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傻不傻,前夫人变现夫人,不是又成了是什么?”

“哦,对。”

“我说什么来着?”胡十一拍腿:“他俩是不是般配,你瞧,一说一个准。”

张威这回没附和他,朝他身后歪歪嘴,示意他先别说了。

胡十一扭头往后,正看见山宗来了,身后紧跟着的就是神容,马上嘴巴闭牢,什么话也没了。

神容到了矿眼旁,先往下坑洞看了看,本以为现在已经很忙碌,却发现没什么动静。

下方没有采矿石的声音,原先随他哥哥在这里开始冶炼的几个工部官员也未露面。

“难道我一走,这里都懈怠了不成?”

山宗站在她身侧:“那些重犯还在幽闭中,暂时无法采矿冶炼。”

神容觉得奇怪:“他们怎么了?”

山宗不想将先前突来的一场暴动告诉她,简略带过:“不够听话,自然要管教。”

她看了看周围:“幽闭在何处?”

“别看,”他说:“免得吓着你。”

神容还真被说得信了,毕竟见识过他那手起刀落的架势,谁知他用的什么法子,没作声。

山宗还不想真吓着她,笑了笑:“逗你的。”

神容没好气地朝他瞥去一眼。

他脸上笑意更深:“在这里等我。”

神容看着他将衣摆一掖,踩着木梯下了坑洞,抬头时正好看见远处一队兵齐齐整整地从关城方向而来,人数众多,比以往更加戒备的模样。

她往下朝山宗的身影看一眼,忽就明白他为何近来都在山里了。

看来最近关城也不太平。

不免又想起他追去河东时的疲惫,还有他说的那句“值得”,神容心思动了动,说半分不动容是假的。

却见胡十一和张威在远处树下朝她张望着,她抬手顺了下鬓边发丝,转头去看山旁地风。

“你说,金娇娇成头儿的现夫人后,我们当如何称呼她?”树下,胡十一忽然想到了这种小事上头来。

张威摇头:“我如何知道,以往看头儿那油盐不进的架势,又一股子狠劲儿,以为他要一辈子独身在军所的,何尝想他会跟自己的前夫人又成。”

胡十一点头赞同:“可不是。”

山宗一手拎刀,矮着头,入了只有火把照明的坑道。

一直到底,又分出几支新开挖的坑道,往下足有三层,以房柱支撑了一间一间开采的空间,如同一间间小室,每一间外都有执鞭带刀的兵卒把守。

那群重犯如今被打散分开,分别幽禁在了其中。

山宗走入一间,开口:“火。”

一名兵卒举着火把送进来,别在壁上托架中,又退去。

黑洞洞的四下被照亮,露出角落堆着的矿石,和倒在石堆旁被严严实实绑缚了手脚的未申五。

他的口鼻上又被绑上了当初的黑罩,长得半长的乱发犹如枯草,瞪着山宗,左眼依旧白疤狰狞,却已没了之前的狠恶,连日的幽暗禁闭耗尽了他的气力。

山宗手里的刀抽出来,挑去那个塞住他嘴的黑罩:“还有何话说?”

未申五呼着粗气,露出颈上被他当日狠狠扣出的红痕,嘶声怪笑:“技不如你,老子无话可说。”

“算你识相。”山宗转身出去,忽又听他一声阴笑。”

“老子听见小美人儿的声音了,她又回到你跟前了。”

山宗背对着他,冷冷说:“与你无关。”

未申五笑得磨牙,咯吱作响:“一说到她你就这样了,呵,若她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不知还会不会回来!”

山宗握紧刀,霍然回头,一手将他提起,刀尖对着他喉,阴沉着眼:“我是什么样的东西,还轮不到你来定。”

未申五龇牙笑,大有不怕死的势头,就是故意激他的。

“劝你少试我的底线,也少做无用反抗。”山宗狠狠地压着声:“这是最后一次,再拿她激我,我真会成全你!”

