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随文也就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不知怎么的,他想起了国庆那会儿高朝送自己回家的事,他当时说“你比她重要”,那会儿把他感动得一塌糊涂,现在应该是她比自己重要了吧。陈随文摇摇头,一个哥们而已,干嘛那么计较,他对着空气挥了一下拳头,给自己打气:“加油,你也会找到一个觉得你比任何人都重要的家伙的!”

他们都不在,陈随文的生活也得继续。元旦前忙了个昏天暗地,现在总算消停下来了,过了元旦,大概大部分单位都觉得到年尾了,该准备过年了,品牌推广的事可以先放一放,明年再说。现在公司主要业务是策划一些大型活动,这个都是有套路可循的,相对比较轻松一些,而且业务量也不大,陈随文总算不用像之前那样每天都加班了。有了时间,他就能好好码字了。

手头这个古耽也没打算写很长,顶多也就是三十万字左右,年前可以发完,过年的时候就不用还惦记着更新,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听母亲的意思,今年并不想在家过年,因为怕面对亲朋好友的盘问和同情,到时候他可以拿着今年赚的稿费带母亲和妹妹去三亚玩几天,那边暖和,适合过冬。

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冬天,大家都猫冬去了,群里拼文的人热情都不怎么高,再加上高朝不在,群里越发冷清起来。没人拼文,陈随文便督促自己码字。

他开始抽空看高朝的小说。虽然刚开始的时候,陈随文还有点吹毛求疵地挑剔对方的文笔,后来他渐渐被故事情节吸引了,因为是出版的书,太黄暴的内容估计都删减了,唯一让陈随文感到不适的就是男主太种马了,有点姿色的女人都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自恋之极。除此之外,故事情节相当的爽,升级流爽文,难怪会有那么多读者喜欢看。陈随文看书的时候有点惊讶高朝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好几处都有神来之笔的感觉,可见是真有实力的。为了看高朝的书,他有几晚破例到两三点才睡,周末的晚上,他更是看到了凌晨四点。

还因为看小说耽误了码字,差点断更了。陈随文翻完《九天》最后一页,合上书,揉着红通通的兔子眼,给高朝发了条消息:“《九天》拜读完了,熬夜看了四个晚上,差点影响我更新,你的小说有毒!”

高朝发了一整排笑脸和一整排羞涩表情过来,然后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你的小说我也看完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简直羞耻play!”

陈随文的书是定制版本,跟正规出版不一样,肉都没删,全都在,虽然不多,但据读者说,陈随文的肉写得非常香艳。陈随文想到高朝一个种马直男看自己的男男play,顿时又窘又雷,他回复道:“23333,没有造成生理不适吧?”

高朝发了一个省略号过来,然后就遁了。

陈随文想到高朝看自己的书,就忍不住想乐。他又意识到一个问题,高朝去北京十天了,居然还没回来,看样子跟王丹感情正在升温阶段。已经回来的曲乐倒是念叨了两句:“该不会是不想给我带烤鸭,所以不愿意回来吧。”这固然是开玩笑的。陈随文带回来的麻辣肉丝早都给曲乐吃光了,高朝那边还没回来的打算。

高朝是元月15号才回来的,去了有半个多月。当时陈随文和曲乐正在吃晚饭,有人敲门,陈随文去开了门,看着门外理着一头利落短发的高朝,惊讶得张大了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高朝看着他,然后慢慢笑了,张开双臂,给了陈随文一个大大的拥抱:“好久不见,想我了吧?”

陈随文察觉到高朝用力抱了一下自己,还在犹豫要不要回报一下对方,高朝已经松开了他,朝曲乐张开了双臂:“曲乐美女,好久不见,抱一个!”

曲乐嫌弃地说:“休想吃我豆腐,烤鸭呢?”

