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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改名为王晓静了。”石青青艰难地吐露。

“王晓静。这名改得很好啊。”朱建明不以为意。

石青青对朱建明心怀忌惮。她不会忘记,是朱建明把她从当年的医疗纠纷中拯救出来,几年来又亲自提携她。当朱建明富含深意地问她愿不愿意与他一同到另一个地方工作。她二话不说点头。与朱建明来到省医的,除了她和张佑清尚有二十几名优秀的同事,涉及多个科室。朱建明的号召力可见一斑。

或许这个男人能帮到王晓静,石青青想。

一天夜里,石青青与朱建明约好,把王晓静带到了他家。朱建明嘱咐是贵客,要蒋郁芳亲自待客。蒋郁芳与保姆端了茶盘和点心行至客厅。见是江晓君她大吃一惊,泼了一地的茶水。

王晓静帮她捡起掉落的几包饼干,说:“阿姨,我不是江晓君了。我叫王晓静。也请别告诉辰宇。”

视线在对方脸上转了转,蒋郁芳想了想,趁朱建明不在场先来个下马威:“你与辰宇的事,我感到惋惜呢。不过现在辰宇与夏莎在一起了,你会找到比辰宇更好的男人。”

王晓静笑了笑,说:“阿姨是好心,又何必感到惋惜呢?我能理解阿姨的苦心。阿姨以自己的人生体验为了我们的未来做了众多的考虑,我们应该感激阿姨才是。”

这句话不软不硬,明着像是感激她的,实则是尖锐的嘲讽。蒋郁芳脸面不好看了。她抬眼一瞧。王晓静端端正正地坐着,脸上的笑似有似无,非常冷漠。之前她是没试过与江晓君当面对话,可仔细研究了私家侦探提供的资料。资料里显示江晓君从来就是一个淳朴烂漫的女人。她猜不着了,是江晓君改了名变了性子呢,或者江晓君本性如此?

朱建明这时走出书房里,手中拿了两本书。蒋郁芳过去与他说了两句。朱建明说她:“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孩子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吗?辰宇是大人了,他自己懂得分寸。至于今天来的两位客人,我说了,是贵客不能怠慢。”蒋郁芳闷闷地返回卧室。

两位来客起身向他行礼。朱建明摆摆手:“坐吧。这里不是单位里,也不是开什么工作会议。你们是来一个上年纪了的人的家做客,随意一点。”说罢他等着客人回位,自己方是坐了下来。

得到石青青的点头示意,朱建明津津有味地端详起王晓静。对于这个女人,他是很好奇的。在他想法里,能吸引到他儿子的女人,必是有过人之处超越了夏莎。是什么呢?是气质。有人说气质是内在东西,他则认为气质是内在与外在的一种完美结合。夏莎的气质是奔放的,深得想豪放一把的男子的喜爱。相反,王晓静的气质今夜在他看来,是传统的。一个非常传统的女人,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不正是许多男人梦寐以求的女人吗?所以,她改不改名没有关系,气质的这个东西到她这个年纪早已成型,很难再度改变。

朱建明微微地笑了,指向案上的两本书说:“石医生不是问过我平常喜欢看什么书吗。学术方面的你年轻,脑子比我灵活,吸取知识快,这几年看的肯定比我多。我床的案头常放的是这两本。”

石青青拿起第一本,是《资治通鉴》平装本,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枕边书。对于历史书籍她向来没什么兴趣,随便地翻了几页。书页泛黄,纸质粗糙,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印刷品。页面平平整整没有丝毫皱褶,要不是每几行有横杠和圈圈,与新书无异。她想把书递给身旁的好友。王晓静垂眉低思,对朱建明看什么书压根不好奇。石青青放了这本摸向第二本,朱建明突然哎了一声,她立即收回手。朱建明歉意地说:“我差点忘了。石医生是佛教徒吧?”

