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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初辰曲

我姓铁,没有名字。

我是个哑巴,但并非天生就是个哑巴,我会说话,可我不愿意说。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做一个哑巴会比能说会道之人更安全。

我生于教坊司的妓院“晴眉馆”,我娘亲是“晴眉馆”中的官妓,可是,我想,尽管她不愿意,但她不能否认自己是前朝兵部尚书铁铉的女儿这一事实。

世人皆知,铁铉虽是一介书生,可却是个不惜以身许国,有着铮铮铁骨的硬汉子。当年,图谋不轨的乱臣贼子燕王朱棣打着“靖难天下”的旗号妄图造反篡位,他募壮士,出奇兵,数次大破燕军,有好几次都险些生擒朱棣。可是,最终,成王败寇的定律还是朱棣让得以登基为帝。朱棣命人割下铁铉的耳鼻,煮熟后硬塞入其口中,还残忍地询问是否甘美。铁铉一句“忠臣孝子之肉,有何不甘!?”为其带来凌迟之祸。于是,铁家被抄家灭族,儿子被杀,妻女皆被送进教坊司充当官妓。

我娘亲是尚书小姐,被送入晴眉馆后,世人丑恶,不知敬重,竟然争相来嫖,并以睡过尚书小姐为荣。可怜我娘亲这么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子,就这样被残忍的暴君以下流的手段毁了一生。

我是腊月里头出生的,娘亲为了生下我,染上了寒疾,她仍旧苟延残喘地活着,甚至想努力受孕,再生一个孩子。可是,鸨母的冷嘲热讽,嫖客的花样百出的虐待,她的身子已经一日不如一日,哪里还能再受孕?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娘亲在夜半无人之时常常哭泣,她恨自己不能为男儿身,更恨自己不能为铁家生下一个男丁。毕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是没有办法找朱棣那暴君报灭门之仇的。

因为我的女儿身,娘亲一向不怎么理会我,也没心思给我取名字。

“晴眉馆”中的人都叫我“小杂种”,可他们往往还会在“小杂种”这三个字之前加上“姓铁的”。的确,我娘亲任人嫖,任人睡,我连自己是谁的种也不知道,不是杂种是什么呢?本来,娘亲生下我后,鸨母是打算将我随意丢弃的,可朱棣却下了圣旨,命“晴眉馆”的众人好好抚养我,长大后继续做官妓,被千人骑万人跨,这样,才能消除他对铁铉的恨意。

是什么样的恨,可以恨到这种程度,竟然连别人的子孙后代也不肯放过?!

倘若不是仇恨太深,便是朱棣太过心胸狭窄!

这样一来,娘亲更加对我视而不见了,因为,我不仅不能替她报仇,还成为了她难以言喻的一道耻辱。毕竟,就连我的命运,也随同她一起,被人主宰了。

难道,身为铁家的女子,生生世世就注定要为妓为娼么?

一直以来,我都在厨房里做烧火丫头,粗布衣服,常年灰头土脸,没人愿意和我说话,我也就保持沉默,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只道我是个哑巴。

冬月的半夜里,我娘亲终于捱不住,死了,结束了她遭受欺侮的悲惨一生。鸨母用一床破席子裹了她,命人给扔到了乱葬岗,我连哭一声的机会也没有。尔后,鸨母用一种蓦然而冰冷的眼神看着我,那模样,不像是在看一个人,倒像是在肉摊子上挑选猪肉。

“给她几套好衣裳和打扮的行头,再让她把身子洗干净些。”鸨母转头,面无表情地吩咐一旁的老妈子:“皇上有旨,明日就叫她开始接客。”

毕竟自小生在青楼窑子里,我当然知道什么叫做开始接客,只是,却不知道这一日会来得这么快。难怪,娘亲生下我后一直都不愿意理我,谁愿意自己的女儿重复自己的命运,一生一世做他人跨下的玩物呢?

“可是,她才十一岁…”那老妈子嗫嗫嚅嚅地回了一句嘴,充满同情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像是怜悯,像是不忍。

鸨母冷冷地哼了一声,手里的丝绢巾子略略抖了抖,抖出了一股极香的脂粉味:“十一岁又怎么着?皇上的意思,谁敢多嘴?!”

