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中学生很大部分家境不错。

所以这间咖啡屋还不小。

许措靠在卫生间外的一人高绿植旁,吐出一口雾,摁亮手机。

校马路边。南栀把捡起的几张卷子摞好,交给李朝希。

哪怕熟悉,南栀还是与他保持着好几步的距离,李朝希知道她不喜欢接触男生,也不在意。

“谢谢你啊南栀。”

南栀刚说完不客气,就感觉到兜里手机在振动。

她拿出手机——

【进来】

她愣了愣。

手机屏幕又迅速来了一条

【Meito】

南栀侧头看后侧方的咖啡屋,名字就是Meito。

汤立莎看她:“怎么啦?你看着咖啡屋...是想去坐坐吗?”

“我。”南栀用笑容掩饰着一分不自然,“想起点事,你先回学校。”

汤立莎将信将疑,出来时也没听南栀说有事。“急事吗?”

南栀想起几天前,在她房间那晚上。“可能吧...”

12月2号,诺江已入冬变冷。南栀一踏进咖啡厅,就感受到空调送来的风暖,等找到卫生间外,手心已经热出些许汗。

左右看了看,却并没看见许措。

她低头正想确认下消息和位置,就见脚下埋来一层很浅的影。

她惊吓地忙回头,来不及看清,就被一捂嘴、拖进旁边的无性别卫生间。

“砰。”

门关上,落锁。

力道和身形完全可判断是男的。

南栀在哆嗦里闻到栀子的气味,来不及思索,就被迎的气势逼得踮起脚尖、背贴墙。

画册从她手心掉落,被只大手一接,直接摁在她脸颊旁的墙壁上。

许措歪头,靠近地看她眼睛,“姐姐...”

他唇线冷冷的,压着火,“我在等你答案,你却背着我有别的男的。”

作者有话要说:措措生小气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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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糖

看清近在咫尺的脸, 南栀胸口提着的气,才缓缓吐出一点。

“许措.....”

许措漆黑的眼珠描摹她的眉毛和眼睛, 小弧度在动,声音很低:“干嘛。”

“你。”

他依旧没退开的意思。空间四四方方, 很狭小。他高高的个子就占了一半。

南栀换了口气:“你、吓到我了...”

“……”

两个人的呼吸很近, 鼻唇肌肤被对方拂出一阵微痒。

许措眼尾下眯, 但来不及说话, 门外就有脚步声和打开水龙头的声音。

有人说话。

“这次考得这么差, 看你爸回家怎么批评你!整天不学习。”

“哎妈——你们能不能别老这么烦。”

南栀眼睛睁大,听出是马晓丽的声音。

许措见她表情,眯眼看着走到门下的有影子。南栀赶紧把锁再拉紧。

嗬。许措偏头, 觉得多此一举。满脸无所谓。

隔间外,马晓丽母女还在聊——

“你嫌我们烦, 就把成绩再考好点!这马上都要高考了。我都让老师把你调到年级第一前面了,你看看人家整天怎么学, 你照着做啊。”

“那人家南栀就是聪明啊,我学的时间比她还长呢。”马晓丽抱怨,“就知道怪我。你们怎么不把我生那么漂亮点呢?”

南栀攥紧门锁, 一刻不敢松手。许措却是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反而低下头, 靠近她耳边耳语:“姐姐,好玩吗?”

南栀轻柔地瞪他,抿抿唇,不敢出声。

“我喜欢这种感觉, 偷偷的。”

“……”耳心被弄得很痒,南栀盯着他。

许措反而心情不错,嘴角勾起。

南栀见他这表情,立刻有不好的预感,刚张开唇还来不及警告什么,就听许措声音放开地说——

“姐姐,你脸好红。”

空间封闭,低沉笃定的叙述有些许回音。

正要离开的马晓丽和她母亲,都呆了。循声看过去。

“……!”南栀捂住嘴吧,恨不能把呼吸藏起来。头皮发麻地使劲闭住眼。

快1点,校外停留吃饭的学生已经稀稀拉拉。

南栀铁青着脸,胸口抱着画册,埋头往校门口走。

后面几步。

许措手扎在裤兜里,身上是蓝色有白线条的阿迪达斯的运动外套,帽子罩着头。眼神看着前头,浮上笑。

他跟南栀走到教学楼边的树荫下。

现在中午,路上没什么人。

南栀脸色难看地回头,语气竭力克制得比较平和,“你以后别这样了。”

“哪样?”

