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们谈话所透露出的信息,山膏族人下个月要去白溪村打劫,抢夺村寨仓库中的菽豆、山薯、麦谷等物。每年春夏秋冬天时轮回,就是自然的纪年;而月亮的阴晴圆缺,也就是自然地划分了月份。目前的天象是上弦月未满,若说等到下个月,应该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

假如白溪村没有准备,到时候一定会吃亏的。虎娃在路上遇到了来自白溪村的老者田逍,曾受其恩惠,觉得自己有责任去提醒白溪村。其实就算没有遇到田逍,碰上了这种事,虎娃也不会坐视不理的,他在路村也遭遇过同样的事情,曾被羽民族人突然袭击。

当初的羽民族人是想屠灭路村,而那些个山膏族人只是想抢白溪村的东西,而且还是受人鼓动。刚才那两人说的某些话,虎娃并不陌生。理清水曾为巴国理正,缉拿惩处过很多盗贼流寇,在审问时,不少人有过类似的供述,山神也曾向虎娃介绍过。

白溪村规模不小,曾经出过一位五境修士还当上了城主,假如族人有所准备的话,应该不会惧怕那些山膏族人。唯一需要小心的就是那两个猪头人所提到的皮甲人,虎娃并没有听说过哪支妖族叫做皮甲族,应该是指身穿皮甲的战士,他们手中还拿着刀枪。

如果是城廓中的军队,怎么会勾结妖族洗劫村寨呢?那些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流寇,他们四处抢劫各村寨中的贵重物品,每当城廓中派军队追剿,他们便躲入荒野藏起来,过一段时间再去别的地方打劫。

山神也曾向虎娃介绍过巴原上的流寇,想当初巴国刚刚分裂陷入内乱的时候,曾经出现过多股流寇,其中有些人只是失去了家园,于是以劫掠求生,可到了后来就不是单纯为了生存,而就是不事生产、长年劫掠了。还有的大寇本领高超、十分凶残,经常会做出屠村灭族之举。

等到巴原五国的形势基本稳定之后,流寇的数量便渐渐少了,在很多地方已经绝迹,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虎娃一边这么琢磨,带着盘瓠又回头走向了白溪村。

白溪村外有一条溪水,天然形成的河床有十余丈宽,水并不深、大多数地方只到脚脖子,最深处也不过没膝。河滩上与溪水中铺满了大大小小各种形状的碎石。由于水浅而溪宽、碎石又多,水流经过时卷起一片白花花的浪翻。所以它被称为白溪,白溪村亦因此得名。

虎娃看见这条溪水,第一反应是感觉这里的孩子真幸福,这是个多好的拣石头蛋的地方啊!

白溪村近百年来应该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虎娃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村落虽然有寨墙,可很多房屋建造的地点远远超出了寨墙环护的区域,寨墙外的很多房舍显然是后来修的。村寨选址在白溪南岸的高坡上、洪水泛滥时淹不到的位置。

这里的大多数房舍,与虎娃给山爷和水婆婆建造的那处居所形式差不多,都是带院墙的、相对独立的院落,院中的居所是好几间连在一起的屋子。

第058章、两个猪头的对话(下)

此处不是路村那样的深山,石料的开采和运输都不是很方便,所以他们的房子有很多是在四角以木柱支撑、上方以木框铺设屋顶,有的墙壁也是用木板拼成。更多的房屋的墙体是以版筑土坯夯成,土墙害怕雨水冲刷,所以屋檐伸出墙外的距离都比较远。而院墙则大多是用碎石垒成,这些石头应该就取自白溪。

曾经环护村寨的寨墙,想当年应该很是高大坚固,但如今已经年久失修,有很多地方打开了缺口,应该是方便人们出入,因为寨墙外又新修了很多房舍。不仅如此,出了村寨在白溪的北岸高坡上,也有一片房舍与田地分布,可能是随着村中的人口繁衍越来越多,有人就住到了那边。

这个在飞虹城北境很偏远的村寨,近百年来却发展得非常繁盛。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里出了一位强大的修士且做了飞虹城的城主,没人会跑到这里来捣乱。在近百年的时间内,那寨墙形同虚设,反而妨碍了人们的出入方便。

如今白溪村的人口,比百年前翻了好几倍,人们当然需要修建更多的居所、开辟了更多的田地,村寨向外扩展,甚至有人搬到了河对岸。那位老城主虽在几十年前亡故了,但其余威犹在,这里一直也没有遇到过什么威胁,人们已经习惯了安逸的生活。

但是到了今天,终于有流寇煽动妖族,要来洗劫几乎不设防的白溪村,而村民们还一无所知。

由于是初冬的时节并无太多农活,今天天气不太好还刮着风,一大早人们都躲在屋子里没有出来。虎娃远远看见白溪村,那环绕村子的寨墙已经有好几个缺口,缺口中间被人踩成了平路,还可辨认出是原先寨门在靠近白溪的一侧,那里有台阶下来直通水边。

水边有处地方有很多平坦的大石头,留着多年的人工凿磨痕迹,应该是白溪村人平时洗衣服的地方;而上游不远有一片水湾,水流平缓清澈见底,那应该是他们平时汲水之处。虎娃沿着白溪走了过来,只看见一个姑娘正走到水湾边准备打水。

姑娘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麻布衣裳,外罩一件兽皮坎肩。这件皮坎肩已经旧了,好几块地方的毛都被磨秃了,露出了里面的皮底。她拿着一个陶罐,用麻绳提着罐耳正准备取水,就听虎娃的声音问道:“姑娘,你是白溪村的吗?”

她走来的时候明明一个人都没看见,忽听身后有一个陌生的声音说话,姑娘被吓得“哎呀”一声惊呼,陶罐脱手落在卵石遍布的河滩上、摔得四分五裂。

这也怪虎娃的习惯不太好,他以前在野外赶路,最常见的情况就是在路村与太昊遗迹之间来回。而山神叮嘱他和盘瓠,要尽量收敛声息隐匿行迹。这个习惯已经养成了,就算此刻不需要施法隐匿声息,虎娃和盘瓠走来的时候,哪怕踩在碎石滩上,脚步也很轻悄。那姑娘并没有往这边看,所以根本就没发现他们。

陶罐落地摔碎,把盘瓠也吓了一跳,向后蹦出一大步才站定。姑娘转过身来看见了虎娃和狗,又蹲下身子想低头拣起那些陶片,而陶罐显然已经无法挽救了。她再抬起头时已是泫泪欲滴,用快哭出来的声音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为何要这样吓我?…罐子碎了,怎么办啊!”

