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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素衣迎上前去,看那一身红裙泽灿烂得如同斜阳落霞,却也红得孤傲绝伦,茕茕孑立,心里漂过一丝不忍。“自从姑闺谷,一别至今已有两年,不知道姑姑可还安好?”

“近年来虽然是四处漂泊,不过也算逍遥而闲适,没什没好。”听到素衣的声音凤羽绯清瘦的面容染上了一丝罕见的微笑,很迷人,宛若这寒里清冷的月光。她转过身来,细细打量自己最宠爱的这个小丫头,不由轻声叹息:“不知不觉就两年了,我们素衣出落得更是亭亭玉立了。不知你寻我有何事?”

素衣抬起头,直视凤羽绯的眼:“我想向姑姑请教变数之卦的求卜之术。”月光镀上她颊上的血幽莲,有一种朦胧的,仿佛那并不是蜿蜒交错的伤痕,而是一朵真正馥郁馨的观音莲。

“你想知道变数之卦的求卜之法?”凤羽绯眼神一闪,随即便镇定得如同无关紧要一般:“为什么?”

“姑姑也是个术士,只怕是比素衣更早便得知星相异变。”素衣无奈地苦笑一声:“如果不能求卜出变数之卦,找不到解救天下的契机,黎民百姓只怕就要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了。”

“术士乃是识迭盘气数之人,无不知晓六道轮回自有其潜规则。国之将亡,天命不可违,身为术士,只可袖手旁观,不可置身其中。”凤羽绯徐徐埋头,复又抬头,平静着看着素衣的表情,消瘦的脸上炕出一丝的情绪涌动:“天理循环,劫数难逃,你又何必徒惹烦恼,淌这浑水!?”

“袖手旁观?”素衣细献嚼着这几个字,其间的沉重令她的心一阵炙痛。殷心这样规劝她,如今,姑姑竟然也这么告戒她!“姑姑,我知道求卜变数之卦乃是术士的忌,轻则变换伦常,重则万劫不复。可如今,为了天下,我已是顾不上了。即便是浑水,只要关系着天下兴亡,百姓安危,我也非淌不可。”

凤羽绯一言不发,只是沉默,似乎在思量着什么。良久,幽幽的声音自她唇中倾吐:“素衣,泽风大过之卦象乃是天劫,纵使卜出了变数之卦,知悉大过之人,也不能随意插手。一旦插手,生死轮回,世事循环皆会被扰乱,这些孽债都会算到插手天命的人头上。为了一个卦像,必然要赔上一生。”是呀,世事又岂是人可以做主的?知她子一向执拗,自己认定的事便再难更改,凤羽绯脸如常:“你真的决定拿自己的一生去赌那个变数之卦?一旦涉足,从此便可能遇上无数艰险,再无退路。从古至今,那些无法善终的术士们便是最好的榜样。素衣,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真的想清楚了吗?!

素衣不自觉地摸摸脸上的伤痕,在心里低声问自己。或许吧!自从毁容改命之时起,她便已经在拿一生做赌注了,如今,又何必再徒时间去想?

“姑姑,素衣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恳请姑姑将变数之卦的求卜方法告诉我。”仿佛是预见了凤羽绯接踵而至的迟疑,她毅然跪倒在地。“姑姑,颈素衣求你了!”

有那么一刻,空气中充满了窒息感。

“你真的这么执着于挽救天下,即使倾你所有?!”凤羽绯扶起素衣,直视她的双眼。那眼中盛满从未有过的严肃。

“素衣愿意以命相搏!”素衣毫不犹豫的一点头。

一时间,黄沙漫漫,长河烽烟,罗帐灯昏,铁马金戈,成殇的血泪竟在一念间纷纷磨蚀,化为无形,皆因慈悲执念作祟。

看着眼前的素衣,恍惚间,竟然觉得那么像多年前的自己,也那么像“她”。

一样的执拗,一样的决绝…

蓦然回首,清风一阵,细碎的柳叶悠悠飘零,凤羽绯竟然感觉到有了一丝凉意。她悠然的长叹:“既然如此,你就随我来吧。”

佛陀曾发誓度一切众生,却无法度尽所有众生。天劫,业因,皆乃宿命,必然受报,人力又岂可轻易化解?人真的能争过天么?