当我脱下粗布衣裳,换上绫罗绸缎,坐在我娘亲一直接客接到死的那间厢房的床榻上,等着那出价享受我肉体的恩客时,我垂眉凝眸,咬着牙,掌心狠狠地握紧。身后的被褥之下,藏着我从柴房偷来的旧柴刀。

不管今日进房的人是谁,我也绝不会就此认命,谁想要碰我,我就与他同归于尽!

我不需要娘亲那生子报仇的念头,我只为捍卫自己的尊严。

我绝不认命!

门“吱呀”一声开了,除了鸨母讨好的笑语外,还有属于男人的极轻的脚步声。

“这位爷,别看她年纪小,可这身子可是水灵灵的,绝对是个雏儿呢…”

鸨母殷勤地笑着,伸手过来掐住我的下巴,逼迫我抬起头,迎视他的目光。我面无表情,漠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个子极高,有张非常漂亮的脸,虽然态度有些漫不经心,但是那双精光内敛的眸子里,有着让人不敢逼视的威严。额间系着一块镶着椭圆形翡翠的带子,衣衫虽然朴素,但看得出,布料定然是极其昂贵的!他的衣着打扮和平素那些脑满肠肥的嫖客很不一样,似乎非富则贵,可是在我眼中,嫖客就是嫖客,即便再怎么玉树临风,英俊倜傥,也遮掩不了他们玩弄女子的事实!更何况,我才十一岁,对我这样的少女感兴趣的男子,绝不会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好人!

“一百两银子,我买下她的初夜,你可以滚出去了。”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随手扔了一张银票给喜出望外的鸨母,便抬手挥了挥,示意她快滚。鸨母喜滋滋地捡起银票,便掩上门出去了。他这才一步一步走近我,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就连那笼罩了我全身的阴影也生出了难以言语的压迫感!我吞了吞口水,将藏在身后的柴刀握得更紧了,只觉得手心湿湿腻腻的,全是冷汗!

他一直不说话,那看人的眼光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接着,他抬手伸向我的衣襟——

我咬牙,一把将手里的柴刀照着他的头劈了过去!

他似乎是早知道我会有这样的举动,一下便闪过了那把柴刀,一只手扼住我的手腕,手指轻轻一捏,我顿时手脚发麻,全身的力气像是一下子就消失殆尽了,手里的柴刀“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我想要咬舌自尽,可他却眼疾手快,另一只手掐住我的下颌,疼得我眼冒金星根本没办法咬到舌头!

“不愧是铁家的后人,倒真有几分铁铉的傲骨!”他赞赏地笑了笑,直视我愕然的双眼。正当此时,他额上那镶着翡翠的带子突然松散掉落,露出被带子遮住的眉心,那里,赫然有着殷红的印子,细细一看,竟然像是一朵桃花!

“不必急着寻死,留着你自己的命,还可以做很多事。”他松开手,双眉一扬,推开我的身子,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旧柴刀,笑得很有些蔑视。尔后,他瞥了我一眼,唇角露出莫名的笑意:“现在,由你选,是要自尽还是跟我走,都任凭你高兴!”

“走?!”已经许久不曾说话了,如今,我只觉得连发声也似乎成了困难的事,只是凭着本能挤出生硬的字句,满心的迷惘。

“我能去哪里?!”

是呵,天大地大,可是,哪里有我的容身之地?

“原来你不是个哑巴呵。”他眯起眼睛,似乎对我会说话有些惊讶,不过,也仅仅是那么一瞬,很快,他恢复了平静,“你,当然是去你该去的地方。”

我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但我却知道,我绝对不能再留在这里!于是,我点头应允:“我愿意跟你走!”

不管他将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我都愿意,总强过在这地狱之中,像娘亲一样,被人糟蹋欺侮!

“很好!”他细细地打量了我好半晌,高大的身躯给人无限的压迫感。就连俊朗的眉目,也显出一种令我心惊胆寒的煞气。

“从今日起,你就叫初辰,而我。就是你的主人!”

于是,我有名字了。

我叫铁初辰。

我不知道我该去的地方是哪里,或许,天之涯,海之角,只要能给我一个角落,让我避开一切就好,只是,莫说天涯海角,我却连京城也没能出,而我更没有料到的是,我该去的地方竟然是皇宫!

