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瑶连喝了三杯茶才缓过来,精力稍微提起来了一些。程勿虽然对她的麻木很不满,却依然端茶递水、搂着她肩照顾她。等女瑶有精神了,蜜饯引起来的气,程勿也消得差不多了。程少侠重新开口:“女瑶,你昏迷的这段时间”

女瑶看他一眼,奇怪道:“你怎么不叫我‘姊姊’了?”

程勿:“”

他怒道:“我就叫你‘女瑶’!女瑶女瑶女瑶!我帮你做了这么多事你还有意见?你知道你昏迷的时候,谁帮你应付燕王么?谁帮你查你魔教弟子的人数么?谁帮你处理你丢下来的那些事务”

女瑶慢悠悠:“知道。这些是小白的任务。”

程勿气得倒仰,一口血差点喷出:“你你你!你真是朽木不可雕!”完全体会不到他见到她醒来后的快活,体会不到他想讨好她、让她夸他能干厉害的心情。

女瑶抬目,黑暗眼睛瞳孔微张,凉凉地瞥他:“朽木逼你雕了?”女瑶醒来后短短几句话,把程勿气得眼睛一下子红了。看到少侠温润赤红的眼睛,睫毛颤抖,握紧双拳忍怒女瑶才找到了轻松感。真好,程勿还是程勿哪怕那日,他杀红了眼,一身血地与她依偎着,眉目冷冽,看着陌生可怕但是终归,程勿还是她喜欢的那个程勿。那个,会红眼红脸、温润良善的少侠。

女瑶放下茶杯,把话题拉回来:“小勿你的任务是”脸板了起来,她声音几多揶揄戏弄,“好好练武了么?”

程勿再次被噎得说不出话,同时脸色变幻精彩。他俯眼与女瑶对视,疑心女瑶是刚醒时看他在玩转盘,才故意拿“练武”来激他。女瑶眼里只有练武,练武成了天下第一,她才会满意。不然她见到他,总是要问他的武学,她真的特别关心他的武功

程勿眸子一缩,想到白姑娘哽咽说过的话。女瑶身体好差,即便在小玉楼休养了半年,效果也甚微。更何况来到洛阳后,女瑶又不听人劝,动手了好多次。白姑娘说女瑶有多在乎他的武功,说她自毁前程已毁得根基难以修复,她在武学大道上前进的路几乎被堵死了。她唯一的希望,就是程勿崛起,崛起到足以支撑斩教的地步。

程勿怔怔看怀里姑娘羸弱清瘦的样子。她何等虚弱,靠在他肩上,长发也稀疏很多,眉眼清秀中透着死气,她幽静的眼睛,在巴掌大的小脸上显得何等突兀。她不再是强大的、让他追赶不上的女瑶,她和他的距离,在女瑶一次次病后,被拉得越来越近。

他越来越强,生机勃勃;她越来越弱,死气缠绵。

程勿忍下心中的涩意和泪意。

他不受女瑶的戏弄,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握到她手的一瞬间,程勿更加心酸。屋里烧着炉火,他被热得后背汗湿,她盖了好几层被子,手却还是这么凉。她的体质,是真的坏了很多。程勿在女瑶的诧异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拨开她,与她十指相扣。

程勿面色沉静,低下眼睫,温和而坚定地看着女瑶:“练了。我现在每天都练武,不照顾你的时候,没人找我问魔教事务的时候,我都在练武。我在融会贯通,在研究《淬阳诀》的日月篇,在研究陶师姊给的注解。有些地方没懂,但我每天都学,都想,总会懂的。《淬阳诀》还有些遗失的心法,终我一生,我都会自己研究出来的。你也说我是练武天才啊女瑶,你看我短短几个月,就已经入了门。即使现在对上程淮,我也不惧一战女瑶,我在变强。”

女瑶愣愣地看他。

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少侠的眼睛坚定地望着她,她有些承受不住他灼热的充满激情的目光。女瑶躲开他视线,窘迫地“唔”了一声。她被握着的手心出了汗,她开始局促不安。

真是意外她也有今日。

她居然有被程勿压着的感觉,太奇怪了。

程勿说:“从今天起,和我在一起,任何战斗,你都不要参与了。女瑶,你想杀谁,让我来;想跟谁打斗,也让我来。我需要战斗,战斗能让我成长更快。你就好好休息,在旁边戒护就好女瑶,等这些结束,我们就可以回落雁山了。”

他一笑,目光微亮:“回到落雁山,你就嫁我,好么?”