虎娃也意识到自己闯了祸,满怀歉意地说道:“真对不起,我是从外乡来的,恰好路过这里,刚才不小心惊着你了。…罐子碎了不要紧,我赔你一个便是。”

姑娘很委屈地说道:“又不是你摔碎的,是我自己没拿好,怎么能要你赔?…这是族长家的罐子,可不是一般的陶罐…”说着说着她又快哭了。

虎娃既会炼器,当然也擅长分辨器具,这个陶罐在他眼里不算什么,但在普通人看来,也算得上精致珍贵的东西了。它是带“耳朵”的,能用麻绳穿过提着,打水时不用弯腰,还可以坠到很深的地方去汲水。陶具烧制的过程很容易碎裂,而加上这么一对空心的双耳,烧成的难度就比普通陶具大很多。

不仅如此,此陶罐的坯料很细腻、器形也很精致,显然是精心制作而成,原来是白溪村族长家的罐子。虎娃温言劝慰道:“你不要担心,假如不是我吓着你了,你也不会把罐子摔碎,我说赔就一定会赔。”

姑娘有些好奇地看着他,反问道:“你拿什么赔啊,那条狗吗?…不用了,我自己跟族长说去,怪不着你。”

虎娃在这种天气里穿着单薄的葛布衣裳,一看身上就没带什么东西,至于藏在怀里的那块黄金,姑娘当然没看见也根本想不到。显然这少年只有身边这一条狗,怎么能让他拿来赔自己的陶罐呢?

盘瓠用鄙夷的目光瞄了姑娘一眼,神情显得很不满意。而虎娃笑道:“我当然不能把这条狗赔给你,它是我的朋友。我说罐子就是罐子,和你刚才打碎的那个一模一样的罐子。”

说着话他转身向高处走了几步,离开碎石滩到了露出泥土的地方,蹲下身开始以手抟泥。姑娘愣住了,不知道这少年想干嘛,难道他的脑子有病吗,就想随手用泥捏一个罐子赔她?而且烧陶的土是有讲究的,这里的泥各种杂质很多,根本不适合制陶。

而虎娃还真是在用手捏罐子,他将河边的淤泥挖出,在手中旋转成形,到后来已经不是在用手捏了,而是那团泥坯料自行在动。时间过了不久,一个与方才形状一模一样的罐子就出现在虎娃的手里。他站起身来双手捧着罐子,递给姑娘道:“拿去吧,我赔你的。”

姑娘却没敢伸手去接,下意识地退后一步道:“这,这,这…你是什么人?你虽然捏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泥坯,但它不是陶罐呀!”

虎娃笑道:“我说是陶罐就是陶罐,你拿过去就知道了。”说着话又弯腰拣起了地上的麻绳,敲碎了尚连在绳子一端的破罐耳,将它系在新罐子的双耳上,用手提着递了过去。

姑娘惊呆了,既然用绳子能提得住,显然就不是泥坯。她不知所措地接过罐子,用手摸了半天,还下意识地敲了敲,果然是已烧制好的陶具,还有些温热发烫呢。

虎娃并不是卖弄,他只是很自然地用了炼器功夫。当初他以五色神泥炼成了一只法器陶罐,而烧制这样普通的罐子就是随手而成的事。这是他自己闯的祸,所以也没有吝惜神通法力。但他这份随手而成的功底,绝非一般的修士能办到的!

他怕姑娘等着急了,所以炼器的速度非常快,法力之柔绵、神识之精微已运用到了极致,此刻鼻尖上已经微微冒汗了。他炼制的这个罐子可比姑娘刚才打碎的那个好多了,算得上一件下品宝器了,至少普通的力量已很难将之打碎。

发愣的姑娘似突然反应过来,将陶罐抱在怀里,神情很惶恐地躬身行礼道:“薇薇刚才失礼了,不知您竟是一位路过的共工大人。…竟让您这样以神通法术为我炼制一个罐子,不知道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原来这姑娘的名字叫薇薇,她毕竟生活在白溪村这种有传承底蕴的村寨里,见虎娃徒手抟泥、无须入窑烧制,就凭空制成了一个陶罐,便猜到他是一位传说中的共工。城廓里的共工外出路过某些村寨时,往往也会应村寨居民要求出手做一件事情。

但她还从未听说过哪位共工大人施展如此神技,却只是为了制作一个普通的陶罐。在平常情况下,某个村寨请求一位共工耗费修为法力、施展这么神奇的手段帮忙,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小的,哪怕将薇薇这样的姑娘赔给共工大人都有可能。

而这位共工大人已经出手了,又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而她怎可能满足呢?所以薇薇姑娘非常不安。

她的样子并不像蛮荒部族很多女子那般结实粗壮,身形显得有些纤柔,皮肤很白皙,鼻翼两旁有几枚雀斑,五官很清秀,身材虽有些单薄但也带着窈窕的柔美。不知为何,虎娃觉得她刚才发傻的样子很好看,而此刻站在寒风中惶恐不安的神情,也很惹人怜。

虎娃笑眯眯地说道:“你不要害怕,我的样子又不吓人!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就是赔你一个罐子而已。你那罐子确实很不错,一般人想制做成功也很费劲,原来是族长家的,那你也是族长家的孩子吧?”

薇薇姑娘赶紧摇头道:“我怎么会是族长家的孩子呢!我住在族长家旁边,今天有点冷,族长让我来给他家打水。…这位共工大人,您来我们村有什么事吗?”

虎娃好奇地追问道:“你们族长病了吗?”

姑娘亦好奇地反问道:“没有啊,族长大人他挺好的,您为何要这样问?”

第059章、虎娃的善心(上)

在路村,山爷一直是族长,但从未使唤过族人为他做打水之类的事情,所以虎娃会有好奇的一问。问完之后他随即想到这里是巴原,很多身份高贵的人身边都是有奴仆侍奉。而这位姑娘应该并非族长家的奴仆,但那位族长显然已经习惯了指使族人侍奉自己。

山神对虎娃介绍过巴原上的各种情况,当然也包括这样的事,虎娃能想明白。可是族长自己家里就没有别人了吗,干嘛指使邻居家的孩子?况且在刮风的冷天,来回上下高坡打水这种事情,就算派人干也最好找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嘛,何必使唤一个连水罐都拿不稳的柔弱姑娘!

所以他对那位白溪村的族长没什么好印象,也没解释什么,对薇薇点头道:“你正要去族长家?我正好有事想告诉白溪村的村民,那就托你去叮嘱族长吧。”

虎娃向姑娘讲述了他大清早遇见的事情——两位山膏族人暗中窥探白溪村的动静,并有那样一番对话。虎娃也说出了自己的分析判断,有流寇勾结妖族要到白溪村来打劫,时间就在下个月,希望白溪村能提前有所防范。

他最后叮嘱道:“也麻烦你对田逍老伯打声招呼、告诉他这些事情。我在路上曾遇见过他,他知道我是谁。”

姑娘听罢花容失色,嘴唇都有些发白,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感觉有些冷,失声道:“山膏族,就是那些猪头人吗?他们怎么会来抢劫我们村,天呐,还有流寇,我要赶紧去告诉族长!”