主人身份神秘,我一直甚少见到他。他花了两年的时间,才让我从妓馆的烧火丫头,蜕变成端庄的少女,之后,主人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换了我的姓氏为“纪”,将我给送入内廷,成了司苑局的一名宫娥。

朱棣死后,他的长子朱高炽即位,只做了一年的皇帝便死了,这便是报应!尔后,年轻的朱瞻基成了宣宗皇帝。主人吩咐我找机会接近朱瞻基,杀了他,便可以为铁家报仇,可我入了宫廷,才知道,以这样一个宫娥的身份,想要见到皇帝,实在是难之又难。渐渐地,入宫的日子长了,我也就开始这么浑浑噩噩地混起日子来了。

司苑局负责掌管宫中所需蔬菜、瓜果的采买和清洗,掌印的太监以为我是个哑巴,便时时差我去尚衣监给他的“菜户”送些献殷勤的小玩意。那“菜户”名唤蓉馨,是个颇有些资历的宫娥,听说是尚衣监里专管伺候皇帝更衣的宫娥。直到有一日,掌印太监又使唤我替他给蓉馨送些宫外的点心去,我抱着装点心的包,想要抄近路,却一时不察迷了路,不知怎么的,竟然到了广安宫。听说,广安宫里囚禁着皇室的重犯。看着那灌了铁汁,横在宫门上的沉重大锁,我只是冷笑。

什么皇室重犯?

这里头囚禁的分明是建文帝的次子朱文圭!

朱棣所做的那些丧尽天良的勾当,主人早就告诉我了!我抱着装点心的包,绕着高高的宫墙,却听见墙内有细微的呼救声。细细巡视一番,我发现杂草掩映的墙角有个洞,很难被人发现,却刚好够我瘦弱的身子钻进去。

广安宫里一片荒凉,那似乎应该是朱文圭的少年躺在地上,似乎是被饿得奄奄一息了。这也难怪,尚膳监的人往往总是有意无意地忘记给这被囚禁在广安宫里的人送膳食,所以,这朱文圭也总是有一餐没一餐,时时忍饥挨饿。我把包里的点心喂到他嘴边,他还没清醒过来,却似乎是闻到了点心的香味,抢过去便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让人觉得心酸。

曾经,我也像他一眼,被鸨母关在柴房里,好几日没饭吃,看着他这副凄凉的苦模样,让我骤然有了同病相怜的怜悯!

他和我,是一类人呵。

第一次偷偷去广安宫没被人发现,之后,我便时不时地找机会再去,给朱文圭送些点心,吃食什么的,让他不至于再时时挨饿。

朱文圭自小便被囚禁在广安宫,如今,都快二十岁了,可他却还不怎么会说话,但他很聪明,我常常只需要使一个眼色,他便明白我的意思。和他在一起,我不需要说话,却也有默契的配合。

我依旧时时替苑局的掌印太监给蓉馨送东西,依旧时时趁着送东西去看朱文圭,我时时想,如没有朱棣叔夺侄位,那么,他便是高高在上的二皇子,而我——我的娘亲也不会沦为官妓,或许,就已经没有我的存在了。如果我依旧投生在铁家,有没有可能,我会成为他的王妃?!

其实,我并不在意什么地位,名衔,我只希望,老天能对我们仁慈些,给我们一点平凡人的幸福,尽管我也知道,这决不可能。

但,老天粉碎人的希望,总是那般毫不留情。

我又一次去尚衣监送东西,不想,却是意外地遇到了宣宗皇帝朱瞻基。看到他的时候,我被吓傻了,早就忘记了主人所说的话,再说,一切来得那么仓促,我一点准备也没有,只能跪在地上,一声不语,瑟瑟发抖。

“蓉馨,这小丫头是打哪里来的?”朱瞻基看着我,皱着眉问一旁的蓉馨。

他似乎是刚刚换下了朝服,只着了里衣,看起来的确挺英俊的。难怪朱棣一直很喜欢他,甚至为了要将皇位传给他,而没有废掉肥胖的朱高炽。可惜,朱瞻基的体内留着朱棣的血,也一定脱不了人面兽心的性子!这样的想法,是我一边害怕,一边忍不住咬牙切齿地用眼角瞪他。

“回皇上,这小丫头是司苑局的。”蓉馨也不隐瞒,站在朱瞻基的身边,用那种我最常见的,怜悯的目光看着我:“模样倒是挺乖巧的,可惜却是个哑巴。”

“是个哑巴?!”朱瞻基似乎是略略惊了一惊,可随即,他似乎是想到了别的什么事,一直沉默不语。我心里忐忐忑忑,不知他看着我时在想些什么。好半晌,他才开口,说了一句我听不懂,却大致能猜到些意图的话:“那倒好,朕就需要一个哑巴!”