不管如何,既然素衣这么执拗地要试,那就姑且让她试吧。

凤羽绯带着素衣悄悄潜入了位于南京城内的皇宫旧苑,这里虽然是由皇族镇守,但守卫并不森严。

素衣随着凤羽绯在留都的皇城里七拐八弯,不知道要去的是什么地方。不觉之间,她们来到了乾清宫长乐殿后的一座雅致小阁楼。

阁楼已经有些破败了,只能隐约看到门前的牌匾上有着“陌上孤雁楼”五个字,那斑驳陈旧的痕迹似乎已经被时间遗忘很久了。入了那阁楼,满眼的陈设都是红的,如同血一般,带来触目惊心的感觉。

凤羽绯径自走到屏风后,立于墙上的画卷前,不言不语。

画中是一个妖娆妩媚的子,一身殷红的罗裙,轻颦浅笑,含情脉脉。她手执青青折柳,顾盼间的娇俏震慑心魂,堪称是人间。笔法并不见得上乘,但作画的人应是极为用心的,笔墨挥洒之间将她的风姿神韵描摹得恰倒好处,袅娜多姿得如同会从卷轴中翩翩地走下来一般。

画中的子是谁?这画又是谁作的?

姑姑不是要告诉她变数之卦的求卜之法吗?却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看画?

素衣细细地看了看画卷右下方的落款,有着三个遒劲小字“孤雁-悔”。而那鲜红的玺印竟然是大明太宗皇帝永乐年间使用的“四海升平玺”。

难道,这画是——

“没错,这画是朱棣亲手所画。”象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凤羽绯淡淡地开口:“画中的子命格奇诡,乃是数百年难遇的破军星。凡俗之人只要得到她的协助,便可权倾天下,坐拥江山。当年,她助燕王朱棣南征北战,于燕北起兵靖难天下,最终破了南京城,让朱棣得偿所愿,入主金銮殿。不过,破城之日也就是她命丧之时,朱棣由金川门入主南京之后,她便死在了朱棣的箭下。”

这就是所谓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吗?

“可是史书册簿上并没有关于她的记载…”素衣细看着画中的子,回忆着相关的史册,并没有她所存在的隅角。

“史书册簿?谁主天下,这史书便是由着谁的意愿胡诌一气。她死于朱棣之手,谁敢书写她半分功德?”凤羽绯对这个红衣子的经历和事情的来龙去脉有着出人意料的熟知。分明是一个莫须有的传奇故事,可她的言辞却充满了莫名其妙的愤懑。“再者,她少初成便追随朱棣,直到枉死,姿容也仍旧宛如处子一般,丝毫未变。这样的人,理所当然地被冠上妖孽的罪名。帝王之家总是如此,一登九五,六亲情绝,相濡以沫二十载,无名无份,死心塌地,到头来,换得的却是负心郎的穿胸一箭!”

素衣看着那画中婀娜娉婷的子,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那姿容与神韵都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到过,可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两人从未有相见的机缘?又何来熟悉之说。

她当然记得那个叱咤风云的永乐第一名将,一生戎马的傲气枭雄朱棣。他灭人十族,杀人如麻,篡夺了侄子建文帝的江山,对反抗者从不心慈手软,双手皆是血腥,可是,谁又能料想到,这铮铮铁汉的心底竟也藏匿着这么一丝柔情?虽然不知他是缘于何事弑杀了这个帮助他君临天下的子,不过,就他落落款为“孤雁-悔”,便可得知,他想必也是悔不当初吧。只可惜,天地悠悠,魂随风而逝,无论如何追悔,也是枉然。

这样想着,她悠悠开口询问:“姑姑,你带我来看这画,莫不是也要象师父和殷心一样,规劝我莫要为执念所左右吧?”