“是的。”石青青答复。

“这本书是一个修女写的。”朱建明说到这,有意望了望王晓静,“当然,我们首先摒除她的信徒身份,主要是她的善行让她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获受到世人的尊敬。而且,这本书其实谈的是人的行为道德。”

石青青是非常虔诚的佛教徒,两只手收放在膝盖上说:“我还是不看了。”相反,默不作声的王晓静安然地把手伸向了第二本书。这也是一本平装书,书皮为压抑的浅灰色,右上角有一张老妇人的相片,封面印有英文和中文,应是这几年出版的中文英译本。书的名字叫做《活着就是爱》,作者是Mother Teresa。

翻了几页开头的作序,似乎是某个伟人的传记有点无趣。沙沙沙纸页在她指间滑过,来到了正文的第一页,上面写着:

人们往往为了私心,和为自己打算而失去信心。真正的信心是要我们付出爱心。有了信心,我们才能付出爱。爱心成就了信心,信与爱是分不开的。

王晓静心窝里某处被这话击中而生疼了。爱心与信心,这不是在说自己吗?她面色骇然,戒备地审视朱建明。关于薛晴的事她后来从露丝那听说了。在对待婚姻的问题上,朱建明实在不算是什么好人,与她在外养二奶的父亲是一丘之貉。

“我与你一样是无神论者。”朱建明宽和地对她说。

王晓静不说话,把书合上放回原处。石青青倒是有兴致了,拿起它认真地看了几页,顿悟朱建明为什么推崇这本书。书的作者的话句句直视人心的险恶与弱处,并提出人在痛苦中更要学会去互相关爱。她不禁直言:“这是一个值得世人尊敬的人。”

“这两本书我不送你们。你们如果想要可以自行购买。”朱建明道,“但是我相信,至少你们会买其中一本。”

这话预示的东西很深奥。石青青敛着眉尖,踌躇怎么向对方提起帮助王晓静进入大医院工作的事。王晓静从这两本书悟得更透彻,朱建明是对她们早有所料、胸有成竹。

朱建明也不含糊,立马转到了正题对王晓静说:“关于你母亲的情况我听石医生说过了。我以为,从道义上讲我们对你母亲负有些责任的。你母亲现在是住在小医院的病房里吧。这样,让你妈妈转到我们的医院来。我们的医院有神经内科和颅脑外科、ICU病房,设备齐全,又有专家。”

“我们家没那么多钱,支付不起大医院的医疗费。”王晓静直话直说。

“你如果想让你妈妈好转,必须是到好的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医疗费的问题我认为不是问题,你到我们医院工作就行了。”

见朱建明主动提出,石青青些微惊异。王晓静警惕地问:“什么工作?”

朱建明屈起指节轻轻敲打扶手,问:“你拿了两个证?”

“是的。执业助理医师和执业护士。”她拿两个证,是现阶段国家政策尚允许医护不同专业互考,过几年说不定会改革,因此她抓住机遇多考了一个证,有备无患。

“我的意思是,以你现今的学历,如果走医生这条路会很吃力。”

“我不怕。”

“不,我指的是经济方面。年轻医生早期工作辛苦又拿不到钱。你总得负担你母亲的巨额医疗费吧。据闻你家还欠债。”

“那你是要我放弃医学?”

“我并没有让你放弃。你可以这样,到我们医院任双职。这个特例我开给你。”

“任双职?什么意思?”

朱建明从台几下取出罐茶叶让石青青冲茶,一边慢慢解释:“我们医院要筹建一个心脏中心,需要医护骨干。我们计划送一批年轻人到国内最知名的专科医院进修。据说你的英文底子很好,还是跟老外学的。刚好我有一位朋友,是来自美国心血管专科的护理专家。她这次是来北京走访各家医院学校交流经验,会留在北京一个月左右。我把你送去,你尽可能向她学习最先进的国外技术。为什么这么安排呢?国内护士的学历基本上都低,谁能上任到管理层看的是本事。你回来后,如果你学得好成为管理者。我保准你拿的报酬只会比主任教授少,比其他医生都要高很多。”

“你这是解决了经济的问题吗?”王晓静冷笑。

“是。钱是第一步。没有稳定的高收入,你想念书深造或是给你妈妈治病,都不可能实现。”

王晓静暗咬着牙,朱建明说的一点也没错。钱,是这世界上最庸俗却又是缺一不可的东西。

朱建明进一步指明:“你进修完回来工作。我会安排你一部分时间来完成医生的临床实践。然后我们医院在你升职称考试时会为你开相关证明。当然,一般升住院医生是两年,你可能需要比别人多一些时间。但是我认为,职称只是个外壳,牵涉的是名誉和经济,学术上靠的是各人的真本事。你要的是学识,而不是徒有其表。”

对方对于自己真是洞察秋毫啊。王晓静心底里冷嘲,问:“为什么是选中我呢?”