语毕,蓉馨便会意地出去了,我一直这么跪着,不敢动,连大气也不敢喘,直到他走过来伸手摸我,抚触到我的胸前时,指尖却在那里恣意留连,眼神中激射出炽烈的欲焰。

原来,他想要污了我的身子!

他坐在软榻上,解下里衣,让我跪在他面前,硬是将我的头按在他的双腿间。

啊!他竟然要我为他——

接下来该怎么做,我是心知肚明的。

晴眉馆的姑娘们时时为恩客做这些事,就连我娘亲也被逼着做过,我虽然不曾亲身体验,但毕竟是妓馆出身,对于这样的龌龊事,自然心中有数。我想要张口咬掉他的那玩意儿,可理智却告诉我,不能那样做。

我要取悦他!

这样我才能争取到以后刺杀他的机会!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伸出手,扶住他的欲望上下温柔的搓动着,含着满眼屈辱的泪水,张开嘴含住它,舌头绕着他的硬顶舔舐打转着,再纳入嘴里小心翼翼的吸吮。

他垂眸瞧着我,黑眸深沉犹若子夜,里面是深刻的欲望之色。随着我卖力地取悦,他伸手抚弄着我的头发,继而抚弄着我的脸颊,像是在享受着,每一下,都那么轻柔,却让我无比厌恶。

眨眨眼,我尽量在纳入嘴里的同时去吸吮他,舌尖软软的抵着,在他的低喘加重时,我忽然松开了嘴,沿着他的亢奋往上舔去,故意在最上端的时候含住他,然后再重新含住全部,快速吞吐。

喘息着,他脸上的表情痛苦而愉悦,身体也越来越绷直。恍惚之际,他的情绪忽然有些失控,无法克制的,他开始有规律的自己动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大力摩擦着我的嘴。我有种想吐的感觉,却被迫抱住他结实的臀,吞咽着他不断进出的欲望。他顶撞的动作逐渐变得强悍,甚至是有些不受控制的粗野起来。

就在我的嘴被涨得难受至极之时,他突然抽身而出,将我的身子扔上软榻 ,几下便撕了我的衣裙,就连肚兜和亵裤也不例外。当他拉开我的腿,侵入我的身体的时候,我感觉到突如其来的被撕裂的疼痛,痛楚而屈辱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我简直恨不得杀了他!

可是,此刻,我却没有能力杀他。

他那么高大强壮,可以很轻易地便掐死我!我只能暂时屈服。如果,他能宠幸我,那么,我以后会有很多机会杀死他!

他在我青涩的身子里卖力地动着,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让我想拼命逃离他的身体,陷入他肩背的纤指无意识地捶打他,在痛楚中翻滚,送出一串低泣。我不断挣扎扭动,却不知这样的动作反而让他更疯狂。他用力地握住我的腰,狠狠地挺进,喉咙逸出浑浊的吟哦声,每一次的冲刺都是又深又猛,疼得我只能咬牙硬挺着,承受着身下如刀割般进出的疼。

什么男欢女爱,什么缱绻缠绵?

这样的事情,假如不是和心仪的人做,恐怕,是绝不会有欢愉感的吧?!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我想起了广安宫中的那个少年。

朱文圭呵,你知道么,我们都一样。你逃不过被囚禁,我逃不过被玷污。

我们都是一类人呵。

当一切完毕,朱瞻基拾起自己的里衣,随意盖在我身无寸缕的躯体上,并没有我意料中的流连,只是叫来了蓉馨。

“听说处子初次临幸,极易受孕。”一边让蓉馨伺候他穿衣裳,他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那目光平静地让人发竦,说的,也是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好生照料她,别让她再回司苑局了。”

朱瞻基走了,蓉馨看着满脸泪水的我,有些僵硬地笑了笑:“傻丫头,哭什么?皇上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她拍拍我的脸颊,像是告诫,又像是提点:“皇上至今无子,你若是能为皇上生下龙子,这辈子,荣华富贵就享之不尽了!”

谁要生那个男人的孩子?谁稀罕那劳什子的荣华富贵!