“规劝?我可不是你那酸腐的师父。你若认准的事情便去做,只要自己无怨无悔便行了。”凤羽绯一听素衣提起寒霜渐,脸立刻就阴沉了下来:“我带你来这里,是要告诉你,破军星死前曾留下了三块蟠龙珏。那蟠龙珏上有她留下的箴言,若要求得变数之卦,知悉大过之人,就一定要找到这蟠龙珏才行。”

“蟠龙珏是求卜变数之卦,知悉大过之人的关键?”素衣双眸一亮,似乎是看见了一些希望之光:“它们在什么地方?”

“其中一块——”凤羽绯掀起那幅画卷,以强劲的内力一掌将画后的墙壁击破一个洞,那洞里,赫然放置着一块两寸见方的无瑕白玉珏。“在这里。”

素衣伸手自那洞里拿出那块白玉珏。这就是求卜变数之卦,解求契机的关键之物吗?她以手指细细摩挲那珏上浮刻的龙头,那栩栩如生的模样,似乎是睥睨穹苍,骄傲得不可一世。“姑姑,那另外的两块蟠龙珏在什么地方呢?”

她话音刚落,一道霹雳便自天宇横空劈下,照亮了整座阁楼,诡异非常。

看来,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另外的两块,其中一块在破军星死时便已经遗失了,剩下的那一块在朱棣手里。”凤羽绯静静地诉说着,丹凤眼里辗转着摄人心魄的光华:“朱棣临死前将蟠龙珏交给了他的长子朱高炽,并且叮嘱他一定要将此物父传子,子传孙。”

素衣慨叹般的微颦双眉,眼波流转间有着释然:“我想,朱棣应该是知道这蟠龙珏上深藏着玄机,所以才会这么做。”

“即使代代相传又有什么用?蟠龙珏对他们来说,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块白璧罢了。”凤羽绯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块白玉珏,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纵然得到了白玉珏,没有机缘,没有变数,它也不过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白玉。

“我想,朱高炽死前,必然会将蟠龙珏交给朱瞻基。”素衣拊掌轻笑,那块白玉珏躺在她的手心中,在闪电之下泛着寂寂寒光。“而今,它理应是由当今正统皇帝朱祁镇收藏着。”

“不,素衣,你错了!它并不是由朱祁镇收藏着。”凤羽绯平静地注视着她,唇里挤出几个字,敲金断玉一般,否定了她的推测。

“剩下的那块蟠龙珏在郕王朱祁钰手里。”

一阵闷雷由远而近,如磐,大雨倾盆,暴风雨终于降临了。

莲眼·帝释天下篇 咫尺残香

作者有话要说:大气也好,小气也罢,说是匠气也无可厚非,

吾非宰羊者,何为卖狗肉?哎…

各入各眼,争辩也是徒劳…

风过疏竹,风去竹不留声;

雁渡寒潭,雁过潭不留影;

故君子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俗话说得好,月黑风高之,鸡摸狗之时。

一名身穿行服的蒙面少自后院高墙跃入郕王府邸,看她那娴熟的动作,想必应该是精通于此勾当的行家了。

落地之后,她立刻闪身藏到不远处的长廊石柱后,探出半个脑袋四处观望,似乎是在熟悉环境,为接下来的“任务”做好万全准备。

不到片刻,自认万无一失的她往长廊左侧而去。

一炷的工夫,她回到了方才藏身的地方,再次四处观望。

不一会儿,那窈窕娇小的身影又循着长廊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又过了一炷,她再次回到原地。

“这郕王府也未免太大了吧?!”蒙面少一手叉腰,用另一只手挠挠后脑,露在蒙面布外的双眼满是困惑之:“真是要命!亭台楼阁,水榭园,走不完的长廊!再这么绕来绕去的,恐怕到天亮也找不到郕王的寝房!”

