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

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她抓住的不是凤炎的手,是静潮。

那张红的唱片已经被静潮取下,被他掰成两半。

歌声既然消失,咖啡店内外的人也渐渐恢复常态,只觉得自己失神片刻,不记得刚才的情形凶险。

“真可怕的声音!”薇定定心神,走到荻雅夫面前,问:“艾璇现在哪里?”

荻雅夫从歌声的蛊惑中恢复清醒,含含糊糊地回答:“唱片公司。”

薇点点头:“这件事情我一定解决。现在…”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请付定金。”

“一顿餐,是对一天厄运的最好补偿。”——这是小留时常说的话,也是它简单淳朴的愿望。然而生活中总是倒霉的时候多,一饱口福的时候少。

“久违了——牛、肉、面、啊!”薇也心满意足地喝掉碗里最后一口汤。“有钱的感觉就是好!”

“我真是搞不懂,”小留一边细细品尝面条,一边凝神细想,“我们的生活节俭到了极点,可总是有上顿没下顿。原静潮却住着那美华的大宅,还有时间和金钱带着小孩游山玩水…”

“钪啷——”薇手里的碗狠狠放在桌上,在深山中引起一连串回声。碗精灵立刻惊恐地惨叫一声,拖着瓷碗“咔嗒咔嗒”向一边蹦了两下,生怕命不保。

“人家不是游山玩水!”薇沉着脸,阴骛得好像幽灵,“静潮是在帮那孩找东西!”她头一偏,瞪了那个精致的碗一眼:“我说过,我吃饭的时候不准你鬼叫——影响食。”说罢,她想拿筷子敲敲碗以示惩罚,却发现双胞胎筷子精正拖着他们的本体向远处逃…

“你居然——帮原静潮说好话!”一旁的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一直很讨厌他、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薇不自在地拿起牙签咬在嘴里,忸怩地说:“我以前是一直躲着他。那是因为…你们也知道嘛!我和他上辈子有点不清不楚的事情,我不想把那么古老的旧事延续到现在。”她耸耸肩,又说:“可是,风轩说的没错。如果为了逃避命运的安排而否认自己的感觉,实在太傻了。仔细想想,静潮也没做过特别让我讨厌的事。我决定——从今以后对他客观评价。”

小留吸着碗里的面汤,说:“我很怀疑你能不能‘客观’评价…”

薇不理它,对空一挥手:“东西都收拾好了?吃饱了我们就开工。”

空氨的背包递给她,十分不解:“你浪费遁地符来来去去,就为在家做一顿牛肉面?委托人已经付了定金,你和小留在那边吃一顿不就好了?”

“外面买的多贵呀!”小留打个饱嗝,代薇回答:“反正遁地符的成本低。我们还要攒钱维修‘溪月堂’这个大号古董呢!”

“托福,我想起来钱都到哪里了。”薇抽出一张符,冲空挑眉道:“,在一边看着点儿。小留,准备好了吗?”

小留把面前的汤碗又舔了一遍,确保没浪费一滴汤后,答应一声“准备好了”。薇把符贴在小留背上,念一句咒语,蜥蜴“嘭”一声变成一部电话。

“电话?”空看得莫名其妙,“你要打给哪里?”

薇神情郑重,深吸一口气,拨了几个号码,听到“嘟——嘟——”两声。

“喂,这里是拂水殿,我是秘书冰萱。”对方有人接听。

“冰萱,我是薇!”薇飞快地说,“让我爸爸接听。”

冰萱的脸变了变,回头看看办公桌后唉声叹气、不想工作的拂水公,犹豫了很久,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找您的…”

拂水公龙御道顿时来了精神,“噌”的窜了过来。冰萱握着听筒不给他,沉下脸威胁道:“长话短说!”

龙御道冲冰萱的背影做个鬼脸,假装一本正经地“喂?”一声。

“爸爸!我是薇!”

一听是儿,龙御道马上换了一副嘴脸。“小——爸爸好想你啊!”

“你别这么肉麻好不好?”薇浑身一哆嗦,提高了声音大喊:“两界对话需要向媒质灌注很多灵力!我支持不了多久,拜托你认真一点!死的时候都已经老大不小,怎么我看你下地狱以后反而年轻了不少?你打算这样吊儿郎当混多久?”