说完话她就抱着陶罐飞快地跑回了村寨,甚至没有顾得上再和虎娃多说什么。虎娃在河滩上站了一会儿,他看着盘瓠、盘瓠也看着他,人眼瞪狗眼等了半天也没见什么动静。虎娃笑了笑,走向下游在溪边洗净双手,招呼盘瓠一声便离开了这里。

白溪村是一个强盛的村寨,简单测算一下房屋数量,居民千人有余。虎娃还特意让薇薇姑娘也通知田逍,因为那位老人曾受征召到边境作战,不仅修成了武丁功,更重要的是参加过军阵训练,应该知道怎么组织族人去对付那些妖族以及流寇,这样虎娃也就放心了。

况且时间还有大半个月,也足够白溪村做好各种准备了,如果担心本村寨的力量不足,也来得及派人到飞虹城向城主大人求助。虎娃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又见没人来招呼自己,他也不想再站在那里刻意等人来表示感谢,于是就继续赶路了。

可是虎娃沿着河滩刚刚回到道路上没走多远,就听身后远处人声喧哗,扭头一看,寨墙朝这边的缺口里跑出来不少人,当中簇拥着一位约五十来岁的男子。那人大老远就喊道:“共工大人请留步!共工大人——您请留步!”

那男子长得白白胖胖,跑得有点急,来到虎娃面前时已是气喘吁吁,径直噗通跪下道:“共工大人,您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呀!”

虎娃诧异道:“你是谁,为何要对我下跪?…我并非本城廓的共工,只是恰好路过此地的修士。今天遇见了一件与你们村有关的事,刚才都已经告诉那位薇薇姑娘了。”

那白胖男子直接以头抢地道:“我是白溪村的族长,叫白溪英。…大人,如今白溪村将临大难,我们对付不了那些凶悍的山膏族人,还有杀人不眨眼的流寇。您法力高强,就请救救我们吧!”

虎娃长到十、三四岁的年纪,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下跪,而且一跪就是一大片,都是这白溪英族长带的头。后面的白溪村人跟着族长跑出来,看见虎娃时都很诧异——这分明就是个孩子嘛,并非想象中的高人模样。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田逍,他当初见到虎娃,刚开始也是纳闷了半天,更何况这些村民呢。可是这位族长的动作也太熟溜了,不管虎娃是孩子还是大人、样子像不像一位高人,来到他面前顺势就跪倒了,头磕得是梆梆响,一点都没有犹豫。

后面的族人的神色好像都不太敢相信,不知是不相信虎娃的身份,还是不信刚才虎娃对薇薇姑娘说的那些话。但族长既然都这样了,他们也纷纷跟随下跪。只有族长身边一位二十出头的后生神色很犹豫,但见大家都跪下了,也不得不拜倒在地,他是最后一个跪下的。

虎娃纳闷道:“我所知道的消息,都已经告诉你们了。你们集合族人提前做好防范,盗贼流寇便无可趁之机。就算担心不敌,也可向其他村寨或者城廓求助,为何要跪在这里求一个过路人呢?”

白溪英族长带着哭腔道:“您是外乡人,恐怕不了解情况,白溪村面临灭顶之灾啊。那些山膏族人十分凶残,而流寇也是杀人放火之辈。我们不是对手,就算派人向城廓求救也于事无补。”

虎娃皱眉道:“哦,这又是什么状况?”

虎娃一时忘了叫这些人起来,倒并不是托大无礼,就是没反应过来。这些人也不是他让跪下的,一跑过来就跪成一大片,看来必有什么原因。后面的村民见族长没起身,便也跪在那里没敢起身。但族长身边那位年轻人却有些不耐烦了,虽然仍跪着,双肩却在微微用力,明显是准备好了随时起身,虎娃倒是看出来了。

白溪英族长说道:“一言难尽啊!大人您不妨跟我回村,让大家好生招待,我再对您细说。”

虎娃摆了摆手道:“想说话,在哪里说都一样。你们先起来吧,没必要跪着,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白溪英闻言终于站了起来,其余众人也全部起身,大家上前围成一圈,而白溪英一把抓住虎娃的袖子开始哭诉,虎娃这才了解到很多原先没想到的情况。

白溪村与山膏族世代居于此地,其实是相互依存的关系。这里虽地处偏远,附近也是大片的荒野,但伤人的大型猛兽却很少出现。原因很简单,深山在白溪的北面,而山膏族人生活在山中,无形中阻挡了大型猛兽跑下山到白溪这边来。

在当代白溪村人的记忆中,他们与那支妖族一直是安宁相处,甚至能占不少便宜。山膏族人擅长狩猎,而且会养猪,山中物产如兽皮、各种新鲜的野味,还有他们自己养的猪都会拿到白溪村这边交换东西。

白溪村物产丰富,而且人们也更聪明,往往只用少量的麦谷或山薯就能换到一头猪,这比他们自己驯养或上山打猎,付出的代价可要小多了。山膏族人因为模样怪异、脑袋又笨,还被白溪村民笑称为“猪头人”。

据说在很久以前,情况并不是这样。那些山膏族人经常会跑下山、糟蹋田地的庄稼,曾经还伤过人。但在近百年前,白溪村出了一位强大的修士,他去了山中,找到了山膏族的族长将之收拾了一顿,并约定和睦相处,后来此地倒也一直很安宁。

可是从白溪村走出的那位老城主早已离世了,近十几年,由于白溪村在周围很多野地里种植了大片的山薯,偶尔也会有嘴馋的猪头人半夜偷偷溜下山,刨地啃食山薯。有时候被村民发现了,大家便打着火把呼喊着将其轰走,但也没出现过太大的冲突纷争。

但是白溪村的村民们做梦都没想到,山膏族人这一次居然要大举来袭,进村子里抢夺仓库里储存的粮食。目前刚刚入冬,假如粮食被他们都抢走了,叫白溪村人怎么活呀?来年很多人都会挨饿的!

山膏族人继承了祖先的天赋,身强力壮,发起疯来手脚并用着地狂冲,连树都能撞断,就是脑子没有平常人好使。他们如今的族长猪三闲也非同一般,据说已是一位三境八转修士,能迈入初境得以修炼的山膏族人,往往都会继承祖先的天赋神通,白溪村中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山膏族人的可怕还是其次,更凶残的是流寇。近年就有一股流寇活动在飞虹城与高城边境一带,他们行踪隐秘极少出现,可一旦出手都会给村寨带来惨祸。前年秋天,高城边境就有一个偏僻的小村寨被流寇屠灭了,甚至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当时的高城城主悦耕也曾派军阵追剿,但是一无所获。那些流寇来无影去无踪,不知躲到了哪里,此后很长时间都没再出现过。没想到两年过去了,又从虎娃这个过路人口中得知消息,有流寇勾结山膏族人将来洗劫白溪村,这叫人如何不害怕!

