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枚丹药,呈椭圆形,比拇指肚稍小。玉瓶的塞子一打开,虎娃站在坑边就能闻到一阵似春天草木般的清香。北溪随即以法力激发感应,它是丹药并非法器,但也有相应的变化,竟散发出碧绿的光芒。

此光芒并非均匀朦胧的一团,伴随着奇异的光影折射现象,似是向周围刺出一根根碧色的长针。北溪有些失态地叫道:“碧针丹,这是碧针丹!无论是四境还是五境修士皆可服用,可辅助每一转的突破,这里有十几枚呢!”

周围村民并非修士,不太懂这句话的含义,虎娃好像也没有太大反应,但灵宝与白溪虹脸色瞬间都变了好几变。

白溪英叫道:“北溪先生,请您赶紧放下。那是先祖留给我家虹儿的东西,也是白溪家重新发达的希望。先祖有遗言,此处要等到虹儿突破四境之后方能开启。”

无奈之下,白溪英不得不当众又道出一段隐情。白溪英的祖父在飞虹城做了近六十年的城主,亦拥有五境九转圆满修为多年,怎么可能只留下先前那间密室里的那么点东西?

白溪英当初打开后院仓房下的密室,让北溪等人挑选法宝,答应得也未免太痛快了,因为最珍贵的东西根本不在那里。那么白溪家祖上所传最珍贵的宝物,怎么会埋在薇薇家的后院仓房下面呢?

薇薇家如今虽然只剩下了母女俩,但在多年之前曾祖那一辈,人丁还是很兴旺的,在白溪村中也算是颇有势力,她的曾祖父跟随老城主去了飞虹城。

老城主年轻时酷爱钻研炼器与炼药之道,薇薇的曾祖父便是在他身边伺候炉火的童子、老城主最信任的心腹亲信。这位“童子”当年也有二境修为,可惜并没有更进一步,后来年纪大了,便回乡养老。

老城主干脆就把这所房子送给他居住,同时也埋藏了一个秘密。老城主终生没有突破六境修为,儿孙中也没有什么出色的人才,所以他希望后辈中将来能再出一位高手,弥补自己此生的遗憾。

碧针丹这种灵药,老城主本人也曾想炼制,但是并没有成功,留在这里的一瓶,是他从别处得来的。碧针丹无论是四境还是五境修为皆可服用,据说此丹的灵效辅以修炼,可助突破下一转更容易成功。

另外三件中品法器,皆不是老城主亲手炼制,是他在几十年的城主生涯中,利用地位权势以及所结交的关系得到的,十分珍爱便留与后人。但这处秘藏,老城主曾有遗言不可轻易开启,只有后人突破四境修为才可取出里面的东西,否则不仅用不上,而且很难保得住。

老城主的遗言交代得很详细,后人若能突破四境,则取出碧针丹服用以帮助修炼,选择一件中品法器随身自用。至于另外两件中品法器——可以拿去送人!

要想得到更高明的指点,得授更高境界的秘传法决,往往须拜在那些传承大派的门下,譬如巴原上如今被众修士视为修炼圣地的赤望丘。得到大派高人的指点,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能拜入门下,往往也不会受到重点栽培。

想得到尊长的重视、与同门搞好关系,送礼结交往往很重要。恐怕只有中品以上的法器,才能入门中尊长的法眼。老城主为后代子孙留下了自用的法器与灵药,也留下了拜山门的礼物。

至于另一间密室里的下品法器与宝器,既是老城主留下的家底,也是后辈修为不高时所使用的法宝,还可用于同门之间、与世间其他修士之间的往来答谢。

有另一间密室和那些东西在,也是对此处秘藏的一种掩护。可惜多年前的事情虽然隐秘,但那伙流寇同样来历不凡,不知在何处竟然听说了这个消息。所以今日的突袭,流寇没有冲进白溪英家,反而进了薇薇家的后院。

白溪英苦着脸带着哭腔说出了这番话,他人亦不知是真是假,反正是给了这间密室以及那些东西的存在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有村民惊叫道:“原来流寇是冲这些东西来的,早知如此,给他们就是了!我们又何必为了族长家的东西伤亡这么多人?”

第073章、白溪村的内讧(下)

还没等灵宝与虎娃等人说话,立刻就有村民反驳道:“我们就是在保护村寨与族人,族长当然亦是族人,如果连族长家都保不住,还有谁家能保得住?说出这种话来,假如下一次有人来抢你们家的东西、杀你们家的人,族人们难道也该置之不理,就把你们家的人和东西交出去吗?”