在一边凝神听的冰萱抢过话筒,有些感动。“薇,说得好!我把灵力传到媒质帮你,继续教育你爸爸!”

于是薇又开始唠叨:“你看看,爸爸,连人家外人都炕过去了!你偶尔…”

“够了。”龙御道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说:“冰萱已经走开了!”

薇松了口气:“真奇怪!我每次演同样的戏,冰萱竟然每次都上当…又骗了她一些灵力,真是不好意思。”

“嘿嘿,冰萱才不是容易上当的鬼!她不能鼓励我跷班,只能用这种方式帮阴阳永隔的父多聊一会儿——她就是这么善良。”龙御道看了看秘书的背影,感动而夸张地抹了把眼泪,又问:“薇,这次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薇想到正题,连忙说:“我遇到一件怪事。有人录了一首灵歌,可以吸引鬼,连活人的神智都会受到影响。我想问你:有一个叫做‘雷凭’的男人,他是不是从三途河那边跑回来了?”

“没有呀!”龙御道挠挠头,“我没听说这样的新闻!如果有这么厉害的家伙,阎罗王一定会发公告,要保卫科去人间抓他。”他说着,手里没停下,查了查水晶球里的资料,说:“雷凭?一个星期前死的?他的灵魂我处理过,已经交到十殿。去问你舅舅吧!”

“那就这样!有机会再聊,我还有工作呢!”薇点点头,换拨了一个号码。

“喂喂喂?是谁呀?这里是转轮王殿,我是永远活泼开朗的秘书扶莺。”这个的声音即使透过不太灵光的媒介,仍然充满活力。

薇深呼吸一下,准备承受可怕的噪音。“妈妈…是我。”

“原来是小——妈妈好想你!”话筒里的声音提高了N个8度。而转轮王柳在道趁这机会拉起一张报纸,逃避似的躲在后面…

“真不愧是夫。你居然跟爸爸说同样的话!”薇揉了揉耳朵,“我找舅舅!麻烦快点——撑不了多久。”

柳扶莺急忙搁下听筒,对转轮王大喊:“大哥,我儿找你!”

虽然柳在道被报纸挡了个严严实实,但不难推测:随着报纸一震之后,他整个人都僵硬了。

扶莺又大叫一声,“大哥,我儿找你!你想累死薇?快点!”

柳在道放下报纸,露出一张被无奈浸染的脸。

他看起阑过十岁,比柳扶莺年轻许多,和薇相去不远。他正是薇那少年早逝的舅舅,时常自称“天妒英才”的转轮王。

“喂?”柳在道接过话筒时,声音已经在颤抖。

他死的时候太年轻,还没有孩子,这一直让他庆幸,因为只此一个外甥已经让他很头疼——迫于的压力,他不得不时常帮薇收拾烂摊子。

听了薇喋喋呱呱的描述,柳在道想了想,没想起来雷凭是什么人,于是让扶莺查资料。扶莺看了看超大号的水晶球,一板一眼报告:“雷凭,男,死于一个星期前。已经进入轮回了。”

“轮回?”薇吃了一惊。

转轮王宝贵的休息时间被薇占用,开始有点不耐烦,说:“他已经开始新的一生。没有其他事情了吧?”他拧着眉头,忍不住要教训两句:“薇,工作要自己做才有意义。申请太多外援的话,你会被老板扣分,年终奖金又没戏。”

“只要大家做好保密工作,我们老板不可能知道!”薇自信满满地放下电话。

在薇身边的空早就目瞪口呆。他对薇崇拜得五体投地、现出原形,睁着一双清澈的黑眼睛,结结巴巴说:“你,在跟冥神对话!”

