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啊没想到,她万素飞,有朝一日。也会去使这种勾引男人的风骚伎俩。 

其实这种东西,她长大地地方。也不是少见地,只不过她的傲气,不肯去学。 

可现在想想,干嘛那么傲气呢,干嘛那么傲气呢? 

要是对周荣用这一套。她早就抢来所爱的男人。早就拥有倾国的权势… 

现在,却沦落到穿着这么下三滥的衣服,用在这么下三滥的人身 上… 

是不是想要的太纯粹了。反而什么也得不到? 

她不知道… 

胡思乱想间,她已经被带到一个地方,简陋的栅栏中,一堆女人围着哭泣,胖的瘦的,老地少的,相同之处是大多脸上都有块伤疤。 

“小娘子,你真的是那个万、万…妈的什么来的?”,带进这 里,防守就松散了点,大部分人还是到街上去抓人,果不然,她挑逗了一下的那男子不知何时出现,眯着眼在身边低声问道,因为想不起还不停抓着一头乱发。 

“奴家怎么会是!”,万素飞用娇滴滴地哭腔诉道,“在街上好好走着,就乱起来了,大人英明,告诉奴家怎么回事,抓奴家到底要做什么,让奴家死也做个明白鬼…” 

“这…就是上头的密令,要在今天…”,男子说了一半,自知失言,忙收住了,笑道,“你一个小娘子,管那些做什么,我说我能放你出去,你信不信?” 

“出去?”万素飞压制心里地狂跳,假作犹豫,“大人就是放奴家出了这个篱笆,奴家却不知犯了什么晦气,跟大人们要找的人长得像,他们再把奴家抓进来,哪里还有大人这么好的人了?”,说着低头抹 泪。

“嗨!”,男人好像生怕万素飞看不起他似的,拍着胸脯道,“说带你出去,自然能带你出城去。” 

“怎么能呢?四门都把守的苍蝇也飞不出去一只”,万素飞泪眼盈盈。

男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话风一转,暧昧地笑道,“我带你出去,小娘子想怎么谢我啊?” 

“大人说怎么谢,就怎…”,万素飞低下头去,虽然实际是恶心地顿了一下,但外面来看,倒也像娇羞得说不出口 

于是男子抓耳挠腮地乐起来,凑近她地耳朵,压低声音,“你们哪里知道,这城里有个地道!” 

、 

、 

有些都城会有地道万素飞是听说过的,不过实际走起来是第一次,这地道的宽阔甚至让她有点吃惊。 

幽微地火光下,能看清地上杂沓而崭新的脚印。万素飞越走越清 醒,也越走越寒心。 

显然,这是一个周密的计划,美丽的烟花遮住了人们的耳目,黑压压的士兵,就从这里源源不断地运送进城。 

而这个计划的主使人是谁? 

她想起方才模糊中瞟到一个影子,倒有几分像韩国的第一大将莫 言。

也罢,杀了人家的老国主,操纵人家的少国主,人家恨她,也不 怪;而输给那个身经百战的沉默老头,也不冤… 

但也许是所谓灯下黑,他们进城后,这个地道口反而没什么严密的防守,那个好色的兵士脱脱小差把她带过来,一路倒也没受什么阻拦。

她正想着,火光一下熄灭,有人从背后抱住她,猴急带喘的声音,“从这里上去,就是城外了,美人儿要报答我,就在这里吧!” 

万素飞虽然吓了一跳,但旋即冷静下来,用早准备好的台词柔声笑道,“大人何必辛苦,奴家伺候大人才是…”,说着,手已从他头脸摸下来,在脖子地方打转。 

“美人儿找什麽呢?”,男子色嘻嘻地笑道,去捉她的手,想往下走。

万素飞却只静静回答了两个字:喉管。 

说着,她锋利的指甲突然下陷,一股滚烫腥粘的液体水龙一样射 出。

男子抓着她的手,起初一紧,之后慢慢慢慢地松开了,整个人委倒下去… 

万素飞呆立了半晌,开始奔跑。 

这人除了好色也许不是坏人,某方面讲还救了她,可她也没有办 法,就这样吧… 

、 

、 

万素飞沿着陡峭的石梯上去,脚步声在地道中大得心惊。 

道口的覆板机关重重,她拼命克制着急躁的情绪耐心拨动,而上方透入的一丝丝清冽空气又像在撩拨她的心弦。仿佛不时提醒着她,出了这里,就是高天阔地,龙归大海,鸟出樊笼。 

终于,门开了,她急切地跳出去,长出一口气,准备享受这磨难重重的自由。 

不知刀疤怎样了? 