其实这番道理,老者田逍早就说过。虽然田逍已猜到流寇洗劫村寨的目的,但他仍然决定组织村民奋起抵抗。保护好每一户族人,才能谈得上守护整个村寨,况且先前流寇勾结山膏族前来抢粮食,针对的可是全体族人。

虎娃认为田逍的决定是正确的,但这并不意味着白溪英所做的某些事情也是应该的。白溪英肯将祖上所传下的器物拿出来请高手助阵,当然很明智,另有祖传的珍贵器物埋藏,他不想说出来也无可厚非。

可是流寇竟有如此来历,村寨中已经死伤了这么多人,而流寇已经找到了准确的地方,守护村寨的高手们也都提出了疑问,白溪英此时还不说实话,那就太不应该了!这仓房的地面被挖开时,白溪英还在那里竭力掩饰,但最后这间密室还是暴露在众人眼前。

或者白溪英刚才说的根本就不是实话,他只是知道这里埋藏着宝物,却不想被其他族人知晓,等将来时机成熟再悄悄取出,都归他的儿子白溪虹所有。

北溪一直就站在地窖里没上来,左手持玉瓶右手持佩剑,面色阴沉道:“白溪英族长,就连流寇都知道了此处有秘藏,你还想瞒着我们吗?…这里有三件中品法器,我与小先生、灵宝壮士正好一人一件。”

白溪虹怒道:“北溪先生,您可是城廓中有名有姓的修士,竟伙同他人打开密室欲取走我家祖传之物。我若不愿,难道您还想强抢不成?此等行径与那些流寇又有何异!”

北溪的情绪很有些不对劲,当获知那些流寇真正的身份后,他一度很惊恐,此刻又显得很激动与愤怒。他冷笑着答道:“白溪英族长可是亲口说过,以一件法器加两件宝器答谢,家藏的宝物可以由我们挑选。”

他取出袖中那把青玉短剑扔在地上,又厉声道:“我说话算数,只取一件法器,这支剑就还给你们,我要这里的佩剑。云溪已经阵亡,我再取走这瓶碧针丹与小先生分享,就算抵偿另外的宝器,又有何不可?…灵宝壮士、小先生,你们认为呢?”

白溪英父子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一时说不出话来,这里有三件中品法器,灵宝、虎娃、北溪正可各取一件。今日一战,虎娃已展现了四境修为,且其神通法力尤在北溪之上,他和北溪若想将这瓶碧针丹给分了,恐怕谁也阻止不了。

灵宝不说话,却只看着虎娃。虎娃不紧不慢地开口道:“白溪英族长,我方才打开密室之前,有人曾说这下面没有东西,就算有东西也是薇薇家的地方,而你们也并不知情。我特意问是否如此,你们皆答是这样的。

此刻我与北溪先生已打开了这间密室,依你们自己所言,这不是你们家的东西,就算宝物有主,那也是薇薇家所有。而薇薇姑娘从未承诺过什么,我们也不可强取。”

虎娃刚才问得很清楚,众人也听得清楚,既然如此,等到发现了宝物,白溪英父子怎么就能当众改口呢?既然前面说的话可以不算数,那么后来说的话也同样不可信。

既然是从薇薇家院子里挖出来的,那就是薇薇家的东西。白溪英父子却宣称是祖上留给自己家的宝物,那也不能空口说白话,得拿出证据来才行!更何况在打开密室之前,白溪英父子已声明毫不知情,并坚称此地无物,那么再挖出东西也就与他们无关了。

灵宝立刻大声附和道:“小先生说的对,这些当然是薇薇姑娘家的东西。如今该怎么办,只能由薇薇说了算!”

就算白溪英刚才说的那番话是真的,灵宝此刻也是深恨这一对父子。这么珍贵的东西埋在别人家后院,事先却没有提醒任何人。流寇就是为此而来,那些无辜的妇人包括薇薇的娘都因此而送命,白溪英父子也绝对要给个交待。

假如灵宝事先知情,也绝对不会这么安排,说不定众高手就会住在薇薇家里,并派重兵守护警戒,而将那些女子安排到别处去。最可恶的是,村中都已经伤亡了这么多人,白溪英父子到最后还想掩饰,那么虎娃说出这番道理来,灵宝当然赞同。

白溪虹则大声抗议道:“怎可如此!薇薇家的祖上怎么可能留下这些东西?”

北溪冷笑道:“白溪虹,你又不是薇薇家的祖上,怎知人家不会留下这些东西?明明坚称此地无物,等打开密室看见宝物,却改口宣称是自己祖上所留,这等空口强占的行径,比流寇更加过分!…薇薇姑娘,你不必害怕,这些东西如何处置,就由你说了算。”

薇薇在发抖,紧紧抱着灵宝的一只胳膊不敢说话。灵宝低下头悄悄耳语了几句,这位姑娘才弱弱地说道:“我从来不知家中埋藏了这些宝物,它们一直就等于没有。就算器物再珍贵,又能换回我娘的命吗?