“刚才咖啡屋那样。”

许措低下脸,认真地看了南栀两秒。“可是,我们这样不是很正常吗?”

“……”

他弯唇,漆黑的眼睛在微弱的阳光里,“你允许我觊觎的,忘了?”

南栀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手心捏着画册。“可是,也不能做这样的事。”

嗤。

许措偏头笑了下,再回脸来是满眼漫不经心。

调子慢吞吞地说,“那你要我怎样啊?”

他满脸讽刺地笑,“像小时候那样,喜欢你就缠着让你给我买糖,陪我打游戏?还是再用考一次倒数或者听你一次话,就去游乐园哄我?”

他笑,站直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姐姐,我不是三岁小孩儿了。我也是个男人。”

“……”

南栀唇抿得失去血色,却找不到什么可以反驳的道理。

因为,似乎都是事实。

许措走远,手越过肩往后敷衍地一挥。

南栀低压着眉站在原地。

校门外,赵品言、鹿皖一群人等得心急。他们商量好下午一起翘课去溜冰、晚上玩乐一顿,心情都很迫切。

好不容易,才见许措从校门出来。

乌泱泱的一群人,簇拥着他朝校门的反方向走了。

赵品言搭上许措肩膀,“发生什么好事了?一趟回来表情都变了。”

“没什么。”

许措扯着嘴角,舌尖顶顶脸颊,呵了点笑,“就吃了颗糖。”

一路走回教室,南栀脸色还没好。

现在午休还没结束,教室只有一半学生。睡觉的,做题的,还有些在低声交流题目。

空了两三个月的同桌位置上,叠放着一沓新书。

但她此刻全无心情去管,把在卫生间里被揉皱的画册摊平。有点恼。

她亲手教许措变坏,他似乎不负期望地变得比她预想的更坏。

可该怎么收场......

南栀想着,有些烦地撑着头。

脑子里设想了很多可能。

和许措闹翻,然后被他针对,周彦不喜欢她,许清文应该是完全把她当做空气。在家里处境会差一些,但也不是一定会失去这方屋檐庇护。

或者,干脆答应许措,做他女朋友...

那他会更配合她演戏,周彦会为了讨好许清文,不得不讨好许措,就离不开她。许清文也会感激她管好了让他头疼的儿子。

这样,她会轻松很多。

唯一的麻烦就是......许措。

他到时会做出什么、会要求什么。他像一匹不满足的饿狼,根本学不会止步,一步步逼着。

南栀抱住自己胳膊,一想到每次的逼近,心里就慌。本能抗拒。回忆阴影而本能滋生的寒意,从脚心一路蹿到头顶。

给他一点暧昧已经是极限。

再多,她做不到......

南栀双手撑着头,盯着油画,心里乱七八糟。

前座的马晓丽回来了,一坐下就跟隔了过道的于玲玲说话。

“你信吗?”她压低声,“我中午在Meito的洗手间,听见许措好像和个女的在里面。”

“啊?”

南栀睁开眼,姿势还是埋着头,但耳心的汗毛都竖起来。

“他说...说什么姐姐脸红,哇......”马晓丽浑身发麻的样子,“好那个。”

“真的吗?”于玲玲也浑身起鸡皮,“他们在洗手间里干嘛呀.....”

“不知道。”

“你确定真是许措吗?他看起来那么冷,怎么会。”

“也不完全确定...”马晓丽迟疑,“但他们那些整天混的男生,做这种事应该也不算很奇怪吧,赵品言那些挺坏的。”

又有两个女生加入,讨论着。

南栀埋着头,听见她们往某一方面猜测,然后说“恶心”。

她狠狠哆嗦了一下。

在校外和南栀告别后,汤立莎去高一1班给妹妹送了杂志,这会儿吸着一杯酸奶进教室,在位置上坐下。她见南栀低着头,旁边桌上是新同学的书。

“南栀,你的同桌是不是来了,南栀?”