高朝也没坚持,扬了一下手里的袋子:“烤鸭在这里呢。不过听说包装的不好吃,要吃就吃现烤的,那个鲜香,别提了。”说着还吸溜了一下口水,“好香,你们吃什么,我还没吃饭呢。”

陈随文过来了:“那就一起吃吧。”

“我担心你没做够饭,算了,我还是不吃了。”话虽这么说,眼睛还是巴巴地瞅着桌上。

陈随文笑了:“先吃吧,不够我煮点饺子。”

“那我就不客气了。”高朝非常自来熟地跑到厨房去拿碗盛饭。

曲乐问高朝:“你怎么去了那么久,结婚去了?”

“我还度蜜月呢。”高朝翻了个白眼,“顺道去玩了一圈。北京真是好地方啊,大气,有底蕴,不愧为天子脚下,七朝古都。”

“哪有七朝!我不服!”曲乐打算跟他争辩这个。

“不服来辩!”

陈随文打断了他们的话:“是不是打算去北京了?”

高朝扒饭的筷子顿了一下:“还在考虑中,北京别的都好,就是消费太高,房价太贵。”

曲乐说:“以你的收入水平,奋斗几年房子就出来了。你女朋友总不可能一点忙都帮不上吧,两人一起还贷,也算是同舟共济了。”

高朝说:“就算是买房子,那也是我买,怎么能让她出钱。”

“那你是不打算加她名字了?”曲乐斜睨着他。

高朝吞下一口饭:“现在说这个还早,如果真心在一起,要结婚的话,肯定会加对方的名字,不能让人家心里没着没落的。”

“你总算是说了句人话,够爷们!这才是婚姻长久的基础嘛,要是一开始就防贼一样防着对方,一看就知道是不打算长久的,并且一点亏都不肯吃的主。”曲乐说。

陈随文一直都没说话,他还在消化高朝要去北京的事实,看样子跟王丹发展得很顺利:“你跟她说了你在写文的事了?”

高朝摇头:“还没有,我就说要辞职去北京,让她心里有点愧疚感,对我也好点,嘿嘿。”

曲乐说:“怎么不把她叫回来?咱这儿条件又不差,比起北京来更适合生活。离你们俩的家都近,以后父母年纪大了,也方便照顾。”

“她不同意,说北京是政治文化中心,资源条件最好的地方,对将来发展好。再说她现在已经是北京户口了,不想浪费这个户籍。那我就过去看看呗。”高朝说到这里耸了下肩,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想离开这里去别处换换心情,他觉得自己快要出现错觉了。

陈随文问:“那什么时候去?”

“过了年就去。”高朝快速地瞟了一眼陈随文,然后低下头吃菜,“还是随文做的菜好吃,以后就吃不上了。”

“那很快了啊。”还有不到一个月过年,这说明他们相处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了。

曲乐也有了离别的伤感:“跟你做了几年邻居,你要是搬走,我会舍不得的。”

高朝说:“你们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搬走吧?我会回来看望你们的。对了,我搬家的话,有些东西搬不走,就先放你们这儿了,以后等我定下来了,你们帮我寄过去行吗?”

陈随文应下了:“行,交给我吧。”虽然有些伤感,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没有朋友能陪你走到最后。

曲乐说:“其实你可以直接寄到你女朋友那儿啊,还是你去了另外找房子?”

“我自己另外找,她跟人合租呢。她说了,不结婚不同居,我尊重她的意见。”高朝一脸无所谓。

曲乐嘿嘿笑:“行啊你,现在都变得这么规矩了,真看不出来。”

陈随文心想,多半是王丹不同意。

其实对高朝来说,是因为感情没到那个份上,同居对亲戚介绍的两个相亲者来说是一种约束。

总以为一个月很长,事实上过得飞快,离过年还有一个礼拜的时候,陈随文公司放了假,因为平时加班和周末加班都不给工资的,按点1:1折成假期,老板真够抠门的,不过从某方面来说也算大方,至少还给你补了假。

放假后,陈随文关门码了两天字,将小说的结局终于码了出来,然后存上稿,从此以后就高枕无忧了。这两天高朝也在家码字,到饭点的时候就到隔壁来和陈随文一起做饭吃饭,就跟从前过周末一样。

陈随文问他:“去了北京应该还能继续拼文吧?”