她又应该做什么? 

尽快去一座周占的城池,告诉他们这个情况? 

可弄到这个份上,她有什么脸面去见周国的人? 

纷乱的思绪在她脑中飞行着,然而,就在下一秒,云烟一样四散。

驱散那思绪的,是四下如同白昼的的火光… 

万素飞整个人都呆了,看着四周间隔紧密围成一圈的黑甲军士,满脑子都是恍惚。 

她坐倒下去,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吧,娘的认命了! 

只是早知如此,折腾个什么劲嘛…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前方,她眯着眼睛辨认,果然是莫言。 

想不到这蔫巴老头还有这一手啊… 

高大的人丛中凸显了一个身影的矮小,似乎也是被押着。 

“他,这里有问题的…你们放了他吧…”,万素飞虽然自身难保,也知道说话的苍白,还是指着自己的脑袋,挣扎努力想要为那个矮小的身影辩解。 

身影却突然走出,嘴角翘着,眼角笑着,一向的天真无邪,晶莹剔透,“姐姐,你今天好漂亮哦!” 

漂亮?万素飞脑子里嗡嗡绕着,说什么呢,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出现,跪在他的面前,“禀报国主,三千人都查到了,没留一个活口!” 

… 

万素飞在一瞬间清楚了一切,喉咙里几乎爆发母狼一样的嘶吼,扑过去的力量四五个男人才架得住,“韩笑!!!——————” 

第一三八章 利齿

 素飞这三个字是什么,不就是一个名字吗,它所表征 是通过千丝万缕的联系,固定在这个世界上。 

曾经,那代表慈爱的父亲,驯服的奴仆,高贵的身份, 黎的敬 仰,却在某一天,随一支箭,突然崩塌,找不到一点残渣。 

然后很多年,她在寻找,寻找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又有了很多东西,别人说到万素飞,会说,那是皇上亲密的知己,那是限佛运动铁腕的官吏,那是三千人爱戴的突骑营统领,那是招降海贼,从海外取得巨大获利的了不起女人。 

而现在,又一夕之间,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剩下。 

因此,她像一只被抽去脊梁骨的墨鱼,躺在屋里,不吃,不喝,不哭,不笑,也不说话。 

第三天的晚上,华彩的扇门再次被拉开了,一点青白的烛光漏进 来。

这次的来人没有劝她吃东西,而是将她架起来向外走去。 

打算给她个交代了吗? 

万素飞心里非常迟缓地转动了一下。 

可是现在,生和死对她什么意义? 

没有挣扎也不是顺从,她只是鬼魂般任他们拖着去哪里。 

路上有琼楼玉宇,有九曲回廊,紫檀与龙涎的香气弥满空气,在月色与歌声中显得一片升平。 

万素飞脑子没有转,但映入眼睛时,依稀还知道这些都是什么地 方。

架她的人在一个叫射鹿苑的地方停下了,这里韩复生前喜欢和宠姬爱子相伴。饮清酒吃烤肉的处所。 

美酒和烤肉地味道依然丝丝飘出。可侍立地人们脸上都惨白变色。

那是因为: 

酒香来自一只瓦瓮,里面上好的陈年佳酿,而佳酿之中,还沉浮着一件东西,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她曾经是绝色美女。 

然而绝色美女的四肢耳鼻都被削掉之后,也不过像个圆滚滚的葫芦而已。 

烤肉的香气则来自篝火上架着的一张铁网,上面一个痴肥的男孩,光溜溜地像只乳猪,肚皮处已经被烤成金黄的色泽,油脂滴在火上。每滴一滴,火舌就噼啪地往上一舔。如果忘记那是个人的话,倒算很有食欲地一个场景。 

