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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霹雳烟雾炮炸响之时,那未受伤的神秘人竟然出乎意料地趁乱窜起,足尖点着众人的头,袭向一旁呆滞的人群,寒光四溢的剑锋,正对年仅三岁的皇太子朱见濬!

朱见濬想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骇到了,惊恐地睁大无辜的双眼,忘记了要逃跑,更忘记了尖叫,只是愣愣地看着那青蓝色的剑锋离自己的眉心越来越近!

殊颜原本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暗地里笃定那个先出现的神秘人是个捣乱栽赃的冒牌货,而那个后出现的神秘人十有八九是七哥,否则,他不会那么紧张“杭贵妃”。可没想到,那在她臆想中应是七哥的神秘人竟然会以凌厉的杀招直奔朱见濬而来,立马就愣住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而唯有她离朱见濬最近,她若是不出手,朱见濬定然会一命呜呼!

可若是她出手,以她的三脚猫功夫,若是七哥不肯手下留情,只怕也只有死路一条!

情急之下,她顾不得那么许多,扑过去紧紧抱住朱见濬,以自己的身子去挡那致命的一剑。

那神秘人显然没有计算到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略略一怔,迟疑之间,剑锋的方向微微一偏,凌厉的攻势已是收不住,三寸剑锋顿时没入她的肩头!

对于这样的结果,那人显然有些懊恼的,匆匆拔出剑,眼神极复杂地瞥了一眼被殊颜抱在怀里的朱见濬,施展过人的轻功,转瞬便趁乱逃逸得无影无踪了。

朱见濬被殊颜抱在怀中,怔怔地抬头看着那个圆脸的小内侍,看她硬生生地为他挡了一剑,头上的帽子掉了下来,遮不住满头的青丝。那没入她肩头的剑被拔出时,一阵带着腥味的红雨浇在他的脸上,眼中,热热地淌下,像是火在烧,淌成淋漓的妖冶的形状,渍透了她那绛红色的内侍袍,盛开在腥甜的空气里。尔后,他看见那张极讨喜的圆脸虚弱地对他扯出一抹笑,耳边响起了越来越浊重迟缓的呼吸和她那有气无力的声音。

“小鬼,闭上眼!”

再然后,她双眼一阖,身子软软地往后倒了下去…

茫然西顾

“皇上!”

眼见着入了内廷,一直沉默不语的晁天阙才敢出声轻唤一直走在前头的朱祁钰。

朱祁钰拉着素衣,一脸的阴沉严肃,匆匆地穿过以短廊相接的两座临波水榭。大约是心里有些焦急,脚步也似乎是比平日快了些,却还是刻意放慢,以将就身怀有孕的素衣。

方才那两个神秘人的行刺震骇了在场的所有人,也将整个祭祀天地的大典搅得一团乱,根本无法再继续下去。所幸的是,在场的众人,除了殊颜受了伤,其他的人均是无恙。朱见濬许是太过年幼,不曾见过这等阵仗,当即便被吓得近乎呆滞。

那两个男人,究竟谁是风湛雨?

而刻意假扮风湛雨的人,究竟目的何在呢?

朱祁钰似乎一边走一边思索着什么,听见了晁天阙的低唤,他倏地煞住脚步!

素衣有些神思恍惚地被他拉着往前疾走,一时不察他的脚步骤止,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他那有力的手已经蓦地一揽,只是轻轻一带,就将她扯入宽阔的胸膛。她轻轻撞进他的怀里,嘴唇刚好擦过他的胸口,将她从恍惚中惊醒。她可没忘记,自己现在仍旧穿着鸿胪寺导引官的朝服,她如今在旁人眼中不是“杭贵妃”,而是个男人,被当朝天子这么亲昵地拉着,已经很让人有几分侧目了,而今,他还这么全不顾忌地揽着她——

素衣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在这宫廷之中有多么不合宜,原本煞白的脸也不免羞成了粉红色,急忙就想退开。但是,纤细的腰才一挪动,就感觉到一阵强而有力的钳制。他的手搁在她的腰间,有效的困住她,所用的劲道很巧妙,丝毫没有弄疼她,却也让她挣脱不开。

“何事?!”朱祁钰扭过头斜斜地睨了晁天阙一眼,墨眉很缓慢地扬了起来,语气是一贯的低沉,但那双黑眸却格外锐利,让人难以呼吸。

那语调轻柔的两个字,已经足够让人畏惧三分了,再加上深不可测的目光以及冷凝的气势,让晁天阙顿时只觉头皮一麻,连忙垂下头。皇上向来是个胸有丘壑的人,如今,他到底该不该多嘴呢?毕竟,他知道那么多与皇家有关的秘密,若是一时口无遮拦,会不会莫名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这样想着,他倒是突然有些踌躇了起来。

“臣有几句话,不知当不当说…”踌躇之后,言辞自然就语带犹豫了。

他若是实话实说,有的言辞必然有伤皇家的天威,实乃大逆不道之举,可他若是不说,又恐有心人谋害算计皇上,他便更是会落得个渎职不忠的恶名!