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思索着对策。正在此刻,不远处,一个身着宝蓝长袍的男子自长廊拐角处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

蒙面少双眼一亮,微挑的黛眉有了一丝明显的喜。她不动声地悄悄藏身在石柱后,等着“猎物”慢慢靠近。

待那个男人刚走到石柱旁,蒙面少随即自他身后闪出,以电光火石之势将那人给制住。“不准出声,否则,我要你的命!”她伸手扼住那男子的咽喉,不过那男子身形挺高的,比较起来,她的“材料”似乎就显得寒碜了点,这威胁的动作也显得太有难度了。不过,她顾不上这些,只是压低声音,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说,郕王的寝房在哪里?”

“你是哪来的儿?”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瘟神,那男子被扼住的喉部微微吃痛,却似乎并不怎么吃惊,身子略微往后仰着,似乎是为了刻意将就站在他背后那不速之磕娇小身材。他皱起眉头,黝黑的眼眸望后一瞥,语音低缓而温和:“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郕王府?”

“什么儿!?难听!”蒙面少对于他的称呼似乎很是不屑,立刻开口纠正他的错误认知:“我不过是来向郕王借点东西罢了!”

她的辩解立刻引得那男子嗤之以鼻:“你一身黑衣,藏头露尾,鬼鬼祟祟,这样的举动也配得上‘借’字?”

“你!”蒙面少明显被他的形容给激怒了,她微微抬头,瞪着他的后脑勺:“诬郕王借东西,又不管你借,你罗嗦个什么劲?!”

听了她的话,那男子双眸深邃闪亮,薄唇弯成了微笑的弧度,可惜站在她身后的蒙面少并没有发现。“那,你要借什么?”他仍旧是慢条斯理地,悠闲得一点也不像个被人挟持的人质。

“我要借——”蒙面少偏着头仔细想了想,突然发现一向精明自己竟然也有这样的失神,实在是有够愚蠢的!她不悦地低声呵斥:“你管我借什么!少废话!你只需要告诉我郕王的寝房在哪里就行了!”

“郕王的寝房?”男子微微挑起剑眉,眸光深浓:“顺着这长廊走尽,先往左拐第一个弯,再往诱第二个弯,然后穿过一条长廊,经过流觞水榭,再往左拐,然后再经过一个长廊,再…”

“别说了,别说了!”蒙面少已经被他的描述搞得头晕脑涨,她颇有些头疼地打断他的话,掂起脚尖,扼着他咽喉的手稍稍紧了一分:“你,马上带我去郕王的寝房!”

男子眯起眼,不动声地任由她挟持着。两人亦步亦趋地往郕王的寝房而去。

郕王的寝房位于千叶莲池畔,此时正植睡莲盛放的季节,卷曲的叶子在月水光间蔓伸,满池的娇俏的苞妩媚地半掩着姿容,在摇曳的月中静静地安睡,空气中弥漫着一片幽幽莲。

蒙面少一路挟持着那男子,不得不掂着脚尖,手麻脚酸调害,见已经到了郕王的寝房外,这才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

不过,她大约疏忽了一个规律——高兴得太早从来都不会带来什结果。

她抓着那男子快速闪进寝房内,刚掩上门,还没站定就赫然发现寝房里早已经有另一个白衣不速之客捷足先登了。那白衣蒙面人身形如同鬼魅,以极快的速度窜至两人的身边,眼疾手快地先行点了那男子的穴道。蒙面少随即便反应过来,立刻不甘示弱地出手袭向那白衣人。

两个来历不明的潜入者在郕王的寝房中悄声缠斗,不过才十招不到,那蒙面少就已经有招架不住之势,一个不小心卖了破绽,被白衣人一把揪下了蒙面的布巾——

“四儿?”白衣蒙面人意外地出声了,那清灵嗓音俨然是个妙龄子。

“你是——”蒙面少尹殊颜正不服气地打算再进攻,突然听到那白衣人叫着自己的小名,立刻停手,疑惑地把头稍稍前驱,想看清那白衣人是谁。“衣?!”