高朝点头:“能啊,我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专职而已。”

陈随文笑了起来:“那就行,到时候还一起拼文。”

“你明天的飞机吧?明天我就不送你了,你们好好玩,代我向阿姨和心心问好。等你回来,我应该就搬走了,可千万别忘了哥们啊。”高朝说。

陈随文哈哈笑:“当然不会,以后没人没皮没脸的来蹭饭,还真有点不习惯。以后去北京玩,你给我当向导啊。”

“当然没问题,来了一定要找我。”高朝笑着垂下眼帘,隐去眼中的涩意。

第23章 相思

向容和和陈随心已经到了星城,第二天,陈随文偕同母亲和妹妹踏上了去三亚的飞机。

离婚官司已经结束,证据确凿,陈旭转移给刘芳的婚内房产也被收了回来。陈旭推翻之前净身出户的协议,要求分割财产,由于他是过错方,向容和得到了大部分财产,陈旭分得了公司一半股权和深圳的一套房产,支付给向容和四百万现金换取另一半股权,很明显,他说的公司负债是假的。向容和将深圳的两套房子挂了中介卖掉,那个地方是她生平最厌恶的地方,自然永远都不会再去,留着房子也没用。

卖了房子之后,向容和问了一声陈随文,要不要在星城给他买套房子。陈随文表示自己买,尽管他现在挣得不多,但是比起那些需要买房结婚又要养老婆孩子的男人,他的负担已经轻松多了。如果让母亲帮忙买了房,他担心会因为歉疚而应付不了母亲的无礼要求,比如娶个女人生个孩子什么的,反正他还年轻,未来世界都是他的,更何况是一套房子。

向容和也没有坚持,自打儿子出了柜,生活就不在原来的轨道上了,她对儿子的未来也没了兴趣,现在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女儿身上,她总觉得,女儿再怎么不听话,总不会领一个女的回来告诉她喜欢的是个女人。所以现在就算是陈随心有早恋的苗头,她也装不知道,不像以前那样,总是耳提面命不让儿子早恋,怕耽误了他的学习,结果他后来去喜欢男人,她总觉得跟自己压制也脱不了干系,对女儿,她采取了放羊式管理。

一家三口在三亚玩了好几天,并来了个环岛旅行,一路走一路看过去,这对陈随文来说是个极好的体验,他写文需要大量的阅历和见闻,现在的所见所闻,以后或许都会成为他笔下的故事。

这次旅行陈随文收获颇丰,差不多算得上是和母亲的破冰之旅,母子俩的关系在这次旅途中逐渐融洽起来,当然少不了陈随心这个贴心牌润滑剂在中间调停,帮哥哥出谋划策,并制造各种机会,讨母亲欢心。

旅行结束之前,向容和给陈随文买了一套最新款的苹果机,包括手机、ipad和笔电,还给他买了个尼康的相机镜头,陈随文不要,但是向容和说:“这是妈本来打算买给你的毕业礼物,后来那么闹了一场,这些都没送了,现在补上。妈妈生气的时候说话有点过分,你不要跟妈妈计较,天下哪有不犯错的父母。”

陈随文听了大为震动,母亲这是在向自己道歉吗?他抱了一下母亲:“谢谢妈妈,对不起,有些事我不能让您满意,但我一定努力做个好儿子!”

陈随文带着愉悦的心情回到星城,到了出租屋,才想起来高朝应该已经搬家了。他看着801紧闭的房门,忍不住去敲了一下门,其实他并没指望有人开门,他知道高朝已经搬走了,只是有点怀念高朝住在隔壁的感觉。结果门居然开了,是个戴眼镜的微胖男人:“你找谁?”

