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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想听你说。”他轻笑着,吻着她敏感的耳根,加重了手上的抚摸:“素衣,朕想要听你叫。”

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怎么可以在这灯火通明的文华殿里做如此私密的闺房之事,说如此放肆的言语,提如此孟浪的要求?!

素衣只是咬紧着唇,强忍得连额上都出现细密的汗珠,也不愿脱口喊出那娇美的吟哦。

朱祁钰看出了她不愿妥协的矜持,炙热的舌沿着耳垂慢慢地舐了下来,吞噬了他画在她胸口的那一朵盛放的血莲。“素衣,你真的执意不肯叫么?”他的身躯压得更紧,挤入她的双腿之间,贴近她最柔嫩的那一处。她修长的腿儿,只能被迫悬挂在他的腰间。

素衣难耐地扭动着身子,不知道他到底要折磨她到什么程度,只盼望他能赶快吮去自己胸中的那团灼烧的烈火,但他却始终不如她的愿。

他是故意的!

就为了要她随着他的挑逗恳求他给予最缠绵的快乐的感觉,竟然这般折磨她!

激狂的销魂,像是燎原的火,从他肆虐的地方烧起。她用力摇头,想要抗拒那种感觉,却被他这邪恶的举止,摆布得频频颤抖。她咬紧了唇,明知道会输这场战役,此刻便该乖乖地顺了他的意,但是她仍旧倔强地忍着,不愿意让他早早得手。终于,她挫败地张开颤抖的红唇。“朱祁钰…我…”以现在的状态,她根本就没办法说出完整而有逻辑性的话语。

“叫‘钰’!”他恣意吻着她,语气无限温柔,但是却绝对不松开手,向她激烈地索求着。

在平稳冷静的外表下,他一团激烈燃烧的火,狂肆霸道,是她与不知不觉碰触了他心中不为人知的一面,开启了他从未对别的女人燃烧的渴望。

更何况,她注定该是他的人!?

“钰!”在这甜蜜的折磨之下,她妥协了,喘息着低叫那极度亲昵的名讳,在他的抚弄下挣扎着,感觉到他的指像是一条滑腻的蛇,缓缓滑入深处,逼得她不得不屏住气息,连脉搏也敏感地随着他的每个动作而跳动。

“接下来,把朕的腰带给解开。”他像是会下那控制人的符咒一般,缓缓发号施令,看着她气息不稳地解了他的腰带,剥了他的常服,便再也忍不住,倾身啃吻着她湿润的红唇。

素衣的双手按在他胸膛上,感觉他在吻她的同时,已经快速脱掉了余下的中衣和里衣,掌下那灼烫的男性躯体像是一炉熊熊燃烧的炭火,让她微凉的双手在瞬间便得到了温暖。她有些不舍地熨帖着,可那种不舍在此时此刻,却更像是一种爱抚的前戏。

对朱祁钰而言,她那纤细的手,揉弄着他刚硬坚实的胸肌,激起他全身窜起一阵火热与紧绷。“素衣,你真的不打算叫给朕听么?”他低笑着地劝诱,那灵巧的长指缓缓退出,抚弄着她敏感的腿侧,像是要一寸一寸烙刻一般慢慢移动着。

素衣摇摇头,说不出那羞人的言语,全身却不停颤抖,无助地攀在他高大强健的身躯上。

“你是不会叫,对么?”他轻笑着,令她猝不及防的一个轻弹,揉动着那绽放的花儿。“没关系,让朕来教你!”