素衣有些头疼地看着眼前这个堪称‘混世小阎罗’的少:“你什么时候出谷的?师父知道么?还有,你独自一人潜入郕王府做什么?”一开口便是一大堆的疑问。

“我可没有溜,是师父允许我出谷的!他说你需要人帮忙,让我先来找蟠龙珏,然后再与你回合!”殊颜暗暗吐了吐舌头,小小的扯了个谎。其实,师父是让她下山告诉衣,蟠龙珏是解救天下的关键,其中一块便收藏在郕王的府邸中。她想了想,东西一向是自己最拿手的,如今不过是块小小的蟠龙珏,有什么难的?需要衣动手吗?看她尹四姑娘出马,必然是手到擒来!

就这么,她毅然打算先潜入郕王府蟠龙珏,然后再与衣会合,好歹也算帮上了点忙,不是个吃白饭的!

“郕王府守卫森严,师父一向谨慎,怎么会让你这半吊子来此涉险,若是失手被擒怎么办?你这丫头,满嘴没一句真话。”大概是她一向信用度太差,素衣立刻便识穿了她的谎言,眉眼间皆是无奈,难得有这么严肃的语气:“你简直是在胡闹!”

“我应富那么倒霉吧?!”殊颜颇有些不以为然,感觉上,这郕王府就像她们烟萝谷的后山似的,要不然,她怎么这么轻易地就潜进来了。“郕王府也不过如此嘛,哪有森严的守卫?你看,我抓住个路过的家伙,他就乖乖地带锡来了!”

素衣看着她,无奈地直叹气:“你既然劫持了带路人,就该点了他的穴道,以防万一。你想想,若刚才真有人袭击你,慌乱之间,他又张口大叫,你还有命逃吗?”

“所以我说我从来都是吉人自有天佑嘛!”殊颜得意地笑了笑,满嘴死不悔改的言辞,完全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是从极度的危险中穿行过来的:“我这不是遇到你了吗?有你在,我怕什么!?”

事到如今,素衣也没有其他办法,只是叮嘱她:“你好自为之,不要闯。我再四处找找,郕王如果没有将蟠龙珏随身携带,就必然应该收藏在这寝房里。”

殊颜答应得好好的,可在漆黑的寝房里,她如同一只没头没脑的苍蝇,一个转身,不觉间脚刚好踢到了门边的檀木架子。她地惊叫了一声,而那架子上放置的青龙纹玉壶随着架子的摇晃摇摇坠,眼看就要掉落地上——

仿似早知会有出乎意料的状况,那已前行了几步的窈窕身影一个旋转回身,步伐轻盈,翩跹若间蝶舞,衣袖飞扬,如玉般的纤纤葇荑优雅地一翻,刚好将那即将落地的玉壶稳稳接住,随即轻轻放回架子之上。

“四儿,小心点儿。”素衣幽幽低语,不得不出声提醒她。她若再像刚才这么冒冒失失,恐怕很快就会把侍卫们给引过来,今的刺探只怕就是徒劳无功了。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殊颜缩缩脖子,大眼睛滴溜一转,不好意思地耸耸肩。

正说着,寝房外便已经传来侍卫的交谈声。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好象是人的叫声!似乎是从王爷的寝房那边传过来的。”

“人的声音?!王爷的寝房怎么会有人?!咱们过去看看。”

听这言辞,侍卫果然是被殊颜刚才的惊叫给引来的。素衣拔下头上的凤钗,身形一闪,奔至那被她点穴的男子身边,以钗抵在他的颈间,不管这人是谁,如果接下来有什没测的状况,手里到底还有那么点作为交换条件的筹码。

“是你?!”大约是因为之前光线太暗,那男子又被她给点了穴,素衣也没怎么留意他,直到距离极近,才赫然发现,这个被四儿挟持的家伙,竟然就是早前私闯琅竹轩,并且对她纠缠不放的男人!