未申五被看穿了目的,笑意全无,咬着牙疲喘。

“继续幽闭!”山宗将他摔上石堆。

外面兵卒听到命令立即进来。

山宗转身出去,耳里听见了缓缓而来的脚步声。

神容在上面待了片刻便下了坑道,刚走到底,要转入另一条坑道,迎面而来的一只手臂就搂住了她腰,将她扯了过去。

她一惊,四下皆暗,唯有眼前一支火把照着,才看出身前男人的身影。

山宗搂着她:“吓到你了?”

神容看一眼他脸,他眼里火光微跃,辗转过薄唇,突出的眉骨下,眼深而沉。

她分明已看习惯了,此刻却忽觉这张脸在暗处愈发英气朗朗不可方物,低低说:“又没什么可怕的。”

山宗心底起伏,此刻如潮平息,在她腰上的手不觉收紧,带她往外。

神容跟他走出去时问:“你是要随时带着我不成?”

他低笑:“我倒是想。”

可惜她停留太短。

作者有话要说:神容:还敢提和离书,气死我了。

山宗:写和离书的是山家大郎君,关我幽州团练使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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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河东, 山家军驻扎的住处。

客房外,裴少雍刚刚把一份写好的策论亲手交给了裴家护卫, 吩咐其快马送往长安,以免错过圣人的选拔。

长孙信在他房中坐着, 端着茶盏感叹:“原来二表弟这些时日闭房不出,是在忙这个, 当真是比我想的还要用心急切。”

自神容返回幽州后就不太见他身影, 今日长孙信来找他,才知他是忙着这正事呢。

裴少雍回身进门:“不急一些,恐怕要错过时机。”

长孙信正要低头饮茶, 闻言一顿:“什么时机?”

“没什么,只当我随口说的好了。”

“好你个裴二,近来总与我卖关子。”

裴少雍在他身旁坐下, 笑得有些腼腆:“表哥莫说笑了,他日再说吧, 总会知道的,现在还不是时候。对了,阿容何时回来?”

他一问起这个, 长孙信顿时又有些愁虑, 也不知神容与那姓山的现在如何了, 越想越不是回事,甚至有些后悔当时答应她了。

可能怎么办,那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小祖宗,何况神容历来也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人。

他算了下时日, 低咳一声:“快了,就快回了。”

院落里,山英穿了甲胄武装,出来与换岗回来的山昭交接,准备照例去守城。

山昭朝客房方向看了一眼,小声道:“看他们待了这些时日一直很着急,也不知嫂嫂此番返回幽州,能否与大哥一同回来。”

山英点头:“我也有此希望,倘若大堂哥能回洛阳,山家绝非今日模样。”

如今山家军虽然驻守着河东重镇,比起当初,却不知收敛了多少锋芒。

她伯父已不问世事,山家由她伯母一力支撑,虽有山昭,但毕竟年纪小,尚未立下战功,要成气候还需时日。

山昭上面还有两个庶出的哥哥,都已成家入营,对于山家继承大权,哪能没半点想法。

若是山宗还在,他们连动弹的念头都不敢有。

山英到底豪爽,想了一番也不见惆怅:“罢了,你我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吧。还不知那二人到底怎么了,除非是和好了,要将当初的和离作废,才有那可能。”

山昭一双桃花眼生得秀气,睁大了些,都泛亮光:“那长孙家能答应吗?”

正说着,长孙信自裴少雍住处过来了,正穿过院门。

山英看了一眼,抬手一挥,故意唤:“星离,长孙星离!”

长孙信听到唤声,转头看来,马上板起脸,一手理了理衣襟,端着君子架势:“何事?”

山英道:“今晚我备下酒菜请你,能否赏光?”

“无事献殷勤……”长孙信嘀咕,抬高声回:“没空。”

山英看一眼山昭:“光看他是不会答应的。”

……

幽州城内,赵进镰因长孙信去送行前嘱托过他几句,近来也正关心着山中情形。

得知山宗如今在山里亲自镇守,他倒是放心许多,随即却又听闻长孙女郎离去又返的消息,今日特地抽了空闲赶来官署。

广源在大门前相迎,搭手禀报:“郎君与贵人入山去了,昨日与今日都去了,一直待在一处的。”

赵进镰惊异:“哦?竟有此事?”