“钰——!”素衣被这么强烈的感觉吓住了,低低地尖叫一声,尔后,只能无助地喘息着,呼喊着他的名字,揽着他的肩,弓起身子,将她美丽的胴体展现在他面前。她的理智被他折磨得都快消失了,全身都被渴望的火焚烧着,只能无意识地在他高大强健的体魄上,揉动着她娇柔的肌肤,好舒解那折磨人的□。

似乎是那声尖叫让他满意了,他含住她软馥的前胸,听她甜美地喘息着,让她不自觉地挺起胸迎合着他的唇舌抚弄。

素衣喘息着,拱起美丽的身子,将所有都奉献在他眼前。她真的被这个男人教坏了,什么理智都没有了,这么多年来,她所接受的那些教育,全都在他的狂放与激越之下,变成了一片空白。她虚弱而不安地摆动着头,感受到他几乎溃堤的欲望,灼热的抵在她的肌肤。

“还要朕继续教你么?”他诱哄着靠在她耳边低语,灼热的呼吸吹拂过她的肌肤。缓慢地举起她纤细的腰,他卸下了裤头,让她靠往他的身躯,调整到最适合的高度与姿势,尔后,又重新躺到了软榻上。“坐到朕身上来。”他握紧了拳头,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额前沁出薄薄的细汗,粗嘎地命令着。

素衣的脸羞得通红,不敢相信他竟然要用这样的姿势缠绵。

龙在下,凤在上,这不是春宫图里才会有的姿势么?!

他这堂堂大明帝王,竟然也可以接受?!

她无辜地眨着眼睛,莹白的身躯因羞涩泛起嫣红,别无选择地轻颤着,照他的命令跨坐上他的腰间,纤细的手抵住他的胸前,下身轻颤着探触他的欲望。身躯本能地感受到期待,她的柔软抵着他的灼热,两者轻轻厮磨着,每一次摩擦都让她颤抖得快要昏厥,不禁咬牙低吟,颊边沾黏着汗湿的发丝。甚至,她的十指也渐渐陷入他的胸膛,随着他的呼吸和心跳发抖。

就在她正慌乱的时刻里,他猛地挺身,灼热的欲望已经猛地窜入她体内,彻底占有了她所有的甜美。

他的欲望进得比预期还要紧,那灼热的烙铁,没有弄疼她,却把她撑到了极限。两人同时发出一声轻喘,像是两头美丽的兽在嬉戏时的低鸣。

刚开始时,素衣仍是惊惧地不敢移动,但在他柔声的抚慰下,才怯怯地半坐起身,在他身上缓缓地起伏款摆。这样的姿势,让他更为巨大,她□的身子几乎无法承受他的全部。那将她胀得满满的硕大令她有些痛楚,但缓缓地,在款摆间,疼痛稍稍退去,一丝丝酥麻的快乐的感觉自腹下窜起。

“对,就是这样。”他尽职地教导着她要怎样获得更多欢愉,却不忘舔吻着她红润的唇,吞咽她的娇吟,猛烈的乍起乍落,以狂乱的激动浇灌她的柔嫩,不错过她在激动时美丽的模样。她被他摆布得濒临疯狂,娇躯无助地摇动着。

朱祁钰的视线不曾离开过她,闪烁的黑眸如欲吞噬她的一切。疼痛的欲望就在她的身子里一再地来回冲刺,带来狂野的欢愉。

她无法控制那火热的欢愉,娇吟着往后靠去,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与平日倔强淡然的模样相差许多。她随着他的动作扭着纤腰,像是在驾驶着一头美丽的雄性野兽,双眸闪亮,柔软的掌心在他身上四处游走。

“钰…”她一遍又一遍低低唤着他的名字,已经看得到触手可及的灿烂终点。她紧闭上眼睛,在他的身躯上移动着身子,直到那股压力在她体内爆发时,她发出一声喘息,猛烈地跌回他的怀抱中。

几乎是在同时,他低吼一声,猛地抓住她的腰,将灼热的欲望固定在她体内最深处,累积到了临界的狂乱欢愉,将他们拖进一个漩涡之中,神智愈来愈迷离,整个世界都被彼此所占据…

许久许久之后,朱祁钰爱不释手地抚弄着那纤弱的身子,附在素衣耳边轻轻询问:“朕弄疼你了么?”看看她,又是一身青青紫紫的吻痕,像是他刻意肆虐一般,这光景,总让他在缠绵之后特别内疚。

见素衣无意识地摇摇头,将整个身子蜷进他的怀里,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他唇边绽出一抹柔情的笑。

