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带我出门?”

他放下笔抬起头来:“既然没被通缉,为什么不能出门?”

我不想出门,我也不想回家,我只想躲在这个小院子里,除了虞重锐谁也不见。

他以为我只是怕被人认出来:“你家的人寻常也不会来南城这种地方。平日无事,你不爱出门便不出吧。”

衣服底下都是硬皮的文书奏本,满满一箱,难怪那么沉。我把两套衣服拿出来放在一边,带出来一个小瓷瓶,骨碌碌滚到书案底下。

“什么东西?”

我追过去捡,一碰它就滚得更靠里。虞重锐的书案比一般的都宽,我趴着够了两下没够着,只好钻到桌子底下去。那瓶子就在他脚边,他也不帮我踢一脚。

一直钻到书案另一边才终于把瓶子抓住了,我撑着地面爬起来,一下起太猛,“噗”地一声撞在案桌底下的雕花边角上。

虽然力道狠,脑袋却没有撞痛。我侧过头一看,是虞重锐伸手给我垫住了。

他把手缩回去揉了揉掌心,神色如常:“毛手毛脚的,这么不小心。”

桌子的尖角那么硬,他用手背垫着,一定很痛吧?

其实我想问他“疼不疼,手给我看看”,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还不都是你在衣服下藏个瓶子,也不说一声,差点摔碎了。”

他面色无辜又无奈。

说都说了,我还能吞回去不成?只好接着问:“里头装的什么?”

“金创药。”他低头俯视我,“昨日怪我太粗心,今早凤鸢说你衣服上有血,我才知道你受伤了。你怎么不说?”

我早习惯了虞重锐落井下石冷嘲热讽看我的笑话,他忽然这样,我、我很不适应。

“就……破了一点点,不用上药……”我低下头说,怕他不信,拨开领口给他看肩头已经结痂的伤口,“你看,都快长好了。”

麻绳萝卜上衣本就肥大,随便一拨就要从肩上滑下去。他不动声色地伸手把我的衣襟拢起拉回原处,问:“这是利器所伤?”

“我说家里有人要害我,你还不信……”我小声嗫嚅道,“她本来想扎我脖子的,幸好我躲得快。”

“我没有不信你。”他叹气道,“好了,你只管放心住在这儿,我不赶你走就是。”

我顿时开心起来,仰头冲他咧嘴一笑。

“虞重锐,谢谢你。”我真诚地望着他说,“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还能去哪儿。”或许已经被麻晕了塞在箱子里,卖到外地哪个青楼去了。

我说这话是真心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个道理我懂。别人待我好,我自然也要以诚相待,加倍报答。

虞重锐可能觉得他只是路过顺手把我救下,又被我死缠烂打不得已而收留我,家里添双筷子也养得起,但在我眼里,他……他不仅仅是雪中送炭救命之恩。在我这两天见过的人里,他是独一无二的。

或许在所有人里,他也是独一无二的。

虞重锐也是个矫情人儿,我真心诚意地感谢他,他反倒别扭起来,把视线转回书案上:“你就打算一直钻在桌子底下跟我说话吗?”

我蹲得脚有点麻,周围也没个可以扶着借力的地方,举起手对他说:“我脚麻了起不来,你拉我一把。”

虞重锐看了看我,没有伸手。

有那么为难吗?我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手也是不能随便碰的,但是有必要一副好像怕被我占了便宜似的表情吗?

我只好抱着桌腿自己爬起来。蹲着不觉得,站起来仿佛瞬间有一万只蚂蚁一齐咬我的脚底板,骤然起身还有点堵心犯晕,我脚底下一软往后趔趄一步,正好跌在虞重锐腿上。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坐在男主腿上。

两人四目相对,含情脉脉。

嘴巴渐渐地长到了一起……

好了脑补过就等于写过了。

第18章

我马上跳起闪到一边。我才不要占他便宜呢!

