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云章却当着她的面杀了蒋沂南!不可饶恕!

身后敌人已远远甩开,女瑶和程勿共乘一骑。二人同骑,并无多少旖旎,因他二人都受伤惨重,眼前阵阵发黑。被女瑶抱在身前的程勿坚持了一段时间,到底身子一软,向下倒去,吐血吐在了马的鬃毛上。女瑶回过神立刻伸手捞他,再一见眼前景象,她抓着马缰停了马。

一声长鸣,马前蹄高扬,鬃毛张开,肌肉流畅。马匹一跃顿停之势极大,给身上的两人带去冲击。

二人从马上一同滚了下去,前方马停下的方向是悬崖,是滚滚江涛。已能看到云雾之气蒸蒸,水声浪涛声在下方哗哗作响。女瑶和程勿滚了几圈,在悬崖前停了下来。

女瑶抹把口上的血,松口气,放眼看四周:“歇一晚,养养伤再走吧。”

没人回应她。

女瑶沉默,低下头,看到程勿漆黑的眼睛。苍绿深林中,他乌色的眼睛与苍白的脸落在她眼中,让她看到这个少侠的羸弱,弱中,却几次从大人物手下逃生。他真是了不起,竟然能在曹云章手下活下来。

但是程勿目色沉沉地看着女瑶。

程勿睫毛下垂,挡住他的眼中神色:“你养伤吧,我不和骗我的坏人为列。”

他趔趄爬起来,推开她的手,他躲开她目光。腿脚颤颤,眸中湿润,然他意志坚定,他起身就要走。

女瑶:“”

她的脸刷地拉下去了。

哦,忘了。程勿这里还有个“恨女瑶”“你骗我”等着她呢。

第54章

出罗象门,星夜相追, 遍地苍苔, 千里绿林疾走。罗象门这名器大会一闹, 各大派都死了不少江湖高手,日后四大门派在天下人面前维持自己光辉的形象, 会困难很多。这一波闹出,魔教人士终于逃出罗象门时, 天已经黑了。

夜神和白落樱共乘一骑, 在星夜飒沓的密林中奔行。他们身后,朝剑门的弟子们还在紧追不放, 毕竟白落樱有个圣女身份。行这么一段路, 白落樱完好无损, 反是抱着她的张茂,脖颈动脉越跳越急。

张茂伏着身,将姑娘保护在身前。他手紧勒着缰绳,感觉体内血气直向上涌,头阵阵发痛, 周身也开始冷热难定寒夜中,伏在马身上,张茂喉结滚动,他平静的、默默的将已涌到喉头的血重新咽了下去。

之前在名器大会中硬生生挨了蒋沂南一掌,不致命, 却也不那么好受;之后陪白落樱偷马时, 少不得再和那些看守马厩的罗象门弟子大战。到底白落樱武功差, 笛子也毁了,白姑娘还在犹犹豫豫该怎么骗开那么多的弟子,张茂给弹弓装满弹,确保各种暗器都还在,他就冲了上去。直接的、不婉约的作风,击退了马厩那边的弟子,同时也让他伤上加伤。

这一段路,倒真是很惨,很不好受。

白落樱被抱在男人怀里,她靠着青年的脖颈,已经感觉到他身体的不适。且行了这么久,身下的马也渐渐疲惫。哪怕白落樱再御音影响马,马的奔速也越来越慢。白落樱心中一顿,忽而侧肩,手摸向青年的怀里。

张茂:“”

他一凛,抓紧缰绳。马一声长嘶,前蹄高扬,被勒得疯狂大叫。马口吐白雾,身上的夜神差点被这番变故从马背上甩下去。亏得张茂反应快,连忙调整姿势,这才抱着白落樱,险之又险地脚踩马革,从马身上翻落到了地上。同时,也让可怜的马停了下来,休息一下。

张茂抱着白落樱落地,火冒三丈:“你”

为什么摸他!

白落樱被他的黑脸、额上直跳的青筋吓得小脸一白,张茂看她瑟缩一下,意识到自己太凶了。夜神缓和一下语气,硬邦邦:“干什么啊。”

白落樱无辜:“后面人一直追着我们不放。我知道你身上有好多暗器啊、小箭啊、匕首啊、银针啊你专心御马,我想帮帮你嘛。”

张茂瞪着她无辜的漂亮眼睛:“”

反正不能乱摸他!

