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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啊。”江晓君叹道,“主日那天露丝弹的曲子真好听。”

“你喜欢吗?”林晓生问这话的时候露出了微笑。

“喜欢。”她坦承,“没人会不喜欢。”

站在两人中间的朱辰宇俨然被他们晾在了一边,凉凉的风刮过他空洞的心倍感生疼:自己果真是被江晓君愚弄了吗?

“辰宇。”夏莎见时机已到,亲热地挽他的胳膊,“我们走吧。别打扰人家说话。”

“你走!”朱辰宇甩她的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妈和你见过面,就在我和她闹矛盾之前。”

“朱伯母和我本来就常见面——”夏莎面色一僵,喘着气辩解。

“我妈是我妈。我不计较。你不同,你不是我什么人。”

假如她因他的怒骂就被动摇,她便是江晓君了。可她是夏莎,深知用死缠烂打对付朱辰宇这种男人是最好的手段。她依旧是对他巧笑倩兮:“行了。行了。算我说错话,谁让我几年前跳水库救了你呢?”

朱辰宇语噎了。说到底,他这条命是欠了她一辈子的。

“你不要乱想。我当时只不过是无法见死不救。”夏莎看他态度软了,柔声细语地慰抚。

走出来的石青青听了这番话,担忧江晓君是要吃败仗的了。夏莎吃透了江晓君两点,一是江晓君没钱没势,二是江晓君独立的个性,不舍得为男人牺牲一切。而朱辰宇被女人娇惯了,他习惯的女人是为了他不断付出和惟命是从。果如江晓君自己本人对蒋楠所说的,她与朱辰宇不合适的地方,因这次矛盾全部暴露了出来。

路灯下摇曳着江晓君静默的影子。她穿的碎花布裙伴着江上的风鼓起,仿佛是一个膨胀的气球。林晓生一霎产生幻想,她是要飞上天去,摆脱这世间所有的烦恼与忧愁。他感到了悲伤,因这让他想起了他的晴阿姨。他的晴阿姨两年前,就是为了帮一个小孩子拣路中央的气球遭遇车祸香消玉损的。

黯然笼罩住了这群年轻人。露丝开着她的小轿车来到蛋糕店门前,大吃一惊:“晓君也在?还有——”尾句的“朱辰宇”机变地改为了“石医生”。

“你认识我?”石青青惊疑,她压根不知露丝是谁。

露丝笑道:“晓生和蒋楠他们两人常说起你,说你很能干。”

“蒋楠?”

“我是蒋楠在美国留学时认识的朋友。”

“喔。”

露丝转向了江晓君,亲切地问候:“晓君。这两天还好吗?”

江晓君记起了林晓生骗她的这笔帐没算清,瘪嘴道:“还好。”

“哈哈。”露丝大笑,“晓生,你开我的车送她们回去。我要在Enternally买蛋糕,你回来接我。”

“我们可以打的。”江晓君忙说。

石青青领会露丝的意思,便把江晓君拉到车边:“有免费的车当然要坐了。”

接过了车钥匙,林晓生瞅了瞅不发一言的朱辰宇,才走向小轿车。轿车开走了。朱辰宇收回视线,面色阴沉地锁住露丝的背影,问夏莎:“你知道这白人女人是谁吗?”夏莎摇摇头。朱辰宇说:“帮我查查。”夏莎不说话,她早就知道露丝和汤姆是什么人。朱辰宇说:“你不查,我自己查。”夏莎皱眉:“辰宇。这事和伯父有关,你别查了。”朱辰宇道:“我知道,我爸以前有我妈妈以外的女人。”夏莎劝说:“那就别查了。让事情都过去吧。”朱辰宇冷笑了一声:“是谁把旧事摆到我面前的?是你和我妈。”说完他拉开她的红跑车车门,喊:“你不送我回去吗?”夏莎听到他熟悉的这声喊,笑了。

林晓生开着露丝的车,先把石青青送回家,再前往江晓君的住所。江晓君坐在后座,哀伤地遥看一路飞逝的街景。事与愿违,与朱辰宇见上了面,不仅是不能解了误会,关系反倒是恶化了。

林晓生一直从车前镜观察她的神色,她不好受他更觉愧疚。旋转方向盘车子过了个弯口,他问:“晓君,是这条路吗?”