“你和石医生都有个特点让我很欣赏,你们的心很正。”朱建明说,“我相信你们未来也能坚定立场,拒绝外界的诱惑。毕竟,对于医生拿红包与药商勾结这种事我是强烈反对的。”

石青青面含微笑。这是对她职业道德最好的赞誉。王晓静则把眼扫向案上的两本书。如果是以前,她受到如此的嘉奖定是会热血沸腾,对朱建明的话深信不疑。可惜这几年她遭受的挫折太多了,看见了人世间丑陋的一面后很难再去轻信这么一个曾经为了自己私利抛妻弃子的男人。然而,这不意味她会以这个“愚昧”的理由拒绝朱建明所开出的优厚条件。一切为了母亲,她怎样都要去搏一搏。

一个月后,办妥母亲住院,王晓静与一批同事前往北京。诚如朱建明所料,有着同汤姆等人的相处作为经验,加上她这几年不敢荒废英语。在北京,她与外国护理专家爱莎的交通并无特大的障碍。爱莎邀请她业余为自己做私人翻译。她应同了,借此良机学到了宝贵的技术和结识了很多重要人士。爱莎走的时候,称美国护士缺口大,力邀她去美国学习发展。她婉拒,也坦承自己不能离开病重的亲人。爱莎深表理解和支持。

第四十六章

在北京的同一批学员中,无疑,她是最优秀的。归来之后,理所当然成为了心血管介入室的骨干。一开初,科室刚起步,大伙儿是同心合力,工作是热火朝天。随着科室业务的稳定发展,收益突飞猛进,内部渐渐有了摩擦。到了老主任表明要退居二线时,矛盾尖锐化。

如果是以前的江晓君,八成会像在广告公司傻乎乎地走进他人设下的圈套,最后怎么被人踢出局也不知晓,只能躲在家里哭鼻子。每次回想那时掉的眼泪,王晓静深有感触。

首先她明白了安逸如为何带她去买衣服。平常生活中可以节俭,但是在工作上即使没钱也得穿得体面。衣服牌子是外交需要的手段,是必须投资的。它可以显示出这人的品位和层次,有利于得到重量级人物的赏识并获得机遇。

其次,她学会了王莉的冷血,体验到了安逸如作为中间管理者的难处。在这样一个大单位里,人际关系比起广告公司更是错综复杂,有来历有背景的人比比皆是。相较之下,她是没有任何倚靠的人,凭的只是一门技术。她谨记肖祈当年对她说过的话,没有关系,只能靠技术取胜。一旦技术被人超前,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她不会有人怜悯。

几年下来,单位里的人对于她的工作作风大有赞赏,说她是兢兢业业恪守己责。固然她不偏不倚的态度也惹恼了不少人。尤其是那些喜欢在工作上谈私情走后门的,在她这里碰了钉子对她恼火得很,又没有办法找到合适的人选将她从岗位上替换掉。所以有些人对她感到惊奇,像她这样刚正不阿的人照理讲是很受排挤,很难生存下去。

刚正不阿?王晓静一听到这个词就想笑。在大众的观念里的刚正不阿,事实上代表了愚直。愚直的人自然无法在尔虞我诈的漩涡中存活下来。所以,刚正不阿也有它圆通的一面。她是对某些人很讲原则,对另外一部分人则要圆滑。谁让这个社会是一个群体社会,一个人无法独活。她必须紧紧依附住一个群体生活,有时候看不过眼的人和事也必须忍气吞声。