至于再上一次有流寇作案,是三年前的夏天。数十名流寇劫掠了飞虹城的一个村寨,当时并没有屠灭整个村寨,只袭击了几户人家,斩杀家中所有的人,并放火烧毁了院落,然后呼啸而去隐入山林。

被流寇所杀的人当中,居然还有一名三境六转修士。当时曾有村民远远看见那位修士尽展神通与人斗法,可是最终不敌而败,可见这伙流寇中也有高手。飞虹城城主当然也曾派人追查流寇的行踪下落,但同样一无所获。

第059章、虎娃的善心(下)

这两起惨剧,分别发生在飞虹城与高城境内,都是离城廓比较远的偏僻村寨,等城主听说消息派军阵赶来的时候,流寇早就跑没影了。

听到这里虎娃问了一句:“等流寇来了之后,城廓中再派出军阵当然来不及。但既知流寇会来,为何不提前请城廓派军阵驻扎在白溪村?你们有这么多人,若拿起武器做好准备,也不能让流寇得手。”

白溪英只是惨笑,接着向虎娃介绍。三年前和两年前分别有这两起惨剧发生,高城与飞虹城边境一带的各村寨人人自危。当时曾传出过不少流言,说是流寇要袭击某个村寨。这些村寨都向城主大人提出请求,要求派军阵驻守。

可是城廓中的军阵也不可能同时驻守这么多地方,各村寨争来争去,有一个村寨的族长厚赠城中的兵师,并拍胸脯承诺供养军阵、厚谢战士,城主大人就将一支军阵派到这个村寨中戒备流寇。

结果上百名战士在村寨里住了四个多月,每天需要村寨好吃好喝地供养,还糟蹋了好几户人家的姑娘,几乎把村里储备的粮食都吃空了,也没见流寇来。军阵还要守护城廓,不可能总是驻守在一个偏远的村寨里,最后还是撤了回去。

可这个村寨就倒霉了,第二年族人们要靠吃秕子、挖野菜充饥,有不少人都病饿而死。而有传言要被流寇攻击的其他村寨,最终也安然无恙。后来很多村寨便不再提出这样的请求,就算有人提出请求,城主大人也不会轻易答应。

白溪英族长最后说道:“军阵从城廓来到村中驻守,那么大的动静,流寇也不是瞎子、聋子,早就能发现。有军阵在的时候他们不可能动手,可是城廓中的军阵也不可能永远驻守在这里,等军阵一撤,倒霉的还是白溪村。况且就算我们向城主大人求救,城主大人也未必能相信,这位小先生,您确定会有流寇勾结妖族在下个月来洗劫吗…”

刚才他一直称呼虎娃为“共工大人”或“大人”,方才最后一句话却改称了“小先生”,并非是敬而是另有含义。一个过路的孩子,在树丛里拉粑粑时,听见两个山野妖民在那里说胡话,从他们的言语之中判断出了这件事情,可是连说话的人都没见着。

仅仅以此为依据,恐不能做为确定的证据,让城主大人将军阵派到城廓边境来。假如真有流寇勾结山膏族人来洗劫白溪村,恐怕只能靠白溪村自己了。但白溪村人过安逸日子已久,村民们都是普通的农夫,怎能是那些凶残的敌人的对手?

听到这里,虎娃忍不住又说道:“我认识你们村的田逍,他不仅修成了开山劲的武丁功境界,且曾在相室国的军阵中作战,他应该知道怎么训练村民拿起武器保护村寨。”

族长身边那个年轻人忍不住插话道:“田逍已经老了,就算是当年,也不过是一介武夫,只是亲卫出身又非战场上的统帅,哪有这个本事训练与号令全族?”此人名叫白溪虹,是族长的独子。白溪英先后有五个女儿,其中长大成人三位,却只得这么一个儿子。

虎娃问道:“那你呢?若我看的没错,你应是一名修士。”他方才已经感应了这些人的神气特征,这位白溪虹虽刻意将气息收敛得还不错,但仍能察觉出一些端倪。虎娃的修为应该至少比他高一个境界,论其神识查探手段也是异常精妙,但也搞不清此人究竟有几境几转修为。

白溪虹低头道:“可惜我只是一名二境修士,而且是白溪村如今唯一的一名修士。”

白溪英族长却赶忙说道:“原来大人您认识田逍,你们是朋友吗?那就请到村中休息吧,田逍也会告诉您这些的。…大人您小小年纪便修为不俗、法力高超,更难得肯如此热心助人,竟愿意以法力帮助一个姑娘炼制陶罐。

有人不小心打碎了陶罐,您尚且愿意相助,而我代表白溪村全体族人,向您求救!您能忍心看着这么多无辜者死在流寇的刀下吗?共工大人,请救救我们!如果您有什么要求,我们会尽全力满足的。”

白溪英又跪了下去,其他村民也跟着又跪成一片。虎娃动心了,他觉得这些人确实很可怜,尤其是跪在后面的那些普通族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内心中充满了恐惧。假如明知下个月就将有惨剧发生,白溪英和白溪虹这样的人还可以带着财物跑到城廓里躲藏,但那么多普通族人是没处躲的,他们也不可能因为一个传言就放弃家园。

虎娃弯腰托住白溪英的胳膊道:“你起来吧,让大家也都起来。我跟你回村,也见见田逍老伯。我很愿意帮助你们,但我也只有一个人,想保护村寨,还必须是你们自己做好准备。”

白溪英大喜过望道:“多谢大人,白溪村全体族人一定会报答您的!我们当然会做好准备,但村中有了高人坐镇,村民们才会鼓起勇气。请您放心,我们还会去请别的高人来到白溪村,与您一同对抗那流寇与妖族中的高手。”

听这位族长的意思,并不是只想请虎娃一个人来帮忙,还会去设法请别的高手来到白溪村。但是说实话,像虎娃这样的修士,也不是说请就能请到的,虎娃恰好路过又是提供消息者,那么白溪村无论如何也要将他留下。

虎娃之所以动心、愿意帮白溪村的忙,倒不是因为白溪英许诺的报答,他甚至都没问白溪村会报答他什么,只是因发自内心的一念之善。他想到了自己的家乡也曾遭遇过有鱼村勾结妖族的袭击,村寨险些被屠灭——那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结果。

从白溪村想到了路村,推己及人,他也不希望白溪村遭遇那样的命运。人们最朴素的善念,往往就是源自于此。比如田逍曾在外行走、得到过他人的帮助,他遇到远行的虎娃也会真诚相待。

众人簇拥着虎娃回头走向白溪村,只见又有两人赶来,正是大步流星的田逍领着一路小跑的薇薇姑娘。

田逍刚刚回到村寨,便听薇薇姑娘说了此事,也赶紧追了出来,恰好迎面遇上了虎娃。田逍问清楚了刚才的事,得知虎娃愿意留下来帮助白溪村,也躬身行礼道:“多谢小先生,老朽不知如何感激!”