若不是小先生恰好路过白溪村,获知有流寇与妖族将来洗劫,又请来灵宝壮士和这么多高人相助,白溪村早就遭逢大难。两次打退流寇,也都是小先生出力最多,无论是我家还是白溪村都应全力报答。这些东西该怎么办,就由小先生做主吧!”

这些显然是灵宝教她说的话,北溪也立即赞同道:“对,我也支持由小先生说了算!”

这里有三件法器和一瓶灵药,北溪显然不可能独占,而且他已清楚虎娃的修为恐在自己之上,对这位来历不凡的少年早有结交之心。现成的好处让虎娃先挑,而自己也不会吃亏,说话的同时,北溪还用狼一般凶悍的目光扫了白溪英父子一眼。

虎娃叹了一口气道:“流寇今天就是冲这些东西来的,此刻强敌未去,我们又何必为此自起纷争?既然要我做主,我就暂且处置吧。与人斗法当然有好的法器更佳,北溪先生,您是四境修士,先取一件法器使用,也算是白溪村给您的报酬,是薇薇姑娘为整个村寨的付出。

至于其余器物,倒不必急于分派,等战胜强敌之后再说。但此处密室已经暴露,又离寨墙这么近,就不适合再将东西留在这里,暂时带回我们休息的仓房中保管吧。”说完这番话,虎娃没有再多言,转身就离开了,并没有亲手碰密室里的东西。

这些法器虽然珍贵,但虎娃本人未必能看得上;至于那碧针丹应该比法器更珍贵,但是说实话,就算整瓶加在一起,也未必比得上虎娃白送给田逍服用的那枚龙脂泪珀。既然打开密室发现了宝物,如今首先就要物尽其用,等打退流寇之后再说别的。

这天晚饭后,白溪英父子并没有继续呆在田逍家的仓房中;灵宝也不在,这位壮士估计还在安慰薇薇姑娘。仓房里只有北溪与虎娃默然而坐,门口还蹲着一条狗。

虎娃心无杂念,于定坐中调息涵养,却能感应到北溪的气息杂乱、心神不宁。等到天黑之后,虎娃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北溪先生,如今恶战在即,接下来的一战恐怕就要决定最终的胜负。您最好收摄形神安心涵养,尽量恢复到最佳的状态。”

北溪却突然开口道:“小先生,事已至此,您难道还要为他们去拼命吗?我知道您出身高贵、来历不凡,就更没有必要再冒这个险了。我是在城廓中长大的,知道军阵的厉害,此刻那些流寇恐怕已经想到身份会暴露,他们除了杀人灭口已无退路,真的要是拼死决战,结果难测啊!”

虎娃:“北溪先生如此说,难道是另有打算?”

北溪施法拢住声息道:“我并非言而无信之人,答应来助阵当然会尽力,如今已两番出手,就连云溪也不幸阵亡,再斗下去,恐怕自身性命难保。我们早就有言在先,会尽力助白溪村对付流寇,可危及性命之时也自会回避。

如今已知那些人并非普通流寇,而是精锐军阵所装扮,你我再出现于战阵,必然是对方首先斩杀的目标。要说尽力已经尽力,而且情况与约定的不同,你我应该趁夜离去。我们也不多拿报酬,各携一件中品法器。至于那瓶丹药,就当成宝器的补偿吧,由您先取,随便给我留几枚便可。”

这位四境修士已经被吓着了,此刻萌生退意,竟想趁夜逃离。他和云溪刚来到白溪村时就声明,只会出力但不会拼命,危及性命之时自会回避。但在激战之时,就算不想拼命也未必能保得住命,云溪一时疏忽,今日便已阵亡。

第074章、流寇的绝境(上)

云溪之死给了北溪很大的震撼,按他先前所说的话,确实也可以走了。那伙流寇身份暴露后,除了杀人灭口已没有别的选择,否则回到城廓也是死路一条。下一战,是所有人必须拼命的决战,北溪不想再参与。

虎娃看了门口的盘瓠一眼,这条狗刚刚又出去溜达了一圈,叹息一声反问道:“北溪先生的顾虑,我完全能明白。您若此时想走,我也没有道理强留,可是您认为自己还能走得了吗?那伙流寇今天没有住在白溪对岸,而是住进了寨墙外的空屋里。”

流寇今日撤退之后,并没有回到白溪对岸集结。既然白溪村的村民没有越过寨墙追击,他们便都从容地转移到了寨墙外那些空置的房屋中。流寇这么做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就是不想让村寨中的任何人有机会趁夜逃走。

