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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常常怀疑,那一切都只是我的一个梦,假如没有昀儿,那还有谁能证明这一切确实发生过呢?

我读遍了他的书,在字里行间触摸他残留的温度,想着我们曾经浪费了多少时间。

我重温他说过的故事,言犹在耳,甚至他的呼吸都还在耳边,回头看去,却只有微卷的帘。

我念着他留下的佛经,如梦如幻,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我信佛,若他能让我们重逢。

我吃斋,若这能为我们积福。

我的心渐渐静了,依然年轻的面容却已布满风尘与沧桑。

早起对镜时,恍惚从中看到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那是狠狠燃烧过后的余烬,却再不能复烯了。

直到有一日,看到一首诗。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桶,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心如止水,我终是不能再与你相见。

———————————————————————————【祝悠】

她问我,为什么留在金陵?

我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总归来说,我是一个很懒的人,你可能会觉得我是懒得离开,而我只是懒得去想为什么留下。

我说,如果非要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你吧。

这么多年了,她习惯了不把我的话当真,我也一样。

我这么个眠花宿柳,知己遍天下的人,谁会觉得我痴情?

再怎么痴情,也不该是对着萧太后。

可事实上,我还是觉得她是萧府的小七,腮帮子圆润着,让人忍不住想掐一把。

对比眼前的她,我想我还是比较愿意掐掐昀儿。

当初应了萧四的要求,代为照顾他们家的小七,一不小心答应了,便是一生。

然后小七又请求我,帮她照顾昀儿,我没管住自己的脑袋,又点了个头。

昀儿是个很有原则的孩子,该调皮的时候调皮,该正经的时候正经,他崇拜有实力的人,比如我,所以那些大儒被他整得半死,他对我却很是服帖。

没办法,我知道何为对症下药,以毒攻毒,疑难杂症专业户祝神医并非浪得虚名。

昀儿长得像杜若,性子像小七,但和我亲近一点,却跟他母亲不太像。

以至于很多年后,昀儿灌我酒套我的话。

“亚父,我一直怀疑你跟母后有一腿。”

我一口酒喷在他脸上,年轻的帝王老神在在面无表情地抹去一脸酒水。

“后来证实没有,我很是失望。”

这孩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过他倒是疼他娘。

我扯着嘴角笑。“你母后心里有人。”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只怕他也早已知道。

“那亚父心里有吗?”他锲而不舍地拉红线,这孩子真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够离经叛道,只在母亲面前装纯良,只不过要让小七知道了,她会不会扒了我一层皮?

我郁郁喝了口酒,说:“胭脂巷的梦梅姑娘,香涵姑娘……”

我装醉装睡,听到他说:“人家说你根本不行……”

我只是少说了后面几个字:都不如我们家小七。

不能说,不能说啊,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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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都卷 第二十三章山月不知心底事

虽然李群平日里总是看似轻松地陪着她,但沈菊年心中却有着隐隐的不安,却不知这不安从何而来。有时候察觉到他到了深夜才睡下,似乎是公务繁忙,又似乎不只如此,她开口问过一两次,都被他笑着挡了回来,知道再追问他也不会回答,沈菊年只有把所有的疑问吞回肚子,但心里难免存了芥蒂,两人各自心事沉重,终于还是等到了初八这一天。

送沈菊年进了丹室,李群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清央从身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几日看那些资料,可有什么结果?”

李群轻轻摇头,“那些资料掌门师尊早也看过,既然他没有找到其他方法,我再看一遍,也是没什么希望。”

清央叹了口气道:“话不是这么说,既然除了盅王,还有三清悟心诀可以解火蚕毒,那除了三清悟心诀,也未必没有第三种方法。天无绝人之路。”

李群只有勉强点点头。

他何尝不是这样告诉自己,天无绝人之路,遇见沈菊年之前,他从未将自己的姓名放在心上过,三十年也好,一百年也罢,人生无非就是这么日复一日的过,月缺月圆,花开花落,少活一天多活一天也没有什么区别。但如今,他的生命已经于另一人紧紧缠绕,他不能让她在这世上孤单一人。若能为她多活一天,那也是好的。

“伐脉洗髓只怕要花上小半天功夫,你在这里等着也是无益,不如与我去喝点酒。”清央拉着他的袖子,被李群轻轻挣脱了。“小心被大师兄发现。”

听他这么说,清央的肩膀立刻拉拢下来。“别说这么扫兴的事,我只是帮你放松放松。”

李群淡淡一笑。“待我离开之时,自会与你们大醉三千场。”

清央闻言怔道:“离开?你要去哪里?”

“我已将一切准备妥当了,辞官之后,我会带她游遍五湖四海,三山五岳。”李群勾了勾唇角,笑道,“说不定真有什么仙缘,能找到解毒之法。”

清央默然半晌。

“其实吩咐门下弟子去找寻也不是不行……也罢,你既然这么说,心里定然是把一切都想通了。只是你这样瞒着她,若她日后知道,跟你翻脸怎么办?”

