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一句收拾干净是什么意思?流寇虽然撤出了寨墙缺口,却仍然举盾戒备掩护着老三,顺手还把阵亡同伴的尸体给拖了出去。四队长枪阵赶至这个缺口,但他们并没有追到寨墙之外。

这时灵宝冲过来喝道:“回去一半,留下一半。”

他们倒是赶过来增援了,可是原先所防守的寨墙缺口处却没人了,所以灵宝让他们回去一半。灵宝不是在寨门处激战吗,怎么冲到这边来了?原来在老三包抄未果之后,攻击寨门的流寇主力也撤退了。经过一番殊死拼杀,村民们终于合力击退了强大的敌人。

有很多人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而其他村民走出屋子赶紧救治伤者。灵宝冲到坍塌的院墙中,随即发出悲愤的呼喊声,他在叫时雨的名字。而时雨这位自告奋勇赶来助阵的热血壮士、灵宝在飞虹城结交的好友,此刻已气绝身亡。

虎娃在干什么呢?他只向前冲了几步而已,见流寇撤走便身体一软单膝点地,半跪在了那里。以那么快的速度连射十二箭,换成普通的弓箭手也会脱力的,更何况运转御物之功射出那么远、劲力那么强的箭呢。

虎娃本就消耗很大,此刻已接近神气法力耗尽,其实已很难再继续力战,而流寇也无力进攻、已经退去。

一番激战之后,村寨中的气氛很难形容。

村民们当然会感到振奋,换做一个月前,他们恐怕做梦都不敢想象竟能打退这么强大的敌人。但这并不是一场完全的胜利,流寇虽退却没有离开,就住进了河对岸那些空着的房屋中,显然是打算休整之后再来进犯。

不算那些受了轻伤但尚无性命之忧者,白溪村阵亡加重伤的村民有三十余人。如此大的伤亡比例,只经过短短半个月操练的普通村民竟然没有溃阵,这已经是个奇迹。

流寇虽撤退却不是溃败,他们甚至没有丢下一具尸体;但根据战况观察,阵亡加重伤的流寇至少也有十多人。

流寇显然还没有放弃,而村民们仍要准备迎战。这一战也给了村民们信心和勇气,既然能打退流寇第一次进攻,也能打退第二次。很多人内心中升起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情绪,是那么地慷慨激昂,同时也有后怕与紧张。

振奋、激昂、欣慰、紧张、后怕,当然也伴随着哀伤。有很多人家中都传出了哭声,因为有家人阵亡,也有伤重者在这天夜里不治而亡。这毕竟不是正规的战场,伤亡者都是普通的村民,他们的家就在这里、家人就在身边。

人的种种情绪本就是复杂的,交织在一起难以言述。

虎娃根本就没有吃晚饭,也没有理会白溪英组织族人的慰劳,战后立刻回到田逍家的仓房中定坐调息,直至深夜都一动未动。而田逍等人晚饭后,都不约而同聚在了这间仓房里,沿墙根定坐休息,大家很久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灵宝开口打破了沉默。

这位壮士的声音中也包含着激昂、悲愤、哀伤的情绪:“真没想到,流寇竟会这么强大。我本以为自己会死在阵前,不料今天阵亡的却是时雨兄弟。他跟随我来到这里,最终的归宿竟是此地。…先好好收殓,等获胜之后就将他安葬在白溪村外吧,希望此地村民将来不要忘了祭奠这位英雄。”

田逍点头称是,北溪又说道:“交战便会有死伤,灵宝壮士也请节哀。我没有想到,白溪村的村民经过短短半个月的操练,竟能死战不退,灵宝壮士真是位将才!”

虎娃突然睁眼开口道:“白溪村的村民不退,是因为他们无处可退,流寇已经冲进来了,身后就是家园和家人,所以灵宝壮士的操练能见到最大的成效。如此激战竟能不溃阵,最终逼退了强敌,这就是所谓的哀兵吧?”

田逍追问道:“哦,何为哀兵?”

虎娃:“这是我曾听一位尊长讲的道理…可我又在想,那些流寇既然已见识到白溪村的厉害,他们为何还不走,难道还想攻进来吗?”

第070章、神箭(下)

白溪虹插话道:“应该是不甘心,他们已经付出那么大的伤亡代价,却什么都没得到,怎能就这样放弃?假如他们再来,绝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要不是那些猪头人开战时牵制了小先生,今日说不定就能全胜。等打败流寇之后,一定要上报城廓,好好收拾那些猪头人!”

白溪虹也是村寨中指挥战阵的“高手”之一,大战后也和大家一起聚在这间仓房中休息,并没有回自己家。

虎娃皱眉道:“这关山膏族什么事?人家听从了劝告、也遵守了约定,并没有伙同流寇攻击白溪村。否则的话,我们还能坐在这里说话吗?”

其实那些猪头人走得比流寇还晚,将那片山坡都刨一遍可颇费功夫,等流寇都撤退了,他们才扛着装满山薯的麻袋,簇拥着族长猪三闲离去。

那些猪头人头脑简单,做事也实在。虎娃叫他们挖山薯背回去、抵偿白溪村欠的旧账,既然族长已经同意了,他们就老老实实地挖了山薯背回家。

白溪虹又恨恨地说道:“他们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在白溪村逢此大难的关头,不仅见死不救,而且还趁火打劫,抢光了村民们在西坡上所种的山薯。如此行径,也算是流寇的同伙了!”

田逍却说道:“见死不救?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我心里清楚,白溪村以前是怎么对待山膏族的?如今他们听从小先生的劝告,没有趁机报复,接受了赔偿便原谅了我们过去的所作所为,这已经很难得了。

若非如此,此刻白溪村恐怕已遭灭族之祸,我们都要感激小先生劝退山膏族的这一场大功德。本来就是我们自己做错了,招致了人家的怨恨,你难道还想人家主动来帮你吗?如果你是猪三闲,难道你会帮着仇人,让自己的族人在流寇的刀下送命吗?”

这位老者的话很在理,这可不是平常帮忙,修个房子、借点粮食之类的普通事情,面对那伙凶悍的流寇,普通的山膏族人虽然强壮,但他们并无正规的兵甲武器,假如冲过去作战也要付出很大的伤亡代价。本来就有怨隙,还想别人为你去拼命送死,这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因为自己白日梦未成,又怎能去怨恨他人?