虎娃清楚巴原上的礼节,也向田逍还礼道:“逍伯您不必客气,我也曾受过您的恩惠,理应报答。”他确实受过田逍的恩惠,哪怕仅仅是一饭之恩,但他对这位老者很是感激,如果能为他做点什么事,当然更好。

那边白溪虹见虎娃这么客气地向田逍还礼,微微皱起眉头似是有些不悦。因为方才他跟随父亲给虎娃两次下跪,第一次还跪了那么久,也没见虎娃还礼。可是虎娃竟对田逍这么客气,那么在虎娃的眼中,田逍的身份显然比族长父子还要尊贵。

但皱眉归皱眉,白溪虹却没有表露出不满,当虎娃的目光看向他的时候,他仍然很恭谨地点头微笑。

待众人穿过寨墙的缺口进入了白溪村,白溪英当然邀请虎娃到自己家去。虎娃却摇头道:“我去逍伯家就行,正可再问问详情。”

其实该说的情况,白溪英刚才都介绍得差不多了。众人们在风中站了很久,此刻都觉得冷了,又见虎娃答应留下来帮助白溪村,而且他和田逍是旧识,不禁都松了一口气。

白溪村最早的布局和路村差不多,也是一圈房屋围绕着一片中央广场,村子最中央是祭坛,最外面是一圈寨墙,只是如今的寨墙已有好几处缺口。田逍住的院子隔着村中央的广场,与村长家相对,以石头垒成院墙,在前院和后院之间有三间并排的屋子,旁边还有一间仓房,地方很宽敞,收拾得也很干净整齐。

田逍将虎娃迎进最中间的大屋,屋里的地上还放着一堆山薯,是田逍刚从野外采回来的。这位老者一进屋就开始生火,并问虎娃饿不饿、要给他做吃的。虎娃摇头道:“逍伯,我不饿。您如果想吃东西,就自己吃吧。…您家的地方很大,怎么只有一个人住?”

田逍叹了口气道:“我已经七十多了,身子骨结实、命也长,而内人在十几年前便已亡故。我早年在飞虹城为城主亲卫,孩子长大了也都居住在城廓中,只有我自己喜欢回到家乡养老。…您不吃东西,难道这条小狗也不饿吗?”

盘瓠晃着尾巴在屋中转了一圈,然后也在虎娃身边坐了下来。方才众人簇拥着虎娃很热闹,却忽略了他身边的这条狗,谁也没有太注意盘瓠。此刻田逍特意问狗饿不饿?盘瓠的神情显得开心,它看了虎娃一眼,又冲田逍摇了摇头。

田逍露出惊讶之色道:“小先生,您的这条狗很聪明啊,我说什么它居然听懂了!难怪您出门时也会将它带在身边。”

第060章、人间烟火(上)

田逍话音未落,盘瓠突然站了起来向外面汪汪叫了两声,一副很兴奋的样子。只听有人喊道:“请问共工大人在休息吗?族长大人派我们来送吃的。”

田逍一边用棍子拨弄屋中用块石圈起的火堆,一边答道:“小先生在这里坐着呢,你们端进来就是。”

三名身高力壮的族人端进来三个盘子,盘子里是香喷喷的烤肉与煮好的面汤,面汤里还加了磨碎的菽豆,他们放下东西行了个礼然后退了出去。白溪英族长礼数周全,不敢怠慢了虎娃,这边刚进屋坐下,他就把美食送了过来请虎娃享用,估计是自己家今天正准备吃的东西,否则也不能这么快就做好了。

虎娃看着这些美食笑道:“得多谢族长的好意,逍伯,您就坐下来一起吃吧,请问可以将骨头喂给盘瓠吗?…还没跟您介绍呢,盘瓠就是这条狗的名字,它是我的朋友。”

田逍:“哦,原来是朋友啊,那怎么能只啃骨头呢,您也可以让它吃肉啊。这是族长送给您的东西,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必问老朽。…我怎能吃这些东西,您请自己享用吧。”

虎娃仍然笑道:“您刚说的,这已经是我的东西。我请您吃,您又何必客气呢?”

田逍想了想,然后哈哈笑道:“倒也是啊!是您请我,不是族长请我,我又何必多心呢,多谢小先生了!”便走过来坐下一起吃,他年纪虽大但牙口还很棒,啃骨头啃得非常香,吃得不比盘瓠慢多少。

田逍满嘴嚼着香喷喷的肉,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地道:“小先生,您好像并不喜欢白溪英族长,我老汉能看出来。否则为何请您去他家您不去,却跑到我这里来?”一起吃肉的时候,他的自称就从“老朽”变成“老汉”了。

虎娃答道:“相比那位族长家,我还是更愿意呆在逍伯您这里。昨天您说过,我若留宿白溪村可以住在您家,没想到今天还真住下了。至于你们那位族长嘛,我确实有点不太喜欢。今天早上刮风的大冷天,他却使唤邻居家的姑娘去溪边打水,自己家不是有个儿子吗?还是二境修士呢!”

田逍摇头道:“您就别提了,白溪英这个儿子,那真是高贵得不得了了,怎么可能亲自去做打水这种事情呢?恨不能喝水都有人喂!见城廓中的大人们有奴仆侍候,他便喜欢使唤村民,薇薇家是最受欺负的。至于老汉我,一直不受族长待见,就因为这些!”

白溪村如今的族长白溪英,就是当年那位老城主最小的孙子。他出生的时候,老城主还在世,而他的父亲就是白溪村的族长。那位老城主不论是在世时的地位,还是去世后的余威,一直庇护族人百年,在人们心目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威望。

族长并非世袭,而是由族人们推选,往往都出自部族或村落里最强大的家族。白溪英成年后能顺利当上族长,当然是因为祖先的余荫。白溪英本人虽无什么才干本领,却喜欢拿村中的好处给那些围着他说好话、为他卖力的人。

久而久之,他就养成了另一种习惯,很喜欢使唤普通村民,仿佛大家就应该都听他的、为他家办事。“白溪氏”是其祖父的氏号,因其所出生的村寨之名,但后来就成了族长家的姓,而且只有族长家才姓白溪,其余村民皆不享有此姓,以示其出身高贵。

这也渐渐导致了很多村民的不满,假如这样下去,白溪英的儿子将来恐未必能继续当族长。白溪英自己也有所感觉,一直在外花重金请高人指点白溪虹修炼。而白溪虹也没让父亲失望,二十岁那年终于迈入初境得以修炼,如今二十四岁,据说已是一名二境九转修士。

白溪村看似比百年前强盛了不少,但是到了白溪英这一代,家族的辉煌已渐渐不再,可如今又出了一名二境修士,且是白溪村唯一的一名修士,白溪英父子立刻又抖了起来。自古以来在这样的偏远村寨里,如果族人中只有一名修士,那么这个人将来就应该担任族长,几乎没有例外。

田逍很年轻的时候曾做过那位老城主的亲卫,年老后回乡居住,因其年纪与经历,非常受人尊敬。因为老城主的关系,白溪英父子想当然就认为田逍是自己人、会听他们的话,不料田逍平时却根本不受族长的摆布。

田逍曾对白溪英说:“我当年为城廓效命、向城主效忠,这是身为亲卫的职责。我所效忠的,是当时的城主而不是你。如今的我并非你白溪家的仆从,族人们也不是。身为族长应守护族人,组织号召大家为族中之事出力,而非只为你效劳。”

白溪英若专门请侍从、买奴仆侍奉,谁也不能说什么,可是他却喜欢使唤族人为自家做事,还视作理所当然,这是让田逍最看不惯的地方。就算是城廓里的大人们,也只能使唤自家的仆从,而不能使唤邻居来做自家的事情啊!