“搜集信息对提高工作效率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薇说得义正词严,小留却打个哈欠插嘴:“他们家的人从来都是这样滥用冥界资源的…这些事情问问你的老板就能得到答案,非要兴师动众。”

“自从浔江那件事情之后,我总觉得和老板有点隔阂,不能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说。”薇怅然道:“所以,还是依靠自己的爸妈、舅舅比较可靠。”

她静下心想了想,又说:“歌里的幽怨愤恨是鬼常有的,可写歌的鬼不是雷凭。看来其中还有蹊跷。空,多准备工具。我怕会出意外。”

***

“歌,这是我的留声机的歌。”苍白的少一手牵着静潮,一手紧紧将碎了的红唱片抱在胸前,“快了快了——我的留声机就在不远的地方。”

静潮不太明白她的话,放低声音柔贺问:“你的留声机的歌?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留声机会唱歌。”苍白的少冲静潮笑笑,“没有唱片的时候,也会唱歌。这是它唱的歌,它不会太远啦。”

静潮轻轻蹙眉,从少怀中抽出一半唱片,看着中心印刷的字,低声自语:“M唱片公司——看来要去那里走一趟。”

“我的留声机在那里?”苍白的少精神一振,连珠炮似的说道:“找到它,找到它,找到它!我的留声机不只会唱歌,它还逼着别人唱歌——在唱歌的人死以前,找到它,找到它!”

“好,好!”静潮抓住她的双肩,安抚道:“我们现在就去找。”

苍白的少忽然扭头,失神地看着远处:“它又开始唱歌——我听到它的歌声!是一个人,在唱它的歌!”

再一次降临时,这个城市又变成璀璨的宝石。

M唱片公司也曾用五彩灯光点缀长,但最近全员放假,人去楼空,它便褪下华丽的装,溶入黑暗。

顶层的会客室里,一台装饰精致的留声机在一片漆黑中咝咝转动,虽然没有放唱片,喇叭却传出缥缈凄苦的歌声。

沙发上依偎着一对男,的丽而憔悴,男的沉默而冷峻。他们随着音乐哼唱,神情如痴如醉。

“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的歌。”子温柔地向面前的情人倾诉,“只要我唱这首歌,你就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是的。”男子苍白的脸庞很漂亮,他像真正的恋人那样,温柔地对子微笑,但他的眼神…只剩下空锻冷漠。

他们紧紧相拥,一同沉浸在歌声之中。忽然,男子像受惊的小兽,直起身子警惕地说:“有人来了!”

空旷的楼中响起荻雅的声音,“小璇——你在哪儿?为什没打开灯?”

留声机里的歌声骤然停了。黑暗中传来稳稳的脚步声。

“我能看到我想看的东西,不需要灯光去照亮那些我不想看的。”艾璇的声音从幽暗的角落悠悠传来。

荻雅在若隐若现的月光下勉强辨认出瘦弱摇晃的身影,不感觉一股寒峭。“你、你…我…”

“我的‘’,你想说什么?”艾璇走到荻雅面前。她的脸阴沉而憔悴,眉宇间透露出隐隐的怨恨。“自从有了雷凭,我不再唱你写的歌,你就千方百计排挤他。现在,他死了…你要把他的鬼魂从我身边赶走?我不会再让他离开我!”

“小璇!”荻雅鼓起勇气,激动地提高声音说:“够了!我知道,破坏公司的设备,在里唱歌,装神弄鬼,录制那片让人烦躁、充满噪音的唱片…这都是你做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幽灵!雷凭已经死了,你别再欺骗自己,让别人看笑话!”她喘了口气,又说:“你知不知道,现在已经有骗滓上门,说是能够驱鬼——如果这场闹剧再不收场,天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人上门敲诈勒索!”

艾璇静静地注视着荻雅歇斯底里的表情,轻轻一笑:“,欺骗自己的人是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幽灵’…你真的这样认为吗?你觉得他是谁呢?”

一个淡淡的白影在艾璇身后出现,轮廓越来越鲜明。

荻雅不想去看,眼睛然由得睁大。她捂紧了嘴,但尖叫声还是从指缝流溢出来。“雷凭——”

“他很讨厌你。即使死掉,他也不愿意被你看到,但他更讨厌被人忽颅…”艾璇深情地凝视着幽灵,转而冷漠地对说:“你竟然说他的新歌‘让人烦躁、充满噪音’…我不能原谅。我不想再看见你,你也不用再来——我早就告诉过你,我的歌声是为他而存在,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艾璇越来越凶狠的神情让荻雅浑身战栗。她的脸上恢复了怯懦的神情,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大楼中恢复了寂静。艾璇拉起幽灵的手,甜蜜地一笑。

一个清脆的声音突如其来,吓了他们一跳:“偶像明星的私生活比想象中复杂呢!”