她是没有背景,可她有一群有背景的朋友,石青青和朱建明就是其中之一。她信任这两个人,是因为她握有这两个人的“把柄”。石青青是当年她母亲事故的直接负责人,朱建明是处理这起事故的最高负责人。这么说似乎玷污了她和石青青本来很单纯的友谊,可她从王莉的事吸取了教训,私下可以是很好的朋友,在工作上是没有友情而言只有同伙或是同伴。其区别就是,感情可以牺牲自己成全他人,同伙是同乘一条船不是同舟共济就是鱼死网破。从这点出发,她和石青青朱建明等人的关系是千丝万缕,应了杨森说的那句“不清不楚”。

因此,冷淡成为了她掩饰一切的极好的面具。至于她内心在想什么,就是老奸巨猾的朱建明也猜不透。朱建明曾对张佑清坦承:她除了她的母亲,无欲无望。没有欲望的人是无人能掌控住的。

是的。她之所以能在恶劣的夹缝中撑下去只是因为母亲。为了母亲,她绝不能示弱。即便是要她付出任何代价。于是,当矛盾浮出台面,有人想拿她作为打开缺口的牺牲品时,她十分警觉。

石青青与她商量:“你打算怎么做?”

王晓静像是闲磕一般提起:“还记得两年前的事吗?”

“记得。”石青青说。

两年前,单位里的一个科室,老主任与新主任不和睦。后来不知怎的,新旧两主任关系和好了,却调走了科室里的一批人。王晓静以为这个理是一样的。广告公司里安逸如和金哲善争权,最后两头儿相安无事,牺牲的是下面的小虾米。王莉的结局她是从他人口里得知。后来金哲善离开了那家广告公司,安逸如上台,王莉呆不住自己走了。所以,在这次两权相争中她不会明显表示站在哪一方。

“这样会不讨好的。”石青青说。

王晓静冷冷地笑了声:“近来我们那来了个学生叫做许知敏。护理部和护长找我,问我能不能带。我说,好啊。”

“你不是不带学生吗?”

“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带学生?你自己也不是挑学生带吗?”

石青青明白了,笑道:“看来这姓许的学生大有来头。”

“是。虽然没人对我说过她什么,可是感觉得出来。尤其是在这种时候特别要求我来带的学生,你想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对于王晓静惊人的洞察力,石青青是深有体会。不谈其它,就她自身在科室里遇到一些迷茫的人事问题,只要与王晓静一谈,事情的真相豁然开朗。

“你,准备拿这个学生当棋子?”石青青挑挑秀眉。

王晓静轻轻地笑着,喝茶不语。石青青这几年来处事的手腕愈来愈厉害。如今石青青是副主任了,连同明年正主任的位子是稳操胜券。朱建明介绍她们俩读的两本书。石青青买了《资治通鉴》,瞒着蒋楠在单位值夜班有闲空时拿出来慢慢翻读。她自己一本也没买,只是用特蕾莎著名的格言之一来激励自己:

“What you spend years building, Someone could destroy overnight; Build anyway。你多年来营造的东西 ,有人在一夜之间把它摧毁 ,不管怎样,你还是要去营造 。”

然后,她会从中想起了林晓生和肖祈,这两个我行我素的男人。他们不知道她的消息,她对他们的动向却是了如指掌。林晓生在两年前成为了牧师,实现了他的理想。他现阶段在美国行医,另一方面辅助汤姆的工作,每年固定一个季度走访世界各地的难民营。肖祈不知为何去了北京,已经是副教授级别了。

说来,她那年有事到北京几天。北京名胜古迹之多,她唯独钟情于人民英雄纪念碑。在她眼里,人民英雄纪念碑竖立在故宫对面,是一个极大的反衬。一个是上演着篡位夺权你死我活的故宫,一个是为了大众自我牺牲的人民英雄们。自私与无私,遗臭万年与名垂千古。故宫阴气很重,她去了一次没逛完就匆匆出来了。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她能很静心地面对它一天一个月一年之长久。碑前禁止人献花。她一清早准备了蒲公英,放飞于天空慰藉英灵。花儿散天,她听见了有人在喊她“江晓君”。她不敢回应。在北京会叫她江晓君的,据她所知,只有一人——肖祈。当时,她只能是狼狈而逃。