田逍还经常指出族长的错,别人不敢说的话只有他敢说。而白溪英父子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当然不会有好感了。

薇薇姑娘今年十六岁,父亲前年去世了,只和母亲两人生活。她们家里没有男丁,薇薇人长得又漂亮,平时受的欺负最多。族长父子经常让薇薇母女帮他们家做各种杂活、累活,只偶尔给一些旧衣陈粮打发,还自称是“照顾”。

刚说到薇薇姑娘,就听见她的声音在外面怯生生地喊道:“田逍老伯,请问共工大人休息了吗?”

虎娃站起身答道:“哪有这么早休息的,正吃肉呢!是薇薇姑娘吗?你快进来吧!”

盘瓠已经摇着尾巴迎了过去,又跟着小心翼翼的薇薇走了进来。薇薇手中端着一个装了半盆水的陶盆,盆沿上搭着一块软布,盆中的水还在微微冒着热气,肩上也搭着一件皮袍。这是白天,屋中虽有个火堆,却没有太大的明火,光线比外面昏暗,她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适应。

等看清了屋中的情形,薇薇姑娘向虎娃点头道:“族长大人特意派我来侍奉您,请问共工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和需要?”

田逍不满地嚷道:“族长自己没有女儿吗?他想侍奉小先生,怎么使唤别人家的姑娘?”

薇薇赶忙说道:“逍伯,您小点声!族长只有三女儿在家,她哪里会侍奉人?…再说了,能侍奉小先生,薇薇求之不得,这也是我的荣幸。”说到最后,她还偷偷瞄了虎娃一眼,神情充满好奇,还带着紧张与兴奋。

田逍看了看她,又看了一眼虎娃,转而点头笑道:“说的也是,千金难求人愿意啊!既然你自己愿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虎娃也问道:“你干嘛端一盆热水来,是给我喝的吗?太多了!”

薇薇赶紧又解释道:“这是要侍奉您梳理擦洗的。”

虎娃的眉头微微一皱:“侍奉我梳理擦洗?不必了,外面就是白溪,身上脏了我自己会去。…你们族长这是嫌我脏吗?可我很干净啊,比他干净!”

薇薇愣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田逍也是微微一怔,虎娃的出身显然很高贵,就连身边的狗吃得都这么好,平日怎会没人侍奉,却问出这种话来?他随即又微微一笑,想必是这位小先生故意拿话在损白溪英吧。

而虎娃又说道:“你快把盆放下吧,别不小心又摔碎了。…你就在盆里洗干净手,然后过来一起吃肉。”

薇薇在门外就闻到了烤肉与面汤的香气,她虽刻意忍住没流露出眼馋的样子,但唾液一直在分泌,人一直在悄悄地咽口水。她可以说服自己不馋,但生理上的自然反应却是控制不住的。以虎娃神识感应之精微,当然早就发现了。

薇薇却站着没动,摇头道:“共工大人您误会了,其实我平时干活很小心的,以前从来没有打碎过东西。…这是族长大人特意给您送上的美味,我怎么可以吃呢?”

虎娃笑道:“既然是送给我了,怎么处理就是我说了算,所以我请你吃。你刚才问我有什么吩咐,这就是我的吩咐。你若再问我有什么需要,我就需要找人陪我一起吃肉,来吧!”

这话说得无可反驳,薇薇姑娘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诱惑,便按虎娃的吩咐在盆里洗净双手,也坐下来一起吃肉。她吃得那个香啊,虽然尽量在保持好吃相,但口中一刻也停不下来,以至于好半天都没顾得上说话。

虎娃离开蛮荒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内只是服用不死神药,已很久没有吃过世间普通的食物。但是进入巴原后,昨天遇见田逍时便吃了山薯和面汤,今天又吃了香喷喷的肉。看来他这番身入尘世的远行,首先就是从感受人间烟火开始。

第060章、人间烟火(下)

虎娃很清楚,假如自己不吃的话,田逍与薇薇也是绝对不会吃的。现在看这两人狼吞虎咽吃得这么香,他也非常开心,更觉口中的食物是人间美味。

虎娃就是一个人间的少年,他并非是帝乡神土中的长生仙人,无论是修为还是心境,他也不可能不食人间烟火。五色神莲或者是山薯、烤肉,在他看来都是吃的东西,只不过前者更有助益修炼的灵效、用以充饥更加耐久。

可是世间哪有那么多不死神药让人吃,身在人间,此刻才是常态。满满两盘子肉,田逍和盘瓠大约各吃了半盘,而吃得最多的反而是最为纤细柔弱的薇薇姑娘,她吃了大半盘。虎娃细嚼慢咽,只吃了小半盘而已。

肉和面汤都散发着诱人食欲的香气,很快就被吃得差不多了,连骨头都被啃得干干净净。田逍还拿起石块,将大骨头棒敲碎,将其中的骨髓也细细地吃掉。吃完一盘肉之后,田逍和盘瓠就开始喝面汤,虎娃也不再吃了。老汉、孩子和狗就看着姑娘一个人吃。

薇薇吃得太投入了、太专心了,以至于都没意识到其他人都看着自己呢。当陶盘里只剩下最后两块带肉的大骨头棒时,薇薇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擦了擦嘴抬起了头,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吃得太多了,已经吃饱了。”

她当然吃得非常饱,恐怕还从来没像这样放开了吃过肉。虎娃笑道:“我们也吃饱了,这里还有,你想吃就继续吃吧。”

薇薇打了个嗝,摇头道:“我真的不能再吃了,谢谢共工大人!”

虎娃又说道:“逍伯,那您将这最后两块给吃了,我们也不能浪费啊。”

田逍却摇头拒绝,表示自己早就吃饱了,然后看着那两块肉欲言又止。虎娃意识到了什么,对薇薇道:“你妈妈还在家里吧?待会儿你回家的时候,就把这两块肉带去吧。”

薇薇又惊又喜道:“这样真的可以吗?我已经吃了这么多,怎么还能再拿走?”

虎娃笑道:“我说可以就可以,这也是我的吩咐。”

薇薇连连感谢,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赶紧又在陶盆中将手洗净,把方才放在地上的那件皮袍双手捧起呈了过来:“共工大人,族长大人见您的衣裳单薄,随身又没有带别的东西,特意让我给您送来一件皮袍御寒,晚上睡觉时还可以盖在身上,身材应该差不多正好合适。”

虎娃也在陶盆里洗净双手接过皮袍,这件袍子并不是用一种动物的一张皮缝成,而是好几种动物身上最好的皮拼缝而成,手工很精致,刻意拼接出的花纹也很漂亮,该厚实的地方厚实、该轻柔的地方轻柔,是一件很精美的衣服。

薇薇接着说道:“这袍子是新的,今年入冬前刚做的,本来是族长大人家的三女儿穿的。皮毛非常好,身上很厚、袖子很软,是我妈妈亲手缝的。”

虎娃接过这件袍子,又看了看刚才盛肉的空盘,感慨道:“你们族长挺大方的,他可是真舍得呀。”

田逍却冷笑道:“这算什么大方!他请求您做的事情,是对抗妖族和流寇,既保护白溪村也是保全他自己家,区区一顿肉和一件皮袍,哪能与您所冒的风险相比?…小先生,我很感激您答应了族长的请求,但是您还没有向他提出要求呢。族长只说会尽力报答,却没讲清楚会怎么报答。”

虎娃:“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不在乎白溪村怎么报答,只要它值得就行。”

田逍仍然摇头道:“您虽不在乎这些,但白溪村却绝不能这样做,一定要将怎样答谢提前说清楚。不论是为了您的安全,还是为了白溪村的安危,我们也不能只依靠您一个人。这半个月时间,将尽量再请别的高手来助阵。假如不把条件说清楚,提供足够丰厚的报酬,是请不来其他人的!”