陈随文有些尴尬,他笑了笑:“我朋友原来住在这里,你是新搬来的吗?”这才初六,这人就搬进来了,房东动作可真快。其实也不奇怪,这里的房子环境好,物业成熟,房价也不算太贵,是非常走俏的。

“是。”对方一脸冷漠的将门关上了。

陈随文回到自己屋里,看见客厅的角落里堆放着高朝的东西,台式电脑、书以及被褥,他看着发了一会呆,果真是搬走了啊。他懒懒地收拾了一下,洗了澡躺在床上摆弄新买的平板电脑,这个比手机大,用来看书刷网页倒是再合适不过了。这还是陈随文自离开星城那天起第一次上,大年三十和初一那天都没上过,因为妹妹形影不离,根本没时间上,当然也没打算上,让自己彻底休息。

陈随文刷看后台,发现这个月的收益居然有两千多块。他点开查看了一下明细,发现霸王票收益就有五六百块,他吃了一惊,赶紧去后台“我的霸王”里看明细,发现大年初一那天,那个叫十三的读者给他砸了十个深水鱼雷,难怪会有这么多收益。

陈随文震惊又不解,这人到底是谁啊,怎么给他扔这么多鱼雷,一千块钱啊,还要平白分给五百块,留着干什么不好,他都替这个读者肉疼。扔了这么多钱,肯定上霸王票周榜了,点到耽美首页一看,他的文名果然明晃晃地挂在上头,和他最喜欢的大神作者紧挨着,陈随文赶紧截了个图留念,有生之年居然也能上一回大神榜啊。

陈随文再回头细看自己的数据,他的文已经完结了,按说应该掉收藏的,然而收藏去比之前多了三四百,应该是霸王票榜的效果,首页的榜单果然就是好。陈随文将文挂上完结,然后去后台查看评论,快半个月没上来看,评论许多已经被压下去了,翻也翻不出来,他只好去文下一章章翻看。这可是个麻烦事,尤其是这破网速,加上那个破服务器,真比蜗牛还慢,今年一定要换个光纤网才行。什么时候才舍得换服务器啊,每天一小抽,三天一大抽,没把读者都给赶跑,管三和冰心真是烧高香了(管三是管理员三号,老总的代号,冰心是的老板,这是两口子)。

陈随文翻看了两章,挨条回复评论,居然看到了读者十三的评论,他翻看了上下两章,都有他的评,陈随文赶紧去翻第一章的评论,果然不出所料,也看到了这个id,陈随文又看第二章,还是有他,这个从来不吭声的读者居然在给他补评论,而且不是一般的撒花补分评,而是言之有物的剧情人物评论。

陈随文点进十三的读者专栏,然后看见他专栏里的最新评论不是一片空白,而是挂着一篇长评,而长评的名字恰好就是自己的古耽文。陈随文头皮一阵阵发麻,给自己写长评,又扔那么多霸王票,这人不是爱上自己了吧。他打开自己的文章首页,从文章右下角的长评汇总栏里点开唯一的那条长评,按捺着激动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读了一遍,一边读一边心潮澎湃起来,简直就是知音啊,自己想表达的东西他居然全都看懂了,而且还分析得头头是道,三观思想竟与自己如此契合,他能勾搭这个读者么?

陈随文开始在这条评论下回复,将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洋洋洒洒,居然敲了好几百字,他看着绿油油的一片,简直有点傻眼,没想到自己这么能说。结果他还忘了勾搭这个读者,便又在后面回复了一句:“这位亲,请问可以勾搭么?请关注微博雁回春归,最好私信我。非常感谢你的支持和鼓励,么么哒!”

陈随文在手机和ipad上都登录了微博,就是为了第一时间收到对方的回复,他发现微博粉丝多了不少,但并没有读者十三的私信。倒是有读者在私信他还会不会开上篇文的定制,说上次开的时候错过了。还有读者问古耽会开定制吗。

古耽文下也有几个读者表示想收定制,陈随文想了想,打算继续开,主要还是自己收藏,但要开的话得先校对和做封面,便回复读者说过阵子会开,跟古耽定制一起开。看样子又要麻烦曲乐帮忙了,封面还找高朝做吗?陈随文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给高朝发了条qq:“在吗?”

没过五秒,那边就回复了:“在。有事?”

陈随文发了个笑脸过去:“还在家吗?我回星城了,要是没马上走,有空过来玩啊。”

高朝回:“不行啊,准备去北京了,明天的票。”

陈随文想了想:“要我去送你吗?”