回来以后,她是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怕肖祈。

直至今时今日仍想不通,自己是畏了他的严,还是惧了他的心太软。不管如何,他不知她在这。她也没闲心去想这些问题。眼前最重要的是工作,掉以轻心只会变成他人的俎上肉。

不久,那名叫做许知敏的特别的学生来到了她身边。这学生的来路她很快便是大体摸清了。原来是墨家看中的媳妇。墨家的底细她听过张佑清提及。如果许知敏是心术不正之人,她也不会看任何人的脸面。但是,许知敏聪慧而且懂得做人。她何不做个顺水人情给墨家呢?同时借助墨家的人际关系来跳出这个漩涡。这几年她是在介入室赚了些,大姨妈王秀琳与她老公做生意赚了笔大钱,朱建明心存歉意帮她从原医院拿到了一笔和解费,几笔款加起来债务基本还清,日子愈过愈好。钱既然够了,而她在科室里并不快活,因为老护长总是像防贼一样防着她。她几度坦明自己不与其争权的心迹也无济于事。于是她把目标盯在了计划新开的同样赚钱的血透中心。

她这步棋走得很巧,走得没人看得出来,都以为是她学生在出谋划策。直到她跳到了血透中心,并且以新科室名义向上级申请带走了一批她看好的人才,其中不乏有曾经针对她的对手。她的不计前嫌更是让朱建明在家捶拳:“这女人啊——”

张佑清是不解:“怎么说?”

朱建明摇头叹笑:“我没看错人。我老婆看错人。像她这么有心机又寡欲的女人,如果成了我媳妇,必定能助辰宇在事业上一臂之力。哎,别提了,年轻人的感情问题咋们老的还是别插手。”

“辰宇不是要和夏家的女儿结婚吗?姓夏的那女孩我见过,也是蛮厉害的。”

“夏莎是一眼看就很精明。王晓静是你看不出来她很精明。你说,哪个更胜一筹呢?”

张佑清默。

“可惜,让她跑了。她去了血透,难保下次她会跳到外面世界去,我这栽培她的心思就全白费了。”朱建明啧啧有声。

张佑清听不出他这是赞是贬,问:“你对她究竟是有什么想法?”

“我不是曾让你要她带过封信到阜外吗?”

张佑清啊一声恍悟,说:“你这是想把肖祈勾来?”

朱建明煮水泡茶,不亦乐乎:“这么多年你自己也不是说,肖祈是你见过的最看好的人才。你到时退休,你们科室是青黄不接,接任人选断了一层。肖祈如果能来,正好。”

“难。”张佑清说,“以他的名气和技术,我担心我们这里是留不住他。”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恐怕不知道,肖祈在北京天天找江晓君。”

“你这小道消息从哪里来的,我怎么不知情?”张佑清不信。因为肖祈当年是为了事业抛弃江晓君远走高飞的。

朱建明当然不会吐露真言。这消息他是从墨家打探来的。更鲜为人知的秘密是,他和墨家老二墨振(墨深的父亲)是高中同窗。因此,安排墨深拜肖祈为师,让许知敏认王晓静为老师,都是他的安排。最终通过许知敏达到了他的目的。虽然,许知敏的病倒不是在他的计划之中,却是给他带来了意外惊喜——肖祈从北京来了。

肖祈不喜张扬。然而,许知敏的事使得他一来,不几天就弄得个几乎人尽皆知。都说从北京来了个年轻有为的教授,脾性更是不得了,坐诊一星期一天,绝不挂专家号。对于他为什么弃了首都跑到这儿来,是众说纷纭。肖祈早料到现今的社会是:歌唱得好不好,医术好不好,文写得好不好,书教得好不好,无关紧要;人们需要的是能八卦的噱头。因此在北京在这里,他都不敢“明目张胆”地找江晓君。

石青青是在他到的第二天得知他来的。她马上拨打王晓静家中电话,一打过去是忙音。她方是记起王晓静前天出差了,历时半个月。她便是踌躇说不说,自己则不敢主动去见肖祈。她心虚的原因是为了王秀珍的病情,半年来在王晓静的央求下她心软了,不惜用机器延续很可能脑死的王秀珍的生命。好在肖祈忙,这几天也没来找她。