男子大约是因为哑穴被点,不能出声,只是盯着她,俊秀的眉目间擦过一抹浅浅的笑意。

他为什么会在郕王府?

难道,他是郕王手下的幕僚?

以他的武功修为,应富那么容易被四儿这三脚猫挟持才对吧!?

素衣脑子里满是疑问,还没来得及理清楚,那两名侍卫的影子已经清晰地映在了寝房门上。

其中一个侍卫必恭必敬的轻轻扣门:“王爷,您在吗?”

素衣屏息凝神,正担心那两名侍卫会因为听不到回应而闯进来巡视,进而发现她们的行踪。正在她暗自忧心之际,却只听那个原本被她点了哑穴的男人突然扬声开口,声音低哑而深沉:“没什么重要的事便勿来打扰,本王已经睡下了!”

“是!王爷!”一听到他的吩咐,两个侍卫立刻识相地离开了。

待那两个侍卫离开了,殊颜才伸手颤巍巍地指着那男子,言辞间的惊异非同小可。“衣,你刚才不是明明点了他的哑穴吗?他怎么还能够开口说话?”说她平日练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下手有偏差也就罢了,可是,以衣的修为,不可能会有差错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素衣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上的凤钗紧紧抵在他的颈间,触着肌理微微下陷,只要再用一分力就会刺入皮肤。“你到底是谁?”

“高人,别来无恙吧?看来我们之间的缘分注定是断不了啊!”朱祁钰笑得很有几分得意,看来,自己的直觉还是有那么几分预示的。“你如今身在本王的寝房里,以利器劫持本王,居然还理直气壮地质问本王是谁?!”

“你就是郕王朱祁钰?”素衣眯起眼,以他的修为,在被点穴的瞬间移换穴位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他的真实身份却足以令人感到疑惑。

“高人说是便是吧!”看来,他很精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即刻狡黠地拿她曾经说过的话例弄她。

“你不会是冒充的吧?!”殊颜接过话来,洋洋得意地展示自己在潜入之前所打听到的资料,以表现自己并不是莽撞而为:“据我打听,朱祁钰平日深居简出,内向谨慎,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懂武。”

“本王需要冒充自己吗?”朱祁钰几乎忍不住想大笑出声,不过,他的目标并不是眼前这个聒噪的小姑娘。“本王懂不懂武,高人应该很清楚才对吧?”他目不斜视,言辞闪烁,暗指之前在琅竹轩的邂逅。

“你是郕王就正好!”可惜,殊颜并不知道素衣与朱祁钰之前的纠葛。她急地冲上来,一把揪住朱祁钰的前襟:“快说!蟠龙珏藏在什么地方!?”既然眼前这个人就是郕王,那么,他肯定知道蟠龙珏在哪里,又何必辛苦她们四方寻找呢?怎么能够浪费那的“资源”,当然得物尽其用嘛!

“原来,你们想‘借’的东西就是蟠龙珏?”朱祁钰面带微笑,目光闪烁,黑眸明亮得令人有点不安:“本王记得好象把它放在桌上了。”他用手指了指窗前的紫檀条案。

一听这话,殊颜立刻自告奋勇地奔过去。紫檀条案正对着窗户,殊颜将窗户悄悄推开一道缝隙,借着洒落的月光四处翻找。

就在翻找之际,殊颜诧异地发现,桌上竟然舒展着一幅似乎是出于精心描摹的画像。画中子衣袂翩翩,于茂林修竹间畅然抚琴,眉目恬淡而祥和。她凑到近处,细细地看:“衣,这画像上的人怎么那么像你?!”她越看,越觉得这子像极了衣,再看——不对,哪里是像?!画像上的子分明就是衣!