女瑶怔然,被程勿激得躲开的视线重新移回来。她仰头,看程勿认真的样子。他专注凝视她,目中情挚。他紧绷着脸,眼中光华跳跃。与她紧握的手,不自禁地颤抖,出了汗渍;他的胸膛心脏狂跳,他的肩膀肌骨僵硬女瑶微微笑起来,若有所思。

程勿怕她矢口否认。

怕她那日在皇家园林的说辞,只是为了稳住他。

她对感情很不自在,不喜欢这种太过灼热、刺激得想要烧毁一切的浓烈情意同时间,程勿也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孩子,他和她一样对爱情很陌生。可是很陌生,他又很期待。

女瑶微心酸,她的小勿,初初动情,就遇上她这种冷心冷肺的人小勿真是命苦。

女瑶深吸口气,抬手抚上他几日不见削瘦了些的面孔。少侠肤色冷而白,眼睛漆黑,鼻高唇红。如今是少侠风采,等再过几年,他面容更成熟些,气质更内敛些,那便是温润尔雅的公子了。

握她手的力道一重,程勿紧张地看着她。

女瑶道:“以后,要是我有做得不好的,你别生气,别再和我闹别扭,一走了之,让我找不到你。我找不到你,会很慌,很想你”

程勿惊讶,眉心跳了下。他的眼睛看着她,好像在说:真的么?你会担心我?我还以为你冷血无情,根本不在乎我。原来你想我,你想我什么。他咬了下唇,略微不自在,又略微欢喜。他想要扭扭捏捏,说你不必担心,我武功很好;他还想说我再不走,再不离开你了;我也很想你

女瑶贴着他面颊的手向下移,指尖擦过他的唇,放在他颈间。手指感觉着少侠稳定跳动的颈间动脉,女瑶面无表情:“我真想杀了你。我恼我当初怎么不杀了你,让你来挑战我的感情极限。”

程勿:“!!!”

这就是你的担心?!

女瑶:“我居然被你这样的小孩子栓住,由你在我的忍耐边缘跳来跳去,来回折腾我。我要是一开始拍死你,就省了多少事。我可以掐死你,捏死你,甚至在落雁山无名宫时,一剑杀了你都是好的从来没有人敢质疑我,质疑我的人都滚蛋。从来没有人敢管我,我师父都不管我。没有人在我说了不许后,还非要挑衅我。我说东,他就要往西走”

程勿:“!!!”

女瑶咬牙切齿:“你走后,我每天都在想怎么杀了你”

程勿大气,腾地站起来:“你!你居然想杀我!你这个坏蛋,混账”

女瑶:“看,还有这种样子。一副受尽委屈、我敢碰你一根汗毛就是我混蛋的样子。”

程勿:“”

他大怒又大气,他气得说不出话,含情脉脉的告白,结果被女瑶弄得杀气凛然,如此血腥。他眼睛一下子红了,他不就是喜欢她么?她居然觉得他在挑衅她的威望可是她就是应该为他让步啊。她就是不可以欺负他,伤他心啊

程勿肩膀哆嗦,女瑶说的他太生气了。他想不到自己伤怀想念女瑶的时候,女瑶居然想的是怎么杀了他。程勿手指颤颤指床榻上的女瑶半天,看她虚弱的好像下一刻就要晕过去的样子,程勿实在说不出难听话,也不忍心气她。他哆嗦半天,终是气得一滴热泪掉下来。

女瑶无表情:“还很娘,我说得厉害了,你就给我掉眼泪,毫无男子汉气概。”

程勿:“闭嘴混账!”

