我呼吸了一下,心脏仍是痛得很,而且还伴有心悸和胸闷的症状。

苦涩一笑,这下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每个人投胎转世前都要喝一碗忘却前尘的孟婆汤了,因为看着亲人因为你的离世而伤心欲绝,这种巨大的悲伤,怕是谁都承受不来。

狄浩轩又是饭又是药的吩咐了一番,然后自己端了杯水过来。

脚步仍是迟缓,不过总算是自己能走了,看来他的病恢复的还算不错。

他轻轻扶我靠在床头,然后将杯子送到我嘴边,象是要喂我喝的样子。

我抬手接过来:“不用那么费劲,我自己能动。”

喝完水,狄浩轩将杯子放到桌上,转回身来坐在床沿上,聚精会神的看着我,看着看着,忽然一把将我搂在怀里,喃喃道:“清颜,你吓死我了,你差一点就,就…清颜…”

他的身体一个劲的哆嗦,颤抖的好象秋风中的枯叶,看来,这次我的病情是相当的凶险了。

我轻拍着他的后背,轻声道:“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狄浩轩仍是将我抱得紧紧的,好象怕他一松手,我就会被人抢去一样。

“清颜,你要有个好歹,上天入地我都去找你…”

这话瞬间就和老公那句重合在了一起,心头象被人用榔头狠狠的捶了一下,砸得我眼前金光四起。

老公…

我翻翻白眼,晕倒在了狄浩轩的怀中。

这次晕倒,和上次是截然不同的。

因为,这一次,我有意识,而且,没有了以前因老公带来的锥心刺骨的痛,这次,我的心情相当的平静。

我好象被卷入了一幅五彩斑斓的画中,而这幅画,是由和我有关的人生历程画成的。

这幅画,重新再现了一遍我的所有爱情经历。

而且,这经历,不是以我为主角的,而是以我生命中这三个男人为主角的。

首先登场的是老公,而场景,是在一间自习室中。

很奇怪,我不是以顾清颜的视角来观察整个情形的,而是以老公的眼光来看的。

上自习百无聊赖,老公四处张望,不经意间,他注意到了窗边的一个女孩子。

那女孩,有着清秀的眉眼,恬静的容颜,嘴角微翘,挂着淡淡的笑。

初春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那头又直又柔顺的长发在金色的阳光中,带着暖暖的气息。

小巧的耳垂圆圆润润,既不单薄,又不厚重,在阳光的照射着,有着一种粉粉的透明,如同上好的草莓果冻。

老公一下子就被这个女孩吸引住了,一上午,他就这样偷偷的看着那个女孩,心里是那样的欣喜和满足,想了无数次的初恋,就这样带着美好,带着甜蜜,来到了他面前。

画面一变,一棵花树下,相对而坐着一男一女,是狄浩轩和我。

我明显喝多了,带着醉醺醺的娇态,两只眼睛却亮的出奇。

“二皇子只能算是个仁者,算不得智者。”

“我且问你,一个国家和一个家族比起来,哪个重要?一个家族和一个人比起来,哪个重要?二皇子想不通这些,足见不是个智者。他只挂念兄弟之情,孰不知,让大皇子登上王位,只会葬送了狄家王朝,狄氏一脉,怕是从此烟消云散了,二皇子不明白这个,因小失大,你说他能算是个智者吗?”

“怎么办?以我之见,谋朝纂位,夺了这江山,只要把这江山管理好了,百姓安居乐业了,谁还管你这皇位是怎么来的?…兄弟之情?既然生在了皇家,受了天下百姓的供养,就要为天下百姓谋条生路,和天下相比较,兄弟之情算得了什么,何况,封块地给他,当个逍遥王爷,总好过以后被乱刃砍死的好吧?”