虎娃说道:“此事之后,不论白溪村如何上报城廓,请不要牵连到山膏族。不仅如此,今后你们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与山膏族打交道,否则再有事,恐怕没人会帮白溪村。”

白溪虹仍有些不甘心,但只得答道:“既然小先生开口了,白溪村自当从命。”

几人又讨论了一番今日大战的情况,流寇之强出乎意料,来的高手显然包括一名四境修士、两名三境修士。其中一名三境修士今日被时雨斩伤了大腿,虽并不致命,但短期内也难以再度上阵冲杀。而真正可怕是那些普通的流寇,他们的身手可一点都不普通。

在白溪村中,除了虎娃、北溪、云溪这三名三境修为以上的修士,灵宝、白溪虹、田逍也是率领战阵的高手;但在流寇的队伍中,像他们这样的“高手”可能有近十位。

以虎娃的眼力,判断得比较清楚,攻打时雨所防守位置的那十一名流寇,带队的是一名三境高手,另外十人中至少有六人练成了开山劲,其中有三人可能还修成了武丁功。时雨本人不过是一名练成了武丁功的战士,率领二十名手持长枪、经过简单训练的村民,是不可能挡住他们的。

流寇总共有五十来人,若以此推算,他们的实力真的很惊人。像灵宝、田逍、时雨、白溪虹的战斗力,也不过是流寇中精锐战士的水平。

还算幸运的是,这伙流寇毕竟是掩藏身份潜行至此,他们并没有携带长兵器与弓箭,因此村民的长枪阵占了远攻的优势。可是这伙流寇中高手众多,训练有素、战阵进退配合十分娴熟,仍让村民付出了那么大的死伤代价。

村民们今天击退了强敌,对最终获胜有了更强的自信,可是众高手在分析战况时,却越讨论越是心惊。北溪不无担忧地说道:“流寇今天被击退,也是因为轻敌冒进。但他们回去之后分析战况,同样能发现我们的高手并不多,假如想出对策,我等恐怕难以应付。”

云溪也说道:“那些人作战的时候,不仅能掩护受伤的同伴撤出战场,而且最后把阵亡同伙的尸体都带走了。这绝非乌合之众,应该有严格的号令,且经过了长期的操练。”

灵宝闷声道:“他们不留下尸体的原因也很简单,本就蒙着面不愿意被人认出来,带走尸体也是为了不暴露来历。”

北溪:“这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啊!我越想越觉得心里发寒,诸位是怎么看的?”

虎娃缓缓开口道:“无论这伙人有什么身份来历,此刻他们就是来洗劫村寨的流寇。难道他们摘下面具,就能改变事实吗?多想这些无益,还是好好养精蓄锐,准备迎战吧。”

北溪又问道:“可是他们付出这样的代价,值得吗?”这也是一个疑问,族长白溪英家后院地窖中的那些法宝,固然价值非凡,可是为此动用这么强的力量、付出这么大的损失,也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灵宝答道:“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事先根本没想到,会付出今天这样的代价。…我现在最担心的倒是他们组织高手夜袭,村民们的枪阵发挥不了优势,那我们就被动了。”

流寇的原计划,应该是让猪头人先冲进白溪村引发混乱,他们趁乱抢了东西就走,本以为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就算猪头人不配合,以他们的实力对付这些村民,也不会有什么死伤,不料却遭遇了这样的抵抗。

虎娃又说道:“他们没有携带弓箭,但我们有弓箭。灵宝和时雨都是携弓箭而来,时雨壮士不在了,白溪虹,你应该会射箭吧?”

田逍插话道:“我会射箭。”

白溪虹答道:“我家中也有弓箭,但是村中缺少的是弓箭手。”

灵宝分析道:“我们是近战,普通的弓箭手对付这伙刀盾兵没有太大用处,我与逍伯、白溪虹先备好弓箭。”

这时田逍从身后拿出一筒羽箭,递给虎娃道:“小先生,这是您今天射出的箭,我吩咐村民尽量找了回来。可惜只找回了六支,其中还有一支损毁了。”

北溪也惊叹道:“没想到小先生射出的神箭威力如此惊人,更没想到这每一支羽箭都是一件宝器。这一战损毁一支、失落六支,太可惜了!…白溪虹,你们白溪村打算怎么补偿小先生呢?”

虎娃的羽箭是羽民族人留下的东西,山爷挑选其中最好的,并以法力精心加工了一番,箭杆轻韧而箭簇尖利,在通常情况下是很难损坏的,但也不是绝对不会毁损。

今天的战况很激烈,有一支羽箭被两名身怀武丁功的流寇全力挥出刀芒交叉斩飞,曲梨木箭杆出现了裂痕、兽牙磨制的箭簇也被崩缺,已经不能再用了。

还有六支羽箭应该是插在了流寇的盾牌和身体中,被他们撤退时带走了。白溪村给这些高手承诺的报酬,不过是每人一件法器加两件宝器。而虎娃这一战,自己就毁了一件宝器、丢了六件宝器,这个代价理应要白溪村来补偿。

虎娃本人倒没计较这些,北溪却替他提了出来。白溪虹脸色阴沉道:“等战胜流寇之后,我一定将小先生遗失的羽箭尽力全找回来。打败流寇获得的战利品,也请诸位先生先行挑选,若还有损失,会另用宝器赔偿。”

这年轻人倒是很有心眼,已经想到了战利品的事情。流寇所佩的长刀、短刀,仅仅看材质就是很值钱的东西,哪怕皮甲盾牌等物也都很有价值。而三名首领所使用的武器,一律都是真正的法器,就连那两名三境修士也不例外,这看着就有点让人眼热。

三境修为虽无御器之功,但就将法器当做飞刀飞剑用,仍然很有威力。虎娃的损失,白溪虹担心有点赔不起,就算赔得起代价也未免太大,脑筋一转就想到了击败流寇后的战利品。

虎娃却摆手道:“他们惦记你白溪家的东西,这仗还没有打胜,你又开始惦记起他们的东西,何必呢?…我并没有要求你们补偿,你们想怎么办事后再说,如今还是多想想退敌之策吧。”

灵宝也说道:“流寇的那些法宝,很可能就是以前洗劫村寨抢来的,事后我们应上报城廓,查清他们的身份来历,由城廓决定怎么处置。”

众高手和村民们都需要养精蓄锐,但也不能放松警惕,因为流寇还在溪水对岸。经过操练的青壮村民,尚能持枪而战者重新整编为十八支枪阵。但他们不可能始终集结布防,夜间派人轮流警戒、防止流寇突然偷袭,其他人吃饱了饭则赶紧睡觉休息。

第071章、变数(上)

虎娃担心流寇趁着黑暗掩护绕到别的方位突袭,而村民们未必能提前发现,悄悄把盘瓠派了出去。盘瓠暗中监视流寇的动静,一只夜里乱跑的狗也不会引起人们的特别注意。

夜幕下的无边黑暗,仿佛充满了不知名的危险,但村民们一旦放松下来,睡得都很沉。想必那些流寇也需要好好休整,并没有在黑夜里进攻。可是在黎明即将到来之前,盘瓠突然放声狂吠,将众人从睡梦中惊醒。

流寇来了,而且来得太突然了!