我裹起那件还带着朱瞻基体味的里衣,擦干了泪水站起来,感觉隐隐作痛的下腹奔流出一道热液,低下头,只见雪白的大腿内侧蜿蜒着一条血蛇,夹着反光的银丝,是他留在我体内的液体。

愣征中,我看着腿间蜿蜒的血红灼热滚落小腿,在纤细的足踝边滴落朵朵红花。

刚刚擦干泪的眼忍不住又湿润了起来,我强抑住想哭的冲动,趁蓉馨去端水给我清洗身子之际,我连鞋也没穿,光着脚就往广安宫飞奔而去。

从那小洞钻进广安宫,一见到朱文圭,我便忍不住抱着腹,缓缓弯身蜷成一团,无声地痛哭起来。我无意识地前后摆晃着,将脸埋在膝间,任泪奔流不息,在喉间逸出压抑的、绝望的单音哭泣。

朱文圭从没见过我哭,想是被吓坏了,抱着我手足无措。“你…你怎么了…不要哭…”他费力且口齿不清地安慰着我,急得团团转。

我把头闷在他的胸口,第一次对他说话。

我说,我叫初辰。

我叫铁初辰。

接着,我褪掉了那件里衣,主动地抱住了他。

他有些羞涩地吻我,虽然单纯,却有着男子的本能。当我们在床榻上彼此相对时,初尝云雨他似乎很紧张,很快便泄了身,接着,第二次、第三次…我像一个垂死的人,想要抓紧这一点幸福的感觉,不断奉献自己的胴体,任由他摸索开垦,一次又一次地抵死交缠着。直到此时,我才真正感受到了男女之欢竟能如此销魂。肉体的快乐的感觉,完全受心中的喜厌来左右。

我希望那些被玷污的烙印,都由他的亲吻覆盖。

我紧紧抱住他的肩颈,承受着他的温柔对待,朦胧间,我看见他的颈窝处,有一处淡淡的圆形褐色胎记。

待我回到尚衣监,蓉馨似乎想要动手教训不听话的我,可又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放弃,只是怒不可遏地质问我去了哪里,我打着手势,推说心里难受,找了个地方哭,哭着哭着睡着了,她虽然半信半疑,但对此也没有再不依不饶地继续追文。

于是,我被迫在尚衣监住了下来。本以为朱瞻基会再一次临幸我,我准备了很多种方法要刺杀他,可是,他却没有再给我机会。直到三个月之后,太医确诊我有了身孕。

我被送到孙贵妃所居住的舞华宫软禁了起来,时至今日,我才明白朱瞻基当日临幸我的目的。

他是希望借我的肚子生下儿子,再瞒天过海地给不能生育的孙贵妃,声称是孙贵妃的儿子,借此将孙贵妃抚上皇后的宝座,废掉同样没有生育的胡皇后!

而我,是一个哑巴,这一点,是使得他临幸我的主要原因。

因为,一个哑巴,绝不会将这宫闱丑闻给说出去。

而说实话,我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朱瞻基的,还是朱文圭的,我能的做的,便是静待时机,赌一赌。若孩子是朱瞻基的,我就一把掐死,若孩子是朱文圭的,那么,便正合我意!从那一刻开始,我日夜祈祷,希望自己可以生下一个儿子,这样的话,这个孩子,会被当作孙贵妃的儿子养大。他会成为朱瞻基的长子,被授以太子之位,以后,他便是大明的帝王!

或许是老天垂怜,就这样,怀胎十月,我真的如愿生下了一个儿子。

虽然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但我可以确定,这个孩子,不是朱瞻基的,是朱文圭的,因为,他的颈窝处,有着和朱文圭一样的,褐色的圆形胎记。

我虽不能如主人的意愿杀了朱瞻基,可是,我却能让大明江山就此易主!大明的天下,本就是朱棣从朱允炆的手中抢来的,如今,不是正可以还给朱允炆的子孙后代么?

就让这个孩子,去悄悄夺回应有的一切罢,这样,也算是为那些枉死的人报仇可,而我,即便是死,也无憾了…

林花似霰

怎样的生活才可称之为是幸福?

站在权倾江山的帝王身侧,锦衣玉食,任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子极致专宠,捧上河山以讨欢颜,这就是幸福么?

身着玄表朱里的翟衣,手捧贵妃的金玺金册,临于九重宫阙之上,受尽天下女子的朝拜与艳羡,这就是幸福么?

儿子虽尚在襁褓,却有着过人的聪明伶俐,将他抚养成为如其父那般凌云九霄的有志少年,这就是幸福么?