这样看来,的确是左右为难呵!

“你几时也在朕面前变得如此吞吞吐吐的了?”

临波水榭之上,朱祁钰摒退了身后的一干内侍宫娥以及侍卫,才又转头,看着晁天阙。他口吻极轻,俊朗的五官和高大的身躯似乎在转头的瞬间冻结了,寒气四溢,眼中闪过某种复杂的神色。在某些时候,他那双眼眸会变得格外黝暗深沉,让人深陷其中,只能选择臣服,没有丝毫拒绝的胆量。

“既然不知当不当说,那就斟酌够了再说!”他转过身,握住素衣冰凉的手,带着安抚的意味,言语听来似乎并不在意,可了解他的人便都知道,他已经非常不悦了!

“皇上息怒!”

晁天阙自是了解朱祁钰的,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自己是大逆不道还是渎职不忠了,只管开口诉说自己的疑惑。“微臣窃以为,今日之事,恐怕牵连甚大!”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中清理着有关的一切,他将声音压得极低,以杜绝隔墙有耳的居心叵测之人:“臣与风湛雨曾经打过交道,今日那两名刺客,的确是真假难辨。但,不论他们俩谁是真正风湛雨,恐怕都不再是皇上的盟友,只会是皇上的敌对!”

阴恻恻的目光,猛地一凛,此刻的朱祁钰早已摒弃了他那斯文谦和的面具,言谈举止间的冷戾,已经和平素相差了太多太多。“你对此有何见解?”他问得慢条斯理,不动声色地垂下眼,遮住了眼中不曾为人所知的杀意,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错觉,似乎所有的注意力此刻都在怀中女子的身上。

“倘若那意欲行刺皇上和杭贵妃的刺客是风湛雨,那么,如今,再任由太——”提到朱祁镇,晁天阙习惯地要称之为“太上皇”,可又思及那些无法启齿的忌讳,立刻改了口,以模棱两可的“那人”做代替:“如今,再任由那人继续留在弑血盟的清秋山庄是否合适?难保弑血盟中有人得知了真相,不会借机策划,有所图谋!”

“嗯。”朱祁钰点头,淡淡应了一声,薄唇微微一扯,绽出让人心惊胆战的冷笑:“那么,另一个人呢?”

晁天阙不敢抬头看他此刻的表情,只是漠然地继续往下说:“倘若那行刺皇太子的刺客是风湛雨,那么,不论是否行刺成功,只怕都有陷皇上于不义的趋势。毕竟,皇上与风湛雨有盟约在先,若是被他人知晓,难保不会有人臆测,是皇上唆使他前来行刺皇太子的…”

“不用说了,你先下去吧!”骤然打断晁天阙的话,朱祁钰的脸上冷笑渐渐加深,双眸倏地一寒,进射出万千冷戾,那两道目光,锐利得像两把利刃,足以使被注视的人几乎要觉得身体发疼了,明明让人不寒而栗,却嗅不出半点血腥味。这神情,正是标识着他的心知肚明,

低下头,他凝视着被困在他怀中的素衣。

她的身子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着,靠在他的怀里,一直默不作声,察觉到他的呼吸在头顶,她才缓缓抬起头:“不,不会是七哥…”她盯着他的眼,喃喃地说着,不只是想说服他,更想要说服自己,一片青灰的脸色之中有着难以掩饰的为难和心痛。

无论方才那两个人中哪一个是七哥,她都无法接受!

“素衣。”看着她不对劲的神色,心底涌出一种莫名的疼痛感,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性感的沙哑,伸手将她不由揽紧,不允许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就这样一击即毁。

“是不是他,朕心里有数的!”

明明已是正月里,可风仍是带着十足的寒意,呼啸着剜过脸颊,生生地疼。

今年的寒冬,实在太长了…

对于普通人而言,为了救人而受伤虽然可以博得个见义勇为的称号,可伤口一旦疼了起来,仍旧会觉得受伤是件令人憎恶的衰事,纵观天下,或许只有对“小阎罗”尹殊颜来说,受伤反而成了一件可以善加利用的好事!