广源眉眼都是笑:“是。”

赵进镰正要再问,恰见街上一行数人打马而来。

为首的就是山宗和神容,后面是东来与军所随行的几个兵卒。

山宗黑马玄衣坐在马上,刀横马背,一身凛凛,脸却冲着身旁缓缓打马而行的神容。

她的马稍微行偏了一些,他便伸手扯了一下她马上的缰绳,往身边带了带,嘴边有笑,眼神都不似平常,瞧来竟觉出一丝温柔意味。

待二人离近了,赵进镰有意提醒般,先笑着唤了声:“崇君。”

山宗已经看到他,到门前才松开神容的马缰,下了马:“山中目前安定,你可以放心。”

赵进镰摸着短须点头,一面笑眯眯地看神容:“女郎辛苦。”

神容下了马背,笑一下:“不辛苦,待我走了,这里还要请刺史多顾及。”

“那是应该的。”赵进镰笑着回:“我正是因此来的。”

山宗将刀递给广源,听到她说走,回头看她一眼。

神容朝他看来,他却又没说什么,朝官舍歪下头:“在山里应该待累了,先进去歇着吧。”

“我才没那般不济。”神容嘴微微动了动。

山宗不禁一笑,只有他听见了。

神容自是知道他们当有话要说,向赵进镰微微点头致意,带着东来先进了门。

赵进镰见她进去了,才走到山宗身边,与他一同入门。

“崇君,我看你如今与长孙女郎可不同以往了。”

山宗迈入门内,一边走一边拍着身上自山里带出的尘灰。

赵进镰与他同为幽州首官,又年长于他不少,有些时候说话就像个过来人般的兄长,在其面前,他也没必要遮掩。

“嗯,我已向她求娶。”

赵进镰满脸不可思议,上回山宗忽而不见去了关外,之后又与神容一道回来,他便觉得不太对劲,倒也不便多管他私事。

如今方知男人看男人是真准,他山崇君何尝对别的女子这样过,至少在幽州的这些年没见识过,竟一点风声没漏就已求娶了。

“是谁当初说自己口味刁的?”

山宗抬起一手按了按后颈,自己也觉好笑:“我啊,这不还是刁的?”

不刁能是长孙神容?

赵进镰哑然失笑,果然这浪荡不羁样只有他了。

“那看来你很快就要回去洛阳山家了,既有心再续前缘,过往废去,自然也就不需再离家了。如此也才算门当户对,毕竟长孙女郎贵为赵国公之女,又这般受尽宠爱。”

山宗脸上笑意还在,只目光稍凝。

余光里,只有广源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听吩咐,此时闻言也朝他瞄了又瞄,一脸希冀之色。

……

神容打量一遍房中,紫瑞已收拾好行李搁在桌上。

其实也就几件衣裳,来时就没带什么,这么快便要走,当然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少主,可用饭了。”紫瑞在门口请。

神容起身出去,入了偏厅,刚在案后坐下,身前一暗,眼前多了男人脚踩马靴笔直的长腿,抬头看他。

山宗在她旁边坐下,拿了案头上托盘里的湿帕子擦了擦手。

她想了想问:“赵刺史走了?”

“嗯。”

“他与你说什么了?”

山宗将帕子放回去,掀眼看她:“政务上的事罢了。”

说完想起赵进镰的话,又看她一眼。

他刚才没有告诉赵进镰,其实他是以幽州团练使身份向她求娶的。

神容瞄他:“你看什么?”

他笑一下,指了下案上摆着的菜式,问:“是不是该给你备得丰盛些?”

她挑眉:“为何,要替我饯行么?”