这一跌一跳就撞了他正在写字的右手,笔尖在信笺上划出长长一道墨迹,还洒了几滴黑墨在桌面上。

虞重锐握着笔摊开双手,表情十分无奈。

好在那封信才刚写了一个抬头。我赶紧说:“我重给你拿一张!桌子也马上擦干净!”

待我把桌面擦过重新铺好笺纸,他在右上角写下“父母大人钧鉴”几个字后,又提着笔凝眉不动了。

我问他:“家书很难写吗?”

我从来没写过家书。自小我就没离开过家,我也没有父母。身边年纪相近的伙伴,长御、信王、岚月,他们也都没有父母,所以我并未觉得自己有所欠缺。听说别人家的孩子受了委屈会回去向爹娘哭诉,但我也没受过委屈,因为我有姑姑。

然而现在我体会到了。我有满腹的委屈想向姑姑倾诉,甚至向我那素未谋面的爹娘,可他们却都不在了。

“不难写。”虞重锐看着那张几乎空白的信笺,半天也没写出一个字来。

我觉着他关心我的伤势给我买金创药,我也应该礼尚往来为他排忧解难。“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事,不知如何跟他们开口?”

他看了我一眼说:“有一件重要的事悬而未决,想与他们商量,但又怕我爹听了气得从病榻上跳起来赶到京城来打我。”

他就会拿我寻开心,我又不傻。“你才不是怕这个呢,你肯定是怕他们担心你,因为你而病情加重受到牵累。”

他望了我一会儿,垂下眼去继续盯着笺纸。

我并不认识虞重锐的父母,但我直觉他们父子母子之间感情一定很深,就像我和姑姑一样。

我劝慰他说:“令尊令堂能养出你这样的儿子,想必也不是一般人。若他们胆小怕事患得患失,早年就该把你拴在身边,侍奉榻前端茶奉药做个孝子,怎么还会放你到京城这等虎踞龙盘波谲云诡之地来做官?既然松了手中线让你自己闯荡,说明他们信任你,也不需要你顾虑。你现在深思熟虑做的决定,他们肯定会支持你的。”

虞重锐像是被我这一番长篇大论的说辞打动了,盯着我看了许久。我趁机狗腿地握拳对他说:“我现在是你的书童了,我也会支持你的!”

他失笑道:“当真?”

“当然是真的,我跟你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你也别想甩开我,嘿嘿。

“若我要做的事对你……祖父不利呢?”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说的居然是朝堂之事。我撇撇嘴小声道:“说得好像你之前做的那些事就对他有利似的……”

“倒是……也对。”他想了想,似乎终于想好了如何下笔,将半干的笔尖重新润满墨。

以前祖父每天都要骂虞重锐,他们两个水火不容我是早知道的,但是现在……我忽然希望他们不要再针锋相对了。

我试探地问他:“我看你不是个瞻前顾后做不了决断的人,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呀,会把你父亲气得从病榻上跳起来?”

他垂着眼睑说:“家里又多了一口人吃闲饭,我那点微薄的俸禄不够用了,想叫他们再寄点钱过来。”

我顿时一口气叫他堵在嗓子眼里:“你堂堂的三品官,还要向父母要钱?”

“尚书一年的禄米不过四百石,经常拖欠要到年底才发,新领的职田今年还没有收成,我现在是入不敷出。”他还好意思笑,“难道你没听过,借钱最是伤感情,父母兄弟之间也不好开口啊。”

我被他气得够呛:“那你说对我祖父不利,是也要向他借钱吗?”

他挑眉道:“少不得要贺相也出点血。”

我说不过他,赌气转过身去远离书案。我气的不是他拿我寻开心,而是他用这种胡扯的玩笑话来敷衍我,难道怕我转头去向祖父告密不成?那我不看他写信就是了。

我把书箱里的公文奏本一封一封拿出来,堆在窗边的矮几上,拿了一半几面就堆满了。我再把上面的塞回去,剩下的按大小分成一摞一摞地堆叠整齐。等书箱全清空在矮几上堆成几座方塔,我又觉得按大小分除了看着整齐并无用处,不该这么分类,又把它们全都打乱。

“你先按地理方位区分即可。”虞重锐看我和那一箱公文较劲,吩咐道,“知道哪些州县邻近、在什么地方吗?”