然心里千言万语,现实中,夜神半天没磕出一个完整的字眼,只知道用凶恶的眼神压着他的小情儿。白落樱困惑无比地仰头看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他这么发火。但是张茂救了她,他不高兴,肯定是她的错。白落樱乖乖低头,打算认错时张茂忽然拽她手腕,将她拉到一旁。

青年一言未发,但周身寒气凛凛,气势猛紧,白落樱立刻乖乖跟随。

听到身后马蹄声,目力惊人也已经看到了空中飞来的剑只。当是朝剑门追了一路的弟子。这帮弟子,真是烦人。张茂冷哼一声,手按到怀里,摸上怀中的梅花镖。只待朝剑门弟子一近身,他就飞镖杀之。

白落樱小声:“看,我就知道你身上暗器好多。”

杀手嘛,武功可能不是最高,但保命手法一定最多。如果把夜神抓起来倒一倒,身上恐怕能倒出几斤重的乒乒乓乓。

然张茂还没来得及动手,已经听到后方两声惨叫,伴随着马的呜咽声,还有“噗通”声。张茂凝神判断之际,后方大呼小叫、气喘吁吁的声音已经追了过来,在林中小心翼翼:“夜神?圣女?是你们么?”

这声音

白落樱“啊”一声:“是任毅和陆嘉那两个小子!”

青莲教的两个俘虏嘛。

任毅和陆嘉下了马,哆哆嗦嗦地在浓雾深重的林子里往前挪。两人武功近乎于无,胆子还小,亏得他二人武功差、不敢抖机灵冲到前面去,名器大会一场大闹,他二人虽被圣女带上了山,却硬是躲在角落里没敢出去杀人。正是如此,名器大会的大变没波及到两人身上,蒋沂南疯了后,马来了后,任毅和陆嘉唯一大胆的举动——就是抢了马,赶紧往山下逃。

他们捡着小径走,绕来绕去,没料到隐约看到前头夜神的高大身影。两个墙头草当即大喜:虽然夜神不是什么好人,但正是因为夜神不是什么好人,才有可能保全他们两个小人物的性命啊!

两人从斜刺里冲出,用绳子绊倒马,将两个追兵甩下马去。他们帮夜神解决了夜神身后紧追不放的两个朝剑门弟子,才敢小心走出,深情呼唤夜神。如今凉夜,前后无人,敌人神出鬼没,他们两人抱成一团,觉得没有夜神,他们好危险。

“夜神、圣女夜神、圣女”

眼前陡得风过,张茂和白落樱从树后走了出来。

白落樱瞪大眼:“咦,你们两个!居然还活着啊。”

任毅和陆嘉尴尬地红了脸:“圣女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小人物才活得久啊,像名器大会上那些出风头最多的,不是重伤,就是死了以后江湖,未必不是我们小人物的天下呢。”

白落樱弯眸笑,她笑起来真漂亮,顿将两个小喽啰闪得神魂颠倒。

看白落樱自然无比地走向两个小喽啰,她笑盈盈地和两个小人物对话,完全没有平时和自己在一起时的安静。张茂冷眼看着,心中颇不爽。张茂不爽之后,他咳嗽一声,吸引白落樱的注意力。张茂:“以后不许乱摸我的胸。”

任毅和陆嘉眼睛瞪直:咦!在我们看不到的时候,你们两个做了什么啊。逃亡之际还有功夫调情,圣女和夜神太厉害了。

白落樱脸蓦然一红,气得跺脚。她旋身一扑,扑到张茂身前抓着他手臂就打了一下:“我没有!你胡说八道!”

张茂纹风不动,任白姑娘打他的手臂,他只眯起了眼。他享受白落樱在他身边,他不喜欢白落樱总跟别人比跟他亲。他才是救她的人张茂口中不好意思直说,也说不出口,他只绞尽脑汁把白姑娘骗到自己身边。他的弯弯道子,想来一般人也猜不到。

被夜神扫一眼,任毅和陆嘉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地表示:对对对,我们猜不到。我们这种老江湖,绝对猜不到你这种纯情大男人在干什么。

四人相汇,听两个小喽啰说后面没人追来了,他们各牵着马在林中慢悠悠走。到这会儿,几人才有功夫交流名器大会上发生的事。张茂和白落樱知道得最少,他们去马厩前,斩教教主女瑶还独当一面;他们回来后,女瑶已经受了伤,连程勿都下场了。