他们在天快亮的时候,也是村民们精神最松懈的时候,发动了突然袭击。这次和昨天的结阵强攻不同,流寇只出动了十二个人,但参与突袭者至少也是练成了开山劲的高手,其中有五人练成了武丁功,并由老大与老二这两名修士率领。

这样一伙人的速度当然非常快,而且距离也不远,在黎明前的昏暗中眨眼间就过了白溪冲到了寨墙外。他们从对岸刚刚冲出来,盘瓠就叫了。守在各寨墙缺口处的村民振奋精神拿起长枪准备作战。其他的村民纷纷起身跑出屋外,快速集结布成枪阵。

但流寇这回来的全是高手,根本就没有冲进寨墙缺口,而是直接跃上了寨墙,跳进了一户人家的后院。普通村民刚才仍在睡觉,不可能守在院中手持竹竿等着。五名流寇上了屋顶,老大和老二跃上了后院中的一株大树。

听见动静,有人从屋里探出头来望向后院,一道雪亮的刀光劈落,便将她砍翻在血泊中,屋子里随即传来一片女人的惊叫声。

而虎娃等人已经如离弦之箭冲出屋子赶了过来,灵宝大吼道:“那是薇薇姑娘家,屋里住的全是女人!”

薇薇家中如今已无男丁,只有母女两人过日子,因此总受族长家欺负。但在父辈或祖辈的年代,情况应该不是这样,她家人丁也可能比较兴旺,因此院房很大,房屋甚至比田逍家还要多一些。在这样偏僻的村寨,缺的并不是地,而是材料和劳力。

薇薇家有三间正屋,前院两侧还有偏屋,后院中另有一间仓房,其格局和族长家差不多。因为寨墙外的村民都搬进来住了,她家既然有这么多空房子,当然住进了很多人,也搬进来别人家的很多杂物。由于此户人家只有母女俩,因此住进来的也全是女眷。

虎娃在战前就担心过,假如流寇不走寨门直接跃墙而入怎么办?当时灵宝分析那只有少数高手才能办到,况且孤身陷入重围不是明智之举,村民们也不难对付。但流寇的实力出乎了灵宝的预料,一次竟能集合这么多高手。

昨天流寇们也是没想到村民的战斗力,所以直接大举杀入寨门进攻,经过一番激战之后,其首领也看出村民的底细了,选择了更有利的战术,不与那四面八方包围而来如林(的)长枪阵周旋,集中精锐选择了另一个突破口,只对付村寨里的高手。

灵宝下令拆除了外面沿寨墙的房屋,防止流寇站在房顶上以弓箭远攻。可是流寇集合高手跳进了寨墙,上了薇薇家的屋顶和院中的大树,处在村民们的长枪够不着的位置,但他们劈出的刀芒和祭出的法宝却可以攻击接近的村民。

两名首领在树,五名身怀武丁功的流寇在屋顶,其他五名练成了开山劲的流寇则跳进了后院、冲进了仓房。仓房里也有两个人住,只传出了很短暂的惊叫声,显然已经遭了流寇的毒手。

其实白溪村的反应速度已经够快了,当流寇冲上屋顶的时候,灵宝等人也冲到了前院外。一道凌厉的剑光凌空劈向灵宝,却被一团旋转的光芒砸开,那是虎娃的石头蛋。

虎娃这次没有用弓箭,只要在御器的范围内,当然是顺手的法宝最好用。而村民们已经抄长枪围了过来,灵宝大喝一声道:“退后,布阵包围,不能让他们冲出来。”

他对战场形势看得很清楚,村民们的长枪根本攻击不到居高临下的敌人,靠近了只会被对方攻击、徒添无谓的死伤。流寇已经占据了一处村中的据点,现在首先是不能让他们冲出来,就围绕着这座院子拉开距离布下枪阵。

和昨天一样,十二支枪阵仍守着六处寨墙缺口,防止其他流寇趁机杀入。另外六队枪阵从三面围住了薇薇姑娘家。

院落离寨墙太近,后院之外的空间狭小无法拉开距离摆下枪阵,因此村民的包围圈是马蹄形的,留下了一个靠近寨墙的缺口,只是防备流寇冲入村寨。这一战只能是高手之间相斗,北溪和云溪这两名修士,也不能像昨天一样继续躲在村民的枪阵后面。

虎娃跑在最前面,就在前院门中站定脚步,这个位置很危险,不仅树上的修士能攻击到,屋顶上那些流寇的刀芒也能劈到,灵宝赶紧大喝:“小先生后撤两丈。”

虎娃却没有后撤两丈,他只退了一步,又往旁边横移了两步。他个子不高,身形恰恰被院墙遮挡,屋顶上那些流寇已经难以攻击到他。北溪和云溪则在离虎娃两丈外站定,各祭法宝带着光华呼啸腾空。

这一场高手间的大战突然就爆发了,而村民们只能瞪眼看着。灵宝、白溪虹、田逍等三人站在枪阵之前,张弓搭箭向着屋顶上射出,幸亏早就准备好了弓箭,此刻不用再慌忙去找。他们站在三个方位,射箭的速度当然没有虎娃昨天那么快,但每一箭也伴随呼啸之音带着强大的劲力。

屋顶上有五名手持刀盾的高手,后院中的那棵大树上有两名修士则站得更高。弓箭交叉射至,不是被盾牌挡住便是被刀芒劈落。灵宝又大叫一声:“都到一个方向,只朝一人射箭!”

白溪虹与田逍闻言都汇聚到屋子正前方灵宝的周围,灵宝的箭指向谁,他们随即张弓齐射,而且只盯住一个人连续进攻。这种攻击方式,那名流寇也受不了,以盾牌连挡了九箭,然后啪的一声盾牌碎了,有同伙策应将他换到了后面,身侧又有同伙挥刀劈落箭矢。

弓箭对刀盾,灵宝等三人看上去占了优势,可是箭不能无穷无尽地射下去,而且有五名流寇已经跳进了后院,不知正在干什么?

战士们在激斗,几名修士也没闲着。虎娃站在院墙外,石头蛋带着瀑布飞卷之力,如空中暴发的山洪,呼啸着砸向流寇的老大。

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一幕,当然也出乎流寇的预料,成了战场上最大的变数。昨天虎娃先是徒手相博打退了猪三闲,然后连出神箭劲力惊人,击退了老三率领的包抄进攻,已被老大视为最有威胁的对手。

昨天老大下令并指挥流寇撤退时看得清楚,这少年射完箭之后只跑出了几步,便腿发软单膝点地,已经脱力几乎都站不起来了。他应该是神气衰竭、法力耗尽,须静心涵养,短时间内不可再战。

所以老大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趁着天不亮便发动了第二次袭击,就是为了不给虎娃恢复的机会,战斗时便能少一位最有威胁的对手。就算虎娃不顾神气衰竭勉强参战,在这种状态下法力也会大打折扣,斗法时甚至容易露出致命的破绽,正可趁机将之斩杀。

可是虎娃一出手,老大就知道自己的判断错了!