我只认识洛阳附近和闻名天下的地名,不过我有办法。“你给我一张舆图,或者州郡列表,我不就知道了?”

他从书架上找出一本地理志给我。那本书开头便是全国十道三百余州及下属郡县的图表,清晰详尽,只需对照着便可将奏本分门别类,十分方便。

才分了二三十封,就看到好多吉州、虔州、郴州一带上报来的,以及樊增提过的永州。有的说水患,有的说虫灾,有的报饥荒,还有流民作乱盗匪横行,总之就没有一件好事,听起来那些地方简直水深火热民不聊生。永州更有人为了躲避徭役赋税进山捕毒蛇,每年都有很多人因此丧命。

我被蛇咬过,至今仍心有余悸,难以想象竟然有大批人为了活命而去冒险捕蛇,可见他们之前的日子岂不比蛇口夺食更艰难?

但与这些州郡相隔不远的洪州和沅州就好多了,仅有的两封说的也是洪州的水坝防住了今年的洪水没有遭灾,望户部协同工部拨款支援在上下游再造几座;沅州梯田试行灌溉之法初见成效,宜向西南山地推广云云。

虞重锐说他在洪州做过三年太守,凤鸢也提过跟着他从洪州到沅州再到洛阳,看来洪沅两地都被他治理得不错。他在地方上必是政绩斐然,才会被陛下征召入京,短短一年多就接连升迁,官至三品。

他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和事,而我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洛阳方寸之地,认识的人掰掰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

我忽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

“虞重锐,”我转过身问他,“你来京城之前,一共做了几年官?”

我真是没有气节,方才明明还在跟他赌气,这么一会儿我就不生气了,又忍不住主动和他说话。

虞重锐坐着没动,只掀起眼帘瞥了我一眼:“怎么忽然问这个?”

“快告诉我!”

他想了想说:“先在丰城当了两年县令,之后做了三年洪州太守,再调任沅州又任职三年,再然后便奉召进京了。”

我掰着手指头反复算了算:“你、你出仕已经九年多了!”

他一副“这有什么好惊讶”的神情:“我是延兴十一年的进士。”

延兴十一年,那就是十年前。

“你、你、你今年多大了!”

他不会已经三十好几、有我年纪两倍大吧!

“廿六。”

廿六岁,还好还好,不到我的两倍,还不算太老。

“那你……十六岁就中进士了?”

这话一出口,我忽然想起了一些久远的模糊往事。延兴十一年,我才六岁,进了家塾读书,但仍常往宫里去;元愍太子也还健在,时时到燕宁宫来找我玩。

那天陛下和祖父都在,祖父夸奖元愍太子的文章写得好,陛下说:“今年会试三甲,最小的仕子只有十六岁!那才是作得一手锦绣文章!”

陛下有意点他为状元,祖父劝诫说少年人最易气盛而骄,过早成名只会揠苗助长捧杀英才,还是应该令其静心沉志、戒骄戒躁,多加磨炼方成栋梁。

等陛下走了,祖父却对姑姑说,这个少年人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他亲自去招揽居然不识好歹,他身为主考官,怎能让这样的狂徒进一甲前三?殿试读卷官八人,多半都是他的门生好友,定不会再让那人跻身前十进呈御前。

后来殿试,这人果然只得了二甲中游,也未能入选翰林,发放到穷乡僻壤做县官去了。

祖父向堂伯说起这结果的时候,我正被逼着写我人生的第一篇文章:《论孝》。我连字都写不全,哪会论什么孝。我在纸上画了一圈乌龟,还对先生振振有词:祖父说了,少年人早秀易折,先生这么急着让我作文章,是揠苗助长捧杀我。

原来那个少年就是虞重锐,祖父与他的龃龉由来已久。

当年投入祖父门下的那些人,包括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如今或仍居其下,或不知去处,而虞重锐却已直上青云,与祖父平起平坐。

以前我从未怀疑过祖父说的话、做的事有什么不对,倘若祖父说哪个人不好,一定是那人的错。但是现在我回想起这件事,似乎……似乎是祖父理亏一些。

“怎么了?”虞重锐砸过来一个小纸团,“傻不愣登的发什么呆呢?”