南栀身形顿了下,慢慢抬头。窗外稀薄的日光晕进教室,映着她脸颊。

“啊,你脸色怎么这么白啊!”

她的声音吸引了前一排的马晓丽几个女孩儿,回头来。

南栀摸摸脸,不自然地笑了下,“没什么,可能是...刚吹了下风,有点冷。”

马晓丽无心地笑着说,“风吹了应该是脸红啊,怎么是白呢?”

南栀手心攥着,“是啊,好奇怪...”

此时就打了上课铃,教室还有些许喧闹声。教室前面,班主任已经走进来。

后一排,赵云强突然跟左右的男生低声议论——

“哇,这就是新同学吗?”

“卧槽!”

“呼……”

汤立莎漫不经心地看过去,吸管从嘴巴里掉出去。整个人呆站在座位上。

她眼睛没移动,手碰碰南栀的小臂,“栀栀,你同桌...原来真不是Gay啊。”

正走着神、浑身发凉的南栀,才顺着她视线看去。

前排林立的学生逐渐坐下,教室门口郝玲领着一个人进来。

齐肩发。

个子算高挑,很短的百褶裙和过膝黑袜。

眉眼浓丽张扬。

嘴唇偏红,不知道是天生还是悄悄涂了点口红。背着同样的红书包。

班里又得了个能考年级第一的优生,郝玲心情很好。她满面微笑,手心向下地示意班级安静。

“好了,这位就是咱们班一直缺席的新同学。”

她侧过脸,温和地示意:“跟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从进教室起就交叉抱着的胳膊,这才放下来。她走上讲台,捡了截粉笔。在全班注视下,滋滋地慢悠悠写字。一点不慌张。

底下,学生低声地随着一个字一个字的默念。

“段,月,檬。”

段月檬转头来,无害地笑,“月考名单打错字了,我是这个檬!”

郝玲正想鼓鼓掌,带领学生表示欢迎,就听教室突兀地一阵、椅子摩擦地面的刺耳吱嘎声。

很多学生被吓一跳,看去第四排靠墙的位置。

南栀双手紧攥地直直站着,盯着讲台上的人。

段月檬被看得莫名,歪头,懵了下。随即,进教室起就傲慢懒散的眼神瞬间发力。

满眼不可置信。

☆、气象

郝玲觉得莫名, 平时南栀上课都很规矩。这突突地站起来,表情还很怪。“南栀, 你有什么问题吗?”

满教室静得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南栀牙槽咬紧。是讲台上的人先笑了声,打破扼喉的寂静。

“嗬。”

段月檬抄手抱胳膊, 嘴角压着极度兴奋的笑, “南, 栀?”

汤立莎茫然地眨眨眼, 看见女神裤缝旁的手, 攥得骨节绷白、嶙峋清冽。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表情。

怒。

“你座位在南栀旁边,好了,下去坐好吧。”

郝玲不疑有他, 让转学生下去,自己低头翻开英语书, 高三的分分秒秒都珍贵,她准备抓紧上课, “赶紧准备准备上课。”

“好啊,老师。”段月檬答。

黑色小皮鞋迈下讲台,踩在灰白的大理石地板, 在几十双目光注视下,一步步朝第四排走去。

南栀盯着她。用黑皮筋束了一半的长发, 垂在洁白的校服背后。有种黑白的清洁感和冰冷。

红书包准确地落在她整洁的桌面旁。

段月檬慢慢拍拍手上灰尘,含笑的眼神,从没离开过南栀的眼睛。

只隔着小过道,汤立莎看得很清楚。新同学, 对南栀无声地张嘴,说了句什么。

教室前头墙上的钟走得很慢。

临近下课,郝玲让班上学生默写前两天要求背诵的段落,自己在黑板上写着作为课后作业的填空题。有轻微的粉笔摩擦声。

南栀低头写着。

鼻腔持续着浓郁的香水味。蓦地,她摇晃的笔头被抓住——

“你可真淡定啊!嗬。”

南栀根本不看旁边,只看着自己的作业本,不带感情地吐出两个字:“放开。”

段月檬托着腮,蹙眉:“真是长进了,敢命令我。”

南栀瞪过去。

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带情绪的有力眼神,干净凌厉。

段月檬也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