“姐夫!”伤口包扎好了,殊颜被勒令躺在独倚殿偏殿的床上休息,一见着朱祁钰和素衣来探望她的伤势,立马兴奋得小脸通红了,也不管素衣听见那声“姐夫”时,脸色有多么尴尬,只管狮子大开口一般地瞎嚷嚷:“今晚晚膳,我要吃尚膳监马御厨做的香菇火腿蒸鳕鱼、松香小笼虾、玉板蟹肉卷、葱香鲫鱼脯、玫瑰醉虾芙蓉球、鱿鱼榛蘑烧排骨,还有水蟹大虾粥!”

她专职报菜名似的,嘴里噼里啪啦挤出一长串全是海鲜,只因她早就打听好了,宫里有个老御厨,曾经侍奉过太宗皇帝甚为宠爱的权贤妃,而权贤妃是朝鲜人,喜食腥膻,这位老御厨自然非常擅长烹煮这类食物。她最近听内侍们闲聊,无意中得知后,口水都快馋出来了。海鲜,她可非常喜欢呢,可惜素衣怀孕,那些有腥膻味的东西一闻到就会害喜,她也就苦于没有口福向朱祁钰开口。

可现在却不同了,她是从此刻的剑下救出堂堂皇太子殿下的大功臣呀,不乞求什么金银珠宝的丰厚赏赐,只要能够吃遍宫里所有御厨的拿手好菜,她这一辈子也就满足了!

首先,她迫不及待要进攻的就是她最爱的海鲜!

朱祁钰扬起眉,满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其实,就冲着那声“姐夫”,他也肯定会满足了她的口腹之欲,只不过,他现在突然升起了些怀疑——这小丫头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思去救朱见濬的?难不成,朱见濬在她眼中,当时就是那么一堆色香味俱全的海鲜,她一时没控制住,就这么扑上去,为“那堆海鲜”挡了一剑?!

匪夷所思呀!

就在他打算点头应允,遂而准备吩咐兴安传旨尚膳监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温婉的声音,却似一记重锤,打破了殊颜所有的美好梦幻,致使所有关于美食的奢想也在一瞬间碎成了无法捡拾的尘埃。

“皇上莫要应允,四儿如今有伤在身,沾不得那些辛辣腥膻的发物,否则,会影响伤口的愈合。”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妙手医”尹殷心,她端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碗,脸上的笑分明是温婉的浅笑,可看在殊颜的眼中,却成了狰狞可怖,不怀好意的奸笑。“四儿,你乖乖地忌口喝药粥养伤吧,莫分神去做那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她吹了吹碗里尚嫌热烫的药粥,明明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可殊颜却似乎已经闻到了药粥的草腥味,漂亮讨喜的五官顿时都快挤成一团了。

“我不要吃素!”她耷拉着头,撅起嘴唇,本想高声反驳,可是,迫于某人的淫威,却又不得不压低声音,很不甘地用细如蚊虫的声音喃喃自语,以发泄心中的忿忿不平:“只有尼姑才吃素!”

这话的指代实在太明显了,殷心正是便是那喜好吃素的人之一。

耳朵甚尖的殷心自然是听见了她的言语,在离床不过三步的地方停住脚步,俏睑上梨窝浅现,笑靥如花地偏头睨着她,口吻极其轻柔,可其间的潜台词听来却颇让人不寒而栗:“小四儿,麻烦你再说一遍,只有什么才吃素来着——”

“我什么也没说!”殊颜被她的笑容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知道自己要是再逞口舌之快,必然会被收拾得尸骨无存,赶忙怯怯地挤出个谄媚的狗腿子笑容,认命地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听心姐姐的话,你让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实话实说,她虽然一向惧怕师父的严苛责罚,可真正算起来,殷心才称得上是她的克星,因为,殷心总是一边牲畜无害地笑着,一边不吝于有很多无法拒绝的理由狠狠收拾她,一旦使起坏来,比师父的惩罚还要可怕百倍,堪称是杀人不用刀的屠夫!

“嗯,这才乖!”温婉的“屠夫”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将那碗药粥递了过来:“快喝了吧,我熬了一大锅呢!”

“啊?!一大锅!”乍一听这话,那笑得很狗腿的小脸一下就僵了。

半夜三更,被殷心灌药粥灌得迷迷糊糊的殊颜听到有人推了门进来,直觉地以为又到了要喝药粥时间了,立马在床上缩成一团,扯过被子盖住脑袋,口齿不清地拒绝着:“心姐姐,我现在一肚子都是药粥,你饶了我吧…”

“原来你最喜欢喝药粥?”来人双眼闪亮如火,黑暗中,看不出脸上有任何情绪,可语调低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难为我还专程给你带了那么多美味的甜食来。”

殊颜直觉那声音异常熟悉,一个激灵,翻身从被子里钻出来坐直身子,不想却是扯到了肩上的伤口,痛得低低呻吟了一声,仍旧挡不住满心的兴奋。她努力瞪大眼,看着黑暗中那个渐渐走近的人影,分辨着来人究竟是不是那个常常被她暗咒为“没良心”的家伙:“瘟生!?是你么?!”