其实虎娃尚未恢复平日的巅峰状态,却已能奋力再战。同时也别忘了,昨天大家都经历一场激战,经过短短一夜休息虽可再战,但也都不在巅峰。

这少年怎会恢复得这么快?急切间已来不及多想,流寇的老大也发了狠,一柄飞剑犹如穿空的蛟龙,分出一道道剑芒盘旋射出。此剑竟是一件中品法器、威力惊人。

北溪祭出碧光也攻向了屋顶上空;流寇的老二则祭出两支根部连接在一起的兽牙炼制成的弯曲飞刃,带着凌厉的光芒斩了过来;云溪的飞斧同时凌空劈出。

这是几名修士间的斗法,但屋顶上那五名身怀武丁功的流寇也不是摆设。他们挡住远处三副弓箭的进攻无须尽全力,还能凌空劈出刀芒协助老大与老二。云溪的飞斧总是被刀芒劈开,北溪与虎娃的法宝也受到了干扰,一时难分胜负。

流寇老大的御剑之术相当高明,每次虎娃想分心攻击屋顶上那五名流寇时,老大也会分出剑光缠击。这飞剑可以攻击到虎娃本人,而且还可以杀伤周围的村民以及灵宝等人。所以虎娃也不得不专心应对,不能给对方这种机会。

灵宝等人连射了十几箭,随身箭筒已空,只击碎了一面盾牌却没有伤到敌人。他们的实力本就和屋顶上那些流寇差不多,三对五又是远程进攻,所起到的只是牵制作用。就算再射下去也难有太大的战果,不仅难以杀伤敌人反而会自己先脱力。

第071章、变数(下)

这时屋中传出女人的哭喊声,那几间正屋和前院的侧屋里还住着不少人呢,她们不敢走出屋子,却被激斗吓着了。灵宝扔掉手中的弓箭,扛起几根长枪冲了过去,田逍也紧随其后,尽量靠近院落将长枪当成梭枪飞掷。

看灵宝的架势是想救人,但想冲进院落不是那么容易,他掷出的长枪被长刀斩飞,一名流寇拔出腰间的短刀也脱手掷出。刚刚冲到院墙外的灵宝已来不及躲避,但院墙上突然有一块石头弹了起来,与那短刀交击相撞,激射出一片火星。

出手者居然是虎娃,他在操控法宝相斗的同时,居然还能施展御物之功操控院墙上的一块石头。虽然只是让那块石头跳一下,蹦起一尺多高恰好挡住飞刀,但也令人相当吃惊。

虎娃来不及说别的,只喊道:“后院,拆墙!”

虎娃祭出的石头蛋,此时绕着那棵大树几乎化为了一片旋光,几次想打断树干却都没有得手,听声音就像流水漫卷,很显然这已是四境御器修为,但北溪等人此刻也来不及惊诧了。而流寇老大的飞剑横空,化为无数道剑光激射,始终挡住了虎娃的进攻。

他们的这番斗法,同为四境修士的北溪竟有点插不上手。北溪的青玉剑常被各色光华所阻,也不知是虎娃的石头蛋还是流寇老大的剑光,只能趁隙策应,他大部分时间是与云溪一起激战老二与屋顶上的五名流寇,此刻更是要缠住对手掩护灵宝与田逍。

那五名流寇进退之间配合娴熟,高处还有老二这名修士以法宝策应,刀芒如网死死守住,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将之击败或逼退。

灵宝趁机绕着屋子跑向了后院墙外,田逍紧随身侧。他们扔掉弓箭和长枪,手挥宝器,带着澎湃的劲力狠狠地砸在了院墙上。

这是后院的侧墙,墙那边就是五名流寇先前闯入的仓房,曾有短促的惨叫声从那里传出。从外面看不见后院里的动静,有一具尸首倒在正屋的后门处,院中已散落着很多东西,器皿、纺车、粮食、兽皮、衣物,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这间屋子里只住了两个人,大部分地方堆满了东西,不仅是薇薇家的东西,还有那些寨墙外的居民搬进来的各种杂物。那伙流寇将东西全扔了出来,还有两具尸体此刻已被满院的杂物掩埋。

大概连流寇也没想到,这间仓房里会有这么多东西,刚刚清理完毕正准备干别的,就听轰然一声,仓房后面的那面墙塌了,紧接着有十杆长枪刺入。有一队枪阵在灵宝的号令下,冒险靠近院墙趁机进攻。

但这伙流寇的反应都很快且身手不凡,烟尘四起中谁也看不清目标,他们都怪叫着向后飞退,有的是从门出去的,有的是撞破墙出去的。随着院墙一起坍塌的屋顶盖住了那十杆长枪,村民们并没有刺中流寇。

这五名流寇刚才在屋里清东西呢,盾牌都没拿在手上,只有三人还握着长刀,另外两人慌忙拔出了腰间的短刀,披头散发多少受了点擦伤与砸伤。

有一人见院墙被攻破、仓房倒塌,手中已没有了长刀和盾牌,拔出短刀冲向正屋的后门,慌乱间企图进入屋中。然而却听见一声惨叫,他至少撞在了五根削尖的竹竿上。屋里有人,在惊慌间都握紧了竹竿,看见人影扑来,便没头没脑地都扎了过去。

那些竹竿随即在一片女人的惊叫中缩回,流寇的尸体倒地,压在先前被斩杀的村民尸体上。另外四名流寇随即纵身跃上了屋顶,有人拔出腰间的短刀脱手飞掷而出,又听一声惨叫,这刀竟贯穿了坍塌的寨墙外一名村民的身体。

灵宝大喝道:“退后!”

所有流寇都被逼上屋顶了,村民的长枪已经够不着他们。灵宝则站在那仓房废墟上,手持带柄钩镰,挥出一道凌厉的毫光攻向屋顶。田逍将手中的宝器长梭奋力掷出,带着呼啸的风声,脚下却一个踉跄栽倒于地。这位老者受伤了,并非是他人所伤,而是运用劲力过猛已虚脱不可再战。

灵宝赶紧提起田逍的衣领,与枪阵一起后退,同时大喊道:“薇薇姑娘,你没事吧?不要怕!”

见灵宝突袭后院成功,将那些方才不知道在干什么的流寇也逼上了屋顶,北溪和云溪也不知不觉向前逼近,毕竟斗法时距离越近,越能发挥法宝的威力。白溪虹也靠近了前院,带着一把长枪当成梭枪使用,一支接一支向着屋顶上掷出。

一名刚刚跃上屋顶的流寇,不留神被白溪虹掷来的长枪插中了小腿,身子一歪摔落到后院中,随即又被灵宝飞掷的长枪刺杀。与此同时,屋顶上也有两支长枪飞射而出,竟然飞入了村民的队伍,刺杀了两个人。

长枪是白溪虹等人扔上去的,被刀盾格挡拨落屋顶,又被流寇顺手抄了起来掷出。灵宝又喝道:“大家再退!”