“翻脸?”李群侧头想了想,笑道,“菊年会翻脸吗?”

清央摇头苦笑:“菊年师侄骨子里犟着,而且从她在剑宗的表情来看,其实她骨子里的暴力倾向并不下于凝烟丫头。她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用鞋把子抽人。”

李群无语地想:那是因为你确实欠抽。

清央又说:“脾气好的人不发威则已,一旦发威绝对不是一般人消受得了的。”看他心有余悸的模样,李群不禁失笑摇头。“你说得是大师兄。菊年她……日后她生气,我哄着她便是了。”

清央想象李群哄着沈菊年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问世间情是何物,简直是个怪物……

他这般插科打诨,倒让李群紧绷着的心放松了下来。

沈菊年是辰时进的丹室,日头缓缓移动,待大殿门再一次打开,已经是申时了。

李群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回头,门内走出的是脸色苍白的宗政掌门。

“她还昏睡着,你带她回去吧。”

李群还想问什么,宗政掌门摆了摆手,让他什么也别问。

丹室内,其他三位长老看起来也是倦色极浓,似乎耗费了不少元气。李群向他们行了个礼,走上前去,将平躺在席上的沈菊年抱在怀里。

低头看去,她脸色红润,气息平缓,正沉沉睡着,看样子一切顺利。

李群松了口气,抱着她的双手微紧,转身朝门外走去。

见李群已经远去,宗元长老终于开了口。“掌门师兄,这么做可以吗?”

宗政掌门缓缓叹了口气。“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既然已经做了,便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三位长老点头说是。

说到底,都是她的命,他们也无能为力。

将沈菊年平放在床上,李群又出门打了一盆水,沾湿毛巾为她擦拭额头。

髻角微微汗湿,看样子她也受了一番苦楚。

伐脉洗髓本来就是堪比凌迟的痛苦,他在门外等着,只恨不得能代她受过,即便此刻见她安好,他心里仍是沉甸甸的。

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这一生一世,他只握过她的手,无比与其他女子比较,但他却知道,再无一双手可以比拟她的温暖。

是的,温暖。

李群的嘴角浮上淡淡的、柔和的笑意,伸手拔开她额前的碎发,指尖就此留恋不去,沿着眉梢眼角滑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在遇见她以前,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喜欢上一个人,不但动了与她相守一生的心,更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可为什么偏偏是她呢?若不是因为二师兄,可能他的目光永远也不会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虽然她时常在夜里造访,脚步声小心翼翼,只听着便能感觉到她的犹豫不前,反而是等着的他没有了耐性,自己先去开了门,看到她像被吓到的兔子,瞪着眼睛后退一步。那时候也不过是记住了有个名为沈菊年的少女,真正开始动心,该是同居以后。

为什么有的人只是静静站在一边微笑,看着的人便能感觉到阵阵的暖意?彷佛只要抱着她,便能挨过风吹雪的寒冬。

人和人之间果然是不同的。

为什么喜欢沈菊年,甚至比喜欢还多,这世上没有毫无原因的喜欢,若非要找一个原因,那就是因为她是她。

世上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他喜欢的这个人,有着沈菊年的缺点和优点,温柔体贴,坚强固执,却也心软内向,耳根子又软,有时候简直是个滥好人,就是这些方方面面,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她。少一点,都不是她。

在特定的时间出现,和他有着共同回忆的沈菊年一一世上唯一的那个人。

李群微哂,笑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大概是和她在一起以后吧。

改变得太多了。

而改变了他的那个人还静静睡着,什么都不知道,胸膛微微起伏,气息绵长,睡得无知无觉,嘴角似乎仍然噙着抹微笑。李群走神地想,她可是做了梦,又梦到了什么?

指尖滑到她唇瓣,指腹轻轻揉了一下,李群心里一动,脸上微有些发烫,若她醒着,此刻脸红的该是她,但如今她睡着,似乎是清醒的撞击胡思乱想着比较可耻。

有些事不该多想。李群俯下身,双唇轻轻贴着她柔软的唇瓣,只是静静地贴着,并不动作。

“李叔叔……”

李群倏地睁开眼睛直起身,僵着脖子转头看向门口。

天宝两只小手扒着门框,闪着纯洁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问:“李叔叔,你在做什么?”

李群别过脸,干咳两声,掩饰性地拿起手巾为她擦拭额头,僵硬道:“擦脸。”

“哦……”天宝长长地哦了一声,迈着小断腿跑到床边,见沈菊年闭着眼睛,奇怪道:“姑姑怎么睡懒觉?”

李群道:“你姑姑今日练功很累,让她睡一会儿,你别吵她。”

天宝了然地点点头。“练功所以出汗,所以李叔叔帮姑姑擦脸,对吗?”