“除了我,还会有谁?”蔺寒川依旧是一派俊雅的儒生打扮,这次,他似乎隐没了平日惯有的戏谑与揶揄,语调冷凝得不像话。原本以为自己一见到她就会气得想要一把掐死她,可真的见了她,眼睛就没从那裹着白布的伤口上移开过,满满的心疼涌上来,半点怒气也不见踪影了!“难不成你以为是鬼?”将手里的食篮搁在床边的矮几上,他坐到床边,盯着她的小脸无声的看了好半晌,最后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半夜突然醒来,做美梦似的见着自己的心上人,殊颜自是乐不可支的,心里不免又将这受伤的事件给美好升华了。“你怎么来了?”她兴奋地凑过去,把头靠在他的怀里,撒娇地懒懒磨蹭着,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墨香,只觉异常舒服。仔细算算,至少有两个多月不曾见过他了,如今一见到那种心情自然是难以言喻的。

深幽的眸子,在她的身上转了一圈,又停留在了那受伤的肩膀上,一张极漂亮的俊脸没有表情,只有浓冽的眸光。“我最近谨遵公子之命,从瓦剌回来之后,因公事一直滞留在清秋山庄,后来,有人飞鸽传书告知我,说你受了伤,我心急如焚,记挂着你,便来了。”他原本想好好教训她不知天高地厚,要拔刀相助也不是这么个助法,可她一撒娇,他那些早早酝酿好的骂词就通通被消融了,倒最后,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接着便一一揭开食篮,将里头盛放着的甜食的盒子一一拿出来:“知道你没什么嗜好,就喜欢吃,所以给你带了些你平素喜欢吃的点心来。”

殊颜一听说有吃的,立刻来了劲,嗅了嗅那些还没打开的盒子,只觉异香扑鼻,知道是蜜味斋的甜食,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可手又不太方便,只能干瞪眼。直到蔺寒川体贴地将那甜而不腻的紫玉芙蓉糕喂进她嘴里之时,她才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口齿不清地询问:“你竟然敢这么肆无忌惮地闯宫,不怕泄露了行踪么?”据她所知,镇守内廷的晁天阙和沈莫言都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蔺寒川这么无顾忌地闯入禁宫,若是被人发现了行踪,那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说来似乎倒也奇怪,他怎么知道她住在独倚殿的偏殿之中?独倚殿的守卫不是一向极为森严的么?他怎么就刚好钻了空子?还有那个飞鸽传书的人,莫不会就是七哥吧?

“是朱祁钰安排我入宫的。”修长的手指拈着甜食,不急不缓地往她嘴里送,看着她饿死鬼似的模样,蔺寒川摇头失笑,几乎要怀疑,她在宫里的这段时日是否是受了虐待,从没吃饱过?“他与我家公子有盟约在先,这些小事,无需我多操心。”一提到朱祁钰,他的语调便不自觉地冷了下来,似乎颇有些不屑之色。

“哦?!”殊颜的神经向来迟钝,如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甜食上,没听出他语气中那明显的鄙夷,自顾自地接了一句:“原来是姐夫安排你进宫来的,难怪了。”有权势大如天的姐夫作安排,要找到她的确是轻而易举,不需要操任何心。

“你称朱祁钰为‘姐夫’?!”拈着甜食的长指在离她嘴唇不足一寸的地方僵住了,蔺寒川很难得地阴沉着脸,瞪著她,黑眸闪亮,极度不悦的疑问一字一句地从牙缝中挤出来,随之衍生而来的是滔天的怒气。

“是呀。”殊颜的身子微微前倾,张嘴咬下他指尖的甜食,还意犹未尽地吮吮他的手指,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言辞有什么不妥之处。

“那我家公子呢?”他眯著双眼,声音极轻,声音却比腊月的寒风还要冷:“我只道公子与你师姐之间有什么小争执,过些日子便会风平浪静,恩爱如初,却不想,你师姐竟然已经变节变心,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还怀了他的孽种!?”难怪他那日在清秋山庄遇见尹素衣,她默不作声,满脸尴尬,尔后,瞧着朱祁钰毫不避讳地一路抱着她下山,他的心里就已经很堵得慌了,而今,殊颜这不设防的言语更是间接印证了他的揣测!当弑血盟广发喜帖,甚至在留都备下宴席,巴望着公子将新夫人娶进门时,那个本应允要嫁给公子的女子竟然转身投入了皇帝的怀抱!