“谁?!”艾璇震惊地回头,看到天板下的一根装饰横梁上,坐着一个少。她肩头趴着一只蜥蜴。这样的宠物或者装饰品,和一个极的少一同出现,显得有些诡异。

“说实话,我也不喜欢你的。”这个丽的少从横梁上跳下来,耸耸肩:“是她到城隍庙投牒,请我来帮忙,却把我当成骗子——唉,世上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对将信将疑的事情,先从坏的方面想。”

“你、你到底是谁?”看到不怕幽灵的人,艾璇反而有点惊慌。

“我是城隍代理人。”薇想了想,微笑着回答:“我不想再解释城隍代理人是什么。‘城隍’已经被人们淡忘,即使是向他们求助的人,也怀疑他们的代理人是骗子。”

“谁让你来这里?这里是属于我和雷凭的!”面对这个不知所云的孩子,艾璇亢奋地叫起来,“不准你踏入这个地方!”

“不行。”这个孩绝的笑容让艾璇很不安。这孩继续说:“收拾狡猾的妖怪是城隍代理人的职责。”

艾璇气得浑身发抖,“妖怪?你说谁是妖怪?”

薇笑笑,按下墙上的电灯开关。

艾璇身后那个苍白的身影在灯下变成黯淡的青。小留不失时机地从薇包里掏出小镜子,对幽灵照了照,说:“不是鬼,也炕到本体。是寄居妖怪。”

“什么意思?”艾璇不解,又有点愤怒,“你说这不是雷凭?”她一转身,紧紧握住男子青的手,柔声说:“这分明是他,是他的模样、他的才华——除了他,还有谁能写出那的歌?”

“那么,他那种自信的笑容到哪里去了?”薇从包里摸出一条缚妖绳,说:“妖怪一般是无害的,虽然偶尔会恶作剧,但很少在人间为非作歹。但是有些家伙狡猾、阴险、有野心…它们甚至懂蝶用人。你看到雷凭的形象,因为你的心只为他存在。而这个家伙就是利用这点,要你不断唱歌,用你发自灵魂的声音补充他的力量。”

她说了这么多,艾璇却仍然紧握着妖怪的手,不愿松开。

“艾璇,离开他的身边——我知道你的身体并没有被控制。马上离开他身边!”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艾璇拉着妖怪一起向后退了一步,“你来威胁我最爱的人,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不要相信她的话。”青的男子附在艾璇耳边细语:“小璇,唱我们的歌,我们永远能在一起!”

艾璇看着薇,张了张嘴,喉中涌出一首歌,声音嘹亮底气十足,仿佛不是虚弱的她在亲口唱颂。

薇无奈地摇摇头,抛出缚妖绳。绳子却漂浮在空中,随着艾璇的歌声荡漾,不能接近妖怪。青的男子露出轻蔑的笑意。他一挥手,缚妖绳断成几节。他看了看立定不动的薇,又在艾璇耳边蛊惑,“还不够,小璇,你投注的感情还不够!继续唱呀,想想我死的时候你是多么痛苦!用你的痛苦阻止这个人伤害我!”

“薇,”小留蹿上薇肩头,在她耳边低声说:“那妖怪会有行动的!”

“他是寄居妖怪,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贸然行动暴露自己的寄居物。”薇从口袋里掏出山神给她的乱麻,向妖怪身上一抛,“试试这个好不好用。”

乱麻在空中一转,展成一张丝网,向艾璇和妖怪笼罩下来。妖怪急忙向会客室中逃跑,他跑得飞快,但丝网却如同预知他的动静,一瞬间便赶在他前面形成一道屏障,四角一收将妖怪裹在其中。

“不!”妖怪在越收越紧的丝网中愤怒地大吼,不甘心地向会客室内咆哮——一个苍白的少正抱着留声机,心满意足地喃喃:“我的留声机,终于找到了!我的留声机!”