那纸团正中我脑门,砸得我一个激灵,虽然不疼,但显得我傻透了。

我对他的一点点愧疚之心顿时烟消云散:“我没想到你已经这么老了!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祖父肯定也是被他气的才会假公济私,将他远远打发到丰城去做县令好眼不见为净!

“老?”他拿笔杆托着下巴,“你方才话里的意思不是惊叹我如此年轻有为吗?”

我要是再主动跟他说话就是乌龟,麻绳倒吊的乌龟!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你的fg立得过于密集了。

第19章

我掉头回去继续背对他整理那些公文,把封皮拍得啪啪响。起初还要对照地理志的图表,后来我就心里有数了,知道哪些州在哪一道、哪些地方地域相邻问题也差不多,可以合并到一起处理。

从前只知道我们大吴地大物博,祖父出使一趟岭南要半年才回来,老家毗陵距离洛阳有两千里之遥,我从未回去过。我也一直想当然地以为,全天下的州郡即使不如洛阳繁华昌盛,但也不会差太多。北方的鲜卑、女直有近百年未大肆兴战了,永王在金陵一带作乱也已过去十几年,现下是个国泰民安、百姓安居的太平盛世。

原来洛阳之外并不太平,即使没有战乱,春天多下几场雨、扬子江发一次大水,成千上万的农户就要颗粒无收流离失所。泗水北岸有个龚县,先是三年大旱,而后接连遇上泗水决堤黄河改道,整个县都被淹成泽国;大水之后瘟疫泛滥,全县人口近乎减半;好不容易有一年风调雨顺可以缓一缓,北方来了蝗虫,把新种的禾苗啃噬一空;偏生上任县令是个糊涂蛋,官逼民反,一群流民在附近的山上落草为寇,县令剿了三年匪都没平定,两边打来打去,百姓又要出资又要防着土匪劫掠,苦不堪言;如今那县令被土匪杀了,主簿上表请求朝廷来解决这一堆烂摊子。算一算这个县的人已经整整十年没有安生过了。

光是看奏表上所言,就足以叫人心口发紧难受极了。我不过昨日一天接连遇险、饥寒交迫,觉得半条命都快没了,若换作是这个县山下的普通百姓,持续十年都是连环的灾年匪患,日子可怎么过得下去?

他们一定也同我一样,期盼着有一位从天而降的英雄来结束这无休止的灾厄,将他们从苦难泥淖中解救出来。

最后我们求助的,竟是同一个人。

我不禁转过头,虞重锐也正支着笔杆子瞧我,我跟他视线相对,不由心里一颤,没好气地喝问:“你看我干吗?”

他好像观察我很久了,心情颇为愉悦:“我瞧你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哭丧个脸,一会儿又咧嘴傻笑,怎么这户部的公文比话本子还要精彩跌宕,让你看得如此投入真情实感?”

他直接说我像个卖蠢逗趣的傻子得了!我是脑子坏了吗,居然把他比作从天而降的英雄,英雄若是这副德行,龚县的百姓还不如全都上山去当土匪!

我气得胸口疼。明明刚刚才发誓不再主动跟他说话,为什么又沉不住气先开口,怪我,我是乌龟行了吧?

我把分好的奏本一摞一摞搬到他面前案上,咬着牙紧闭嘴巴,绝不再理他了。

“这么快就分完了?”他放下笔,看了一眼桌上那张还是只有抬头的空白信笺,“你看,我光顾着瞧你,一个字都没写。”

什么叫光顾着瞧我,你那是光顾着瞧我笑话好吗?自己用心不专还嫌我碍事,你以为我乐意跟你呆一块儿?