高朝过了一会儿才回复过来:“还是不用麻烦了,我哥会送我们到车站。”

陈随文看到“我们”那个词,就知道他跟王丹一起走了,不知为什么,他也就没了去送行的兴致:“那就祝你一路顺风!有个事还得麻烦你,我那个古耽不是完结了吗,准备再开定制,你有空帮我做封面吗?”

高朝秒回:“行,回头等我去北京定下来了再给做。”连要求都没问陈随文,就满口答应了。

陈随文笑着回:“继续送你一本书?”

高朝说:“可以,要亲笔签名的。”

“好。”

这下陈随文是相信高朝真的走了,以后只能对着手机和电脑和对方打字,视频是不可能的,电话也绝对不会多,那就真变成一串信号了吧。一个曾经无比亲近的人就这么消失在生活中,陈随文觉得有点堵得慌。

生活还得继续,陈随文上了班,开始码字存稿准备新文。那个叫十三的读者始终都没来微博找他,陈随文估计对方可能不玩微博,是不是该开个读者群,说不定他就来加了。只是想想,并没有做什么,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写故事吧。看过高朝的修真文,陈随文也有了写同类文的灵感,于是新文开了个仙侠题材,并不打算写大长篇,只是个小故事,一个小妖和一个大仙的故事。新文一开,读者十三又出现了,开文一个深水鱼雷,然后章章地雷留言,偶尔也和陈随文在评论下互动讨论剧情任务,但就是不理会陈随文的勾搭,高冷得不行。

曲乐这个春节订了婚,打算今年结婚。陈随文想,他们二十五了,确实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就算不结婚,也该谈恋爱了吧,年纪越大,以后就更没有爱的勇气了,可是值得爱的对象在哪里呢?

秦安之被拒绝后就再也没出现过,陈随文去健身房也没碰上过他,可能是卡到期了,也可能是不在这边健身了,陈随文没有追问,像秦安之那么骄傲的人,被人拒绝的机会恐怕不多,躲着他也很正常。

在健身房里倒是被搭讪过两次,陈随文也加过其中一个看着顺眼的人的联系方式,但那人第二次聊天就直接邀请他去开房。陈随文虽然能理解男人的生理需求,但是这么快就本垒打,这不是他想要的,他也玩不起,于是拉黑了对方,见面就当不认识。他很快在健身房有了高岭之花的称号,前来搭讪的人越发多了,那些人多半都带着征服的心态前来勾搭,陈随文不胜其烦,干脆就不去了。反正春天来了,空气质量也好多了,可以去户外运动了,他又恢复了每天清晨起来跑步的生活节奏。

高朝在北京安顿下来之后,也没让陈随文替他寄东西,就那么放在了他家。陈随文给高朝寄定制的时候,发现他的地址在大兴区,他记得王丹的房子似乎租在海淀区,他点开地图看了一下,两人距离隔了大半个北京城,他俩隔这么远,怎么谈恋爱啊,不嫌麻烦?

陈随文随口调侃了几句,高朝说那边房子便宜,他反正宅在家里工作,不用住在市区。而且王丹平时工作忙,每天上下班都要两三个小时,只有周末有空,隔得远一点关系不大。人家自己都那么说,陈随文自然没什么好多嘴的。

日子跟从前一样平淡,只是陈随文爱上了吃鱼。市场上见到各种鱼,都挨个买回去研究一遍,做好了请曲乐一起品尝。有一次在市场上看到了一种小鱼,据说是湘江捞上来的野生鱼,陈随文买回去烧了,结果小鱼的小刺特别多,陈随文一个不小心,就被鱼刺卡住了,用了各种办法包括咽饭团、喝醋、催吐等,似乎都没能奏效,那根刺始终都在卡着。陈随文觉得自己真是阴沟里翻了船,打鹰无数反被鹰啄了眼。

晚上在笑傲江湖群里拼文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被鱼刺卡住了,高朝的私聊就发过来了,教了他好几种去刺的办法,有些陈随文已经试过了,但他还是挺感动的,按照高朝教的办法又一一试了,高朝不断追问:“怎么样,好了吗?”