这么夜夜卖力销魂,应该能够“做”出个一男半女了罢。

他一边想象着那八字待一撇的“儿子”或“女儿”的可人容颜,一边心满意足地搂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只感觉,如今的生活,便是他人生中最幸福、最温暖的时刻。

倘若问他还有什么要求,他只希望,这样的幸福与温暖可以再长久些…

孑影无灯

深冬的崇质殿,一如既往的凄冷而宁静,垂暮之人一般,只余下苟延惨喘的迷茫,像是特意映照出一个人由权利之巅突然落入无尽深渊,内心惶恐无言的寂寞与愁郁。大雪纷纷扬扬,最终,一切的都被幕天席地的积雪覆盖得不留一丝痕迹。

日日饱受蛊毒折磨的太上皇朱祁镇自然是这样的。照理,他身上的蛊毒是韩赵燕齐所下,如今,韩赵燕齐亲自出马,要解也该是轻而易举之事,但,他身上的蛊毒拖了太久未解,又一直依靠别的毒物相抵触而延续性命,蛊毒愈发深重,已经深深侵蚀入了骨髓,原本的解药也成了治标不治本,只能重新研制秘药,不仅由韩赵燕齐解蛊,更要由唐子搴解毒,而那过程中时时会因药效抵触而引发剧痛,是怎生的痛不欲生便也可想而知了。

朱祁镇现下整日躺在床上,不声不响地任凭韩赵燕齐和唐子搴在他身上试药,一碗又一碗腥臭苦涩的乌黑药汁,他喝得面无表情,有时,他会抬起头,木然地看着窗外,脸上显出了一点莫名的苦笑,看着那似乎已经与他隔绝的世界。他至今无法想通,到底,谁才应该是他的对手,是瓦拉人么,抑或是自己的至亲手足?

在瓦剌的日子,他身为俘虏,自然是受尽了□,而后,他被不相识的人救了出来,四处辗转,却不得不忍受蛊毒的肆虐,可到底,他的心中还有着希望,他看得出,那些人是想要找机会送他回宫,所以,一直对他还算礼遇。他就这么一直怀揣着希望,在等待中受尽煎熬和折磨,本以为回到宫里,一切就会结束了,却不知,真正的囚徒生涯却是从现在才开始。

他那同父异母的皇弟朱祁钰登基为帝,知人善任,护卫了国家,受尽百姓与臣子的爱戴,成了众人眼中的英雄与明君,而他,如同下堂的糟糠之妻,“太上皇”这三个看似风光的字眼便成了一无所有的代表,他不仅没了皇位,没了实权,甚至,连自由也没有了。崇质宫外把守着重兵,他的妃嫔也全都被软禁在附近,亲信的内侍早已被斩除干净了,臣子们碍于朱祁钰的权威,对于他的处境也都纷纷装聋作哑。看着那因为他而瞎了一眼瘸了一腿的妻子钱氏,他更是悲喜交加,满腔愁怨无处发泄。

曾经,他是一朝天子,而今,他是禁宫囚徒。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么?

原来,一个人的际遇竟然可以有如此翻天覆地的转变,从人间仙境,直跌无间地狱。

“你觉得好些了么?”韩赵燕齐仍是维持一贯的优雅微笑,慢条斯理地收起那些奇形怪状的针药,例行般地询问着效果。

朱祁镇摇摇头,苦苦一笑,接过唐翥儿递过来的药汁,喝得一滴不剩。“全身的骨头日日都在疼痛,如今都已经痛得麻木了。”言语之间,似是有无尽的自嘲。

其实,倘若这是一碗毒药,那倒更好。

若不是因为自己答应过妻子钱氏要好好活下去,他倒是真的想就这么死掉,倒算是干净。如今,他这模样,和一个废人有何区别?所谓的医治与服药,不过是为了吊命,继续苟延残喘罢了。或者,他的皇弟是希望留他一条命,让他眼看着自己叱咤风云,袖卷河山,再对比他在位时的一无是处么,让他无地自容么?