这话很有道理,虎娃亦深以为然。今天白溪英带着一群人追上虎娃,在路上磕头哀求,让虎娃动心了,因一念之善答应留下来保护白溪村。白溪英只说要感谢却没说要怎么感谢,这纯粹就是在糊弄小孩子,也就是虎娃这种人才会点头的。

假如换一名修士,仅凭白溪英空口说白话,条件和报酬不讲清楚,恐怕是请不来的,这毕竟是与妖族以及凶残的流寇作战,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田逍又告诉薇薇,待会儿把白溪英找来,就说共工大人叫他来此商量事情。

接着虎娃又聊起了山膏族,既然他们与白溪村近百年来都是和睦共处、相互依存的关系,那些猪头人为何又会受人蛊惑,想来洗劫白溪村?这么做若能成功,暂时是有点好处,可是在将来对山膏族也不是好事啊!假如失败的话,那后果就更别提了。

田逍又冷笑道:“那些猪头人的笨脑子,很少能想那么长远。而他们的族长就算是个明白人,恐怕心里也恨白溪村。在我看来,山膏族和白溪村之间是迟早会起冲突的,也怪白溪英那帮人不像话。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情况,他们竟然成了流寇的同伙。”

深山中的妖族通常很少与外人打交道,他们的样子都很容易把人给吓着。山膏族人自古以来所接触的只有白溪村,双方交换彼此的物产、各取所需。今天族长给虎娃送来的袍子,其毛皮就是从山膏族那里换来的。

这种交换就是一种买卖关系,但从事买卖者却不是商人,他们所交换之物都是自己生产的、也是自己需要的。在那个年代,经商受到很大限制,普通人根本没那个能力或实力,收购并囤积大量自己并不需要的货物,只为了运到别处去卖给其他人而从中牟利。

不事生产只为求利的行商者,在人们眼中的地位并不高,往往也受到官方的约束。虎娃所见过的商队,绝大多数都是各城廓组织的,带有官方的背景。

山水城中也有很多商铺,各部族人在那里交换东西,但那些人并非真正的商人,他们只是代表各个部族把各自的物产运来,交换到所需要的东西再运回去。白溪村与山膏族之间的物产交换,以前也是这样的。可是到了白溪英当族长的时候,情况就有了变化。

白溪英利用族长的身份进行组织,垄断了与山膏族之间的贸易。他组织族中的物产与山膏族进行集中的交换,每次都能占不少便宜。这种情况刚开始倒没什么,可后来做得越来越过分。比如用陈年的麦谷混进新收的麦谷,甚至还在里面加瘪壳的秕子;以库房里存放了很久、快要变质的山薯干,拿去交换山膏族人养大的猪。

白溪英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吃准了两点。首先是那些猪头人很笨,显然没有他白溪英聪明,有时候吃了亏都反应不过来。其次是山膏族人没有别的选择,他们只和白溪村人做生意,没有比较就不知道好坏,所以什么条件都只能答应,只要他们还想交换的话。

如此做法,表面上看倒也给白溪村带来了更多的好处,他们用更少的物产便能换来更多的东西。得到好处最多的当然是白溪英本人,这些贸易要么是他亲自经手,要么就派亲信去办。从山膏族那里换来的东西,如果自己用不了,他也可以卖到别的村寨甚至城廓里去。

但在田逍看来,白溪英的这种做法注定不能长久。那些猪头人虽然笨一些,但也不是真的没长脑子,他们迟早会意识到白溪村在欺负人,会被激怒的。而且山膏族的族长猪三闲,据说是一名三境修士,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迟早会与白溪村起冲突的。

如果白溪英被山膏族人报复,那是活该,田逍甚至乐意看见。但如今山膏族人的做法超出了限度,白溪村面临的将是灭顶之灾,所以先必须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田逍在指责族长白溪英的种种不堪时,薇薇一直低着头不敢插话,倒是虎娃好奇地不停追问。看来正如山神所介绍的世间种种人和事,这白溪村与虎娃长大的路村确实不太一样,白溪英也不是山爷或蛊辛那样的族长。

虎娃又问田逍,打算怎么对付敌人?在他看来,自己留下来只是对付妖族或流寇中的高手,保护村寨还要靠白溪村全体族人自己拿起武器组成战阵。而田逍的回答也不算太复杂,无非是依托寨墙布防,抓紧时间打造兵器,组织族人分成小队作战,再请高手带队指挥。

虎娃又好奇地说道:“今天听说消息,你们族长和那些族人皆惊慌失措。但是逍伯您谈起这些事情,却没有很紧张、很害怕的样子。”

田逍长叹一声道:“因为我经历过战事,当初在边境战场,时常有厮杀,刚开始的确每天都很紧张、感觉很仓惶,到后来也就渐渐习惯了。像这种事情,如果你必须得面对,越惊慌可能就越没有好下场,真正该紧张的只是战斗之时,现在只须冷静准备。

我已经老了,反正时日无多,本想回乡安安静静地养老,没想到还是要走上战场。而我的这些族人们,他们的生活已经安逸太久了,甚至已忘了这百年的安逸是怎么来的?再这样下去,就算没有今天这件事,将来也会出别的事情,也到了该警醒的时候。”

第061章、数错了(上)

说话间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田逍又在火堆中加了几根木柴燃起了明火,火光照亮了屋子。眼看不早了,他们便让薇薇姑娘先回去,这里已不需要人侍候。不知是否是因为吃饱了肉的关系,薇薇姑娘干活特别有劲,来回跑了好几趟。

她先将那装水的陶盆和面汤已空的盘子端走,又来将那两个装肉的盘子拿走,这些都是需要她洗干净再还到族长家的。盘子里还有两块肉,是拿回去给妈妈吃的;而且盘底还有不少肉上滴下来的油,用山薯将油蘸干净,也是一顿难得的美味。

当她终于收拾好屋里的东西,准备去叫族长的时候,虎娃将那件皮袍递给她道:“族长的女儿应该比你胖,但个头是差不多的,这件皮袍你穿着也合适。多谢你今天的侍奉,这件皮袍既然是你妈妈亲手缝的,我就把它送给你了。”

薇薇吓了一跳,涨红了脸连连摆手道:“这可使不得!这么好的袍子,是族长特意送给您御寒的,我哪敢穿?”