陈随文不想对方担心,便说:“嗯,好了,办法挺管用的,谢谢啊。”

高朝笑得非常得意,像个受表扬的孩子似的。

然而那根刺并没有真的下去,它似乎一直都在,过了两三天,陈随文嗓子还是不舒服,连吞咽都有点疼,便去医院看医生,眼鼻喉科医生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鱼刺,喉咙有点发炎,给他拿了点消炎药。吃了药之后似乎并没有好转,继续去看医生,照了ct,并未发现异物,医生诊断为扁桃体发炎,又开了药,吃了还是不见好。

陈随文在西医的建议下看了中医,中医说是梅核气,也就是说可能并不是喉咙里有东西,而是患者的一种心病,以为有东西存在。医生让陈随文不要在意,不放在心上,那么病就不治而愈了。陈随文不知道是不是梅核气,反正不管他在不在意,那异物感就一直存在。

这么根小刺卡得陈随文整个春天都不舒服,咽不下、吐不出,喉咙里堵着东西的感觉如影随形,甚至还会胸闷气短,头晕耳鸣,特别容易犯困,浑身都没什么劲,弄得陈随文那么淡定的人都有点情绪容易激动了,他深感健康的重要性,一点点不舒服,都会让人坐立难安,对什么事都兴趣却却。

直至有一天,陈随文看东西出现了重影,电脑上的字居然模糊不清了,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跑到星城最好的医院一诊断,结果诊断为肌无力。陈随文拼命眨着眼睛在手机里搜索“肌无力”,看到词条的时候,他整个人如雷劈了,眼前又重新模糊起来,这次模糊视线的是泪水。

第24章 高朝

陈随文怎么也想不到,吃个鱼而已,怎么就吃出了肌无力。这种病发展到后来,基本就是个废人,连呼吸进食都困难,更别提维持基本的尊严了,而且治愈率非常低。

陈随文第一反应就是诊断出错了,不死心地又去了中医院再检查了一遍,还是同样的结论。两边的医生提供了不同的治疗方案,西医这边服用抗胆碱酯酶药物及免疫抑制剂,中医那边吃中药并加康复锻炼。陈随文知道西药见效快,但是副作用一看就知道,因此选择了中医治疗。

上半年公司特别忙,陈随文现在这种身体状况应付不来长时间的加班,便跟公司申请了不加班。自打他生病后,记忆力也有些减退,视力也时好时坏,工作效率大不如前,公司忙不过来,只好又重新招人,老板找他谈话,允许他停薪留职回去养病。陈随文知道老板这是想让他走人,便主动辞了职,安心回家养病,公司为了省钱,根本就没给他们买医保,看病也报销不了。老板没有挽留,只是额外发了他一个月工资作为补偿。

因为要在星城治疗,就没有回武陵去。再说母亲带高三,正是最后的紧要关头,陈随文还没有告诉她自己的病情,知道他病情的只有曲乐。

曲乐与杨磊五一期间领了证,准备十月办婚礼。杨磊终于调回了长沙,工作地点在河东,住在碧江小区就有点远了,他们于折中偏曲乐单位这边一点重新租了房子,准备等办了婚礼后就搬到刚装修好的新房里去。房子都租好了,曲乐也打算搬过去了,结果陈随文病了,曲乐看着精神一下子萎靡下去陈随文,有点不放心他一个人住,便留了下来,打算等陈随文妈妈放了假之后过来照顾他再回去。

陈随文说他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只是有点感觉乏力,并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他让曲乐和杨磊早点搬过去,杨磊这样跑来跑去的太辛苦了。曲乐眼睛一瞪:“病人没有选择的权利,你就安心养你的病吧,不要想东想西的。”

陈随文只好收下她的好意,没人陪伴,他还真会胡思乱想。仙侠小说还在连载中,但是医生建议他少用眼,多休息,他便跟编辑请了假,挂上了蓝色的请假条,又跟读者说明情况,自己身体出了点状况,医生建议休息,等身体好了回来继续更新,读者大呼意外,但都非常理解,嘱咐他好好休息,并祝他早日康复。陈随文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继续写。

挂了请假条那天晚上,高朝打了电话过来:“你哪里不舒服?”