这就是成王败寇的定律么?原来,也同样适用于兄弟之间。

“你体内的蛊深入骨髓,只能慢慢调理,慢慢控制,切莫操之过急。”面对他的韩赵燕齐以一种过度冷静的口吻问道,黑眸显得格外的深幽黝暗,似乎隐藏着无尽的波澜。“至于你的毒,唐姑娘兄妹定然解得了,你便是安心养伤吧。”

“我如今除了养伤还能怎样呢?”朱祁镇垂下头,满脸的表情隐在重重阴翳之下,看不分明,只是呼吸显得略为粗沉。半晌之后,他才抬起头,看着一言不发的唐翥儿,灰白的脸上反而透出一缕轻笑,像是冷笑又像是讥讽,回了一句挑衅似的话语:“他何止是要我安心,恐怕,他是早早地希望我就此死心罢!?又或者,他不仅仅是要我死心,恐怕根本就是恨不得我死!”

朱祁镇话语中的“他”指的是谁,韩赵燕齐自然是知道的。他看了一眼唐翥儿,眼尖地发现她的眼在听见朱祁镇挑衅的一刹那,瞬时一亮,可随即却又紧咬住唇不发一言,只是低下头,快速地将药碗收拾妥当。

进宫也有好一段时日了,身为灵藏的巫蛊师,韩赵燕齐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不适宜四处走动,需要什么药,也都列出清单,由唐氏兄妹负责采办。

其实,每日给朱祁镇试药治疗,是他最为快乐的日子,因为,只有在这一段时间里,他才能有机会天天看见唐翥儿。

这个女子和两年之前在灵藏见到之时,似乎已经完全判若两人了。她不再如记忆中那般喜笑颜开,也不再好奇地询问着与灵藏有关的风俗人情,就连一向动人的翦水瞳眸,如今也像是突然就空洞了,顾盼之间多了少女不应该有的哀怨神色。

那种神色,令他觉得揪心。

眼见着她将一切收拾妥当,也不理会朱祁镇的刻意挑衅,只是不声不响地退出门去,他也立刻追出门去。

“唐姑娘。”

带点温柔,他的声音透过呼啸的寒风,款款滑过,在大雪尚未消停的时刻,显出一种异样的暖意。

“有事么?”那一声叫唤成功地留住了唐翥儿离去的步子,可是,她却不敢回头,心弦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一想起这个因为卖她脸面而从灵藏千里迢迢赶过来的男子,她便不知该要如何面对。早前,他向她求亲,她那般笃定地回绝,可而今,她没能嫁给一心要嫁的人,什么脸面全都跌失殆尽,他又会用怎样的一种眼神来看她?

韩赵燕齐绕到她的面前,刻意低下身子,望着她那双明明就是很想掉泪,可是却流不出泪的眼眸,只能低叹了一声,有些踌躇地应了一声:“没什么。”他其实有很多的疑问,可是,他不知该怎么问出口。而且,以他的身份和立场,根本就没有资格过问。

他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当他是朋友。

“既然没事,那么,我先告辞了。”看着他那映出自己容颜的瞳眸,唐翥儿神色木然,平板的语调在彼此对峙的目光中,显出了一丝刻意的疏离:“我还得去找我哥哥。”

“哎,唐姑娘——”韩赵燕齐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冷淡,很明显地怔了一怔,立刻在脑子里罗列着可以让她留下来的话语,可是却忙中出错,脑子反而一片空白:“在下很久没见到唐姑娘了,在下想…想…”

好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说话别那么之乎者也的,你根本就不是中原人,这样让我觉得别扭。”这些日子以来,他时时找机会亲近她,可她一直冷若冰霜,不理不睬,想起来,倒的确有些不近人情。“你有话就直说吧,拐弯抹角也不像你的性子。”最终,她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身,看着手足无措一脸颓丧的他,心里觉得很有些内疚。

“我上次向你求亲,你说你回京师就会嫁给——”韩赵燕齐愣愣地看着唐翥儿,看她那脸上那显而易见的落寞,他无意识地伸手想触碰她,一时之间言语不察,某些敏感的字眼惹得她微微一颤,连带地也偏脸避过他的手。尽管手还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可灵藏人天性中的豪放,令他不由鼓起勇气,问出了一直以来想要再问的话:“若是现在我再向你求亲,你还能应了我么?”