“怪不得他没能让寄居物发出那种恐怖的声音。”薇凑上前,没理那个徒镭在丝网中挣扎的妖怪,冲苍白的少微笑:“原来是你来了。”

老旧的留声机在少怀中重新焕发光彩,少的面容也变得生动润泽。她微笑着睁大丽的眼睛,好奇地问:“大,你为什么没被那个人的歌声蛊惑?”

“这个嘛,我可是有备而来——”薇嘿嘿一笑,从耳朵里拔出一对玉塞,“它们可以阻挡对我有害的声音。”

“这次翰,不会再有人被伤害。我终于可以踏踏实实休息。”少甜甜一笑,消失在留声机牛

薇松了口气,转过身,恶狠狠看着丝网汁形毕露的妖怪——那是一片虚无飘渺的青浓雾。

薇从包里掏出一个玉瓶,指着那团青雾,冷冰冰地说:“你,利用歌声吞噬人的元气的妖怪,我以城隍代理人之名,将你封印,直至消弭无形。”

霎时,青的浓雾被吸入玉瓶。薇身后响起一阵掌声。

“龙家的好东西真不少。”静潮一边鼓掌微笑,一边说:“今天真是大开眼界。”

“哈!你居然在一边看热闹?”薇不满地哼一声,“你有没有同道之谊?”

“这种妖怪难不住你。”静潮走上前抱起留声机。“如果你万中一失出了问题,我很乐意帮你处理后续问题。”

薇脸上一热,瞥了他一眼,又道:“你没有告诉我,那孩是候选精灵。”

静潮耸耸肩:“我不知道你和这事有联系。她是被妖怪害死的第一个人——妖怪变成她早逝的母亲,让她用灵魂为自己的母亲唱歌,一直唱到元气耗尽。冥界同情她的遭遇,推荐她的灵魂附在留声机上做精灵。可是害死她的妖怪先抢了留声机逃走,她不得不到处流浪。”他吁口气,一脸欣慰:“现在她终于可以休息了。”

他们各自松了口气,忽然听到微弱的呻吟——艾璇无力地跪在地上,目睹了他们所作的一切。

“雷凭呢?雷凭到什么地方了?”她的眼睛张皇失措地四处搜索。

薇悲哀地看着这人,说:“你还不明白吗?那一开始就不是你的未婚夫。那只是一个利用你的妖怪,它扮成雷凭的样子迷惑你…”

“这有什么关系?”艾璇秘一挥手打断薇的话,失神地喃喃,“雷凭呢?雷凭到什么地方了?”

薇看着她狂乱的眼睛,慢慢吐出两个字:“轮回。”

“轮回?什么意思?”艾璇不知所措地问:“那首歌——我再唱那首歌,也不能见到他了吗?”

静潮缓缓地说:“轮回就是斩断今生所有的羁绊,前往来生,以新面目再世为人。即使再见到,你们也不会认出对方了。”

艾璇顿时像胸前受了重击似的,身子一晃,瘫软在地,“轮回…”她重复着这个神秘的字眼,流下一滴眼泪,“他…他抛弃我了!”

薇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不忍心看下去了,牵着静潮的手默然离去,留下这伤心的人独自哭泣。

在她沉着的脚步声中,艾璇的幽泣格外凄楚:“为什么?我以为,你即使死去,也会守护在我身边…为什么离开?我那么希望留住你。为什么离开我?雷凭…”

“无论如何,所有的事情都顺利解决,回家庆祝一下吧。”小留凝视着空,心情愉快。但薇没有接茬。

静潮抱着留声机,关心地问:“薇,你怎么了?”

薇的表情很迷惑,透着罕见的成熟。“我不懂。”薇叹息一声,坦然说,“我有一天也会什么人吗?如果他死了,我也会不惜代价,想方设法留住他吗?如果留不住…我是也会像梦里的那个人,强求来生相遇?还是像现在的艾璇那样,不住哭泣?”