白溪村靠近寨墙外的那一圈房屋已全部拆除,但更远处还有不少村民的居所,此刻已被流寇占据。无论是谁,只要一走出村寨,就会立刻被发现并遭到截杀。流寇的首领显然已经意识到他们的身份可能已暴露,就绝不会再留下活口,只有屠灭白溪村。

如果说流寇一开始是冲着村寨中埋藏的那些宝物来的,那么此刻就算抢不到宝物,也无法收手了,假如消息传回城廓,他们全部犯了死罪、甚至是灭门之罪。北溪现在才想走,已经晚了,流寇已经做好了拼死的布置,他一个人能走得掉吗?

北溪显然听懂了虎娃的意思,在黑暗中双肩不禁微微发颤。虎娃又说道:“您也不必太过担忧,耗不起时间的不是我们而是他们,必须主动进攻、发起决战的也是他们。那伙流寇伤亡近半,我们依托村寨既然能打退他们两次,也能赢得最后一战。”

北溪颤声道:“小先生,您应该知道精锐军阵和普通村民的区别。依托寨墙、有高手助阵,白溪村还能守得住,可一旦我们顶不住,村民们就会一败涂地,胜负变化只在瞬息之间。流寇想获胜,必须先对付你我。”

虎娃又安慰他道:“军阵的厉害我当然清楚,但他们也是人,连番激战又饿了这么久,就算想拼命,哪还有原先的战力?而寨墙内的村民们伤亡虽重,可是实力却没有真正受损。”

北溪惊讶道:“他们饿了很久?”

虎娃:“那是当然,他们根本没想到会和白溪村耗这么久,随身能带一顿饭的干粮就不错了。而在村寨周围,能找得着粮食喂饱这么多人吗?”

虎娃说对了,那些流寇真的饿了一整天了。每年春夏秋冬四季,城廓都会派出一支军阵例行巡视全境连接各个村寨的道路,这是一种保境安民的象征。今年入冬后的例巡,正好轮到农能所率领的第一队负责,洗劫白溪村是早就计划好的事情。

军阵在例巡途中走到无人之处,突然进入荒野换了装束,穿插到白溪村附近,打算突袭得手后便快速返回,再恢复面目继续巡视城廓,便谁也发现不了破绽。他们计划中的行动时间很短,连长兵器和弓箭都没带,怎么可能背着很多干粮,随身顶多只有一顿之食。

白溪村的村民,早就将各家储存的粮食都搬到了寨墙内,村外唯一能吃的东西,就是西面山坡上种的那些山薯。可是山薯已经都被猪头人挖走了,村民留下的空屋虽多,里面却找不到吃的。

白溪村周围并无什么大型野生动物出没,想打猎都找不到太多猎物,况且他们没带弓箭,也很难以刀盾打猎,就算运气好能在附近抓到几只兔子之类的小兽,又哪够那么多人填饱肚子?

流寇原本可以撤走,但此刻却无路可退,只能守在村寨外面,争取在尽量短的时间内决战而胜。因为只要他们一走,就无法防止白溪村将消息散布出去,至少像北溪和虎娃这样的高手,很快就能赶到别的村寨或城廓里报信。

当虎娃点明了流寇的处境后,北溪终于安心了不少,他赞道:“小先生妙算,您早知道流寇并没有带足干粮,所以让那些猪头人挖走了村寨外的山薯,让他们只能饿肚子。”

虎娃苦笑道:“早先我并不知流寇的身份,哪能想到这么多。让山膏族人挖走山薯,只是白溪村对他们的赔偿,好劝他们不要协同流寇攻打村寨。而现在回头看,幸亏这么做了!”

两人正在说话间,屋外的院中突然有雪花飘落。这是今年入冬后此地的第一场雪,竟然下得很大,纷纷扬扬的飞雪很快就将村寨与山野都染上了一层白色。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也将流寇逼入了绝境。

流寇有屋子住,也可以在屋中生火御寒,但他们没有东西吃,而且想撤走已不可能,因为大雪会清晰地暴露行迹。北溪站起身来道:“流寇是昨天中午之前到的,如果他们只带了一顿饭的干粮,绝对不可能再等多长时间,最迟明日天亮后就会发起决战,我要赶紧通知灵宝。”