像是被一个震天撼地的惊雷击中,唐翥儿手中的药盘药碗全都打翻在地,她的心也像是那一地狼藉般,无声涌起一潮不知是酸还是苦的滋味,在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良久,她终于开了口,原本清亮的嗓音,如今却已同秋日里落下的枯叶,或许下一刻就会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人踩住,发出满含着破碎的声音。“你觉得我现在看起来像是那种嫁不出去,需要你来同情可怜的人么?”心下一阵恍惚,终是没淤阻拦,她只觉得胸口被一种柔软的东西堵住了,像是一团丝线凌乱地交错着,想要解开,却不知从何处理出头绪。

“没有,我没那个意思——”

韩赵燕齐直视着她眼中正暗自丛生的怒火,愕然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正想要试图辩解,却被她给打断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这一刻,唐翥儿像是一直受伤的刺猬,警觉地竖起满身的尖刺,分不清他人的靠近究竟是善意的安抚,还是恶意的嘲弄,只能选择全都归类为不怀好意,才能让自己免受更多的伤痛。“我当日拒绝了你的求亲,所以,你现在就来看我的笑话么?!”再也压抑不了那些一直埋藏在她心中肆意凌虐着的情感,她盛怒地挥扬着手,她怒声驳斥,口气里有着哽咽。“你觉得我现在看起来看起来很可怜么?!或者很可笑?!还是很可悲?!”

“我真的没那个意思。”他看得出,一直以来,她都在饱受过往的煎熬,在爱恨中载浮载沉,若是能将她所有的过往酿成酒,哪怕是再苦再醉,他也愿一饮而下,代她咽下那所有的悲喜情愁,以及那无法改变的悲凉,把那些欢乐都还给她,在这种时刻,他怎么可能会嘲弄她?倘若,她心仪的人是他,他即便是死也不会让她觉得委屈,也绝不会让她有如此绝望的神情。“唐姑娘,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很可爱,就像朝阳下的格桑花一样可爱——”犹记当年初见她之时,裙袂翩翩,笑意嫣然,高原上的艳阳也仿佛失去了光华。而这一切,都不见了。

一切,都是源于那个伤了她的男人!

“我可爱?你懂什么叫可爱么?你什么都不知道!”眸心里盛满痛苦的她,不断朝他摇首,话语说得支离破碎,逃避的脚步很勉强地向后撤,似乎是打算转身逃走。“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我的感受!可爱有什么用?不管多么可爱,殿下也不会再多看我一眼!可爱有什么用!?”

“我的确不知道可爱有什么用,但是,我知道,我喜欢你,因为你很可爱!”

韩赵燕齐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揽住她无力得想要逃走的身子,一言一语,至极真切:“等我解了那蛊毒,你就和我一起回灵藏吧!忘记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我一定会让你重新快乐起来的!”

属于男子的体温毫无预警地环抱住她,蓦然自她身后欺上来的身躯与她紧密的贴合,她低首看着他紧环在她腰上的双手,感觉他胸膛里的那颗心,有力的节奏,正透过她薄薄的衣裳、她的背透抵至她的胸腔,一声声地向她催促。

“重新快乐起来?!”唐翥儿只觉得心中怦得一跳,茫然地顿了一顿,愣愣地重复叨念着他的话语,没有任何情绪的嗓音一片空洞,象是从流不出血的伤口里淌出的脓水一样干涩。“你若是真的要我快乐,那么,你一辈子也不要解那蛊毒。”她怔怔地开口,说了一句低得只有他们彼此才能听见的话语,