两个小喽啰:“那位程少侠是咱教主的姘头么?女瑶教主就是厉害,随便找一个姘头,那姘头都能在曹掌门手下活着。这可是很了不起了,就是谢微、蒋声那样的,也就是能在曹掌门手下活着而已。”

白落樱怅然道:“我不知道。我上次见到程勿时,他还被女瑶欺负得掉眼泪呢。”

两个小喽啰面面相觑:掉眼泪?太夸张了吧。

白落樱忧愁道:“好久没见女瑶了,我好想她。她那个混蛋虽然我知道她活着,可是她鼻孔朝天,都不跟我亲自说。教主就是厉害,不把我的意见当回事,只命令我,哼。”

两个小喽啰互相看一眼,心情复杂:白圣女在抱怨女瑶教主呢。蒋沂南的死,让他们从另一种角度看白落樱和女瑶的关系。他们想,也许女瑶并不是如他们猜的那样一味打压白落樱?前任白教主,似乎是在保护她女儿?

张茂牵着马,沉默地在旁边走着。他听白落樱和两个喽啰聊得绘声绘色,他也想插一句话。但是往往他绞尽脑汁才想出一句俏皮的话,那三个人巴拉巴拉已经笑着说到下一个话题了。张茂只好憋屈的,继续沉默。

反是白落樱说了一会儿,扭头盯着两个喽啰:“你们眉来眼去的也这么久了,商量好了没?想清楚到底要怎么告诉我了么?”

二人一惊:“!”

圣女大人竟如此洞察人心,知道他们在欲言又止。

两人犹豫一会儿,还是诚实把蒋沂南的事说了出来:“那个蒋沂南,他生了心魔”

白落樱怔然,眼睫轻轻颤了一下。踩着脚下簌簌落叶,半晌,白落樱问:“是那个很卓尔不凡、很有魅力的男人?”

是那个打下她笛子的、笑得很疲惫很伤感、将她看了一眼再一眼的男人?

白落樱握住自己的手腕,静静的。她某一瞬,感觉到脉搏的急速跳跃,感觉到心脏的骤然疼痛。她痛得背脊上出了汗,她低下眼睛。她想,那原来就是她的父亲么?母亲从不说出口、却一直挂在心上的男人?

白凤的最后时刻她喊“沂南”,原来就是蒋沂南啊。

母亲不告诉她,便是不想她和女瑶姊姊去找人麻烦。母亲从不提那个男人,白姑娘从小也不敢多问自己父亲是谁。白落樱是自小懂事的小姑娘,她体谅母亲的难处。哪怕母亲临死前喃喃“沂南”,白落樱也从未想去深究。她想母亲不愿她相认。

母亲养大了她,对她这么好,她若是去认一个陌生人当父亲,她多愧对母亲

白落樱垂着的眼睫上水渍轻凝,她微微笑。她那逝去的父爱啊。她一生就见过他一面,之后他便死了。他什么都不想说,她也什么都不问。只是为何在事后听到他死了,心里会这般难过?

旁边三人盯着白落樱。某一瞬,他们看着这位圣女恬静平和的侧脸,心中顿了再顿。她走在星光下,她周身像是点缀着柔和光芒。她低着眼睛微笑的样子,疲惫、哀伤、自怜,慵懒的,优雅的,沉静的和他们所见到的那个男人,多么像。

白落樱长得像她母亲,性格中,却到底遗传了她父亲的一点。

静谧中,白落樱的手腕被青年握住。她侧头,看向张茂的眼睛。张茂沉沉问:“你是否希望把你父亲的尸体从罗象门中偷出?”

白落樱愣了一下,然后她眼睛弯起,摇摇头笑:“不,他是属于罗象门的。他不是我斩教的。虽然他是我父亲,但是、但是他离我而去我想,就这么结束吧。”

张茂握着她手,无声地给她力气。四目相对很久,夜神想憋出一句安慰的话,嘴张了又张:“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白落樱:“”

两个小喽啰:“”

噗一声,白姑娘被逗笑,笑倒在夜神怀里,前仰后合。她伸手指撩男人胡茬扎手的下巴,浑身发抖,一点儿也悲不下去了:“会不会说话啊夜郎?我母亲都死了,你就不要‘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了吧?你是想气死我母亲,还是气死我父亲,还是给我找个后爹啊?”