这时白溪虹已经到了虎娃的身侧不远,喊道:“小先生,把屋顶轰塌!”

以虎娃的法力倒是能把屋顶轰塌,可是那三间正屋里面至少住了十几个人啊,屋顶带着那么多流寇砸落,她们还能活命吗?而且虎娃正在与流寇老大御器激斗,突然撤回石头蛋砸向屋顶,对手也会趁势攻杀他人。

他赶紧叫道:“不必,我们已占胜势。”

可是白溪虹说做就做,自己动手在院墙上抄起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飞过前院朝着屋顶砸去。屋顶上有一面盾牌飞出,在空中迎向石头发出一声巨响,盾牌弹了回去又被那名流寇接在手中,而石头落在了墙根。

此时虎娃一闪身出现在院门外,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条花尾巴狗。激战中谁也没注意有一条狗会溜达过来,盘瓠四足着地后背紧绷,朝着那大树上狂吼了一声。众人听见的只是狗叫,而树上的流寇老二却感觉神识一阵恍惚,立足不稳向屋顶摔落。

但他毕竟是一名三境高手,半空中随即调整身姿,召回飞旋的法宝护身,挡住了云溪趁势的攻击,紧接着却发出一声惨叫,已被一支羽箭穿肩而过。是虎娃站在院门外,张弓搭箭射中了他。令人目瞪口呆的是,虎娃的石头蛋仍飞在空中与流寇老大的剑光相斗。

一器只能一御,一人只御一器,虎娃正在激斗中不可能操控别的法器。但他也曾问过理清水,能不能在斗法中将八十一枚石头蛋全打出去?理清水回答了两种理论上的可能。一是在法器上做文章,以合器之法将那八十一枚石头蛋炼成一枚石头蛋,御器之时可分化出八十一道光华。但前提条件不仅是虎娃能炼制成那样的法器,也要有那么强大的元神去操控。

还有一种方法比较简单,就是以御物之法打出一片石头蛋,但其中八十枚都是普通的飞石,只有一枚是虎娃以御器之法操控的法器。这所谓的“简单”也只是相对而言,实际中仍然很难做到,不仅耗力而且非常耗神,同时攻击的威力也分散了。

虎娃今日斗法时本就不在巅峰状态,祭出一枚石头蛋与流寇老大缠斗。理论那枚石头蛋飞在空中受元神操控,相当于他身心的一部分,那么虎娃本人还可以做别的事。只是这样的分心不仅会影响御器的威力,而且极其耗神,一般修士不是迫不得已也很少这么做。

虎娃修为根基扎实,而且对于“斗法”没有什么先入为主的概念,他就是射出了很普通的一支箭,不是御器之法也无御物之功。但那么强劲的短弓,普通人不练成开山劲也是根本拉不开的,在区区不到五丈的距离内,射出的箭也不是血肉之躯所能抵挡。

虎娃一边斗法一边射箭,射得仍然非常准。流寇老二元神被盘瓠的震吼冲击所扰,从树上落向屋顶,勉力召回法器挡住云溪的飞斧一击,虎娃的这一箭无论如何是躲不开了。他只在空中尽力一扭身避开胸腹要害,却仍被射穿了左肩,当场身受重伤,落在屋顶上并没有站住,惨叫一声摔进了前院。

云溪的飞斧趁势从空中劈落,但还有比云溪更快的。正屋与前院侧屋门中都有竹竿刺出。屋中住的全是女人,她们虽然吓得连声惊叫,但也握紧了竹竿,听见屋顶上的动静有流寇落进前院,想都不想就将竹竿扎了出去。

凶悍的老二奋起余力催动法宝,那弯曲的飞刃带着光华盘旋,劈断与劈裂了好几支竹竿。但竹子就算断了、裂了,那锋利的茬口仍可以伤人。屋中惊恐的妇人们也不懂什么进退散避的招式,断裂的竹竿仍交叉刺中流寇老二的身体。

老二临终前拼死还击,飞刃劈进了屋中,血光飞溅中亦有村民身亡。当云溪的飞斧落下劈中他的时候,先前就身受重伤的他其实已被竹竿扎死了。

老二落地而亡,还在大树上指挥的老大察觉不妙,趁着虎娃分心射箭,奋力以飞剑击开石头蛋的纠缠,身形腾空而起向寨墙外跃去,同时大喝道:“撤!”流寇的这次突袭行动已宣告失败。

第072章、瞬息之变(上)

流寇们听到命令,纷纷挥出刀芒纵身跳下屋顶,再一跃身就已经上了院后低的寨墙。他们撤退前四处劈出的刀芒不仅是一种掩护,而且斩向了前院、后院中同伴留下的尸身。

虎娃等人当然不会为已经死去的流寇抵挡其同伙的进攻,而且也没反应过来。前院的流寇老二以及后院的另外两具流寇尸身,皆被刀芒斩中了头部或脸部,一片血肉模糊难以辨认面目。流寇这次带不走同伴的尸体,但仍然不想暴露身份。

虎娃的石头蛋飞回到前院挡在身前盘旋,张短弓又射出了第二支羽箭。由于不必同时与流寇老大纠缠斗法,这第二箭的威力要比第一箭大得多。

一名流寇刚刚跃起,一条腿踏在寨墙顶端,小腿就被羽箭射穿。他惨叫一声摔落在墙内,没能逃得出去,而灵宝已经率枪阵围了过来。但其一名同伙挥出刀芒,正斩在落地流寇的脸上。反正此人重伤落在寨墙内也活不了,凶悍的流寇干脆不让村民能辨认其面目。

流寇老大高高跃起,以一片飞舞的剑光护身,他是最后一个飞出寨墙上空的,同时挥手祭出一道透明的光影,去势快如闪电。此物并非法器亦非宝器,就是一块磨得很尖的菱形石头,似水晶一般透明,突然射出几乎看不清楚,令人很难防备躲闪。

这位老大绝对是格杀经验极为丰富的高手,修士之间的斗法,在这种情况下可不是只为了分出境界高下,所以不仅仅是以法宝与法力相击。虎娃在激斗时突然闪到院门处射出羽箭,虽然极为耗神,却取得了出其不意的战果。