她,她如何对得起公子对她的一番盛情厚爱!?

“什么孽种!?”对于他毫不客气的措辞,殊颜终于反应了过来,背脊一凉,惊觉自个儿说错话了,懊恼地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怎么就忘记了,蔺寒川是七哥的下属,对于衣姐姐和七哥的事又不甚了解,一怒之下,难免恶意揣测。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如何将一切解释清楚,只好虚张声势地嚷嚷。“衣姐姐根本就没有变心,更没有变节,她腹中的那个孩子分明就是七哥的!”

“既然那个孩子是我家公子的骨肉,那朱祁钰又为何肯承认那孩子是他的?哪个男人肯拣个便宜父亲做,还如此乐不可支地昭告天下?当我是傻子么?!又或者,你师姐是怕我弑血盟养不起这个孩子?!”对于殊颜的辩解,蔺寒川冷哼一声,黑眸眯得更紧,隐隐射出怒火,俊脸之上的青筋也随之抽动着。“分明就是你师姐爱慕虚荣,攀了皇帝这高枝,就将我家公子无情地抛诸脑后,如今得以受封为贵妃,专宠之名,世人皆知,今后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哪里还配得上什么‘澄心客’的高洁之名?简直就是个不知贞洁廉耻的…”此时此刻,他已经忿然得口不择言,恨不得直接用“□”这类不加修饰的字眼以表现他对素衣的不齿。

公子和尹素衣之间的纠葛,他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自他与唐子搴合作,从瓦剌救回朱祁镇,公子莫名地便不知所踪了,只是留了口信要他全权主持大局,并且全力配合朱祁钰,并不曾向他提起过什么,他只得七拼八凑地把得到的消息汇聚在一起,终于推衍出了他所臆想的事实,自然免不了义愤填膺,为自家公子鸣不平,连带地,也就把朱祁钰给归类为奸夫,将素衣给归类为淫妇了!

“蔺瘟生!”殊颜粉颊嫣红,低低尖叫着打断他的恶意数落,气得头顶都几乎冒烟了。她知道,除了七哥,必定还有不知情的旁人对素衣的行径无法理解,可却没有料到,蔺寒川对素衣的怨怼会如此强烈。“谁告诉你这些的!?我衣姐姐洁身自好,哪是你说的那般不齿!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她气得全身发抖,忍着肩膀上伤口的疼痛,伸手指着他,青葱般的手指,差点就要戳上他那张俊美的脸庞了。“我就和你一刀两断!”

在殊颜的认知里,虽然自己没心没肺,但素衣的苦衷,她还是可以咀嚼出几分来的,相对的,对蔺寒川近乎苛责的指斥,也就升起了极度的反感,反感他毫不通情达理。

昏暗中,冷凝的黑眸对上倔强的明眸,两个方才还亲昵甜蜜的人如今已是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难道我说错了么?!”阴鸷之色首次这么肆无忌惮地侵蚀眼眸,蔺寒川倏地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殊颜,冷眼相对:“你如此赞同她的行径,莫非你以后也打算有样学样?”

“没错!没错!没错!”殊颜嘴唇颤抖,气怒到无以复加,如他所愿地连连从嘴里蹦出好几个“没错”。要不是身上有伤,她简直恨不得扑上去在他那自以为是的死人脸上狠狠咬一口!“我以后死也不要嫁给你,嫁猪嫁狗,也比嫁给你这是非不分的糊涂蛋强!”

蔺寒川当即便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将双手紧握成拳。“你敢!”那一瞬间,从未有过的巨大惊慌与恐惧,从心底窜出,让他颤抖不已。这个没心肝的小丫头,她竟然这么早就已经有了另嫁他人的打算,那么,当他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还指责他是非不分!?眼一横,他心里已经有了杀意,毫不客气地搁下狠话:“你要是敢嫁给别人,我即便是死也绝不会放过那个胆敢娶你的男人!”

殊颜眯起眼,跪在床上,毫不客气地仰起头,不甘示弱地:“既然如此,那你干脆现在就掐死我,省得以后自找麻烦!”