张茂涨红着脸,闷不吭声。倾而他耳一动,突然出手搂起怀里哭笑不得的白落樱上树。星如银河流动,树影在顶婆娑,他一纵七丈,身后砰砰两声,两个小喽啰吓得大喊。那破风尖锐声从四面八方追逐而来,夜神眼眸缩起,带着白落樱在深林中起跳,连续躲开多次攻击。

攻势一停,张茂肩上还是刺入了三枚银镖。他抱着白落樱,侧头向一个方向看去,肩部出了一片血。白落樱手当即捂住他肩膀,靠着青年僵硬绷实的肌肉,白落樱紧张看去,见苍树树枝上头,立着几个黑衣人。

天鼎阁的杀手。

白落樱深吸一口气。

张茂长身而立,静静等候。林中风雾轻飘,吹起青年的衣袂,却拂不起青年身上那挺拔无畏之势。

天鼎阁的杀手们轻笑:天下第一杀手嘛,夜神张茂,有自傲的资本。

天鼎阁的杀手站在高处,抬了下手,示意自己并无敌意。但是张茂寒着眼看他们,压根不动,也不问他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找上来。站在树上的几个杀手沉默了下,主动说道:“镖上没毒。只是试探下夜神的功夫是否还在,我等不曾有恶意。”

张茂还是不吭气,阴沉的眼睛轻动,眼看已经在想如何留下他们了。

几个杀手向后退,不敢小看张茂。他们快速说完自己的目的:“夜神消失数月而不归,天鼎阁里夜神你留下的财产,已经全赔去了买方,阁主大人还自己掏腰包垫了些才够。阁主很生气,要夜神你快快还他钱!”

张茂脸皮抽了一下:还钱!又是还钱!

他怒道:“我接过那么多生意!”

上方的杀手笑道:“十有九成都赔钱啊。夜神大人你脾气这么大,赔钱多正常啊。”

想其他杀手暗里杀人越货,明里豪宅美女,过得多风光;只有夜神暗里杀人,明里还在继续风餐露宿。夜神的生平,让天鼎阁中的杀手们感到安慰:虽然夜神最厉害,但是夜神最穷。武功那么好,好像也没什么用。

上方的杀手们继续笑道:“阁主还让我们传话,夜神几个月不联系,是不是忘了主人?别的人随便坑,夜神若是把主人坑了,那就不好了。”

他们笑着说完,向上方再跃,便离开了这个地方。他们来去如风,当不敢在张茂面前久留。但哪怕他们动作如此快,白落樱身边的张茂还是倏而纵起如电,快速跃起追向他们。

手中指虎中银针出,扎中前方一人胸口!

在半空中一旋,一拳打中从后方要遛的人鼻子。

长腿一踢,全身缠去,扣住那武功最厉害的一个人。

下方的白落樱、再次死里逃生的任毅和陆嘉,三人眼睁睁看着张茂拖着身上的伤,硬是一跃而起,把三个人都从高处打下来了。张茂落到地上,一脚踩中一人心口,碾了碾:“我主人是谁?说!”

三个倒霉的来刺探夜神的杀手大气喘不上气,满目惊恐:“!”

两个喽啰:艹,这男人好凶残。

白落樱默默后退。她忽而想起一事:夜神失忆了一部分,她好像给夜神捏造了一个情人的身份。看男人这种杀伐力度,将人踩在脚下的狠意白落樱想掉头就跑。

完了!

他知道真相后会杀了她!

白落樱那边折腾不已,女瑶这边也不枉多让。

程少侠真是一个坚强的强硬人儿,说恼女瑶,他是真的恼。他们从黄昏时进入林子里,到悬崖边。到天已经微微亮了,程勿都坚决拒绝和女瑶为伍。他把马留给女瑶,他什么也不要,他掉头就走。女瑶脸拉得很长追他,她心情不美妙,却硬是压下心中暴躁,软下语气讨他欢喜。

但是程勿面沉如水,低着头一瘸一拐地赶路,就是不理她。程勿心真狠起来,眉目清冷,与人间世隔断距离。他的疏离很容易,他冷清淡漠,好像平时的温言细语都是假的一样。

这般有主意的小破孩!难怪敢离家出走——

“程小勿,江湖是很险恶的。你一个小孩子最好不要乱跑。”

程勿心想:对,很险恶。你就很险恶!