“啊。”江晓君惊醒,瞧了瞧路况说,“没错,是这条路。你在前面那个路口放我下车就行了。”

林晓生把车挨靠到路边停下。江晓君下车后,林晓生喊住她。江晓君一脸不解。林晓生拍拍方向盘,低着头低声道:“对不起。”

得到了这句道歉,江晓君没有感到高兴。她怎能高兴起来呢?与朱辰宇的分手全是因为这件事,何况今夜后与朱辰宇真是形同陌路了。

“算了。”江晓君其实想说他真狡猾,她以后想埋怨他都不行了。

望见她恻然的影子,他情不自禁又说:“晓君,你以后还来听课吗?”

“我不去。”江晓君果断地摇摇头,“我听不懂。教堂可能会去,我喜欢听露丝唱歌。”

“如果是这样的话——”林晓生注视着手里的方向盘思量道,“你可以每星期五到露丝住所来。我们几个吉它爱好者会在那晚讨论音乐。”

“到时再定吧。”江晓君踌躇着拿鞋尖蹭地砖,“要过年了。我要回老家。你们也要和家人团聚吧。”

“国外没有春节。我父亲工作很忙,不能陪我过年。今年我又只能和汤姆和露丝一起过了。”

江晓君第一次听他主动讲起自己的事,略感惊奇。而见他样子带了沮丧,她心一悸,脱口道:“你可以去旅游啊。不然,来我家。我家乡没有名胜古迹,风景也不算漂亮,可是包你吃得开心住得开心。”

“晓君果然是个好人。”林晓生裂嘴笑。

她朝天哈哈了两声:“我算是好人吗?老好人只有被欺负的份而已。”

“不。天父会庇佑好人的。”

“是吗?”她低头自问着这话,脚着的墨绿色鞋子不停地蹭地面。她没有忘记,在长江边那个帮她看管鞋子的小男孩,还有面冷心不冷的肖祈。那天之后,肖祈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一直介怀没能还他那一百块。既然肖祈自称是林晓生的同行,那么林晓生知道肖祈吗?她该问晓生有关肖祈的事吗?

“你认不认得一个——”她刚想问,他的手机响了,她只得闭上口。

接完电话,他说:“是露丝打来的,问我到了哪里。——你刚才想问我什么?”

“没有什么大事。”她摆摆手说,“你快去接露丝吧。夜晚她一个人不安全。”

“那好吧。”林晓生遗憾道。

“再见。”她轻轻地说。

第二十六章

目视他走了,她优哉游哉地爬楼梯。春节临近,她要准备买车票。如果林晓生也与她一起回去…说起来,她绝不是贸然主动邀请林晓生的。自父亲过世,年年就她们母女俩过年三十,很冷清。她本想在大城市过上好日子了,把母亲接到这边来住,彻底远离两家族的是是非非。因为信仰不同,母亲的娘家和父亲家的人一直是合不来,使得她们这对母女夹在中间甚是痛苦。届时,如果晓生、露丝、汤姆都能来她家过年就更好了,家里热热闹闹的。她的母亲王秀珍与她同样是不拘小节的人,也会很高兴。她天真地想。

结果,她未把这提议说给母亲听,王秀珍竟是称自己要到大城市来与她过年。江晓君心一想也好。过年前两天,她来到汽车站接母亲。王秀珍不胖不瘦,与女儿一样剪了头短发,穿了一件庄红色花棉袄,人显得大方精神。亮出自己一路辛苦带来的好东西,她得意地对女儿说:“我带了你最爱吃的——卤鹅。”

江晓君抓住王秀珍的一只胳膊甩来甩去,撒娇道:“妈,你真好。”

“我这个闺女长不大的啊。”王秀珍掐女儿的两颊,“交男朋友没有?”

江晓君对母亲实话实说:“吹了。”

“怎么吹的?”

“妈。”江晓君一言难尽,“这路上不好说。”

“叫你大学谈恋爱你就不谈。”王秀珍头头是道地教诲女儿,“现在年纪大了,难了吧。”

“你女儿才多大啊?”江晓君叫,“没有一个家长像你这样的,鼓励自己的女儿在学业期间谈恋爱。”

女儿气嘟嘟地扯过她手里的行李袋,王秀珍一阵不语。她为女儿的婚事焦急,自然是有原因的。这要追溯到她丈夫去世那年,很多人说她克夫晓君克爹。她是不怕人家怎么说她,就怕女儿有什么事,便是带了江晓君的生辰八字请人算卦。那高人道她女儿的婚姻怕是很难。里面的玄机高人不愿细说。眼见正如高人所说的,江晓君从小到大没有谈恋爱的迹象,她能不急吗?