“好!那我就成全了你!”眼见着那红艳艳的嘴在眼前一张一合,实在是个难以抗拒的诱惑,蔺寒川又气又恨,毫不抵御体内的男性冲动,于是,倾身上前,狠狠地吻住了她。

一时之间,偏殿之内寂静无声。殊颜僵直不动,眼儿瞪得圆圆的,被他这恶劣的手段吓懵了。

蔺寒川将她推到在被褥之间,热烫的唇舌勾缠着她,格外放肆,双手也不安分,紧紧揽抱纤细的腰,几乎是想把那灼热的火焰通过指掌一并揉进她青涩的身子里,撩拨着某种陌生的,她尚未接触过的酥软情潮。半晌之后,他才结束这个吻,流连的轻啃着她那嫩如花瓣的唇,看她一副颤抖无措的模样。

“你不准嫁给别人!即便是死,你也只能嫁给我!”他的额头与她相抵,粗重地喘息着,似乎非常介意她那句“死也不要嫁给你”,此刻的眼神简直称得上是异常凶狠。殊颜从没见过吊儿郎当的他有这么认真的表情,被吓得几乎窒息,三魂七魄出了窍一般,早没了方才那伶牙俐齿的气势,只能傻傻地点头附和。

“其实,我只是担心公子的安危罢了。”他撑起身子,捧起她的脸,显出几分懊恼和慌乱,语气好半晌才恢复了平静,只有那双黑眸,比先前任何时候都明亮。“他如今全然不见踪影,扔下整个弑血盟,撒手不管,任凭我们怎么寻觅也不肯露面,我跟了他这么久,从未见他有过如此反常的举动。”是的,正是因为公子的行径太反常,所以,他只得摒弃了一切的理智,将所有的责任都一并归结在尹素衣和朱祁钰的身上。

“那么,祭天大典上出现的那两个刺客——”殊颜听出了他话语中隐晦的自省,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其中的一个有可能是七哥么?”这个问题,她思量了又思量,仍旧没有得出结论,那两个人看上去都像是七哥,可细细想来,却又都不像。

“我也不知道。”蔺寒川动作轻柔地扶她坐起来,言语中带着不确定,抬手想触碰她那缠着白布的伤,又怕弄痛她,黑眸中闪现挫折,最后,拈起点心,静静地喂她吃。而殊颜也乖乖张嘴,近乎机械地咀嚼,吞咽,蜜味斋的甜食如今似乎是失去了原有的吸引力,再香再甜,也味同嚼蜡,令人难以下咽。

蔺寒川只是沉默,不再言语。

如今,他没有一点把握可以确定,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向来内敛的公子会做出怎样偏执疯狂的事来。

画角残时

就在弑血盟的二当家蔺寒川入宫见殊颜的时候,清秋山庄出了个意想不到的大乱子。

子时刚过,足有两个月未露行踪的魁首风湛雨竟然奇迹般的突然出现在了清秋山庄!

一见着那青衣鬼面,弑血盟的众人自然是又惊又喜,三当家范恪海更是只差没激动得痛哭流涕了,可风湛雨却一反常态,不仅眼神阴冷,对众人的嘘寒问暖不置一词,甚至连凳子都还未坐热就命人掌灯,步履匆匆地直奔朱祁镇所住的厢房而去。

厢房之内,朱祁镇正在昏睡。

他身上的食髓蛊还没有解,每日只能靠药石与毒水蛭调息保命,大半的时间都只能昏睡,而那些没有昏睡的时辰里,食髓蛊必然在他骨髓中啃噬,痛得他嘶声哀嚎,几乎痛得晕过去。每每痛毕,他全身汗如雨下,活似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

“风湛雨”斥退了掌灯照明的人,兀自推开门,直直地走到床前,借着并不分明的夜色,眼神复杂地紧紧盯着那尚显平静的睡颜,心在胸腔中微微一震,随即猛烈撞击着胸口。好半晌,他才不声不响地背起朱祁镇,打算立刻离开。

才推开房门,还没来得及跨出去,眼前便骤然出现了一只阻拦的手!

“阁下打算带着他到哪里去?”朦胧夜色中,一个颀长的身影伫立在门外,俊美的脸庞上明明是温和的笑容,可那双深幽的眼睛却透着似笑非笑的诡谲,如玉一般修长的手指上还缠绕着一条嘶嘶吐着信子的剧毒小蛇,透着说不出的压迫感,显得格外不协调。“他是我的病人,阁下即便是要带他走,是否也应该先知会我一声?”

“姓唐的,你少管闲事!”眼见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和那条五彩斑斓的小蛇,“风湛雨”脊背一僵,似乎是极度压抑着什么情绪,眼神有些张皇,低低地嘶声骂道:“让开!”