“薇…”静潮的脸有些红,不好意思讨论这个问题。

“世事没有固定的结局。”小留用家长一般慈爱的目光看着薇,说:“有一天,你会明白。有时,爱会让人不会在乎世界的崩溃,情愿和心上人一起沉沦。有时,爱又会让人会选择独自堕落,把全部希望都留给对方…谁知道呢!人的心和爱,是世上最复杂的谜题。”

薇沉默了片刻,微笑着仰起头,“算啦!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吧!”她拍拍静潮的肩膀,问:“难得巧遇,要不要去我家喝杯酒?我们那边的山神送了我一瓶好酒。”

“你会喝酒?”静潮有些诧异,旋即笑起来:“好呀!正好我今天带了不少遁地符。”他顿了顿,又说:“自从浔江一别,我也很净有放松心情。今晚月不错,喝过酒,还可以去其他地方走走。”

“那很好啊!”薇也来了精神,“如果你想和人说说烦恼,我很乐意当听众,帮你解决心理问题——白无常亲传的开导别人的方法,我还没用过呢。”

小留看看他们的神情,嘿嘿一笑,低声说:“薇,我想你很快就能解答这个世上最复杂的谜题了…”

缘之七 清明杏雨

『你一直拉着别人逃离悲哀的命运。最后却发现,你只是带着他们在命运的轨迹上狂奔。这一次能够例外吗?』

☆┈┈┈┈┈┈┈┈┈┈┈┈┈┈┈┈┈┈┈┈┈┈┈┈┈┈┈┈┈┈┈┈┈┈┈┈┈┈┈☆

青的水面浩瀚如海,莹莹如镜。

楼雪萧一身白衣踏水而行,如同流星滑过雨后的空,格外耀眼。她的脚步轻盈,每一步生出一轮涟漪,每一轮涟漪中都荡漾着一段幻影。

勇光遍染的山谷,两个童嘤嘤对语;有青翠流荡的山涧,一对少笑语盈盈;有寒风响彻的高崖,玄衣少泪流满面、悲痛绝;有天净月皎的晚,白发人与青衫男子交易来生…

每一圈涟漪都是她的回忆。她行走在回忆之上,默默正视往事,脸上无悲无喜。

无边的水面上荡漾着无际的迷雾。她在浩淼的水上、无际的雾中漫无目的地游走。涟漪越来越多,每一道水痕都释放一个画面、一段话语。回忆中的声音在整个空间里交错响过,欢笑、哭泣、哀号、谈判…她脚步仍然那么轻盈,没有被任何画面或声音打动。

无际的迷雾裂开一道缝,她的秘书翠墨闯入幻境。

“阎君,清明大会的时间到了。”翠墨一边恭敬地说着,一边翻开文件夹。“今年的议题是‘如何正确处理祭品中的危险品、奢侈品’,并且审议‘关于代进入轮回的鬼保存祭品并从中扣除保管费和个人所得税的提案’。”

楼雪萧摇摇头,淡淡地回答:“我不去。”

“今年又不去吗?”翠墨有些为难,“您已经连续一千九百九十六年缺席…如果您连续两千年不参加高层会议,身为秘书的我会被判定‘督促不力’——这可是严重的失职。九百九十六年前,我已经被记过警告…拜托,您就去一次吧!哪怕敷衍一下也好。”

楼雪萧听到了她心里的声音:哎…为什么我的上司偏偏是这样一位任的阎君呢?

“世上没有为我祭奠的人。”楼雪萧装作对她的心思一无所知,看着脚下的涟漪,蹙眉微唏:“我不想加入清明节的活动。”她说着伸臂一挥,水岚烟消失殆尽,周遭变成了廊高宇阔的庄严殿堂,布置简单庄重,办公设施一应俱全。

楼雪萧走到办公桌边,拿起那块刻着“卞城王-楼雪萧”的铜牌,凄然一笑,说:“翠墨,你知道吗?我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留在世间。楼、雪、萧…”她的手指粹三个字上轻轻滑过,“这不是我的名字。”

“咦?这还是第一次听说。”翠墨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些涟漪中的人从来没有用这个名字称呼您。”

楼雪萧双手托腮坐在桌边,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为他们放弃了很多,甚至自己的名字。他们然再记得我做过的,不再相信我…”她失神片刻,对翠墨说:“我要一个人静一静——离两千年还有四年,我总会去一次,不会让你被处分。你先出去吧。”

翠墨不甘心地张了张嘴,终于没能找到威逼利的借口,悻悻退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