陈随文说:“没事,谁跟你说的?”

高朝说:“我都看到你的请假条了,你没事怎么可能断更。到底哪里不舒服,说话也有气无力的,不说我打电话去问曲乐。”然后不等陈随文说话,就真把电话给挂了。

陈随文看着被挂断的手机,顿时有点哭笑不得,高朝什么时候还关注起自己的专栏了。

不多久,曲乐过来了:“高朝给我打电话问你的病情,我都说了。”

“你告诉他干什么,他也帮不上什么忙。”陈随文无力地笑了一下,声音低得不能再低。自从他病了,说话似乎都变成了一种负累,他的身体明显消瘦下去,一是因为心理压力大,二是因为吃饭是件很痛苦的事,他吃得也少。

曲乐看着日益消瘦的陈随文,担心不已,也不惜再向杨磊隐瞒自己会厨艺的事实,经常给陈随文煲汤熬粥,因为流质食物让他吞咽起来不那么难受。陈随文每每看着好友送上来的汤粥,眼眶总是热的,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娘炮了,特别多愁善感。其实人在病中,感受完全不一样,心灵也脆弱,也极度容易伤感。陈随文一直都在劝他们搬家,他担心会影响杨磊和曲乐的关系,一般男的谁能忍受自己老婆对另一个非亲非故的男人好啊,好在杨磊也大度,自始至终都没说什么,反而劝他放宽心。

曲乐刚走,高朝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严厉地说:“你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是不是压根就没把我当朋友啊?”

陈随文呵呵笑:“也没多大事,就一点小病,不想你担心。”

高朝拔高了声调:“小病你辞了工作,小说也不写了?你骗谁呢?把你的病历都拍照发过来给我看看。”后面这句话是祈使句,不由分说的命令。

陈随文还要推辞,高朝又添了一句过来:“你不发过来,那我明天就回去自己看。”

陈随文听他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赶紧答应下来:“我去拍。”

高朝收到陈随文拍的病历,说了一句“我去研究一下”,然后就遁了。

陈随文躺在床上,怀着一种感动又隐隐觉得甜蜜的心情,闭上眼睛细细回味高朝的这两通电话,没想到他这么关心自己,看样子是真把自己当朋友的,陈随文觉得能得到他如此关怀,也算是无憾了。

陈随文快要睡着的时候,高朝的电话打过来了:“我明天帮你去咨询一下,看看北京的医院哪家治疗这个比较权威,你来北京再做一遍检查。”

陈随文犹豫了一下说:“要不我还是先在星城治疗看看效果吧,不行再去北京。”

高朝听着陈随文慢吞吞的话,急得嗓子都破音了:“我说你怎么不着急呢,要真是这个病,越早进行有效治疗越好,不能拖了。随文,听我的好吗?”他说到后来,语气都带了哀求。

陈随文捏了一下鼻子,“嗯”了一声:“好。”

高朝语调又恢复了正常,说话铿锵有力:“那好,我先帮你在北京联系医院,到时候回来接你。别担心,什么病都有治愈的可能,更何况是这种小病,咱们不可能被这点小病就给击垮了,一定可以治好的,要有信心,我会陪你一起面对。先就这样,你早点休息,不要太劳累了,晚安。”

“晚安!”挂了电话,陈随文抬起手遮在眼前,他有种心潮澎湃的感觉,力量慢慢充盈了身心,自从确诊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这么激动过、有信心过了,这段时间,他像掉进了深井,周遭暗无天日,高朝的鼓励像阳光,穿透厚厚的乌云和重重障碍,不偏不倚地照射到他身上,他像植物见到温暖的阳光一样,又恢复了生机,努力地向上生长着。

陈随文现在的生活特别规律,或者说特别无聊,每天起来之后,按照医生的嘱咐开始做健身运动,出去跑步是用不着了,在家就能做。做完运动休息一下,然后弄早饭吃。之后的时间开始大段空白起来,他不能过多看书,也不能玩手机看电脑,时间变得格外充盈,多得他自己都觉得快被巨大空虚感逼迫窒息了。