江晓君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母亲带来的东西上,问:“妈,你怎么带了两只卤鹅?我们两人吃得完吗?”

“你不是说你朋友想来我们家吃饭吗?我来,他去不了,就给他带了一只。”王秀珍答道。

“哈哈。晓生他们可高兴的了。”江晓君说。对于卤味,她记得汤姆说过非常喜欢。

“晓生?是男是女?”

“朋友。只是朋友。”江晓君纠正。

王秀珍不放过机会,道:“什么时候让我看看你这位朋友?”

“喔。他们忙。我先带你四处玩。初三或是初四再去拜访他们。”

王秀珍任女儿带自己在大城市里东走西逛。在她眼里,大城市好是好,可是交通不便,空气浑浊,够她鼻子受的。江晓君不禁笑说,她是带刘姥姥逛大观园呢。王秀珍捏女儿的脸:哪有闺女这样说妈妈的?

可以说,这对母女不像母女,更像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江晓君把自己与朱辰宇的事与母亲一说。王秀珍支持女儿的决定:“我们不嫁富家人。”江晓君道:“我才不管他家里富不富有。”王秀珍拍拍女儿的手:“你小,不懂。闺女,你以为那男的只因为误会你和另一个男的才与你分手吗?”江晓君眨眨眼:“不是吗?”王秀珍摇摇头:“他母亲厉害着呢。按你的说法,他母亲才是他家里最有钱的人。那男的想创业,资金从哪里拿,肯定是要他母亲来投资。他能不听他母亲的主意?我们家这种境况,是入不了那种富贵人家女人的眼的。”

江晓君骇然。思起那天蒋郁芳接她的电话,直言朱辰宇和夏莎是男女朋友关系。想来,蒋郁芳心目中的媳妇人选认定是夏莎了。

“闺女,伤心吗?”王秀珍心疼地拿手拨拨女儿的秀发。

“不。只是觉得自己经历了这事,懂了不少。”江晓君感慨地说。

“我们以后只找和我们家境差不多的。结婚是一辈子两人过日子的事,不能只有感情,会后悔的。”

江晓君听出母亲话中的苦涩,有些猜疑。初四,她打了电话给汤姆。汤姆一听是她母亲千里迢迢带来的卤味,力邀她和她母亲一块来。当夜,母女登门拜访。汤姆拎过卤鹅,放到鼻子前嗅嗅,说:“好东西。我到中国来后,这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之一。”王秀珍小声对女儿说:“外国人也喜欢吃我们的东西?”江晓君没答上话,汤姆笑道:“喜欢啊。中国很多东西我们都喜欢。”母女俩对望。等汤姆把卤鹅拎进厨房,王秀珍道:“这外国人的耳朵就是和我们不同,好尖。”江晓君差点儿笑破肚皮。

进了客厅,露丝和林晓生也在等着她们。初见林晓生,王秀珍拉拉女儿的手:“这年轻人长得真好看,这才是你说的那位朋友吧。”江晓君囧了,什么都瞒不过母亲。

汤姆将茶具搬上了台几,道:“喝你们的茶,好吗?”

“莫非,我们的茶和你们的茶很不一样?”王秀珍反问。

露丝笑了起来,林晓生也笑。江晓君尴尬,汤姆对她小声道:“你妈妈很有趣,我很喜欢。”江晓君笑望母亲,她一直以妈妈为傲。

江晓君家乡的人很喜欢喝茶,自成一套地方茶文化。王秀珍是茶会成员,一手漂亮的冲茶功夫看得众人啧啧称奇。两遍洗茶后,王秀珍纤长的十指灵巧地拾掇好五个小杯,拇指和食指分别扶紧盖碗杯的盖顶和底端,掂起,略倾斜,在茶盘上方悠悠地转了几圈。涓流从盖子和杯口的交接处缓缓地淌入小杯,伴随汩汩的细长声,茶叶的清香飘溢满室。

汤姆赞叹道:“我一直想学,没学会。你可以不用夹子夹杯子,用手就这么——”他仿效王秀珍的动作在茶盘上转悠一圈。

他的依样画葫芦,令王秀珍忍俊不禁。王秀珍晃晃脑袋点评:“不错,不错。你学得有模有样。”

“我拜你为师好吗,王女士?”