终于拖到了王晓静归来。王晓静有个习惯,每出差回来无论白天黑夜都是先上王秀珍的病房。石青青原本今日不需上班,为了见王晓静一大早赶过来。她一路心想着到了王秀珍的病房如何与王晓静说肖祈的事,踏进科室只见肖祈杵在办公室门口一脸的铁青等着自己。

两人进办公室。肖祈默默地听,石青青把这七年来她所知道的王晓静的事详细地讲述。故事讲完是下午五点了。两个人早餐午饭都没吃,没觉得饿,只觉得心口溢得满满的。石青青说:“她妈妈是她奋斗至今的精神支柱,你如果把这个目标给剥夺了,等同于谋杀。”

肖祈掌拍案站了起来:“不!你这么做才是慢性谋杀。”

“你想怎么样?”石青青担忧地质问。

“我要先找一个人,确定一件事。”肖祈说。

“什么人?”

“我说了,他过来不一定会给你一巴。”

石青青脸一白。她是听蒋楠说,林晓生打过蒋郁芳一巴掌。蒋楠对此是敢怒不敢言,因是蒋郁芳理亏活该被教训一下,只好偷偷向妻子发泄:“他这是君子吗?!君子动口不动手!他动手不动口的!!”林晓生是那种不按常理的人,他一方面可以很世俗,一方面非常清高。她没有把握林晓生回来看见王秀珍和王晓静母女这样的境况会是什么反应。如果林晓生真是要打她一巴,她也认了,就当是多年前她犯下的错可以得到惩罚和救赎。

“林牧师他——”

“你也知道他现在是牧师了?”肖祈嘲讽道,“看来你们俩是对我们了如指掌。”

石青青咬咬唇。

肖祈不想为难她,说:“你告诉不告诉她我来了都行。反正我是要来见她,可以说是为了她而来的。”

“你是什么打算?”石青青为好友着想,戒心道,“又是像七年前一样吗?”

“我是来问她,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的。”肖祈表明态度时,并不是对着石青青,而是对向了门口,“进来吧。我知道你在外面,江晓君。”

第四十七章

王晓静握着门把的手在发抖。昨晚她在母亲的病房看护了一夜,太累以至从上午睡到了下午才醒。听科室里的人说石青青好象来上班了。她想着询问母亲这几天的情况,便是来敲主任办公室的门。头挨近门板,听见里边有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这个苛刻严厉的嗓音她一辈子很难忘记。她脑子晕眩眩的,不自主地转动门把开了条门缝想听清他的说话声。她是听得一清二楚了——“我是来问她,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的。”

“江晓君。对了,你现在是改名为王晓静。”肖祈重复了一遍,“进来吧。你从来可不是一个会胆怯的人。”

闻这话,王晓静把发热的额头顶住了冰凉的门板。江晓君是不会胆怯的,因为她天真不知事。可王晓静会胆怯。自从母亲出事,她很怕母亲会死。母亲死了的话,外公年纪又大了,大姨妈有自己的家庭,剩她孤零零一个。她只想要个家,为什么是这么艰难?七年来,姨妈给她介绍过不少对象。对方只要一听说她父母的状况,便是像躲毒蝎子一般逃之夭夭。姨妈怨,现在的男人怎么都这副德行。外公替她忧心。她一面安慰家人,一面死了这条找个老实人家结婚的心。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到了今时今日,变成是女人不坏男人不爱。纵观她身旁找到好老公的女友,石青青、王莉、夏莎等等,都是有一定手段的女人。像安逸如这种偏正直的女人反而三十老几还嫁不出去。无疑,在善良的女人观念里,耍手段的女人是公敌是狐狸精,是不屑一顾的。可事实是,狐狸精总是胜利的一方。

在吃过了林晓生和朱辰宇的教训后,她不再傻里傻气了。傻傻的一昧付出与退让,对于男人而言,他会觉得你很美好,却不会去珍惜你。因此肖祈的到来和直白,在她的想象之外又在她的意料之中。

“晓静。”石青青见门一直没开,担心地喊。

肖祈摆手阻止石青青过去,说:“你在这。我带她去外面谈。”

王晓静不停地吸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在她有了力气坚定地推门时,肖祈在另一边拉门。她一愣。肖祈机不可失地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往外走。

避开了多人的地方,下步行梯没人,她开始挣扎:“你想做什么?”