“姊姊也不是故意骗你的,见你可人爱嘛,忍不住逗一逗,谁知道你当真了呢。”

程勿心中起火:滚!讨厌你!你总欺负我!看我那样,你很得意,很开心吧?

越劝,女瑶的耐心越差。

夜深露重,两人明明都受重伤,正是该养伤之时。现在,程勿走在山道上,女瑶跟在比他高一些的山道上。他受了重伤,走得缓慢;女瑶也没比他好多少。女瑶真是不理解,至于这样拖着残躯也要矫情么?

女瑶气喘、体虚,手脚发凉。她走不下去了,她站在高处,手叉腰。天边晦暗的红光隐隐约约照在女孩身上,女瑶毫无耐心地厉声问:“程勿!好话说了一晚上,你一字不吭!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是不是非要离开我,非要和我分道扬镳?”

少侠的眉目在清晨中染一层红晕,他依然的眉清目明。哪怕衣衫因打斗而破烂、哪怕每走一步体中伤势都加重,他也不回头,不看向女瑶一眼。女瑶那般严厉的问话,程勿眼睛平视前方,下巴抬着,他根本不答。

高处的女瑶被气笑:好好好,程小勿你很有骨气。姊姊我就喜欢折腾这么有骨气的人!

女瑶不耐心追了,她目中戾气一起,忽如大鹏展翅般当空跳起,向捕捉小鸡般往下扑纵。想程勿也是伤势极重,女瑶从高处一扑,就将他扑倒了。两个受伤的人滚在地上,程勿被女瑶压得一口血吐出。

女瑶箍住他脖颈,手掌按在他颈肩动脉上。

程勿大气:“你、你滚开!”

程少侠安静了一路,终于开了尊口。他挣扎,可是女瑶紧紧缠着他。女瑶捏着他手骨,恶狠狠道:“姊姊屡次给你机会,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程勿气得再次吐血,他绊她勒着自己脖颈的手。女瑶也受伤,他也受伤,但女瑶比他强的是,她的武学渊博,一旦缠上他,她的力道不大却很巧,她很难被程勿挣脱开。程勿一开始不敢跟她动手,后来发现他不动手不行。他咬着牙拼上内力翻身压下她:“滚开!”

女瑶伸出两指,捣他眼睛。

骇得程勿向后仰身。

他一仰,女瑶再次腰间一拧跳了起来,将他压在身下。程勿手向她腹部打去,女瑶承着这力道不躲,手指点向程少侠的胯下部位。程勿脸气得脸通红,又不得不回手自卫。他再次被闷闷的、稳稳的压了下去,女瑶一指点中他脖颈动脉,程勿的眼泪当即流出。

他气得发抖:“混账专攻我下三路!”

两人贴身而打,你来我往,手下不留情。程勿的武功都是女瑶教的,他的反应都在她意料之中,虽说眼下是菜鸡互啄,程勿照样被女瑶克制得死死的。而且女瑶不讲规矩,程勿不敢碰她伤处、不敢碰她胸,她就敢碰他少年郎不该被碰的地方,逼得程勿步步后退。

程勿只知道骂她:“放开我!你混蛋!坏女人!”

女瑶:“你就只会骂这两三句?”

“姊姊真坏的时候,你只是个不长毛的小孩子而已。”

程勿眼红,怒瞪她:“有本事你杀了我!”

女瑶眉目清明,当即一手扣着他腰,另一手掌往下拍去。程勿瞠目——艹,你竟然真的动手杀我!

满天的委屈,水漫金山一样填满胸脯。程勿胸脯中那宝贵的心脏脆弱无比,不肯相信她真的要杀他。明明是他说的,可是她一动手,他就满腔委屈愤懑。他瞪大的眼睛,他受伤的眼睛在说:只能我骂你,你不能还手,你不能杀我。我讨厌你,但是只能是我讨厌你。

女瑶心中一定,目光温温落下:哼。

她的手掌拍下,按在他前额眉心。程勿刹那之间魂魄飞起,以为自己要死了。他心死如灰,想自己被这妖女骗得团团转,恶果自食。但女瑶的手按在他眉心,只是温温凉凉的,并没有杀意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