“狠?该狠的时候就要狠,该决断的时候就要决断。对大皇子狠,就是对天下百姓的仁慈,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

狄浩轩望着眼前这个神采飞扬,聪明又冷静的女子,心中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对,就是她,自己朝朝暮暮想过的妻子就是她这样的,不象那些庸脂俗粉一样,只会撒娇,只会争风吃醋,只会恃宠而矫,而是应该和她一样,带着足够的睿智,能与自己共同笑傲人生。

自己应该如她所讲,为了保住狄氏一家,不能让残暴的大哥登上王位,她说的很对。

如果,真有一天,自己登上了那个位子,那么,能和自己并立在朝堂之上的,应该只有这个女子。

一股豪情冲透云霄,这一刻,狄浩轩决定为了狄家,为了天下的百姓,也为了眼前的女子,一定要夺得皇位。

抱起这个醉倒在椅子上的女子,狄浩轩轻柔的在她唇上印上了一吻,然后,细细描摩着她的面容,不断亲吻,不断微笑,直到夜露深重。

苏风华是在一种奇怪的感觉下清醒过来的。

那种感觉极为舒适,全身懒洋洋的,软绵绵的,同时却又是美妙的,又是激荡的。

他慵懒的睁开眼睛,看到了自己的身底下压着一个女子。

苏风华傻住了。

自己从小家教极严,父亲管教的甚是严厉,怕儿子被女色迷了心智,不再专心武学,儿子的房中,连个丫环都没有。

苏风华相貌极为出众,一出门,女子就会蜂拥而至,缠逗不休,久而久之,苏风华对这些女子,深恶痛绝。

原本以为,自己不会与任何一个女子相爱,而是将会与武功相伴终生,却未料,今天,自己竟然与一个女子有了肌肤之亲。

身下的女子,算不上十分漂亮,但长得极为干净。

苏风华见过的女子数不胜数,美貌的,清丽的,漂亮的,娇小的,冷如冰霜的,艳若桃李的,各种各样的他都见过,但却从没见过一个女子,如此的干净。

对,就是干净,就好象,刚刚出窑的,烧得极为匀称,极为白净,极为细腻的上好瓷器,洁白柔和,没有一点瑕疵。

而自己身下那不着寸缕的身体,纤脓合度,没有一丝的赘肉,柔软而又有韧性。尤其是那两条漂亮的腿,修长而光滑,简直是完美之极。

看着她双腿间那抹嫣红,苏风华奇怪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欢喜和满足。

知道自己要了这女子的清白,苏风华长期以来受到的正义与责任的教育,立刻让他下定了决心,自己一定要负起责任,娶这个女子为妻。

望着这个将会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望着眼前这曼妙美好的身体,初尝情事的苏风华热血又一次涌了上来,他带着一丝虔诚,在女子身上反复亲吻,然后又开始了再次驰骋,狂野而热情的驰骋。

我象是站在画卷之外,又象是站在画卷之内。

我的心里不是自己的感觉,而是这三个男人的感觉。

这情形,相当的诡异啊。

我苦苦思索着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是轮回的力量,还是上天的安排?

想了好久,久到自己都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忽然想起了张天师那句话。

私窥天道,娘娘,咱们是要受到天谴的。

天谴是什么?

就是老天爷对犯了错的人的惩罚。

我这一生顺遂无比,只有情之一字,煎熬异常。

莫不是,这天谴,是从我最弱的情关上来的?

除了这个,我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了。

第二次醒来的时候,还是深夜,就是不知道,这是距离上次清醒时,又过了几天的深夜。

而且,这次醒来,也十分的奇怪,和梦境中一样,没有了心痛,没有了悲伤,心情安静的如同我行医游历时的那样,一点起伏都没有。

不过当我睁开眼睛后,我满头的黑线。

因为,我是趴在狄浩轩身上醒来的。

我们之间,赤裎相见,他的<性>器还在我的身体里,很明显,我们经历了一场性事。

狄浩轩睡得正香,白色的睡衣皱巴巴的被压在身下,睡衣的带子被扯了下来,衣服露出来的地方,被撕了好几个大口子。

狄浩轩<赤>裸的胸膛上,被抓出了好几条血印。

晕死,看这情形,应该是我将狄浩轩<强>暴了?

