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呀!这他妈是要我的命啊!”

这枪林弹雨的时刻,池中月突然笑了出来。

“是啊,周叔叔,你的命可值钱了。”

周华宇浑身发抖,但还是忍不住扭头去看后面那辆车。

“完了完了!”周华宇说,“要追上了!”

任清野一言不发,淡定地开着车。

池中月也有些急了,她没想到里面两个人这么快就发现了情况,按照现在这架势,要甩掉他们并不容易。

池中月说:“要不从前面的小路跑,就那天我们看到山丘,他们的车在那种地形跑不快。”

任清野看一眼后视镜,说:“不用。”

然后,他在心里默数:1、2、3——后面的车停了。

“停了!”池中月说,“他们怎么突然停了?!”

任清野瞟她一眼,“怎么,你还舍不得?”

池中月没理任清野。

任清野就自个儿说了,“今天晚上,我在他们车的汽缸里塞了东西。”

池中月:“……”

真阴险。

既然他们的车爆缸了,那暂时不会追上来,池中月松了一口气,整个身子骨都被抽尽了所有力气。

任清野抽了抽鼻子,四周看了一眼,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但他没发现什么东西。

周华宇知道危险暂时解除了,但能不能顺畅出气儿。

他哆哆嗦嗦地想从衣服里摸一包烟出来,手一抖,却摸了一个小透明袋出来。

他眯眼看了看,手也不抖了,气儿也顺畅了。

他明白,今后,他就是池荣贵阵营的人了。

周华宇用手指夹着那一小包东西,从车座一旁的缝隙递到池中月身边。

“月月,你人都亲自来接我了,我也给你看看我的诚意。”

池中月拿过他手里的东西,仔细一看,双眼亮了。

原来这就是周华宇研制的新型毒品。

池中月握紧了那一小包,双手竟有些颤抖。

任清野也看了一眼,他面上波澜不惊,眼里却暗潮汹涌。

池中月说:“周叔叔,这可真是好东西啊。”

周华宇说:“有了这个,我保证,今后咱们连警察都不用怕!”

池中月把样品放进衣服包里,说:“周叔叔,你的大恩大德,我池中月没齿难忘。”

之后,全车压抑得紧。

任清野不说话,池中月更是一声不吭,周华宇一直紧张地望着四周——他生怕藏獒的人突然出现,那他就死无葬生之地了。

忽然,山路边上的崖壁滚下一块石头,速度极快,任清野下意识地狠狠踩了一脚刹车。

周华宇猛得撞到了后座上,嗷嗷喊痛。

而池中月竟也闷哼了一声。

任清野察觉不对劲,多看了池中月两眼。

她捂着右腰,脸上发白。

任清野问:“你怎么了?”

池中月深吸一口气,说:“没事。”

任清野心里有疑问,但终究没有多问。

这时,前方有一小簇明显的亮光,待走近了,任清野才看清是两个人竖着大拇指在招车。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任清野不打算停车,池中月却说:“停车!停!”

任清野只得踩了刹车,他问:“怎么了?”

池中月看着路上那两个人,仔细辨认。她没看错,就是之前在医院里抢救阮玲香的那个医生。

池中月正要说话,祝寻就敲了车窗。

祝寻看到池中月的那一刻,也愣了一下。

任清野心里没底,看着车外两人,说:“有事?”

祝寻没说话,一直盯着池中月看,而他身后的那个女人说:“我们坐到黑车了!司机抢了我们的钱,还把我们丢下了车,这荒山野岭的,您能不能载我们一程?”

任清野说:“不行。”

他们情况特殊,可顾不上做好人。

那女人又说:“到收费站就可以了!求您了!今晚可能还有大雨,我们都等一个小时也没看到车,求求您了!”

任清野抿了抿唇,打算直接开车走。

这是,祝寻突然说:“你受伤了。”

他这话是看着池中月说的。

任清野猛然看向池中月,她的脸色已经白得像个死人了。

他突然惊醒,原来他在车上闻到的奇怪的味道是血腥味。

“你——!”任清野一惊,“你什么时候中枪的?”

“上车前一秒。”

任清野握着方向盘的指关节逐渐突出,发白。

池中月微微直起身子,看着祝寻,说:“你帮我止血,我带你出去,行吗?”

祝寻没应,回头对身后的女人说:“小珑,拿医药箱。”

他们此次本就是去山区希望小学义诊,所以带着医药廂。

小珑一边打开医药廂,一遍偷偷看任清野。

这男人太可怕了,目光沉得像深海,随时能吞了人。

周华宇坐在后座不说话,静静注视着祝寻和小珑的动作。

小珑和祝寻走到车的另一边,打开车门。

祝寻拿绷带和药,小珑就去揭开池中月的衣服。

池中月紧紧闭着眼,试图找东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掀开下摆的那一刻,池中月放在包里的那一包毒品落了出来。

小珑附身捡起来,一摸,一捏,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打开袋子,嗅了一口。她常年接触成瘾性处方药,对此十分敏感。

“啊!”小珑惊呼了出来,“毒品!这是毒品!”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池中月捂着伤口,目光晦暗,任清野不动声色,手却悄悄按在了车座旁的枪上。

而周华宇,早就缩了起来。

“绷带。”祝寻说。

小珑瞪大了眼睛看着祝寻,“祝医生,他们可是瘾君子!还、还可能是毒贩子。”

祝寻走上前,掀开池中月腰间的衣服。

“你中枪了?”