他一把擦掉自己的眼泪,眼前却还是雾气濛濛。他强忍着委屈,眼泪在眼中打转,实在气得不行了,打又不能打,骂也骂不过。程少侠悲痛欲绝,觉自己一颗心都要摔碎了。他扭头挥袖,转身就要走。

却是手腕一下子被女瑶的大力扯住。

她到底比他强,哪怕伤成这样,巧劲从后一扑,就将程勿拉得一个趔趄。程勿踉跄摔向后,女瑶扯着他手腕,他摔坐在床头。程勿抬头,女瑶一推,就将他推了下去。程勿又委屈又惊愕,他瞪大眼,看脸色沉沉的女瑶跪在他身上,俯下身,唇贴上了他的唇。

唇齿相挨。

程勿的呼吸一下子停住了。

半晌,他声音抖得沙哑:“起开。你不是想我死,想得要杀了我么。你还这样干什么?放我走,我就不碍你视线了。”

女瑶反握他手腕,用心地将他隽秀的面孔一看再看。她闭上眼,再睁开眼时,还是看着他。女瑶淡声:“放你走?程勿,我绝不会放你走的。你死了这颗心吧。一生气就跑算什么?再生气,跟我打就是。”

程勿仰脸看她,他抿着唇不说话。

看女瑶一脸平静:“程勿,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程勿绷着脸半天,两人的气息交缠,他的呼吸被她拂出的芳气催得紊乱。他的动脉跳动飞快,他忍了半晌,仍是没忍住。程少侠红着脸,轻声:“我也是。”

女瑶:“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是保护他,就是什么都挡在他面前,给他最好的成长环境。我认为武学天下第一才是最好的,我就想让你当那个第一。我不懂期期艾艾的各种心事,也不知道怎么让你更开心。我学了一身好武功,我可以和天下强者为战,但我不知道怎么能让你笑,怎么让你每天开心。”

她低头,散发落在他面颊上,看他脸上肌肉骤缩。

女瑶平静道:“可是我想让你开心,让你每天都过得快活,让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受不了任何人违抗我,但是如果是你,我可以忍耐,可以退一步,可以一退再退。我不会的,不懂的,都可以学着来。我方式也许极端了些,但是程勿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你。”

“全心全意、全无保留,我有什么,都愿意给你。”

“我是喜欢你的,是愿意和你成亲的所以小勿,别怀疑我的感情。”

她贴着他的面,温和道:“别再离开我,让我生气好么?”

程勿呆呆看她——他万万想不到女瑶会对他说这样的话。

万千炽烈感情如洪如电,从天外狂奔而泻,冲刷向他。他全身颤抖,战栗满满。那浓烈的感情,那不自信的、那踟蹰的、那害怕的都如风一样,在空气中被吹散了。程勿猛地抱紧女瑶,他目中泪水一下子聚起。

千言万语到口边。

程勿哽咽道:“嗯!”

女瑶可从来不哭,她低着眼:“看,又哭。这都哭,你这辈子还能有出息么?”

程勿:“”

他欢喜得哽咽,却又被她说得脸热。他伸袖子就要擦眼泪,女瑶却低头,吮上他的脸。程勿呆滞,泪眼朦胧,傻傻地看身上的姑娘张口,粉红舌尖伸出,舔了下他脸上的泪点。女瑶闭眼,再睁眼时,慢慢道:“很咸。”

又一笑:“还有点甜唔。”

她被身下的少侠抱住,唇被堵上。程勿翻个身,就将她压在身下,他迫不及待地亲她,热情地吻她。他那激动的情意宣泄出来,他发着抖,将姑娘压着,手捧着她的脸。他忘了女瑶刚醒来,忘了她身体虚弱,他就是想亲她

门被敲两下后自动推开,白落樱声音欢喜地跳进来:“女瑶!听说你醒了对不对啊!”

白落樱一眼看到床上滚在一起的少年男女,少年完全将姑娘压在身下,姑娘柔软的长发拂在少年的袍袖上白落樱顿时面红耳赤,尖叫一声后捂住脸。床上那两人一下子跳起,满面赤红。白落樱已经往外退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们继续、继续”

女瑶醒了,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程少侠在积极地憧憬筹备他和女瑶的婚事。按他的意思,等回到落雁山,他就要娶女瑶。女瑶虽然觉得跟四大门派斗,哪有那么容易回去。但是看程勿那么高兴,她就不反驳,让他高兴着吧。

程勿恨不得到处跟人说他求亲成功了啊——是真的成功了!女瑶都醒过来了,也没有否认。

程勿还用心地照顾女瑶,一日三餐,嘘寒问暖,不许她下床,要她好好养身体。她稍微有点用武力的意思,比如想用指风关个门窗,程勿都一脸斥责地看她,直看得女瑶心虚,抬手保证自己什么也不会做;女瑶就是想下个床倒杯水喝,程勿都要飞冲过去地喊:“别动!我来!你好好养病!”