在昏迷中看了一场黄片,该不会现实中春情难耐,将狄浩轩按倒了吧。

我,我想死的心都有。

不过,心情却仅仅如此而已,想过这个念头以后,就再也没有了一点点的别的情绪,没有什么后悔,也没有什么懊恼,更没有不自在,仿佛我和狄浩轩没有上床,而仅仅是云淡风清的握了次手一样。

我诧异于自己没有来由的<情>欲和根本就没有感觉到的性事,也诧异于此时不同于自己平常的想法,但一切还未来得及细想,甚至没等我从狄浩轩身上下来,这次短暂的清醒就结束了,我又走进了那似真似梦的画卷中。

痛苦不堪的一年半

这次,我站在了一条河流的旁边。

河水清澈见底,缓缓流淌。

河岸边,绿毯如茵,繁花似锦,漂亮的让人无法形容。

远远的,从上游飘来好多五颜六色的东西,这些东西反着光,顺流而下,来到我面前。

它们慢慢的近了,我睁大眼睛,仔细看清楚,却吃了一惊。

这些东西就象一个个小电影一样,每一幅上面,都有人像在移动。

第一幅里面是老公,他坐在我们的卧室的地上,背靠着门,眼睛茫然的睁着,双眼间没有一点焦距。他的脸上,无怒亦无悲,平静的吓人。门外边,有人不断的敲门,有人不停的在说着什么。客厅中,我的照片被镶上了黑纱,看得出,这应该是我死后的情景。

第二幅是狄浩轩的。张天师给他施了法,他走进了我的前世。他只看到了三个画面,一幅是我独自在街上走,一幅是我死亡的那个瞬间,还有一幅是我在死尸间复活。狄浩轩看罢以后,无语良久。告别张天师后,他来到那个小书房,仔细的画下了那幅我后来看到的画。那认真的神态中,带着满满的怜惜。

第三幅的主角是苏风华。他领了南生回家,脸上还带着幸福的笑,一进院子就开始喊我,手里还拎了大包小包的许多东西。南生也在喊着我,可迟迟没有人应声,苏风华东西一扔,飞身进屋,大小屋子找遍了,没有我的踪迹。他的脸沉得象秋水一样,立刻吩咐人手,四处找寻我。夜晚时候,手下人来报,没有消息,他加派了人手,继续派人找我。南生一边睡,一边哭,他坐在床上,抱着南生,一夜未眠。

无数的影像纷至沓来,上面无一例外的是这三个人。

一幅幅,一幕幕,好象有人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都拍了下来,然后,在这条河里,一一放给我看。

伤心到晕厥的老公,四处奔波救我的苏风华,对着我无奈又无力的狄浩轩…

这条河,将他们所有的伤心,所有的痛苦,全部展给了我看。

我伤心着他们的伤心,悲伤着他们的悲伤,弯下腰,伸出手,想将它们一一打捞起。

未料想,手刚一沾到那河水,无数的情绪疯狂的涌入我心中。

老公的悔恨与伤悲,苏风华的煎熬与痛苦,狄浩轩的无奈和苦楚,好象放大了千百倍,铺天盖地的向我压了过来。

我觉得心好象怦的一下炸开了一般,然后脑子里一片漆黑。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又醒了过来,不是在那条河边醒来的,而是现实中,在凤坤宫醒来的。

张天师委顿的坐在我床前,憔悴的样子,和上次见到他时判若两人。

“娘娘,弱水之河很是凶险,请娘娘谨记,不要靠近那条河。”

弱水之河?

我刚看见的那条河吗?

是不是人们常说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弱水?

身上一丝力气也没有,我艰难问道:“这是天谴?”

张天师点点头道:“娘娘,你的天谴就是情劫,这一关过了,娘娘以后自会与心爱之人相守的。”

心爱之人?

谁又是我心爱之人?

从到这个世界以后,我自认无法再回到那个世界,带着对老公的一丝怨恨,我将他深深的埋在了心底,重打旗鼓另开张的宣示着重新开始。

十几年过去了,我当真再也没有想起过他,我以为我终于将他给忘记了。

苏风华出现后,当他将自己的性命和感情全部交付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心动了,我觉得为了这个男人,我可以再尝试一下爱情和婚姻。

可是,偏偏我又见到了老公那锥心刺骨的痛,压抑了多年的感情在那一刹那又重新被唤醒了。

如果没有再见到老公,我可以毫不犹豫的说,我心爱的人是苏风华。

可现在,我不敢这么说了。

即使我和老公并不在一个时空,可感情之事,并不是因时空的不同而能斩断的。

“心爱之人?天师,你说我现在还有心爱之人吗?”我无力的反问道,嘴里是涩涩的苦味。

张天师撑起精神,向我强笑:“娘娘,不要问我,弱水之畔,你不是已经将那人抓在手心了吗?”