“我早饭午饭都没吃。我千里迢迢来到这。你这个主人请我吃顿饭,为我这个远客接风洗尘是你应有的待客之道吧。”肖祈停住步,像是很认真地和她讨论吃饭问题。

王晓静想了一下,轻轻地说:“等我上楼和母亲说一声,还得带个钱包。”

肖祈一见她说到她母亲时执着的眼神,愈是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放:“钱我有,先借你。我饿得快晕了,你陪我吃了饭再说。”

瞒了多年,对他是有点愧疚。她放弃了抵抗任他带着走。单位附近没有餐馆,两人坐车来到市购物中心的美食城。

“想吃什么?”他问她。

她感到好笑,这应是由她问他的。

“我来决定吧。一看就知道你是平常不注意吃的。”他接着一句,以多年前的观点直接否决掉了她的美食观。进了一家西餐厅,他点了两份商务套餐,又叫了瓶红酒。他本想着她会喊贵发牢骚,那是以前的江晓君,如今的王晓静安然地坐着,一副习以为常。

“她真的变了。变得更有女人味。”他思索道,打量她身上的衣饰。出身于美术专业的她,当过设计师,眼光必是独到挑剔。一套紫色的Burberry无袖及膝裙尽显高贵,春意盎然冬意未除,夜凉则外搭了件浅灰色的长袖毛线衣同样出自Burberry。Burberry是英国贵族的一个牌子,很衬她的气质。没有首饰,但是有发饰。一条紫色格子纱巾为拢起的秀发束了个蝴蝶结。发缕垂落一边肩膀,她含头低眉,两目漾情。这么一个安静又具有品位的女人,想让人不动心都难。

对于七年前的江晓君,他会感到她的可爱善良而情不自禁地想维护她。今天的王晓静,让他有种想亲吻想独占的生理冲动。石青青说王晓静失去了江晓君的纯真。在他看来,人总归要变的。变得怎样除了外界因素,主要是自身的态度。俨然,他来找她是对的。她果然没令他失望。

夜悄然落下。红色的液体在葡萄酒杯里一波一波地摇曳,配合着爵士女王Norah Jones的《Don‘t Know Why》,人的血液不由加速。

王晓静小心地切割着牛扒,对于刀叉的使用她依然不是很习惯。刀锋在肉上磨蹭,她抬眼瞅向对面。肖祈一切就是规整的一小块,叉起含进口中一气呵成。她想,他是没什么变。美食专家,服饰专家,享受生活的同时懂得勤俭持家,一个非常矛盾的男人。

“怎么了?”肖祈把手探向酒杯,发现她盯着他的盘子看。

“没有。我差点忘了,你是搞外科的。”他用刀叉的熟练度,足以令她戏谑他是西方人了。

肖祈失笑:“吃牛扒和外科有什么关系?”

“刀子用起来爽一点。”她轮过外科,不喜欢。外科整天是见血见肉,切除腐烂组织,恶臭扑鼻。怪不得人家说搞外科的是屠夫,心不够狠是下不了手的。所以,他和林晓生的心一定是很狠。于是,她歇下刀叉,问:“你为什么来这里?”

“你不是听见了吗?”他摇了摇葡萄酒,碰了下她的杯子。

铿的一声很轻,她却听得心惊胆慑,定定神说:“我没听见。”

“没关系。你考虑清楚再给我答案。毕竟,我要娶的是一个后半辈子与我过日子的女人。”

她直瞪着他。

他品了一口酒,又说:“晚上入睡前你最好喝点葡萄酒,有助于改善你的睡眠。”

“我睡眠一向很好。”她否决。

他叹了口气:“在我面前不要逞强。”

“我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