“让我当老师就不用了。我们边喝茶,我告诉你我们中国各种各样的茶怎么分辨,怎么喝法,我怎么一闻就知道这茶就是铁观音。”

“厉害。”汤姆竖起大拇指,“这茶叶是我朋友带给我的,是铁观音。”

“应该还是最有名的安溪铁观音。”

“GOOD!”汤姆一拍膝盖头,“是安溪铁观音!”

林晓生凑近江晓君说:“我好久没见汤姆这么兴奋了。你妈妈是很好的人。”

江晓君侧过头:“我妈妈本来就是很好的人。”

“你也很好。”

她突然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很近,他温暖的呼吸拂到了她的脸上。她一慌,矜持地往后挪了挪。这个细小动作进入眼底,林晓生意会到了什么。露丝这时提醒晓生:“你不是要给她看你改编的曲子吗?”

“嗯。”林晓生点头,“晓君,你跟我来。”

“可我妈妈——”

“让他们聊吧。他们不是聊得很开心吗?”

母亲与汤姆聊得忘我。想到母亲也极少有这么高兴的时候,江晓君向露丝含了含头,便随林晓生进了卧室。

“这是露丝的房间。”林晓生介绍道。

是很干净整洁的一间房。江晓君选了一张红色的交椅坐下。林晓生把露丝的金色吉它抱到怀里,手指随意地拨了拨琴弦,问:“晓君想听什么?”

第二十七章

江晓君最想听的,无非是她第一次听他唱的那首《I knew I loved you》,却苦于说不出口。屋子里安静了,铁合窗开了半边,米色的窗帘轻轻飘起一角,又缓缓地落下。江晓君的心跳也是这般的一上一下。林晓生低下了头,指头在弦丝上慢慢移动。《I knew I loved you》的基本节奏从他指间流泻了出来。江晓君不觉得是她听过的那个曲子。那次的乐声在她印象中宁和淡然,这次的调子则带了无尽的忧伤。何况,他没有唱…

“晓生。”她惊疑不定。

林晓生以一个低音结束了曲子,斯文秀气的脸戴了一丝微笑:“晓君还小,不懂得怎么爱人。”

江晓君狐疑地端视他微翘的嘴角。他是在与她开玩笑吗?这么一想,她鼻子哼出一声:“我是小,你大我很多吗?”

林晓生低低笑了,江晓君最大的本事就在于能把拘谨的气氛一下变成了喜剧效果。

“你笑吧。尽管笑吧。”江晓君挥挥手。

林晓生却是陡然收了笑声,俯近她的面前。江晓君没反应过来。他的一个轻吻印在了她微张的唇角。江晓君被吓得不轻,整个人从椅子上滑下半截,仰着脸直瞪瞪地望他。

“朋友间问候的吻。”林晓生调皮地解释。

江晓君坐正身子,说:“这里是中国,没有这种礼仪的。”

林晓生眉头微微皱了皱,两只眼看向了地板。江晓君拿小指头摸了摸唇,抚到嘴角他亲过的地方,热得她想流泪。独身主义?她的初恋对象竟然是名独身主义者,拒绝所有的爱人,包括她。她读不懂他的心,是什么原因让他选择了这条路。总觉得他很悲伤的样子。

“不是的。”林晓生终于开口否定道,“我家里人很好,爸妈对我都很好。即使我妈妈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汤姆和露丝的家庭也很好。我们选择这条路,只是因为做这些事很开心。如果有个家庭,会妨碍我们的工作。”

“可以找个情同意和的人——”

“不同的。当你结婚后,有了家庭的日子是不同的。你没有了想做就做什么的自由,你必须对你的家庭负责。而一个不幸的婚姻是一个坟墓。汤姆就曾结婚过,后来又离了婚,才决定独身的。”

“所以你情愿一辈子不结婚。”

“这并不代表我一辈子不爱人。”林晓生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眼睛里绽放出了光,“就像露丝和汤姆。他们彼此深爱,一同共事,可他们不会要求用婚姻来约束对方,他们也不会要小孩子。”

“这叫做什么?柏拉图式的爱吗?”江晓君激动了起来。不,她不主张这样的爱。爱应该是包括精神上与身体上的。

“不,不是柏拉图式。晓君,我很喜欢你。如果你想和我一起过夜,我不会拒绝的。可你要知道,我不会因此和你结婚,哪怕是你有了我的孩子。”

江晓君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了椅子的两边,恐惧地望着他。他在她心目中是个完美的圣人,不应该是这样的。

“所以说——”林晓生说到这,语气趋向了平静,“我不适合你。你也不适合朱辰宇。”

只有感情是不行的。母亲才说过的话在脑海里浮现,江晓君觉得这话很令人难过。

“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些?”