他知道这清秋山庄之内卧虎藏龙,只要弑血盟的二当家蔺寒川不在,以他的幻术,要想骗过其他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可没想到,这“绝魂书生”唐子搴竟然也在清秋山庄之中,使得他心中不由警铃大作。毕竟,要在“绝魂书生”的眼皮低下演戏,的确不是什么容易事,看来,他这次只怕是无法全身而退了。

唐子搴好整以暇地挑起眉,凉凉地扫了一眼这个青衣鬼面,被人当作是风湛雨的人,清俊儒雅的脸上噙着一丝浅浅的笑纹,文雅的面具之后藏匿着暴虐之气,依旧是那么温文有礼的口吻,说出来的却是不咸不淡的话语,挑衅的意味极为明显:“我姓唐的一向不识好歹,人说是闲事我就偏要管,人叫我让开,我就偏不让!”话说,他向来就不是个什么良善之辈,与人作对倒是比与人方便更符合他那阴毒的性子。

“那你就是自找死路!”

“风湛雨”被他这话中有话的挑衅激得咬牙切齿,眼疾手快地自怀中掏出一把淬毒的暗器,朝他直直飞射而出。

唐子搴似乎是早料到他会有此一着,袖子一挥,便拂下了那些泛着幽兰光芒的剧毒暗器,出手快如疾风,直探“风湛雨”的前胸,这一招非同小可,杀气十足,无法回避,似乎是一心速战速决,要将眼前人置于死地。

“风湛雨”不得不放开朱祁镇,以右手迎向他的袭击,打算徒手接下这一掌,可一思及他的名号,不寒而栗地打了个冷战,立即忙不迭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对那袭来的一掌避之唯恐不及!

“绝魂书生”唐子搴的成名招式乃是狠戾毒辣的“雪意浣晴掌”,以天下九种罕见至阴的寒毒涂于掌上,借两厢抗衡的内力击入对方血脉之中,即使是内力深厚的高手也会冻僵手臂血脉,十二个时辰不可运气,否则就会经脉尽断而亡,若是功力浅薄之人,手臂顷刻间便会碎成冰渣子!

十足十的“雪意浣晴”!

方才这一掌,假使他没有看错,应该就是“雪意浣晴掌”!

“你倒是有点见地,知道我这一掌是接不得的!”

唐子搴微嗤一声,眼见范恪海等人已经赶到,却愣愣地站在一旁,似乎没有搞清楚状况,又见那冒充风湛雨的人惊恐地往后退却,立即不失时机地伸手撒出一把现形粉,直攻向那带着鬼面具的神秘人面门,打算破了他的幻术。

“你以幻术冒充风湛雨,先是在祭天大典上妄图作乱,如今,竟然胆大包天混进清秋山庄,你究竟是谁?”

那冒充风湛雨的神秘人没有防到唐子搴会突然撒出现形粉,一个不慎被破了幻术,露出黑衣蒙面的本尊来!还未来得及懊恼,忽觉身后一阵风旋来,他斜斜一瞥,只见是匆匆赶来的弑血盟三当家范恪海出了招,连忙闪躲。谁知,刚刚闪掉范恪海的攻招,却给唐子搴左手一把拿向肩颈,重手一带。不过,他不知道唐子搴左手那一招本是虚晃,闪到一半,脚下立足不稳,向前略倾,忽而喉咙一紧,不由骇然!

此刻,唐子搴的右手正不偏不倚地扣在他的喉间!

唐子搴步步逼近,神秘人节节后退!他的眼睛里似乎含有很深的恐慌,挣扎不成,知道唐子搴只需要稍稍用力,他大概就要命丧于此了。

“你是谁?说,或者死,由着你二选一!”

唐子搴唇角扬起冷酷的笑,黝暗的黑眸,在注视那神秘人时,其间闪过一丝微乎其微的奇异光亮,不断逼近的是极危险的眼神,右手略略一紧,那神秘人气息受堵,不由自主地呻吟出声。 尾音轻柔,像是女声。

那呻吟令唐子搴眼神一冷,眉头蹙了一下,不觉正视到那神秘人的眼睛,不知为何,那双惊恐的眼睛,竟然令他感到无比熟悉,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就在他微微失神的瞬间,那神秘人以手格开他扼住自己咽喉的手指,顾不上倒在一旁的朱祁镇,无心再战,觑此空档,就地遁出,瞬息便无声没入暗影萧萧的山林。

唐子搴眯起眼,望着那神秘人消失的方向,俊脸之上毫无表情。

范恪海指使下属将尚在昏睡的朱祁镇扶进厢房里,这才挠挠后脑勺,对唐子搴能第一时间识破那神秘人是冒牌货感到颇为不解。“唐先生,你怎么看出他不是我家公子的?”

说实话,要不是那人被破了幻术,露出真面目,他是一点也没有察觉的。就连方才见唐子搴和那假冒公子的人动起手来,他也还在纳闷这两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起冲突了。

莫非,真如瘟生所说,是他太过于迟钝?