村寨东南方,一座很宽敞的院落中,屋里燃着熊熊火堆,火堆上用树枝插了一只剥了皮的兔子正烤得滋滋冒油。但屋里却没有别人,只有流寇的老大和老三这两位首领。

老三昨天受了伤,大腿被时雨的斩刀插了一记,伤得虽不重但也有些行动不便,所以并没有参加今天拂晓的突袭,随同老大前去的老二却丢了性命。

只听老大说道:“这附近没什么猎物,村民们把粮食也都转移了,兄弟们只抓了几只兔子回来。你身上有伤不能饿着,决战在即,还是赶紧吃饱东西吧。”

老三却摇头道:“大人,您才是决战中的主力,不能饿着肚子。”此刻没有外人,而且流寇的心态显然已经发生了变化,并不在乎暴露不暴露身份了,老三又称呼老大为“大人”。

老大摆手道:“我是四境修士,修炼中可辟谷不食。”

老三:“辟谷只是一种修炼,并不适合如此剧烈的斗法消耗,您还是需要吃东西的…照说这些食物应该给伤员吃,但决战在即,只能让那些没有受伤的精锐先吃点东西了。”

老大此时已没有戴着面具,面目赫然就是飞虹城第一队军阵的队长农能,他脸色阴郁道:“如今我们已经陷入绝境,必须屠灭白溪村。可就算不留下一个活口,回去之后又如何解释在例巡途中耽误了这么长时间、还出现了这么大的伤亡?”

就算他们能杀人灭口,这件事也是交待不过去的,本来只是每季象征性的巡视城廓,这样一支精锐的军阵,除非遭遇极为强大的敌人激战,否则不可能出现这种伤亡。这伙流寇的前两次作案都很顺利,第二次虽遇到些麻烦却没有伤亡,但这一次无论如何是掩饰不住了。

老三说道:“如今之计,兄弟们想要活命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嫁祸给那些猪头人,对外宣布妖族勾结流寇血洗白溪村,恰好被我们在例巡途中发现并展开激战。届时就算那些猪头人想解释也解释不清,城主也只会信我们不会信妖族。”

农能点头道:“这的确是我们唯一的活命机会,而且那些妖族昨日也来到村寨袭扰,抢走了很多山薯,他们是脱不了干系的。我在激战中看见了北溪和灵宝,至于我们的身份,他们应该已能猜到。但那些猪头人却不可能清楚,他们只能替所谓的流寇来顶罪了。”

老三又皱眉道:“将事情栽给妖族头上是唯一的选择,可是我们两番激战伤亡近半,兄弟们也都饿着肚子。白溪村的村民显然经过了操练,而且还有高手坐镇,就算拼上性命屠灭整个村寨,恐怕我们自己也活不下来几个人。”

农能:“那我们应该怎么办?你一向最有主意,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老三咬牙道:“有,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就是和白溪村谈判。”

农能诧异道:“如今已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他们还肯跟我们谈判?而且白溪村也不能再留下活口,否则消息传出去,兄弟们一样没有活路。”

老三:“怎么不可以谈呢?我们可以亮明身份把话说清,如今已经被逼到必须拼死屠灭村寨的绝境,假如那样做,对谁都不是好事。我们可以放过白溪村,但须村寨中的高手以及全体村民立誓,就按照我们刚才的说法上报城廓。只要他们这么做了,便是同罪,再想改口也晚了,而你我还有足够的时间应对。”

农能:“如此说来,我们还算为城廓立了大功,伤亡的兄弟们也能得到抚恤。但白溪村能答应吗?”

老三:“他们答不答应,我们总得试试。他们目前的伤亡虽重,但还没有损及村寨的根本,假如逼得我们非得拼死决战,那也是不可承受的代价。只要能让我们撤退、又能保自己活命,未尝没有答应的可能。

何况谈判还能起到一个作用,就是打消那些村民的斗志,既然看见了活命的机会,谁又一定要去拼命呢?但这么做只有一个后患,就是将来有人口风不严,将实情泄露出去。”

农能沉吟道:“将来的事只能将来再说,我们得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如果白溪村答应了,就算有村民将来改口也不足取信,毕竟话是他们先说出去的,怎能反口污蔑守护城廓的军阵呢?而且此事之后,你我也不要再在飞虹城久留了,收拾东西找机会赶紧离开吧。”

第074章、流寇的绝境(下)

翌日日出之后,村民们吃完早饭,十八支枪阵踏着碎雪在村寨中央集合,经历了刀光剑影中生死考验,村民们的气势与数日前相比又有了明显的变化。他们在雪地中腰杆挺得笔直,手握长枪排成整齐的队列,目光坚毅而自信,谁都没有私下交谈。

灵宝跳上祭坛向众人宣告,今日将是与流寇最后的决战,保卫自己的家园、为死去的亲人报仇的时刻即将到来。那些流寇已经快两天没吃东西,死伤惨重只能在雪地里受冻挨饿,白溪村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斩杀所有的凶徒!