女瑶外伤不重,受的都是内伤。但程勿的架势,完全将她当残废一样照顾。

习惯着习惯着,不过三天,女瑶就喜欢上这种全心全意被人照顾的感觉了——好像什么都不做,连魔教事务都不操心,感觉也挺好的。

而最先知道女瑶教主喜事将近的,是白落樱。白落樱喜极而泣——她的女瑶师姊,还有嫁出去的一天!多难得的,斩教的前几任教主,都没成过亲啊!除了小白的母亲跟情沾点边,生了个女儿,证明教主能生孩子;但是概于魔教教主的寿命向来短,大家都觉得魔教教主可能是活不到成亲的那一天总之,魔教教主一直光棍着。

斩教已经百来年没办过喜事了!教主从来不成亲弄得刚入斩教的新教徒,还以为他们教主练的功法有问题,不能近色之类的。

然而那些终究过去了!

女瑶是会成亲的!程少侠嘛不光是男的,还很优秀,关键的是女瑶喜欢。

白落樱自从大战后心情持续低落,除了在女瑶面前会笑,其他时候脸上都笼着一层黑气压。自从得知这个好消息,白落樱开始积极筹备婚事。和四大门派为敌的事是女瑶考虑的,柔弱如白落樱,办婚礼就好了——

于是当晚,张茂就黑着脸出现在了白落樱面前。白落樱奇怪看他,看夜神忽然悲愤欲绝:“办婚事?你要嫁别人?!就因为我们这一点儿事,你就要嫁别人?”

即使还在冷战,夜神这出类拔萃的理解能力,也让白落樱吃惊地瞪大眼:“”

得多不关心身边事,才会以为是她要嫁人啊?

第88章

过了节后, 各类日程重新开始正常运行,封了很久的雪,在官府人士的铲动下, 也快消了。节后几乎没什么活动, 随着燕王登基时间临近, 洛阳与外界的联络开始接轨,斩教的事务也忙碌了起来。因为教主女瑶卧病, 程勿每日最重要的事情是练武, 处理斩教日常事务的事,一直是圣女白落樱的重中之重。

白落樱一直忙得没有时间, 张茂数次想寻她解决两人之间的矛盾。一则,他不擅言辞,看到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二则,即使他支吾出一句“你还好么”,白姑娘鼻孔朝天, 也从不理他。夜神很无措, 他安静地窝着, 左右徘徊,他终于被炸出来, 忍不住冲到白落樱面前,是因为他听到斩教教徒私下讨论圣女要他们准备婚事。

晴天霹雳!

夜神理所当然地觉得, 圣女要人准备婚事, 那肯定是圣女要嫁人。

白落樱还在跟斩教教徒训话呢, 夜神寒着脸把她拉出屋, 站在廊下质问她:“你要嫁谁?!”

白姑娘揉着被男人抓得酸痛的手腕,一下子推开他,往后跳开三步远。夜神拧眉,往前走;她便往后退。她再三退步的动作,让张茂一怔,目中明显浮起震惊难过的神色。张茂后知后觉意识到白落樱不想他靠近,他一瞬间呆立原地,心脏如被人重捶,钝痛无比。

白落樱靠廊柱而站,是一个防备的姿势。她眼睫如剪春风,明眸善睐,眼睛里倒影出他胡子拉碴的消沉样子。明明三步之近,但两人却像是属于不同世界。

他误会了白落樱想,他以为是我要嫁人呢。

所以脸色这么难看,凶煞,如恶鬼般。

白落樱却并不解释,也没有如往常般掉头就走。她和夜神纠缠这么久,有些东西也让她疑惑,近而疲惫。借此机会,白落樱轻声问:“知道我要嫁谁,你想干什么?”

夜神目光阴鸷,沉声:“杀了。”

白落樱眸子一缩,想果然是杀手作风。她再问:“那你杀了人后,我再找到新的夫君呢?”

夜神冷酷无情:“杀。”

白落樱明白了:“所有我喜欢的,我想嫁的,你都要杀了。让我身边只能留下你。虽然我们吵架了,但我还是你的。哪怕你不要了,我也不能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你不对我好,别的男人也不能对我好;你不跟我笑,别的男人也不能跟我笑。即使你让我不高兴,我也还是属于你。你是这个意思么?”