而流寇老大也一样,他在撤退时御器飞舞剑光护身,突然间也用御物之法射出一件东西,攻击的是站在前院外的云溪。

老大想趁机杀伤村寨中的高手,对付虎娃与北溪恐怕不容易成功,而对付灵宝或白溪虹又显得用处不是那么太大,所以选择了偷袭没有防备的另一位三境高手云溪。

云溪的飞斧刚刚斩落前院、劈在流寇老二的身上,又见所有的流寇全都迅速退走,一番激战之后难免精气神一松,而且他的神气法力消耗也非常大,这么一松懈便给了对手可乘之机。他被那块菱形的透明尖石贯胸而过,血光迸射间惨叫一声,向后摔倒当场身亡。

白溪虹站在虎娃的身后,北溪站在前院的另一侧,而虎娃正张弓射出第二箭,竟谁都没来得及救援。

流寇的这一次进攻,双方参与的人数以及伤亡都没有昨天那么多,但战况却更加激烈。流寇留下了四具面目模糊甚至脑袋都碎了的尸体,其中包括一名三境高手,也就是他们的老二。

而白溪村这边九死一伤,住在薇薇姑娘家的女人们先后被流寇斩杀了五位,手持长枪包抄而来的村民有三人阵亡。田逍力尽不可再战,而且显然受了内伤,前来助阵的三境高手云溪,则被流寇老大撤退时的最后一击所杀。

流寇集合十二名精锐高手的越墙偷袭,仍然被白溪村打退。高手们激战的同时,灵宝下令各有两支枪阵守住各处寨墙缺口,没给其他流寇可乘之机。这一番激战终于结束后,流寇们短时间内也无力再组织另一场进攻,而村民们赶紧收拾残局,大家都还没吃早饭呢。

虎娃又没有吃早饭,他将受伤的田逍扶回了家中,这次没有再让老者住进仓房里,而是进了原先时雨住的那间安静的屋子,让他赶紧疗伤休息。田逍想说话,刚一开口就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居然有不少血沫咳了出来,染红他的胡须。

这位老者说道:“我年轻的时候,练成一身功夫。老了之后也常常在想,这一辈子是否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今天已经七十多岁了,还能冲上战场保卫村寨,就算死也死得值了!小先生,我恐怕不能再与您并肩作战了,如果…”

虎娃赶紧打断他道:“逍伯,您并无外伤,只是运劲过度而已。这种内伤隐患,需要赶紧调治,否则一旦发作,便有散功之忧。…我这里有一枚灵药,你照我说的方法服用调息,不仅能保伤势无碍,且对你的身体大有好处,甚至对修炼都有助益。”

最后这几句话,是以神识拢住声息而谈,就算有人想偷听也听不见。其实田逍修炼开山劲十分得法,长年以来保养得相当不错,不仅身体健壮而且没有留下任何内伤隐患。但这一次却不同,他分明是过度使用了开山劲的力量,从而伤及自身。

路村的叔壮在与羽民族的大毛相斗时,也曾受过同样的伤势。但叔壮只有二十多岁,正值巅峰,所以还能挺得住,留下隐患可能要过好几年才会发作。事后水婆婆又在山神那里求来五色神莲的莲蓬,撕下指甲大小的一小片炼制成灵药给叔壮服用,也就解决了隐患。

可是田逍不同,这位老者已经七十多岁了,连番激战中过度运用劲力身受内伤,其伤势发作恐怕立刻就会散功身亡。虎娃取出的灵药并非五色神莲,而是一枚龙脂泪珀,此物比龙树血竭与龙树血脂更加珍贵,也是罕见难求的疗伤灵药。

虎娃一取出此物,屋子里就散发出一片异香,只是闻着就令人神清气爽。他运转法力隔绝内外,使这香气没有传出去。有些炼化药力的手段,田逍还做不到,虎娃便运功帮忙,使那龙脂泪珀含在田逍的舌下,化为液状进入他的身体。

虎娃又运功助田逍化转药力、滋养形骸百脉,并告诉田逍如何运转元气继续炼化吸收灵药之效,就安心在此定坐疗伤,不仅能尽去伤势,说不定还能助益其修炼、使功力更进一层。

一整枚龙脂泪珀,全让田逍一个人用了,当然能治疗这种伤势。但以田逍的年纪,早已不在巅峰,想在修炼上有更多的助益,可能性也不太大了,能助其延年益寿倒是没问题。虎娃不想让这位老者心中有太多的负担,也不想暴露自己的秘密,所以干脆没说这是什么东西。

田逍刚才根本没反应过来,等虎娃做完这一切,他感觉自己正要发作的伤势已被压制并渐渐化解,只需按照虎娃所教的方法运转元气调养即可。

这位老者呐呐说道:“小先生,您这用的是什么灵药?老朽虽不认识,却也知道它必定珍贵非凡,恐怕比我这条老命要珍贵多了!我是行将入土之人,就算服了您的保命灵药,也只能留在这里疗伤,无法相助村民作战了。这是尊长留给您自己防身的吧?又何必浪费在老朽身上!”

虎娃摇头道:“行将入土?这话说得也太夸张了,只要您善加调养,过百岁而气力不衰并非难事。这灵药既然已经用了,我们就不要浪费它,您就好生疗伤、炼化吸收其灵效,如果想感谢的话,就答应我一件事。”

田逍:“小先生尽管吩咐,您是我们白溪村的恩人,我这条老命也是您的!”

虎娃:“请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用灵药给您疗伤的事情。…就这样,您且好好养伤吧,我去看看其他人的情况。”

虎娃走出屋子,在院中恰好看见薇薇姑娘伏在灵宝的怀里哭泣。灵宝将薇薇抱在胸前,一只大手搂着她的肩头,另一只宽厚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头在她耳边正劝慰着什么。今天薇薇姑娘虽无恙,但她的娘却在倒在了流寇老二垂死劈进屋中的法器下。

这可怜的姑娘,从此家中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虎娃也感到一阵恻然,不知说什么才好,就让灵宝去安慰她吧。虎娃转身走进了仓房,族长白溪英很急切地问道:“小先生,逍伯的情况如何?”

激战之后,白溪虹、北溪都聚在了这里,白溪英也来了。田逍家的这间仓房,无形中已成为白溪村的议事以及作战指挥的中心。虎娃答道:“还好救治及时,他并无性命之忧,但半月之内都需要静养,已无法再参战了。”

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原先率领村民作战的七位“高手”中,时雨、云溪已阵亡,田逍又受伤不可再战,目前只剩下虎娃、北溪、灵宝、白溪虹等四人。而白溪虹和灵宝的战力,也不过和流寇中的精锐相当。白溪村今日虽击退了流寇的第二波进攻,但代价十分惨重。

白溪英族长已组织村民们清理了那片战场,就是薇薇家的院落,虎娃今天射出的两支羽箭,并没有遗失或损毁,都被找了回来。几人刚才正在商议事情,虎娃找了一个墙角坐下休息,而北溪说道:“流寇的尸体已无法辨认,我真的很惊讶,他们撤走时还不忘毁了同伙的面目。但他们还留下了其他的东西,也都找来仔细看看吧,从中说不定可以发现什么线索。”

第072章、瞬息之变(下)

死去的流寇虽难以辨认面目,但毕竟留下了尸身,他们的外衣下穿着皮甲,护住了前胸与腹部的要害,这几副皮甲也被解了下来送到了仓房中让众高人过目。薇薇家后院的那间仓房已坍塌,村民们正在清理,很快又送来了五面完整的盾牌和几柄长刀。

流寇所使用的盾牌上都蒙着兽皮,长刀的刀柄和刀鞘上都缠着麻布,看不出原先的样子,但此刻却可以拆掉伪装仔细辨认。北溪的脸色变了,在仓房里喊道:“灵宝壮士,你快来看看!…这是什么人使用的武器,你可觉得眼熟?”