素衣不为所动,只是沉声提醒她:“只管找蟠龙珏,其他的先别在意。”

殊颜吐吐舌头,把那画像弃于一旁,继续翻找着。

“高人,你知道本王为什么画你吗?”趁着殊颜寻找蟠龙珏的那瞬息,朱祁钰将头微微后仰,灼热的呼吸抚着素衣的颈侧,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嘶哑中带着感,气息仅只在两人之间流窜,“本王只要一看到窗外满池的莲朵,就会不自觉地想起你月下抚琴的模样…”

素衣眉目如常,一言不发,似乎是不愿意理会他言辞暧昧的撩拨,也或许是不知道该如何做回应。

殊颜找了半晌,将条案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那“蟠龙珏”,不免有些气急败坏:“喂!姓朱的,你可想清楚,到底把蟠龙珏放在哪儿了?”

“没找到吗?本王想想——”深幽的黑眸在她不为所动的眉眼间绕了几圈,锐利的神一闪而逝,朱祁钰心不在焉地想了想,这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对了,本王一直将蟠龙珏带在身上的,怎么刚才突然给忘记了?”

他哪里是忘了,分明是故意把人当成猴子耍!

素衣瞥了他一眼,依旧用凤钗抵着他的下颚,另一只手探入他的腰间摸了摸,什么也没有摸到。她刚要将手抽出,却被朱祁钰一把抓住:“往上。”他懒洋洋地开口,那话语中带着恬淡的笑意,厚实的手掌隔着衣料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慢而缓地自他的腰间一路往上,爬上那温热硕伟的胸膛。素衣紧绷着气息,只觉得双颊一片炙热,可手却随着他的引导一寸寸滑过那热铁般的肌肤。

她这辈子最接近的男人便是师父和七哥,可现在,她竟然和这才见第二面的男人有这么亲昵的举止,这未免也太过孟浪了!

对五八风不动,不被见闻觉知所缚,不被诸境所惑,自然具足神通妙用,是解脱人。对一切境,心无静乱,不摄不散,透过一切声,无有滞碍,名为道人…

她敛下儿家的娇羞,默默地在心底诵起了佛经,借以警醒自己心神稳妥,静心静气,只当掌下的是一具普通的皮囊,不应如此拘泥小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在他的胸口触摸到了那块坚硬而温润的白玉珏。

素衣握住蟠龙珏,轻轻一扯便拉断了束在他颈项间的绳子,急忙将手从他衣内拿出来,似乎再迟一些就会引来什么害一般。

对于她的动作,朱祁钰仅只挑眉,表情似笑非笑。

“找到了!?”殊颜并不知道这“蟠龙珏”是素衣经过多么艰难的“跋涉”才得到的,她一把抓过去,凑到窗前借着月光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这玩意儿真有那么重要?看起来似乎很普通嘛!”

她仔细研究着那块无瑕通透的蟠龙珏,没发现到窗外突然跃出一个人影,素衣大吃一惊,甚至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她小心,那人影已经长臂一伸,一把拎住殊颜的衣领,将她硬生生自窗户给拖出了寝房。

素衣暗叫一声糟糕,她小心翼翼地挟持着朱祁钰走出寝房,却见寝房外早已经聚集了郕王府的数位高手,火把的光焰直冲天际,而殊颜则像小鸡似的被一名壮汉拎着。她手足皆没沾地,在空中胡乱舞着,嘴里叽里呱啦骂个不停。

那熊熊火光映红了素衣的眼。

晁天阙拧着眉,看朱祁钰颈间那泛着寒光的凤钗,不由胆战心惊。“大胆刺客,赶快放了王爷!”他厉声呵斥,以眼神示意旁边的人随时做好以命相搏的准备。“要不然,就让你的同伙立刻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