说不理就不理,我一声不吭搬完公文,抱着那两身书童短衫回隔壁房间去。

等试穿完我就更气了。两套衣裳的袖子、衣长、下装还算合适,但腰身肥了足足一尺有余,上衣明显和下装不是一个尺寸,穿在我身上就像只晃荡的麻袋。

我好歹是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身姿不说多窈窕曼妙,但也胸是胸腰是腰。虞重锐是眼瞎了吗,他以为我是个水桶?

活该他到现在都娶不到老婆!

我只好继续换回麻绳萝卜装,拿着那两套衣服去找凤鸢给我改尺寸。

凤鸢见我拿来的是两套男装,心里乐开了花:「原来少爷捡她回来是当小厮使唤的,在少爷眼里她根本就不算女人呀!嘻嘻,那我就不用担心了!」

我好气啊。凤鸢给我按腰身尺寸放宽两寸剪裁时,我故意说:“腰太宽了,再裁小一点。”

本姑娘倒要让你们瞧瞧,小厮的衣服我也能穿得玲珑有致摇曳生姿,看你们谁还说我不是女人!

凤鸢说:“衣服大点不要紧,小了可就不能改大了。”她心里却在腹诽:「知道你一尺八水蛇腰,嘚瑟什么呀!腰身改这么紧,回头饭吃太饱,一个喷嚏把线给崩开喽!」

她想象着那个画面,觉得实在滑稽,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们一个两个全都笑我,我有那么愚蠢可笑吗?我才不会吃太饱打喷嚏把衣服崩破呢!气死我了!

我抓起剪刀一剪子下去把多余的布料全裁了:“就这么大!一分也不要多!”

等改完上身一试尴尬了——腰身倒是正贴身,但胸口好像太紧了,绷在身上十分乍眼。

凤鸢心里叨咕:「小丫头片子,看着瘦筋巴骨的,胸上倒是没少长肉!」

我从小家里养得好,爹娘把我生得好,你嫉妒吗?嫉妒你也没有,哼!

我问她:“你是不是把上面也改了,方才明明不紧。”

凤鸢道:“腰身裁那么多,上面当然也得跟着依次收小一点,不然这衣服不就成两截儿没型了?”她心里继续叨咕:「幸好少爷把上衣买大了,不然这男人的衣服还真塞不下你胸脯两坨肉!——不对啊,少爷不是没把她当女人看吗,他的眼睛瞄到哪里去了!我就知道,男人都是色胚,没一个好东西嘤嘤嘤!」

你在心里这样骂你家少爷他知道吗?再说他要是色胚的话,你还能留着清白之身到今天?

虞重锐可能是个祸国殃民的坏蛋,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混球,但唯独不可能是个脑子里龌龊下流的色胚——起码他对我和凤鸢都没有那种念头。

第二套衣服我乖乖听凤鸢的留宽了两寸,上身正好。

凤鸢这丫鬟别的不说,干活倒是极麻利,穿针引线迅捷如飞,我都看不清她是如何下针的,不到一个时辰就把两套衣服全改好了。我琢磨岚月要是有她手这么快,我身上早就被扎了十七八个窟窿,哪里还能躲得掉。

今日凤鸢洗干净了我沾满泥水血迹的脏衣、在破洞上绣了一只苍蝇、拆洗了虞重锐的被子又重新缝好、给我改了两套衣裳,到夜间就寝前,她又按虞重锐的吩咐在坐榻上铺好了垫褥枕头和薄被,看针脚都是新的,一天中光浆洗缝补就已经做了这么多活计,另外还要管全院的家务杂事,一人能顶好几个用。我猜虞重锐不收她做通房又留她在身边,大约就是看中她这点,这倒是很符合他重才干的用人之道。

相比之下,我确实是个吃闲饭的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