灵宝闻言走进了屋子,当即变色道:“这是飞虹城的军阵统一配备的军械!”

北溪的声音不禁有些发颤:“那么,那些流寇…”

灵宝:“他们是飞虹城中守护城廓的军阵,这样的军阵飞虹城中有六支,每支满编四十九名战士,有一名队长和两名副队长统辖,我哥哥村宝就是第三队的队长…天呐!我早该想到的,第一眼看见流寇的时候就该认出来,只是根本不敢这么想。”

冷汗顺着北溪的额角流了下来,这位四境修士的眼中竟充满了惊惧,终于确认了流寇的身份,但这对于白溪村而言绝不是什么好消息。昨天是一场遭遇战,流寇撤退时很有组织,并没有留下一具尸体,激战之后众人主要是讨论战况并抓紧时间休息,并没有多想流寇的身份问题。

其实就算他们看出了一点端倪,也绝对不敢设想这样令人震惊的事实。可是今日再战之后,事实已摆在了眼前。

北溪是听说了白溪村提供的优厚报酬才来助阵的,他是一名四境修士,平常自恃甚高,自以为对付一伙流寇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没想到流寇如此凶悍,更没想到白溪村的对手竟是飞虹城中一支整编的军阵,瞬间就被一股深深的寒意笼罩。

北溪刚才分明已得出判断,却一直不敢相信事实,直到灵宝开口说出来,才不得不确认。他本以为自己是白溪村中修为最高的人,此刻却成了最惊慌的人,因为他很清楚接受长年操练的精锐战阵有多么可怕,白溪村能两次打退流寇,恐怕都有偶然的幸运成分。

虎娃也很惊讶,但他并不惊慌,无论对手是谁,都不会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他皱眉问道:“灵宝壮士,你的兄长是飞虹城中的军阵队长,难道他也是一名四境修士吗?”

灵宝摇头道:“不,我大哥只是一名修成了武丁功的战士。”

虎娃不解道:“可是这伙流寇的首领是一名四境高手,另外两个头目也是三境高手,据你所知,飞虹城中有这样一支军阵吗?”

灵宝咬牙道:“我已经猜到他们是谁了,就是飞虹城中守卫城廓的第一队军阵,队长叫农能,同时也是飞虹城的副兵师,两名副队长都是与他结拜的异氏兄弟,也都是三境修士,是飞虹城中最强大、最精锐的一支军阵…”

灵宝的大哥村宝只是一名修成了武丁功的战士,却是飞虹城军阵的第三队队长。但在飞虹城的第一队军阵中,至少有十人实力不弱于村宝,其队长更是一名四境修士。在军队中的地位,个人战力因素当然很重要,但也不是绝对的。

村宝曾经为国戍边,擒获过邻国的奸细,并在暗中发生的冲突中立下过军功,受到过相室国的嘉奖,因此才得以担任飞虹城的军阵队长,而他本人亦修成了武丁功,实力应该也可以了。

飞虹城的常备军阵共有六支,第一队军阵是最为精锐的力量。其队长农能与北溪其实也是旧识,他也是一名散修出身,直到快四十岁才突破三境,三年前突破了四境,如今已有四十五岁。

一名四境修士,仅仅在城廓中做一支军阵的队长,看上去好像有点屈才了,很多有这等修为的高人,恐怕也不会愿意担任这样的职务。但农能的情况有些特殊,他出身在一个很偏远的小村寨,其家族并无什么背景势力,只是有幸突破初境得以修炼。

他的资质一般,虽然也与别的修士有过不少交流,但从未引起过大派高人的重视,更别提刻意栽培了,直到快四十岁才突破三境。每位修士所擅长是不一样的,世上的神通法术有无穷无尽的变化,但并非每个人都可以自如地掌握这些手段。

农能最擅长的就是与人相斗,至于其他方面所知、所学甚少,也没有哪位高人刻意指点过他。所以他拥有三境修为后,潜心修炼的也只是御物相斗之功,除了在军阵中格击,并无其他所长,至于炼器炼药之类功夫,几乎完全不会。

这样一名修士又能去做什么呢?哪怕成为共工,能帮城廓干的也只是力气活,成为军阵中的队长,恐怕已是他出人头地的最佳方式了。三年前农能突破了四境修为,当然也很受城廓的重视,提拔他兼任了副兵师,但这位高人所擅长的也只是御器斗法。

农能在城廓中结交了两名散修好友,这两人比他小十来岁,但情况都差不多,他便邀请他们一起加入军阵、成为自己的副手,就是这伙流寇的老二和老三。他们所率领的这支军阵毫无疑问是飞虹城中战斗力最强大的,据灵宝所知,练成开山劲的战士就有二十多人,其中修成武丁功的也有十人左右。

至于飞虹城的另外五支军阵,虽不如第一队军阵这般强悍,但实力也不会相差太远,只是找不出三位这么强大的首领组合来。

当年山爷集合路村和花海村的精壮男子操练军阵,约有五十人练成了开山劲,其中十余人修成了武丁功。还有另外两百人则编成了两支普通的军阵。这二百五十多人在中央谷地中摆开,将国君使者西岭大人吓了一跳。而西岭认为,巴原上一般的城廓,平常的守备力量也不过如此。

若是高城的守备军阵,战斗力未必一定能比得上山爷在蛮荒中所训练的军阵。可是毗邻高城的飞虹城情况却不同,飞虹城这六支军阵摆出来,一般的城廓是很难匹敌的。原因很简单,飞虹城是相室国境内最大的一座城廓,它直接统辖的地域与人口仅次于国都。

飞虹城的地域是高城的三倍多,人口也接近于高城的三倍。它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城廓中没有哪一支氏族或家族势力占了主导性的优势。这就与高城这样的城廓不同,比如高城氏就是高城一带最重要的氏族部落,城主通常都出自这一支族人。

由于飞虹城地域广大,所辖人口多,反而使得没有哪一支氏族或家族势力能占据绝对优势,所以城主往往都是由国君直接任命的,城中官员有许多甚至来自别的城廓。比如村宝,就是直接被派到飞虹城来做守备军的队长。

灵宝解释了一番,虎娃才明白了为何飞虹城会有这样一支军阵、白溪村又面对了怎样一伙敌人?