这样的战前动员很有必要,能极大地鼓舞战士们的士气,灵宝最后朝天挥拳大喝一声:“杀!”随即有无数的声音随之喝:“杀——!”

这些声音不仅发自十八支枪阵战士们的口中,也从村寨里每户人家的院落里传来。村民们皆听从灵宝的号令,除了正式作战人员,其他村民呆在院落里没有出来乱跑,但都握紧了手中的竹竿。灵宝训话的声音很大、传遍了整个村寨,所有村民都听见了。

经过了昨天的事,白溪英这位族长在村寨中威信已失,已无法指挥与号令族人了。但大敌当前,村民们还要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暂时也没有来得及追究谁,其他的事只能等到决战之后再说。

这段时间一直都是灵宝在组织族人备战、率领族人作战,他如今已成了村民们的主心骨。只要灵宝一声令下,仿佛所有村民都会随之赴汤蹈火。而白溪英之子白溪虹也是指挥枪阵的高手之一,需要在决战中奋勇杀敌,方能扭转他们父子将来在村寨中的处境。

村民们已集结完毕,而村外的流寇也在集结。只要尚能行动与参战者,纷纷手持刀盾走出了屋子,武器上的伪装已经去掉,众人也没有再戴着那奇异的面具。流寇踏雪而来却没有立刻发动进攻,而是在村寨西面那片坡地上居高临下列成军阵。

流寇们已不再伪装,一看便是真正的精锐军阵,在白雪覆盖的茫茫山野间,带着一股苍凉与肃杀之气。原先的四十九名流寇,此刻手持刀盾列阵者还有二十八人。三名首领中老二已死,老大和老三站在队伍的前方。

老三的大腿上有伤,但经过包扎调治已无大碍,只是走起路来尚有些一瘸一拐,身为一名三境高手,他完全可以操控法器作战。

流寇们摆开战阵的地方,就是前天虎娃与猪三闲斗法之处,这是村寨周围唯一适合布阵作战的场所。看这个架势,他们应该已经放弃了劫掠或突袭的打算,要正面硬拼了,显然抢夺宝物已是其次,屠灭村寨才是目前首要的任务。

既然流寇摆开了这样的决战阵式,灵宝指挥起来倒也简单,派出五支枪阵守住另外五处寨墙缺口以防万一,其余的十三支枪阵都布置到了这一侧严阵以待。

可是流寇集结完毕后,并没有展开进攻,其老大离开军阵走向村寨,于十丈外抱拳行礼道:“我是飞虹城的副兵师、兼守城军阵第一队队长农能,于今年入冬后率领军阵例行巡视城廓,到达白溪村附近,恰好遭遇山膏族勾结流寇欲洗劫村寨。

我与两位副队长率领军阵与白溪村村民并肩作战,经过两日苦战终于斩灭流寇、打退妖族。如今流寇已灭、妖族已退,当抚恤阵亡战士、安葬死难村民,商议如何将此事上报城廓。北溪先生,白溪英族长,请前来议事!”

农能的话音伴随着法力传出很远,村寨中的每一户居民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很多人感觉有些发懵,不明白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守护村寨的枪阵战士们看得清楚,这伙人虽然摘了面具、去掉了武器的伪装,但的的确确就是前两天攻击村寨的流寇,怎么又自称是守护城廓的军阵呢?

昨日北溪等人猜出了流寇的身份,但不想动摇村民们的决战斗志,所以并没有把这个消息说出去。而这些流寇倒好,今天干脆不再伪装,自报身份来历,其首领还当众讲了那样一番瞎话。

躲在家里的那些普通村民,并没有看见村寨外的情形,很多人听见这番话都是一阵狂喜,难道是守护城廓的军阵赶到了吗?那么白溪村就有救了!可人们随即又觉得不对劲,那人说军阵与白溪村村民并肩苦战两天,终于斩尽了流寇、赶走了妖族,这显然是在胡说嘛!

这时就看出灵宝操练村民的号令严明了,战士们虽然在心里嘀咕,但布成的枪阵丝毫未乱,更没有人交头接耳。而那些村民虽在家中纷纷议论,却没有人跑出来看热闹,他们还在等待指挥村民的灵宝下令。

农能以前就认识北溪,也曾见过白溪英,他既然不再伪装,打算亮明身份与白溪村谈判,就直接点出了对方两人的名字。村民们可能一时间还不能完全明白这番话的意思,可是北溪与白溪英却反应过来了、知道流寇想干什么。

灵宝下令枪阵仍保持备战状态,他本人随北溪与白溪英也走出了寨墙,身边跟着虎娃与白溪虹,还有拄着一根拐杖的老者田逍。田逍正在养伤,此时尚不能力战,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当然也出来了。