是呵,她与殿下之间那种情意,又岂是韩赵燕齐这个灵藏蛮子所能够明白的?他以为给她另一段情,便可以掩盖曾经么?就如同当一个人久沉在水中,在终于能浮上岸时,所呼吸的第一口空气,感觉是很甜美的吗?不,那是种裂肺的痛,是种必须把□的胸口重新放松的苦。

现在,听到他的言语,她也就只这种感觉。

即便殿下的心里没有她,也无妨。她的快乐,便是每一日,都能看见殿下,哪怕只是一眼,她也心满意足了。她不希望朱祁镇的蛊和毒太快解除,这样,她便可以多一日留在这宫廷之中,感觉与殿下呼吸的是同样的空气,也似乎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最好,便是一辈子也不要解,她便能一辈子留在这里,虽然,她不是他的妃嫔媵嫱,也不是他的宫娥侍女,但,只要一想到她与他离得那么近,她便就满足了。

莫说她妄自痴缠,她也不过就是需要一些虚无缥缈的目标来作为精神支柱罢了。

她本就胸无大志,也没什么高瞻远瞩,她只是个渴望与心仪的男子相守一世的小女子罢了。

仅此,而已。

韩赵燕齐因她那极低的话语而久久无法成言,耳畔明明是风雪肆虐的声音,却隐隐成了金戈铁马的回响。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挣脱他紧拥的手臂,拾掇起地上摔破的药碗,恍恍惚惚地离去,而自己,却是这么直愣愣地,像是一段木头,全身上下没有了知觉。

唐子搴躲在暗处,静静关注着他们二人的一举一动。倒也不是怀疑韩赵燕齐对翥儿的用心何在,倘若韩赵燕齐表现出的情意都是真的,那么,这个男子对翥儿倒也算得上是一片痴心,不过,他对于韩赵燕齐的背景的确存有猜疑。韩赵燕齐本是瓦剌太师也先的挚友,虽然后应翥儿的邀约来到京师,倒戈相向,可,谁也猜不透其真正的目的何在。

“韩赵燕齐公子,你不要和我妹妹计较,她从小便被骄纵惯了,说话做事总是这么没分没寸的。” 瞅准了时机,唐子搴踱步而出,站在韩赵燕齐的身后,表面似是在喟叹着自己妹子的骄纵任性,实际却是以这种拉家常似的方式探听着韩赵燕齐的口风:“对了,不知这太上皇所中的蛊毒还有多久才能完全解除?”

韩赵燕齐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被寒风冻得有些干裂的唇慢慢吐出一个又一个的字,旋即,深邃无底的眸子深处就有了火光微烁。

“还有一段时日。”

“还有一段时日究竟是多久呢?”谁都听得出这话语中的敷衍意味,可唐子搴却不急不恼,温文的脸上始终含笑,让人察觉不出半分的疑虑,可言语却紧紧咬住关键不放。

韩赵燕齐并不是省油的灯,又怎会不知唐子搴用意何在?他木然退到屋檐下,刺骨的风卷过画檐的勾角,撕扯着发出尖利的呼啸,拂起了他的衣衫猎猎翻飞。他漫不经心地抬手扶去肩上的雪,用不怎么在意的声音俺哂着:“如果你对我不放心,大可直言相告,我韩赵燕齐立马就离开。”

即便是目的被看穿了,唐子搴依旧不露破绽,只是抵死不承认,“你说笑了,我怎么可能不放心呢?”

“是吗?!”韩赵燕齐斜斜地瞥了唐子搴一眼,目光蓦然一颤,一时波光流转,竟仿佛有少许的忿然已无法抑制,一丝一缕地透过双眼和渗了出来,像是要借由着他狠狠戳死假想中的另一个人。“既然放心,那么,为何要派重兵把守这里?这些守卫个个身手不凡,恐怕,他们防备的对象不是你们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太上皇,而是我吧?!”