张茂茫然的:“”

她话说得很奇怪,他觉得应该的事,被她这么一反问,好像他做错了一样。他细想她话里的逻辑,这种细致的感情问题向来让他不懂张茂有点无措,有点不安。他找不出她话里不对的,因为他确实觉得小白是他的,别人不能碰可是白落樱的态度,让他觉得不对。

憋了半天,夜神沉闷道:“我没有不要你我要你的。”

他再沉默半天,伸出手,想去牵她:“我要你你别嫁别人,你回来吧。”

白落樱躲开他的手。

夜神目中猛沉,寒意凛冽。脑子轰一下,他阴沉沉地抬起眼睛,暴虐情绪在眼中流转,似下一刻就要暴起杀人。但他目光一碰触到白落樱,就努力将自己的怒意压下去他提醒自己小白很怕他,不能在小白面前发火,不能让小白看到他骇人的一面。

于是夜神继续呆呆地看着她,再低头看自己空落落的手心。

他孤零零地站在廊下,风过廊,他喜欢的姑娘就在几步之外,可他却离她好远。

白落樱这次竟然没有被夜神发怒时的样子吓住,她与他相处了近一年,她对他基本了解,知道他不会伤她然白落樱又自嘲,他拖延时辰,女瑶差点被害死的时候,她还是被张茂伤到了。但是白落樱看张茂沉默寡言的样子她想夜神大约根本没意识到吧。

他都没理解她为什么这么生气。

他也许还委屈,还觉得我又没有伤你,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夜神是不理解人类感情的大概如他这样出色的杀手,怕人间情感纠葛的时间久了,他就已经丧失了这种能力吧。

白落樱垂下眼,问她那个不安的情郎:“夜郎,给足你银两,如果我要你杀燕王,你会杀么?”

夜神一怔:“为什么”燕王是天鼎阁的主人,是他的主人啊。

但是夜神只是一愣,就快速道:“可以。”

白落樱:“同样条件,燕王要你杀我,你会杀么?”

夜神呆一下:“不。”

白落樱笑:“那你就违抗命令了,你做杀手的信誉就又要降低了,你那累累的负债,会继续增加了。”

夜神看着她,轻声:“没关系的。我不在乎。”

白落樱却并没有被感动。她还在问他:“让你杀程勿,你会杀么?”

夜神:“嗯。”

毫不迟疑。白落樱神色不动:“那女瑶呢?”

夜神出神的时间长了些。他原本想言简意赅地承认“嗯”,但他迟疑一下,想到白落樱这些日子对他的反感,想到白落樱对女瑶的感情他心里不太舒服,可是他知道他不能说。夜神犹豫了下,疑问般地应:“不,对么?”

白落樱:“”

她温柔地点了头:“对的。女瑶师姊是我最重要的亲人,任何人请你杀她,你都不能点头。”

张茂脸色更难看了些,最重要的亲人哼。他目光暗暗,却没反驳,而是烦闷地、敷衍地点了下头。之后,他觉得自己猜对了白姑娘的心思,又微微有点高兴。他总是不知道白姑娘要什么,他好不容易做对一次张茂期待地望着白落樱:“那你别嫁别人了。”

白落樱点头:“嗯,我不嫁别的男人。我认识你这么一个人,我嫁谁都是害人,我不会去害无辜人的。”

夜神脸色平静,甚至嘴角翘了下,很满意:小白说的话虽然古古怪怪,但是她不嫁别人,我就高兴了。

之后觉得自己问题解决了,不知该不该逗留下来和白姑娘缓和关系,张茂又开始踟蹰。然他并没有犹豫多久,因为白落樱向他招了招手:“夜神,你跟我回屋,我有些东西要还你。”

还?

夜神迷茫地、开心地跟在白姑娘身后,他跟在姑娘婀娜身影背后,就心满意足。白落樱带夜神回了她的屋,从床下箱子里翻出厚厚的账本放在桌上;她再从包袱里找出颜色深沉浓烈、大红大紫、适合中老年妇女的、夜神曾买给她的衣服;还有各种首饰,同样金光闪闪,还很老气。

全是夜神给过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