为了驱散这种空虚,他用平板下载了不少有声读物,点开来听人读书,从别人的阅读中去体味文章的意义。他还用平板电脑里的garageband弹奏音乐,他小时候学过好几年钢琴,上高中后就荒废了,现在还能凭借记忆去弹奏一些熟悉的曲子,有时候用手机一边听歌,一边弹,时间过于久远,记忆力也不如从前,很多曲子都弹错了,而弹得最完整的居然是那首《花好月圆夜》。

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陈随文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尽管之前心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他也在努力拯救自己,如今高朝给了他信心,他自然要更努力与病魔做斗争才行。

上午高朝打电话过来,要走了陈随文的身份证号,第二个电话晚上才打过来:“我已经咨询好了,x医院对这个病治疗最为权威,我帮你挂了一个专家号,一星期后就能看了。我明天就回去接你来北京。”

陈随文从高朝的声音中听出了浓浓的疲惫感,不知道他今天为自己的事是如何忙碌奔波的,肯定特别辛苦,心里尤为感动:“你别回来了,我自己过去就行。”

高朝说:“我已经订好回去的票了,你来北京的票我也订好了。”

陈随文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了他的安排。

曲乐得知高朝替陈随文安排好了一切,有些意外地说:“看不出来,他还有点能耐啊,在北京那地方也能吃得开。挺好的,有他安排,你只管去就行了,权威专家诊断,更让人放心一些,争取尽早治好。”

陈随文心里却知道,高朝在北京也是人生地不熟的,多半都是去求人帮忙才办到的,不知道受了多少冷眼,赔了多少笑脸,想到这里,他有些心酸。

从北京到星城,高铁七个小时左右就到了,清早出发,下午两点就到家了。陈随文吃了午饭,睡了个午觉起来,拉开窗帘,上午刚下了一场雨,此刻阳光明媚,空气湿润而清新,阳光在今年新换的还未退去新绿的树叶上跳跃,非常地活泼。陈随文看着窗外欣欣向荣的世界,顿时觉得阳光中的热度都传导到了自己心里,他伸了个懒腰,然后就听见了敲门声。

陈随文的动作停顿了,手举在空中,维持着伸懒腰的动作,扭过头侧耳聆听了一下,生怕自己听错了,门又被敲响了,高朝的声音隐隐从门外传来:“随文,陈随文!”

高朝回来了!陈随文满脸笑容,赶紧去开门,他拉开门,高瘦的高朝站在门外,风尘仆仆,身旁放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一旁还有一个装着西瓜和葡萄的塑料袋,不像是回来接他去看病,倒像是搬家回来。陈随文努力扯出笑容朝他笑了一下:“这么快啊?”

高朝满脸都是汗,他没有说话,仔细地看着陈随文,然后眨了眨眼,抬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说:“真的有点变化。”

“啊?”陈随文不解,缓缓抬起手摸着被他捏过的地方,有什么变化?

高朝推他肩一下:“让我先进去,热死我了,又渴,有水喝吗?”

陈随文赶紧去给他倒水喝:“有的。”

高朝又说:“我买了西瓜,切瓜吃吧。”突然又想起来什么,“我忘了,西瓜属于寒性的,你不能吃,买错了,给曲乐吃吧。葡萄应该可以,我来洗。”

陈随文听见高朝的话,放水的动作半天都没移开,直到水从杯子里溢了出来,他才惊醒过来。他止住鼻子发酸的感觉,小心翼翼地将水杯放到茶几上,看见高朝提子袋子跑到厨房去忙活。

高朝有些兴奋地在厨房里说:“还是老家好啊,空气感觉都舒服多了,北京太干燥了,天气看着非常晴朗,其实风里都是沙子,空气质量比星城还糟糕,说起来还是首都呢,要不是首都,估计都没人愿意住在那儿吧。”

陈随文听着笑起来,哪有那么夸张,人家北京人不照样在那生活了千百年:“你不是也打算在那买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