山宗笑了笑,颔首:“嗯。”

倒好似多出了不少轻快意味,似乎也不觉得要走是多大不了的事了。

神容看了眼案上,拿起筷子,低声说:“我觉得挺丰盛了,可以了。”

山宗又笑一下,本是想轻松些,此时说完,反而真觉出是在饯行一样了,笑只在脸上,眼里没有半丝笑意。

时间总是过得快,用罢饭天色已晚。

神容回房去时,走到廊上往后看,山宗跟着出了偏厅,正看着她。

她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转身去主屋。

紫瑞已端了水在房中等着,伺候她梳洗完,将灯芯挑暗一些,屈膝退出门去:“少主早些安歇,明早还要赶路。”

“知道了。”好似随处都在提醒她该走了。

神容走去门边,去闩门,停在门口时想,或许方才还是该与他说几句临别话的。

思绪未停,门忽自眼前推开,男人颀长的身影闪了进来,门在他身后合上。

她愕然地看着他,心底却又不意外,只有他会一次次如此嚣张。

暗暗的灯火下,山宗靠在门背上盯着她,薄唇轻勾:“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光阴宝贵,应该过来。”

神容眼神游移一下:“过来干什么?”

他眼神变了,又黑又沉,一伸手,勾住她腰,低下头来。

神容不知自己是如何一步步退到榻边的,被他搂着坐下,唇还被他亲着。

山宗在亲她这件事上越来越有耐心,细细地啄,一下一下,又一手扶着她的后颈,狠狠撬开她牙关。

直到神容的舌尖被他重重一含,呼吸骤乱,他忽然停了。

“还能否再来?”他低声问。

神容喘着气:“不知道,便是能来,圣人有令暂不让长安人入河东一带,少则数月多则半载。”

山宗抿住唇,看着她在灯火里微微急喘的模样,手扶在她腰上,忽又紧紧一收,扣着她腰一托,让他坐在了自己腿上。

神容一下完全贴在了他怀里,唇对着他高挺的鼻。

“有些久。”他此时才开口,脸上懒洋洋的,看不出什么意味。

离得太近了,她已尽力平复,呼吸还是急,他的腿紧实有力,她坐着,不自觉动一下身。

腰上忽然更紧,山宗用了力,眼盯着她。

神容觉得他下颌都已绷紧,竟没来由地慌乱了一下,只眼神微动,脸上没显露分毫。

山宗忽然轻笑一声,搂着她腰的手缓缓动了一下,人稍稍后仰,眼睛牢牢盯着她,已经看出来了:“别慌,我历来不是什么君子,也浪荡惯了,却也不想叫你觉得我的求娶没有诚心,可以忍,尽管我很想将亏掉的补回来。”

神容只觉腰上渐热,听到他最后那句,低沉又露骨,心口突跳,看着他的脸,忍不住低语:“坏种……”

山宗脸上玩笑尽敛,按着她,脸贴近,声沉地紧哑:“我对你使的坏还很少。”

神容忽被他抱紧,心跳不觉又急,腰后他的手动了,身上衣襟被一扯,外衫松落肩头。

他的脸对着她,低下去,呼吸拂过她唇,颈边,往下,直至她胸怀。

神容陡然抓住了他肩头,睁大了双眼,胸口一阵阵急撞。

衣摆轻响,掀过她小腿,是他另一只手。

她有些茫然无措,喉中干涩,外衫松散开,却不觉得凉,只能紧闭住双唇。

莫名又陌生的麻,在胸口,在腿间,又蔓延到了周身。

她只要垂眼,就能看见他漆黑的头顶,利落地束着发,似在她怀间燃起了火。

他手里如有根绳,就快将她整个人提起来。

直至神容被他弄得心燥意乱时,他才抬起脸,抓住了她的手。

那只手揪着他肩头太紧,已将那里揪皱。

神容已全然倚在他身上,呼气吸气,一手有些忙乱地遮掩了胸前衣襟,又去遮掩衣摆。

山宗抓着她的手按进自己怀里,看着她浸了红晕的脸,自己也在喘息:“这样够坏?”

神容不做声。

他低笑,松开她,让她坐在塌上,起身出去。

神容扶着榻沿,另一只手还捂在怀间,轻轻动了动腿,难以形容先前所感,从不知道男人光用嘴和手便能如此使坏。

她又动一下腿,缓缓舒出口气,觉得一身都是化不开的湿腻,全是他留下的。

外面没有一点动静,紫瑞和东来不知何时就已避开。

山宗又开门回来时,神容已经自己动手又梳洗了一番,躺去了床上,颈边还泛着一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