将那人抓在手心了?

我努力回想我碰触水面时,手下那破碎的小电影里的主角是谁。

可惜怎么也想不起来,我刚一碰到它,那巨大的负面情绪就把我给轰晕过去了。

“娘娘,想不起来不必强求,以后自然明了。”张天师见我皱眉苦思,不禁劝道。

我听了他的劝,不再苦苦的思索。

“娘娘,你可知你有情债要还?”

我点头,早就听说过了。

张天师道:“人这一辈子,吃多少,喝多少,都是有定数的,而做多少次的夫妻,也是有定数的。何为情债?情债无非是风月之事,你既无风,又无月,娘娘,这样下去,你的情债一生都还不完的。”

我默然,不管是苏风华也好,狄浩轩也好,我们的性事都算不上多,照张天师这说法,是不是如果我不和他们过夫妻生活,三个人将无止境的纠缠下去?

性事,想起上次和狄浩轩莫名其妙的一次,我感到头痛。

张天师继续道:“虚无之卷已经在指引着你还情债了,不要抗拒,随心就好,早一天还完情债,娘娘早一天解脱。”

虚无之卷,是不是我晕过去之后看到那个画卷?

指引着我还情债,我对狄浩轩的“□”,是不是也是这个虚无之卷搞的鬼?

我对这些东西真是无语了,感觉自己好象在拍玄幻大片。

“娘娘,这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娘娘若还有什么疑问,就问个清楚吧!”张天师再次开言道。

“最后一面?”我有些吃惊,这玄学竟然如此奇妙吗,竟然连见几次面都算得出来?

张天师点头道:“嗯,咱们的缘分就这么深。”

我想了想了,问道:“我和上辈子的相公,还有可能到一起吗?”

张天师看着我,坚决的摇了摇头,黯然道:“我以为你既然记得前世,肯定想知道上辈子亲人的情况,送你去见见他们,也算是还了你一个人情。唉,要知道结果这么糟,我说什么也不会送你回去。”

我失望的闭上了眼睛,眼角有泪水流出。

这结果,意料之中,情理之中,这十几年来,我早就知道的清清楚楚。

可当真听到张天师这么说时,我的难过,仍是如洪水巨浪一般。

张天师走后,我又很快的沉入到那似真似梦的世界中。

梦境中,无一例外的是那三个人的种种,没有幸福,没有快乐,只有无止无境的痛苦。

很怪异的是,无论我多痛苦,总会在某一天的午夜,准时醒来。

而醒过来之后,看到身边的狄浩轩,总是抑制不住对他的渴望。

心里极度的痛楚和空虚,好象必须要借助□来缓冲一下,填补一下。

我的身体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我无法控制,无法拒绝。

于是,每每在午夜,都要与狄浩轩交欢缠绵。

由于长期昏睡,我的身体变得很是虚弱,往往还未完事,人已经在狄浩轩怀中睡去,然后再次踏入那个给我带来巨大伤痛的世界。

狄浩轩看出了我的不正常,也知道我的身体不再适合行房,他努力的分散我的注意力,每夜给我准备好多吃的东西,哄我多吃一些,把身体养好一点,甚至把南生和狄明辉叫到我的床前,等我清醒的时候,和我说说话。

在他的精心调养下,我的情况才开始好了起来,几乎做到了每个午夜都会醒来,而且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偶尔的时候,白天也会醒来,只不过醒的时间极短,往往只有两三句话的功夫,我就会再次沉睡。

那个虚幻的世界,仍是如同放电影一般,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那些痛苦。

而且,越是痛到极致的片段,出现的时间越多,越长。

我早已将这些画面记的熟的不能再熟了,总觉得自己看着看着就会麻木,可事实上,我从来没有麻木过,每一次那些画面再来的时候,我都如第一次看到一样,仍是痛入骨髓。

时间渐渐流逝,老公的影像逐渐消失,到后来,整天出现的,只有苏风华和狄浩轩了。

从那里,我知道了苏风华并不象他在我面前表现的那样洒脱。

我看到他无数次的纵跃在滂沱大雨中,然后迎着风雨,仰天长啸,脸上的痛楚显而易见,甚至有一次下冰雹,他仍是站立雨中,任由冰雹狠狠的砸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