池中月知道这路程还长,中途没有什么医院,所以目前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了祝寻身上。

她格外地冷静,“是。”

祝寻点了点头,对小珑说:“拿工具,取子弹。”

仿佛她就是一个普通的病人。

小珑不可置信地看着祝寻,半张得嘴巴,半晌才说:“祝医生……他们……”

“快点!”祝寻提高了声量,说道。

小珑从没见过向来好脾气——不,是向来冷淡的祝医生大声吼人,一下子有点懵。

她再心有顾虑,还是开始配合祝寻。

祝寻先把池中月衣服剪掉了一片儿,然后对任清野说:“帮我打灯。”

任清野丝毫没犹豫,立刻打开了车灯,然后拿出手机照明。

灯光聚集在池中月的伤口上,祝寻的面容倒是看不清了。

周华宇见两个医生都开始给池中月处理伤口了,于是偷对任清野使了个颜色。

他努嘴,用手掌在脖子上划了一下。

杀人灭口。

任清野望了周华宇一眼。

那眼神太可怕,可怕到周华宇觉得任清野会杀人,但杀的会是他自个儿似的。

周华宇不再说话了。

在后排座位上缩着。

任清野垂眼,看见祝寻拿出了手术刀。

他说:“我现在没有麻药,你能忍吗?”

池中月点了点头。

任清野皱眉,说:“要是痛,你就说出来。”

池中月摇头。

任清野从后面捏住她脸颊,说:“你就不会痛吗?!”

池中月愣了一下,望着他。

连祝寻都看着他。

任清野双眼迅速转红,他喘着气,别开头。

“随你。”

这一场简单的“手术”进行了半个小时,因为池中月中枪位置不是要害,子弹也不深,所以祝寻很轻易地取出了子弹,包扎好了伤口。

病人也尤其配合,一声不吭。

任他的手术刀在她的血肉里怎么倒腾,她都没有吭一声。

祝寻一遍擦拭手上的血,一边打量着池中月。

这样能忍痛的病人,他还是第一次见,更别说是个女人。

池中月凝神吸了几口气,说:“谢谢。”

祝寻没说话,小珑收拾好了东西,略带恐惧地看了车上一眼,一看到角落里周华宇那阴暗的目光,立刻吓得缩起脖子,找消毒纸巾给祝寻擦手。

任清野一手撑着方向盘,一手架在车座上,说:“两位上车吧,我送你们出去。”

祝寻仔细清理着自己的手,说:“不用了。”

任清野一愣,“你们……”

“我不坐了。”祝寻说,“我不坐你们的车。”

池中月和任清野都看着祝寻。

他目光清明,有一股坚持在里面。

周华宇拍了一下任清野,“成,不坐就不坐,我们就赶紧走呗。”

任清野最后再问了一遍:“你确定吗?这里很少有车经过,你不坐,就要等到天亮才可能有车。”

祝寻仍说:“我不坐。”

“行。”任清野嘴角一沉,发动汽车,唯留一袭灰尘给祝寻两人。

任清野的车逐渐消失在夜色里。

小珑这才松了口气,说:“祝医生,你为什么要救她?她带着那么多毒品,身上又有枪伤,肯定是毒贩子!”

祝寻依然很淡定,走到路边树下,说:“小珑,我们是医生,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我们没有权利宣判别人的死亡。”

他望着任清野和池中月离去的方向,说:“只有法律才有权利宣判他人死亡。”

“可是……”小珑说,“他们每活着一天,都是对这个社会的危害。”

“没错。”

祝寻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喂,您好,我在云阳县308乡道发现有人私藏大量毒品。”

“我是医生,我可以确定他们带的东西是毒品。”

“对,308乡道,往北去了,车牌号是……”

小珑瞪目结舌,问:“祝医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祝寻挂了电话,没说话。

十分钟后,他们看到三辆警察从路上呼啸而过,一路朝北开去。

小珑傻了,“警察来得及这么快吗?”

*

任清野开得不急不缓,四周黑得如同坠入了墨中。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来了,天快亮了。

周华宇心想危机彻底接触,便躺在后面。

“不容易啊,不容易啊,可算是跑出来了。”

池中月望着前路,说:“周叔叔,别高兴得太早。”

周华宇立马坐起来,说:“怎么?”

池中月回头,看着他笑,“没什么,就是随口一说。”

“哦。”

周华宇满不在乎地说,“都走到这儿了,能有什么危险啊?”

话语刚落。

车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警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