虎娃仍然皱着眉头问道:“如今我们不仅知道了流寇的身份来历,灵宝壮士甚至连人都猜出来了。也难怪他们会蒙着面,假如消息泄露出去,他们都会没命的。可是这伙人的特征也太明显了,我们只看到他们留下的军械,就不难猜出他们是谁。今天撤退时,他们又何必毁掉同伙的面目?”

族长白溪英叹息道:“这就是军阵中的号令,队长早就下达过号令、不得暴露面目,他们自然就会这么做,而且来此之前,他们也没想到会暴露身份。而如今就算我们猜到了,但毕竟只是猜测,仍是死无对证之事…”

灵宝打断他的话道:“我不管那流寇是谁,可是白溪族长能否告诉我,他们今天为什么会冲进薇薇家里?高手激战之时,有五个人进了后院的仓房,将里面的杂物都扔了出来,他们又在做什么?流寇当初是冲什么来的,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就算要突袭,也应该是冲进你家才对!”

白溪英有些慌乱地答道:“可能是他们搞错了吧,薇薇家离我家最近,院落的样子又差不多。”

“住嘴!”一旁的北溪突然发出一声厉喝,神情显得很激动,大声说道,“白溪英,我们为你而战,可我不愿意死得不明不白,你一定有事瞒着我们。农能那样的人,精心策划了那么久,动手的时候难道连地方都会找错吗?骗三岁小孩去吧!快说,那里究竟有什么?”

白溪英连忙摇头道:“北溪先生,那里真的没什么,不信你去看看就知道。我想流寇可能只是冲进村寨找高手决战,也有可能是真的找错了地方。”

北溪站起身道:“让我去看看?你以为这么说了,我就不会去看了吗?…小先生,灵宝壮士,我们走!掘地三尺,也要将问题查清楚!”

第073章、白溪村的内讧(上)

说完话,北溪手持法器迈步出了屋子,灵宝与虎娃对视一眼也跟了出去,其实他们都有同样的疑惑——流寇不可能犯那么愚蠢的错误、居然还会找错院落。

他们早已猜到流寇的来意,白溪英也带他们去了自家后院的密室、展示了所收藏的法宝,可如今看来流寇另有目的。他们虽愿意相助白溪村作战,但是谁也不愿意这么不明不白地去拼命。

薇薇家的后院中,那间仓房的废墟已被清理出来,露出了夯实的地面,方才的盾牌和长刀就是从这里找到的。北溪又问白溪英道:“你确定,这下面没有埋着东西?”

白溪英答道:“这下面能有什么东西?…薇薇,这是你家的仓房,你们家在下面埋东西了吗?”

薇薇紧紧地抱着灵宝的一只胳膊,带着泣声道:“我不知道,娘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已经不在了,你们让我问谁去…”说着说着,她又低着头垂泪不止。

北溪又用征求的目光看向虎娃,虎娃倒也干脆,伸手一指地面道:“挖!”

村民们经过这段时间的操练,又经历了两次大战的锻炼,如今听号令动手已十分熟练,随即操家伙就开始挖地。屋内的地面是夯实的熟土,向下挖了一尺多深,出现了不少碎石块,情形与族长家后院的仓房不太一样,下面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

但虎娃一直没说停下,所以村民们还是继续在挖,一直挖到两尺多深,地下露出了一整片岩层。已经没法再挖了,村民们终于停手,纷纷爬了上来。此处留下了一个大坑,土层下已露出天然的岩层,一看就没什么问题。

白溪英仿佛是松了一口气,又说道:“我早说了嘛,这下面什么都没有!”

盘瓠挤在人群中,绕着这大坑溜达了一圈,不停地吸着鼻子,然后抬头看着虎娃,晃了晃尾巴。虎娃也看着白溪英问道:“你确定,这下面没有东西了?”

白溪虹插话道:“这不是已经挖开了吗?当然没什么东西!”

旁边也有村民说道:“这又不是族长家的院子,就算下面埋着东西,那也是薇薇家的。…现在挖开了,真的什么都没有啊!”

虎娃倒也能沉得住气,又很郑重地问白溪英父子道:“是这样的吗?”

白溪英和白溪虹皆点头答道:“当然如此,你们不是都看见了吗?…大敌当前,我们要全力备战,何必在这里浪费功夫呢,赶紧去吃饭休息吧。”

虎娃叹了口气,仿佛是放弃了,村民们见折腾了一场却白费功夫,也都走开了。虎娃却与北溪对望一眼,两人同时轻喝一声突然伸手指向坑底。一块丈许方圆的巨石板竟缓缓升起,被两人合力挪到了坑旁的地面上。

这块巨石板打造得非常巧妙而有欺骗性,上方保留了自然的原貌、并没有经过雕凿加工,埋在地下就和天然的岩层一样,而且所处的位置很深。

就算有人在此地挖坑,挖到这个位置也就不会往下挖了,而且这块巨石板有丈许宽窄、半尺多厚,质地非常坚硬,以普通的人力根本无法撼动。

石板下方是凿平的,它恰好是一间密室的屋顶。这间密室其实就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地窖,其空间不大,只有丈许方圆、五尺多高,现在其顶部被整体掀开了,露出了里面的东西。密室中的陈设很简单,中央有一个石台,旁边三个木架上放着三件器物。

首先是一把剑,并非战士在战场所使用的那种长而厚的利剑,它显得轻盈华贵,像是地位高贵的大人们平时装饰用的佩剑。木架上只有剑却没有鞘,而这柄剑好像并没有开刃。

其次是一根长鞭,盘成一圈挂在一个木架上,不知用何种材质的东西编成,鞭身约有拇指粗细,带着蛇皮般的色彩纹路。

第三件器物是一根长长的兽骨,顶端横向融炼了一根锋利的兽牙。它看上去像一把镰刀,又像一柄锄头,如果是法器的话,形制应是长柄飞镰。

除此之外,密室中央的石台上还放着一个青色的玉瓶,此瓶只有巴掌大小,还带着同样质地的青玉塞子。

刚刚散去的村民们又都围了过来,发现这间密室又看见密室内的东西,发出一片惊呼之声。北溪已经纵身跳了下去,抓起那根长鞭一抖,向着半空抽击而去,竟幻化出好几道如飞蛇般的幻影。

此物竟然是一件中品法器,北溪随即又试了试那佩剑和飞镰,皆是珍贵难得的中品法器。而那些木架都已有些糟朽,被北溪不小心碰倒了一个,随即就摔散架了。北溪又将法器都放在了石台上,顺手抓起了那个玉瓶,从里面倒出一枚东西托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