灵宝手持时雨曾用过的长柄斩刀,以刀尖遥指着农能怒斥道:“农能,你身为守护城廓的军阵队长,竟然率领手下战士伪装成流寇,洗劫村寨、屠戮村民,可知何罪?”这番话同样说得很大声,带着十足的中气,整个村寨中所有村民都听见了,大家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皆感到悲愤难抑。

而农能早有准备,朗声答道:“灵宝壮士,我认识你的兄长村宝,你们兄弟俩都是好汉,不应该把性命断送在这里。如果你方才所言是真,做下这种事情的人,当然是死罪,甚至是灭门之罪!”

灵宝:“既知已犯死罪,你们还敢站在这里说话?”

农能突然发出一阵长笑,笑声震得附近树木上的积雪都扑簌簌地掉落,然后才答道:“灵宝壮士,如果你坚持这么说,那么我等众人回到城廓则必死无疑,连家人都会受到牵连。既然明知必死,便只能放手一搏,以在绝境中求活,若能屠灭白溪村中所有知情者,尚有一线生机。诸位白溪村的村民,率领村民作战的诸位高人,你们真的打算将我们逼入这等绝境么?”

这时虎娃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同样传出很远,让每一位村民都能听见:“农能,你与你所率领的军阵战士,三年前伪装成流寇做下第一起血案之时,就已经将自己逼上了绝境。这是一条不归路,今日已走到尽头,并非是他人所逼,而是你们自陷绝地,此刻已没什么废话好说了。”

农能又提高音调道:“你们难道真要逼我们拼死屠村吗?可曾想过,假如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白溪村又将付出怎样的代价?不给我们一条活路,我们也不会给白溪村活路!”

北溪适时开口道:“农能大人,你既然已亮明身份,应该就是想与我等谈判。明人不说暗话,事已至此,除了拼死决战,我们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这位四境修士昨日就已萌生退意,想鼓动虎娃与他一起趁夜逃离,带着新到手的法器与珍贵的灵药。可是虎娃告诉他,当时根本走不了,又劝慰了他一番,北溪这才稍感安心留了下来。

天亮后流寇们在村寨西边摆开决战的阵式时,北溪也有机会从另一个方向逃走,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终究不好就这么转身离去。北溪毕竟是城廓中有名有姓、受人尊敬的一位修士,如果他这么干了,将来消息传回城廓,他也很难再抬起头来。

北溪方才还在想,今日就将展开最终的决战,对方肯定会将他当作首要的斩杀目标,混战时要全力自保,实在不行便择机回避。

可是农能一开口,北溪就明白对方的打算了。看来小先生说的对,这伙流寇已陷入了绝境,所以不得不与村民谈判求和,北溪心中不禁暗松了一口气,假如能够不必冒险拼命,当然是再好不过,他可绝不希望自己也遭遇云溪那样的下场。

农能一听就知北溪话中有话,对方的斗志已经动摇,他赶紧高声答道:“有,我们当然都有选择,不必再赔上那么多条性命。我所率领的所有战士与全体白溪村村民一起立誓,就按我刚才所说的那样上报城廓,此地将不会再有人伤亡。”

灵宝大声怒斥道:“这等无耻之言,亏你也能说得出口!白溪村无辜,是你等前来洗劫杀戮,时雨、云溪两位仗义相助者阵亡,村民们也死了四十多人。如今你攻打村寨未能得手,身份已暴露,在大雪中陷入绝境,居然还想求白溪村饶你们的性命?

你们屠戮村民却求村民饶命,以死战为要挟,难道我们还怕了不成?这世上有远比生死更重要之事!已阵亡的时雨、云溪又是为了什么?三年前、两年前、包括这两日死在你们刀下的无辜者,又有谁来偿命?真想求饶,就自缚下跪,让白溪村绑至城廓中请罪吧。”

第075章、存亡决战(上)

灵宝这番话说得毫无回旋余地。农能面显怒容道:“灵宝,这里是你说了算吗?你不过是白溪村请来助阵之人,怎能决定村民们的生死?如果不答应我方才提出的条件,那么我将指挥军阵杀入村寨,不放过任何一人、亦战至最后一人。”

这时白溪英上前一步摆手叫道:“大家先不要激动,事关白溪村全体村民的生死存亡,一定要慎重决定。我身为族长,应为全体族人的安危着想,此事要听听大家的意见,看看村民们愿不愿意就这样死在军阵的刀下?”