万素飞认出,那是韩复的宠姬与她的孩子。 

此时,由于她的木然,这景象似乎并未当场带来多大刺激。然而,很久之后。当她梦见这个情景,还常常会吓醒。 

“姐姐来了?”,这一切的作俑者放下兴致勃勃的欣赏,向她跑 来。

不得不说,即使脸上沾满鲜血。他笑起来也像个天使。 

万素飞再次被架起来。这次最后停下地地方,是韩笑的寝宫。 

她地手被绑起来,然后所有人退出去。流金点翠的空旷宫殿,只剩下她和那个笑得像天使的小恶魔。 

“姐姐”,他开了口,跪下来用手撑着地,小兽那样的姿态面对着她,仰头看她的眼睛,“我想你留下来帮我。” 

万素飞即使在这样呆滞地情况下,心里也有一句:你在说梦话么?

当然,表面上,她没有任何反应。 

韩笑等了许久,没有回答,于是笑了,“还是,你想死?” 

…又是长久地沉默。 

“那么姐姐,你是喜欢酒还是烤肉?”,他还在笑,语气那样轻描淡写,仿佛真的在诉说美食。 

万素飞心里一悸,她不怕死,可不等于能完全不畏惧那样的折磨。

可她依然没说话。 

韩笑又等了很久,叹一口气,坐回去。 

“好了,姐姐,我在跟你开玩笑。” 

“我真正想说地”,他索性不管万素飞的呆滞,一径说下去,“是帮你复仇!” 

万素飞的眼睛骤然睁大,在这几天里,这几乎是她唯一的表情变 化。

她没听错吧?他不但不杀她,还要帮她报仇? 

“姐姐”,韩笑认真地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想报仇了 吗…?” 

万素飞听着韩笑的话,熟悉而又陌生,却仿佛有巨大的惊雷,在耳朵里打了一下。 

是的,她几乎忘了,千辛万苦到周国去,为了什么?不就是报父亲的仇吗?追寻了十多年的目标,不就是这样吗?” 

那么,如果是这样,周荣如何,周国如何,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所在意的那些人和事,跟这个目标又有什么关系?失去了有什么可惜? 

… 

不,不对!那些人和事,她明明感到珍惜,所恨的,明明应该是眼前这个孩子。 

那么,难道是她的目标错了? 

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怎么会错! 

再说,她就是放得下那个目标,又如何放得下十几年的努力?! 

她混乱了,眼珠轮动一下,里面的色彩由呆滞化作迷茫。 

也许人都是这样,看他人,再清醒,自己的迷局,走 

 … 

看着她的反应,韩笑再次跪下来,在她面前,没有笑,诚恳地开 口。

“我知道,你现在恨我。” 

“恨我骗了你这么多年,恨我杀了你在乎的人,恨我与你喜欢的人作对…” 

“可是你要我怎么做?” 

“我娘亲被人逼死了。” 

“我妻子被人抢走了。” 

“我的地位甚至性命早晚不保。” 

“我不装成这样我活得下来吗我!!”,韩笑说着,平静的语气突然爆发。 

而他又压制下去,尽量平缓地重新说下去。 

“你在乎的那些人,对我来说是什么?” 

“他们不过是利用我,操纵我,拿我当白痴的人!” 

“我再恨我爹。那也是我的父亲!他们要杀他。还用我地手去杀,你以为我没有感觉地吗?!” 

万素飞看见,韩笑哭了,这个世上第一阴险的孩子哭了,泪水从不笑也弯弯的眼睛里流出,在脸上肆意纵横,却没有声音。 

她看着他,心里那种坚固的恨意似乎瞬间动摇。 

气急之下,心里堵得钻在牛角尖里。 

可她并不是不通道理的人,她知道。他说这些,是无可反驳的实 话。

以她的立场,依然痛彻心扉,然而她没有资格,去指责什么。 

“整件事情中…我最大的愧疚…”,韩笑断断续续地说下去。“就是伤害了你…” 

“…可是我真是没有办法。” 

“…就像你想阻止我被伤害,而没有办法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