幸福对于她,那么简单,那么近,可是,世事却总要无形地将这简单的幸福复杂化,让她远远就能看见,却往往无法触摸。

坐在步辇之上,素衣抬起头,看着淡青色的天空,隐隐地似有将要下雨的征兆。一只晚飞的孤鸿似是在寻觅同伴,斜上青云,可怎么也觅不到别的雁影,哀戚地叫着,旋转徘徊,像是绢宣之上,生生地多了一点浓黑的墨迹,洗不去,擦不净,但更是搅乱了心头那缠绕多时的愁绪。

碧水长天,孤雁难双影;

暮霭斜阳,锦书怎相寄?

七哥离开了她,也成全了她,如今的幸福,是不是七哥所一直希望的,只不过,换了另一个男人来给予?!

朱祁钰待她自然是极其宠爱,待朱见济也是视如己出,毫无罅隙。她自知,如今,该是要惜福的时候了,毕竟,普天之下,有哪个女子能如她这般的幸运?可她却总是心中忐忐忑忑的。她怕,怕老天什么时候突然兴起,便要决定惩罚她,把眼前这一些的安定与幸福都给夺走。

她更怕那命定的预言,若是她不能助他渡过七煞之劫,那么,他便定然活不过而立之年。介时,又该要如何是好?

她越来越舍不得他了,有时,半夜里醒来,她感觉到他紧紧拥抱她的温暖怀抱,便好一阵也睡不着。她打从心里觉得害怕,害怕这个温暖的怀抱会消失。这一刻,她不是忧国忧民的女术士,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脱不了尘世间的七情六欲与儿女私情,以往那些修行时所参悟的道理,如今已被坎坷的经历磨蚀了。

他的七煞之劫呵,也不知于何时来到,每每思及,总是让她坐卧难安。她不愿他英年早逝,以前不愿,现在,更不愿。如果可以,她希望可以与他一起,走完这漫长的一生,这,和他是不是大明帝君,并没有关系。

不知从什么时候其,她开始正视他,用一个女人看一个男人的最纯粹的眼光。或许,早前,她对他有太多的误解,如今,她才算渐渐看清他真实的一面。

他们夜夜同榻而眠,她总算见识到了他那诡谲多变的表象下极其热情的一面。以往,从不曾见他临幸过妃嫔宫人,只道他是天性淡薄,对男女之事没甚浓厚的兴趣,虽然也曾猜测他是为了表现对她的深切情意,可却一直不敢妄自确定。而今,她才恍然大悟,床笫之间,他是如此的狂野而霸道,几乎夜夜都不肯轻易放过她。朝堂之上,他的冷静与优雅在夜间全都随着被褪去的常服一起,被摒除于床下。他是最尽责的夫子,毫无保留的教导她关于男女间欢愉的种种,总在她耳边诉说着那些放肆而羞人的情话,甚至,他还大胆地邀她一起看宫闱中秘藏的春宫图,而后,他会花上一整夜,将诺言全数兑现,肆意摆布她的身子,让她在交缠之中几乎要因那极度的快感而疯狂,非得咬住他的肩头才能压抑欢爱时的呻吟。

从没想过男女之间可以亲密贴合得好似对方是自己的一部分,被占有的同时,也包容对方;结合的那瞬间,竟觉得自身如此完整。

他似乎很喜欢用这种夜夜春宵的方式让她疲惫,让她于欢爱之后筋疲力尽,昏昏欲睡,连起床照料孩子夜啼也不行。直到他早朝时,她也往往还是半梦半醒的,感觉到他似乎是极其不愿这么早便去上朝。明明知道他日日不忘早朝,可等到她清醒时,却总是发现他依旧躺在被窝里,将她抱得紧紧的。找机会问过他身边的内侍才知,他总是一下早朝便匆匆赶回独倚殿来,悄悄钻回被窝里,陪她睡到日上三竿。

早前,师父说她“颜貌龙章凤姿,颈项似彩蝶翩然,命相更是异于常人”,她也从不曾往这个这个方向思忖过,现在,自己竟然成为了君王身侧最得宠的女子,而这种宠爱,竟是来得如此深切,如此令人猝不及防。梳妆之时,她时时看着镜中那面容发呆,不知怎么的,渐渐生出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就因为自己生了这么一张脸,所以,便就与他有了一世的夫妻姻缘么?

宿命与姻缘,为何都像是老天不在意的儿戏?

“娘娘,皇上等您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