虎娃:“既然已经是我的东西,就该由我处置,让你拿回家去,也是我的吩咐。我看你身上这件皮衣已经旧了,还没有袖子,冬天肯定会冷的。而我有修为在身,并不怕冷,既没必要也不想穿它。”

虎娃年纪虽小,可每次很认真地说话,仿佛总给人一种不容质疑的感觉。薇薇终究还是将皮袍抱走了,但她也没敢就这么直接穿上,估计是拿回家收起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白溪英在屋外轻咳一声道:“共工大人在里面吗,听说您找我有事?”

虎娃招呼道:“是的,我和逍伯正在讨论如何守护村寨,有些事情还得找你商量才能决定。”

白溪英也进来坐下了,他身后还跟着独子白溪虹。大敌当前,田逍倒也没扯什么私人恩怨,说的就是村寨布防的事情。要赶紧组织族人打造武器,不必要求像军阵中的专用军械那么坚固耐久,挑选鸡蛋粗细的硬木长杆,尖端开槽嵌入磨尖的石矛头绑紧,作战时大家站好队形,鼓起勇气向前直刺便行,这还要经过一些训练。

但再怎么训练时间也太短了,村民们人数虽多,却只是乌合之众,一旦被高手冲近必然大乱。所以白溪村这边也需要高手指挥并率领各支作战队伍。不可能只依靠虎娃一人抵挡对方的高手,还需要抓紧时间赶紧多请几名高手来。

但是懂修炼的高手不是那么容易请得动的,虎娃肯留下来,已是白溪村天赐之福。再想去请人的话,必须要有足够的诚意、付出足够的代价。白溪英则问道:“那我们应该付出怎样的报酬呢?是否可以先询问他们——怎样才肯出手?”

田逍则摇头道:“既然是我们求人,哪有让人自己先提报酬的道理,又不是人家在求你给他什么!人家若肯来救我们,白溪村能怎样报答,必须先说清楚。”

白溪英之子白溪虹插话道:“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请来我们需要的高手呢?”

田逍看着他反问道:“你也是一名二境九转修士,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让你为了保护别的村寨,去和妖族、流寇战斗呢?”

白溪虹低下了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白溪英又看着虎娃道:“共工大人,您说呢?”

虎娃正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其实若需要开出足够的条件才能打动他的话,这世上恐怕没有什么村寨能做到。器物、灵药、秘传这些世间修士最希望得到的东西,他什么都不缺。

但他这种情况只是特例,世间恐怕也很难再找出第二个。山神曾介绍过世间各种修士的情况,并不是人人都能拥有自己的法器。那些大派传承弟子,突破四境之后才会由尊长赐予一件随身的法器。

虽理论上有四境修为便可自己炼制法器,而实际上炼器之道并非人人所擅长,既要去寻找天材地宝、耗费炼制之功,而且一不小心还会毁损。就算已有法器在身者,像这种宝贝,谁又会嫌多呢?

世上还有很多修士,他们曾受人指点或得到某些传承,迈入初境得以修炼,但并不属于哪个大型的宗门,很难得到各种资源支持,这种人往往也被称为散修。只要能迈入初境得以修炼,都会受到人们的尊敬,可免除城廓与国中的劳役,但未必都会受到各宗门的重视。

假如民间的某位散修足够出色,当然会有很多人愿意笼络他,也会有大派高人愿意将之收入门下。可还有很多修为平平者,若资质一般、或者年事已高、巅峰不再,继续修炼下去也难有继续突破的潜力,往往也只是在当地自行修炼。

所以那些三境以下的修士,通常并没有自己的法器,因为他们还没有御器修为,就算是身在大派宗门中,尊长也不会赐予。甚至有不少四境的修士,在很长时间内都不拥有自己的法器。

他们往往就用一些世间的刀剑简单地炼制成宝器,以御物之功当做飞刀飞剑使用,那在普通人看来也是神奇的法宝了。

由此也可见,培养一名真正出色的传人,也要付出很多资源和心血。虎娃的修炼,虽非理清水所教,但理清水在他身上花的代价,足以让世间高人皆瞠目结舌。而虎娃此刻想的却不是自己,最后终于开口道:“答谢每人一件法器、真正的法器,也就是灵器。”

白溪虹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而白溪英的表情都快哭出来了,颤声道:“一件灵器吗?”

虎娃皱眉答道:“假如是每人两件法器,你们恐怕也很难拿出来。…若觉得只是一件法器太轻微,那就每人再加两件宝器吧。”

凡器也称为宝器,法器也称为灵器,皆有上、中、下三品,虎娃倒也没有为难白溪英,并未强调是几品法器与宝器。白溪英还没说话,白溪虹已压抑着怒意道:“这怎么可能!”

族长父子的脸色皆难看无比,但虎娃却发现田逍露出了笑意,只听这位老汉撇嘴道:“怎么不可能?小先生提出的条件,是最起码的报酬。…白溪虹,你也是一名修士,自以为高高在上、远比普通族人尊贵,那是否愿意为了别人去拼命呢?这种代价,你扪心自问,自己会不会答应!”

白溪英苦着脸,以哭腔道:“可是我们哪能拿出来这么多法宝?”

田逍正色道:“别的村寨可能拿不出来,但是本村寨有你白溪家,应该没问题。”白溪英的祖父曾做过城主,又拥有五境修为六十余年,不可能不留下什么。田逍曾是老城主的亲卫,当然多少知道些底细,直指白溪英能付得起这个代价。

白溪虹闻言愠怒道:“我们白溪家确实有几件下品法器,也有一些不起眼的宝器,但那是祖先所留的私产,并非族中之物。现在要保护的是整个白溪村,怎能只让我们家出这些东西?”

哦?原来白溪英出得起这些东西呀!那虎娃就一点都不担心了,板着脸慢条斯理地说道:“请问你的祖父是从哪儿来的?没有白溪村,怎会有他?没有他,又怎会有你们白溪氏父子?如今我们要保护的就是白溪村,你们难道不是白溪村的族人吗?

让全族付出代价,这当然是对的,但只有你们家能出得起这些东西啊!我们保护的不仅是族人与族中之物,也在保护每户人家的私产。那么私产最多者,也理应付出最多。你们家既然有这样一批器物,全族的人私产加起来,恐怕也远远赶不上。”

白溪虹冷哼道:“按照小先生的意思,私产最多者应付出代价最多。那么明日我就将祖上所留的器物皆运到城廓中,若这些私产已不在村里,您又该怎么说呢?”

田逍亦冷哼道:“你最好连夜都运走,那些流寇说不定就等在半路截杀呢!他们如果得到了这批东西,又何必再来洗劫村寨?族人们也就不必跟着你们一起倒霉了。”

白溪英闻言变色,而虎娃又说道:“白溪英,你是族长,职责就是守护族人。而且这些年你身为族长,享受了村中太多的好处,假如白溪村被洗劫,请问你又算是什么人呢?若流寇洗劫了白溪村,损失最惨重的也还是你家,到时候那些器物恐怕一件都留不住。这已足以让你付出代价了,你又不是拿不出来!”

白溪英:“我们家拿出法宝,那其他人又能付出什么?”

田逍冷冷答道:“出力,还有可能出命!族人们都要拿起武器保护自己的家乡。”

白溪英又问道:“共工大人,请问我们还需要再请几位高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