李群勉强笑着点点头。“天宝真聪明。”

天宝得意地笑。“阿宝来帮姑姑擦脸。”说着抢了李群手里的毛巾,伸长了脖子往沈菊年嘴边凑。

李群一怔,手却自己动了起来,一把抄起沈天宝,把他拉得离沈菊年远远的,阴郁道:“你做什么?”

“擦脸啊!”天宝纯真无邪地说。

李群默了一下,缓缓说道:“擦脸这种事,小孩子不能做。”

天宝眨眨眼,不解道:“为什么?”

李群深呼吸道:“没有为什么,你记住就是了。”

他不像清央会扯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理由骗小孩一一可其实他已经骗了,只不过不会圆这个蹩脚的谎言。

天宝不甘心地哦了一声,显然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李群暗自后悔失了警觉性,竟然发生这样的重大失误,如果让菊年知道……

咳咳……好菊年不会怪他的。

等过几日菊年身体好些,他就先回金陵把事情了了,然后带着她远走高飞一一只是为什么还有这么个小肉包?

李群纠结地看着对沈菊年虎视眈眈的沈天宝,感觉到李群的注视,天宝抬起头,露出一个漏风的笑脸。

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一一他是疼这个孩子,只要他不和他抢人。

不过他实在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不像菊年那么会照顾人,所以他很肯能一个不耐烦把他扔出去……

像是感觉到李群的想法,天宝倏地抖了一下,匆匆地溜来,又匆匆地逃走。

以后,他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吧。

会不会也像天宝这么难带?

或者更调皮?

李群又甜又纠结地满腹愁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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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都卷 第二十四章浮云千载空悠悠

沈菊年自醒来之后便有些神思恍惚,李群喊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沈菊年怔怔问道。

李群重复了一遍,“我问你身边会不会有不适感?”

沈菊年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会,很好。”

言不由衷。

李群心想。

昨天从丹室出来之后,掌门和三位长老便都各自关在屋里没有出门,而回忆当时在丹室里看到他们的神色,似乎元气受损不少。李群本想向掌门师尊问问沈菊年的身体状况,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而沈菊年明显有事瞒着他。

难道伐脉洗髓失败了?

李群心里有些不安,但仔细看去,也不太像,因为沈菊年身上的气息明显强了许多,而且如果伐脉洗髓真的出现问题,几位长老也不会瞒着他才是。

“菊年,我明日便打算下山,回青州一趟,将事情彻底解决后再回来接你。”

沈菊年闻言点了点头,“好啊,都听你的。”

心不在焉。

李群微有些不悦,但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也是他平日里冷漠惯了,高不高兴都是一样表情,不怪别人看不出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沈菊年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抬头问道。

“快则半月,迟则一月,我会尽快回来的。”李群答道。

沈菊年心里估计了一番,几位长老大概也要半个多月才能恢复元气,“那你万事小心。如果回金陵的话,帮我探听一下聘婷的近况。”

见沈菊年还是对无关人等这么上心,被忽略的李群不太高兴地皱皱眉,淡淡道:“知道了。”

沈菊年这才发现李群的异样,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

她最近才发现,李群这人实在有些小心眼,连天宝和聘婷的醋都要吃,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辞官之后,我们先去一趟四川。”李群说道,脸上神色有些不自然,“师尊说的没错,于情于理,我们该去见见父亲。”

沈菊年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李群所指,脸上又没出息地红了。原来是见家长啊……

她还没什么心理准备呢。她自己已经没有了家,但李群还是有父亲的,那个父亲虽说间接害死了他的母亲,但血缘关系仍在。从掌门师尊几次让李群善待李凌这件事看来,他对李凌的看法并不差。

李群和李凌之间说不上有什么父子之情,回去看看,也不过是因为一句“于情于理”。父子人伦,并非能够轻易撇清关系的。

只不过,他这么自顾自地说“我们”,是不是有点太忽略她的感受了?

沈菊年睁大了眼睛盯着李群看,看得他也不自在地干咳了一声,移开眼说:“你虽戴孝在身,孝期未满,成亲之事不过礼节而已,推迟无妨,只要我们在一起便足够了。”

在一起啊……

沈菊年心跳得有些快,不自觉地又开始神游八方。

到底还是有些不真实感,从爱情到婚姻,这跨度也就临门一步,但走得着实有些艰难。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但婚姻却是两个家庭的事,将来她还会有自己的家庭,这个角色转换得太快了,她有些措手不及。

李群见沈菊年神情恍惚,似乎有些忧虑,大致猜到她心中所想,便开口安慰道:“我们只是回去见一面,你若不喜欢,我们坐坐便走。”

沈菊年笑了笑,道:“到时候再说吧,我担心的不是这件事。”

李群讶异道:“不然你还在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