唐子搴不动声色地眯起眼,面上仍是淡淡的笑着,可那笑容之下掩藏的却是冰冷的沉郁。抚了抚那盘着手指酣睡的小蛇,他眼眸中暗流汹涌:“这里毕竟是大内宫廷,守卫森严是自然,并非针对——”

“是与不是,你与我心里有数,你们的皇上心里也该有数。”垂敛眉目,双手缓缓收紧,韩赵燕齐眉角的青筋隐隐抽动着,下颌却矜傲地含起:“你们这些中原人,时时都像是在做戏一般,笑面下藏着恨,恨面下藏着哭,哭面下又藏着笑。谁能分清究竟是哭是笑?谁又能真心的相信谁?”许是说话说得太快,他那娴熟的汉语也隐隐显得捉襟见肘,有了些生硬的腔调:“等我过几日闲下来了,会找你们的皇上把一切说个清楚明白的。”

说完,他转身便往自己休息的偏殿走去,孤傲的背影再加上冷漠的逐客令,像是让冬日的寒气浸透了衣衫,直直的全塌在身上,刺到人骨子里。

“我要研制秘药了,你请回吧!”

冬日昏暗的天色像是压得人也随之矮了半截,可唐子搴却面如浅玉,不急不缓,依旧浅浅地笑着,眉间眼底如不见底的深潭,闪烁着某种不知名的光芒。

人生如戏,八面玲珑,又有谁待人处世不是在做戏?!

浮生泯灭

腊月里,入夜之前,雪便停了,虽然依旧料峭风寒,但离早春已经不远了,就连风里也依稀透出了一丝丝温暖即将来到的讯息。

独倚殿中并未掌灯,昏昏暗暗的,显出了一地清冷与孤寂。素衣和衣斜卧在窗前的软榻上,高结的垂鬟分霄髻偏斜地压向铺着赤地厚织锦的榻背,露出胸口那玲珑剔透的白玉蟠龙珏,与她耳珠上那琉球明珠耳坠子映照着,泛着柔柔的光。

窗户半开着,殿内并未熏香,只有窗边花几上那青花海水双龙瓶中斜斜插着几枝腊梅,甘冽香气被炭火一烘,幽幽地向人扑面袭来。凌厉的寒风肆虐而过,点点腊梅花瓣便扑簌簌地落在她那绣着出水莲的素锻碧罗裙上,极淡的黄色,柔软得好像就此溶在了衣裙之上,再也拾掇不起来。

近日以来,朱祁钰与各位阁臣商议选举廉能官吏专司劝农之事,时时废寝忘食,这会子,想是又被什么细节给耽搁了。她便让尚膳监将晚膳给温着,等着他忙完了再一同用膳。

这几日,她特别嗜睡,整日恹恹的,也没什么精神,若是她没有猜错,应该是又有身孕了吧。毕竟,她也思索着该为他生一个孩子了。不过,她还不敢完全确定,也就不打算太早告诉他。

照这么看来,正月里祭祀天地时应该就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有身孕了,届时确定了,他也应该没有现在这么忙了,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本打算在软榻上休息一会儿,可一闭眼,她便就睡着了,没有覆盖软被,却也不觉得冷。

入梦不过片刻,她的眉头微微蹙起,红唇无意识地轻轻蠕动,恍惚不安宁的神思中,似是遭逢魇魔。

问卿何处去,梦回至秦淮。

烟水朦胧的岸边停着一艘画舫,船身刻着卷云纹,白梨木雕成虬蟠混杂的栏干,两边垂下竹帘子,白纱随风轻扬飘飞。船尾点着七星琉璃盏,尽管被夜风吹得摇摇晃晃,在这一片昏暗之中显得亮极了。虽然那光芒极浅极淡,并不刺眼,但素衣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的眼被那光亮给灼伤了,说不出的痛楚,莫名地流着眼泪。

竹帘遮掩的船舱里,有着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一身昂藏被烛火的光亮映在竹帘子上,悠悠扬扬的箫声在风月烟水中回荡,杳渺迷惘,像是要刻意激起那些她想忘却忘不掉的记忆。