“因为你今晚带了你妈妈来。你妈妈是很好很好的人,我不能让你妈妈为你伤心。”

江晓君默然。除了默然,她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窗几落下的米色帘卷起半截,明净的玻璃映出她哀伤的侧脸。林晓生望着窗户上她美丽的影子,慢慢地弹起了他与她再次相逢的那首《I knew I loved you》。

而客厅里,早已结束了茶叶的话题。

“我的婆家也是基督教徒,可你们给我的感觉与他们不同。他们看待问题偏执,你们则是非常理性。这或许是晓君愿意接近你们的原因吧。”王秀珍谈起了自己的家庭。

“每个人对于宗教有不同的看法。我和露丝尊重他们各自的信仰。”汤姆说。

王秀珍承认:“今晚认识了你们。我对于你们所说的东西有了兴趣。我不知道我所做的,是对是错,或许你们的天父能给予我一个比较公正的答案。”

“是什么事?”汤姆问。王秀珍忧心忡忡的神情,令人很疑惑。

“有件事我一直小心翼翼地隐瞒晓君。晓君虽然从小失去爸爸,但是生性乐观,并没有因此事受到很大的影响。要知道,晓君对于家庭的概念是很纯粹的,也很向往。”

“那么——”汤姆迟疑。

“事实就是,当时她爸出车祸时是与另一个女人在一起。”

第二十八章

“说来话长。我娘家并不富有,我爸是鞋厂的一名车工。我是家里唯一上了中学的人。在我们国家那个年代,能上中学的人很少。为了我,我姐姐代替我去下乡。好在我学习不错,多次获得学校奖状,毕业后被分配进了市里的文化局。虽说只是一个在文化局花园里当花农的小职工,对于没有任何背景的我家而言,已经足让我父亲以我为傲。有人上门为我说婚事,我与晓君他爸就这么在一起了。”王秀珍在回忆这些往事的时候,不忘警惕卧室的门有没有打开的迹象。

汤姆向她保证:“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

王秀珍于是往下说:“我和晓君他爸不能说完全没有感情。可是,他家与我家不同。他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大姐出过国,二姐嫁的是富豪,妹夫有势力。总之,我到了他家,他们三姐妹待我还好,因为我有文化有单位。他们待我父亲我姐姐态度就很不好。为这个事我和我丈夫争执了很多次。晓君十二岁那年他做的小本生意亏了,又不拉不下脸向他几个姐妹借钱,更是牵怨起我这个老婆和我娘家帮不上他忙。那段日子他妹夫看他郁闷,就有意无意常带他出去玩。他和那女人大概是这么相好上的。我知道这事,是在他出车祸之后。那女人找上门要医药费,说是打胎用的。”

“你给她钱了吗?”同为女人,露丝深表同情地问。

“给了。她要多少我给多少。因为孩子他爸既然去了,事情也就过去了。我要留给晓君一个完美的家的过去,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

一阵沉默之后,汤姆由衷地说:“王女士,你是一名伟大的母亲。”

“我不伟大。这是每个母亲都会为子女所做的事情。”

“不。母爱是很伟大的。我们圣子耶稣的母亲玛利亚,为了我们圣子掉过许许多多的眼泪。我的妈妈在美国,也经常为我掉眼泪。我相信你,为了晓君,背地里应该是一样流过许许多多的眼泪。”

王秀珍被触动了,吸了吸鼻子语音些有颤抖地说:“谢谢你们的理解。”

“如果你还在这个城市,我们这里随时为你敞开大门。应该说,我们欢迎你再来,经常来。我们不谈其它的,可以只谈茶叶。”汤姆盖上茶叶罐子,温柔地说。

王秀珍笑了:“谢谢。我会再来拜访的。”至此她完全放下了心,女儿交往的这群人都是些心地善良心胸宽广的人。

墙上的电子钟在人们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十二点。见卧室的门依然紧闭,露丝过去敲门。汤姆对王秀珍说:“我开车送你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