唐子搴转过身,脸上又恢复了平日的和颜悦色,嘴角浮起一丝令人心颤的笑意。“他身上有一股很浓的腥味,应是常年与毒虫毒蛇等物呆在一起所染上的气味,遮掩不了的。你家公子并不是个擅使毒的人,身上不该有这样的气味。”

或许,他还应该照直说,那个神秘人身上的腥臭味道分明就是人蛊的味道!这样的味道,或许一般的人闻不出来,可是对于常年与各类毒物打交道的他来说,却是小菜一碟。方才,他于一瞬间扼住了那神秘人的咽喉,而那咽喉之上,根本就没有喉结!

而就他所知,风湛雨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从一个男人突然变成女人,再说了,这个时辰,也不是风湛雨应当出现的时候。

不过,释疑的言语点到为止也就够了,说得太多,只是为自己徒增麻烦。看来,这清秋山庄已经不是个安全的地方了,而“风湛雨”身份已经成了太多居心叵测者利用的目标,若是不马上思索些对策,只怕,闹出些无法收拾的局面是必然的事。

见范恪海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唐子搴抚了抚指间的小蛇,眸间闪过一抹精光,不急不缓的语气,客气温文的言辞,将一个寄居的客人角色扮演得恰到好处。

“在蔺二当家尚未回来之前,就要劳烦三当家加强戒备了。”

自丙戌日的祭天大典被突如其来的刺客蓄意破坏之后,群臣还来不及对此有何表示,前方便又传来了战事消息。

也先派遣三万瓦剌骑兵进入宁夏卫,抢掠百姓和牛羊马等牲畜,接着又趁乱进攻大同。见大同守卫森严,便假意派出三个人充当使者,嚷着要送驾议和。大同参将许贵畏缩不前,不敢与瓦剌兵交锋,便上奏请求议和,而朝中有不少武将得知后,都抱着与瓦剌议和的态度,纷纷上疏附和,甚至还有个别迂酸之人建议趁机迎还太上皇朱祁镇。兵部尚书于廷益严词力荐,认为瓦剌议和乃是“无厌之术”,一旦应允议和,也先定然会提出苛刻的议和条件,若是顺从,便无疑只有落得坐以待毙一途,可若是不从,前方形势必然又会生变,如此肆意反复,不仅动摇士气,更是置大明国威于不顾,而社稷为重,君为轻,为了迎还朱祁镇而冒这么大的险,实在是不值得。不仅如此,他还上奏朱祁钰,请求将恇怯且不能同仇敌忾者依法诛杀。

对一切纷争了若指掌的朱祁钰即刻应允了于廷益的提议,不只下旨切责许贵,也斥责了那票附和议和的武将。然而,就在此时,大同总兵郭登侦知瓦剌军在沙埚扎营,率领轻骑悄悄潜至,奋勇进击,身先士卒,以八百人大破瓦剌数千骑,使得军气为之大振!

从此,大明边将人人主战守,再没有人胆敢上疏议和。

也先见议和之计无效,不断调兵进攻宣府、大同,寄望攻下这两座城池,再以此为堡垒,进攻京师,但当时,朱谦与杨洪父子镇守宣府,郭登镇守大同,屡次击败瓦剌军的进攻,使两座坚城岿然不动,京师也全无任何后顾之忧。

一个月之后,也先见数次攻城都无法收获成效,议和的诡计被大明无视,随即又狡黠地变换了个花样,派叛阉喜宁充作瓦剌使者,与那哈出一起趾高气昂地朝边关重地宣府出发,一方面探探大明的虚实,另一方面也以朱祁镇做借口,索要写金银财帛。

喜宁自投降也先之后,不仅自告奋勇地以朱祁镇为饵刺探大明的虚实,还接连为瓦剌进攻大明进行策划,早已成为了大明众将领的眼中钉,就连朱祁钰也对这无耻的叛阉恨得咬牙切齿,甚至不惜以两万两赏银、一千两黄金以及封侯作为悬赏捕捉他,赏格仅次于也先,与伯颜帖木儿相同。得知了这个消息,当即大喜,密旨宣府诸将务必要将其生擒。喜宁等一行人到了野狐岭,洋洋得意地声称是奉太上皇朱祁镇之命前来索要礼物的,宣府都指挥江福便对喜宁假意讨好款待,实则是设下伏兵,将其一网打尽,全部擒获。

喜宁随即便被押解到京师,文武大臣以及六科十三道官员连章弹劾他“本朝廷腹心,反为丑虏腹心,本丑虏仇敌,反为朝廷仇敌,凡也先敢尔跳梁,皆是其为之向导,若不正之典刑,碎之万段,无以大彰天讨,无以告慰宗社之灵,无以雪臣民之忿”!

朱祁钰遂下旨,将其投入诏地,亲审之后严刑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