身边流动着黑暗的气流,似乎没有光,幽幽晃晃的,没有一个人出现。眼见着离那画舫越来越近,素衣只觉得步伐艰涩。

那幽幽的箫曲忽近忽远,听不真切,那朦胧的人影随着烛火明明灭灭,也看不分明,她完全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魂魄真真切切入了歧途。

“素衣。”

她听见有一个声音不断扬起,柔柔地唤着她的名字,可那声音层层叠叠地响起,不知是从何方飘来,仔细一听,倒像是每个方向都有人在不断地叫着她的名字,即便再温柔,也开始显得刺耳可怖起来。重叠的回音连续地振荡着,她的头蓦然开始绞痛,大汗迭出,莫名竟有深深的恐慌陷入眼眸。

“七哥,是你么?!”慌乱之中,她不断僵化着自己的表情,混乱的思维仅仅依赖一条脆弱的防线,艰难地问出那个一直埋藏在心里,从不曾忘却也不敢忘却的名字。

就在她开口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声音一晃便消失了,画舫没了,烛火没了,四面全是水雾,只有风声在耳边肆虐。浓浓的迷雾里,依旧只有她一个人,而前路渺茫。

“七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杳无人烟的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的存在,可她却只能一遍有一遍的呼喊,用尽每一分的凄楚,呼唤那人鬼殊途的情郎。她已经有好久不曾梦到七哥了,又或者,她从不曾真正地梦到过他。

那些幸福的日子里,她常常会有一种错觉,觉得好像七哥就在身边,甚至,有时,连她自己也开始觉得,朱祁钰的某些言谈举止实在与七哥有着莫名的相似。

身为术士,常人所谓的怪力乱神之说,她自然都是信的。她相信,七哥定然在某一个地方看着她,看着他的儿子静静长大,即使,她不知道他存在于哪一个角落之中。也或许,他就附身在朱祁钰的身上,所以,她才会时时有那样的错觉。

“如果我和他,两个只能活一个,你会如何选择?”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那令她心惊胆战的话语,她慌乱地四下寻觅,却见那高过人头的芦苇丛中,似乎有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那影子有着令她熟悉的身形,那沉稳而醇厚的嗓音,甚至于那不曾有分毫改变的鬼面青衣。他一动也不动地立在芦苇丛中,明明不过几步的距离,她疯狂地想要奔过去,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靠近。“你是要他活,还是要我活?”

话语到了末尾,有了一种扭曲的怨毒。

渐渐的,他的影子清晰了起来。素衣这才看清,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

是朱见济!

是她的儿子,也是他的儿子!

胖乎乎的朱见济在他的怀抱之中,不哭也不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娘亲。或许是父子连心,两双无论从那个角度看去都极为神似的眼眸,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令她玉容惨淡而怆然,错综的猜疑和慌乱在她心里翻绞,又莫名地,涌上酸酸的感觉。

“七哥,你是想来看看儿子,对么?”她就这么静静地与他们对视,心口惶惶,有了忐忑的知觉,只能喃喃自语着,微弱的声音和着泪一起涌出来,原本的翦水瞳眸,刹那便成了涌泪的泉眼。她恨自己,恨自己如此讳莫如深,总是想要两全其美,却往往总是无能为力。她不知道眼前的他会不会下一瞬就消失在空气里,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对方并不说话,朦胧恍惚不过瞬间,那鬼面青衣的风湛雨突然又变成了身着常服的朱祁钰!他双眼闪烁如星,一眨不眨地看着素衣,朱见济依旧在他怀中。就在素衣神思恍惚之时,他那原本含笑的脸形成渐渐扭曲的形状,紧密的睫毛,凸蹙的眉,几乎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狰狞。

“如果我和他,两个只能活一个,你会如何选择?你是要他活,还是要我活?”他冷冷地笑着,错位的眉眼紧紧逼视着她,逼得她几乎不敢正视,问出的竟然也是同样的,令人无所适从的疑问,一字一字,像是从牙齿间狠狠地嘶咬出来的。

素衣闻言,不可置信地扬起毫无血色的脸,怔怔地看着他,千言万语到了嘴边,竟兀自开不了口!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