这位族长显然是想谈判,他害怕决战一起,他的儿子白溪虹首先就有性命之忧,而且他自己也怕死啊。只要答应了农能的要求,那么白溪村的危机就算解除了,而且他也很清醒地意识到,只要这么做了,全体村民以后也无法再指责他白溪英什么,等到众高人一走,他白溪家仍然是族长。

可是白溪英又不好公然先答应,所以提出要征求全体村民的意见——如今有可以不用拼命的选择,那么大家还愿不愿意再与流寇拼命?这么说话,倾向性已经很明显了。但白溪英可没有这些高人的本事,能将话声传遍村寨中所有人家,只有守在寨墙附近的枪阵战士以及流寇们听见了。

还没等众高人说话呢,枪阵中就有村民悲愤地喊道:“白溪英,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我们绝不能放过这些杀人凶手,一定要为家人与族人报仇!”

近处的田逍也开口道:“白溪英,你打算答应那些凶手的谈判要求,还要召集族人去商议吗?万万不可如此,我们没有权力饶恕他们!况且若此时召集族人说这种事情,只会徒然动摇军心,你就不怕谈判未成、让敌人趁乱杀入吗?”

这时农能亮出手中飞剑,又上前两步道:“何必召集全族商议那么麻烦呢?如今能决定白溪村全体村民存亡者,就是你们几位高人,只要你们此刻点头答应,事情就可以这么决定。我等皆已陷入绝境,为何不共同寻求生机,难道非要同归于尽吗?”

虎娃又开口道:“农能,你想得倒美!难道那些村民就白死了吗?如今陷入绝境的是你们,并非白溪村。你们两次袭击村寨皆被打退,如今伤亡近半又饿了一天多,根本就无力再决战。难道解下面具恢复了军阵身份,就能改变事实不成?

按你的说法,洗脱流寇的身份凭空编造谣言,宣称是山膏族勾结流寇洗劫白溪村,被你率领军阵所败。如此一来,是想让白溪村放过你们这些仇人,反而嫁祸给无辜的山膏族?这会给山膏族带来灭族之祸,你可曾问过他们答不答应?”

村寨外站了六个人,灵宝、虎娃、田逍都明确表态不与流寇谈判,白溪虹手握长刀一言未发,但他的父亲白溪英却是想谈判的,场面一时僵持难决。

北溪赶紧上前几步,拦在虎娃与农能之间道:“诸位都不必冲动,事关这么多人以及我们自身的生死存亡,需好好商议。不论将来如何追究流寇的罪责,我们今日都应先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说。”

北溪当然希望白溪村能和流寇谈判,这样既不用死战,他这位来助阵者也不会有什么责任,还能带着比预料中更丰厚的报酬离开。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就听远处传来一声闷雷般的怒吼:“你们这伙罪该万死的家伙,竟然想嫁祸我山膏一族。…想给我们带来灭族之祸,那你们就先去死吧!”

这是猪三闲的声音,伴随着话声传来,这一片雪地都在轻轻地颤动。惊恐的流寇们转身向身后的高坡上望去,只见挥舞二齿长钯、盛怒的猪三闲正向他们狂冲而来。猪三闲并没有手足着地,而是挥舞着宝器迈开大步奔行,但同样施展了天赋神通,浑身被一团炽烈的红光包裹。

猪三闲身后还跟着一群猪头人,皆似凶悍的猛兽般手足着地发力狂冲,他们配备着样子乱七八糟、但形制却很统一的武器。凶悍的猪头人发起狠来,能撞断碗口粗的树,长长的獠牙能在地上犁出深沟,可他们这次并没有用血肉之躯去硬冲流寇的刀盾军阵,脑袋上都顶着东西呢。

有的猪头人将一种大型的野鹿头骨像戴帽子一样扣在头顶上,那坚硬的头骨是一种很好的防护,伸出的鹿角便是刺向敌人的撞击武器。虎娃甚至还看见有一名身材特别魁梧、脑袋特别大的猪头人,脑门上顶着一只犀渠兽的头骨,并用皮带固定在肩背上,犀渠兽锋利的独角刺向前方。

这些都是山膏族人历年来在深山中猎取的野兽,他们习惯保留这样的头骨,并经过族中历代修士简单的法力炼制,以使其不朽并更加坚固。猪头人将这些头骨绑在脑门上,低下头往前冲时,既是进攻的武器,也相当于防守的盾牌。

猪三闲这次并没有带太多族人,身后只跟着三十名最为健壮凶悍的猪头人,他们顶着各种各样的野兽头骨冲过来,乍看上去就像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各种白骨怪兽。脑门上顶着那么大的东西,双手着地再低着头,连自己的视线都挡住了,他们就相当于蒙着眼睛在冲。

这是猪头人的战术,他们当然也有自己的办法,冲锋之前先看一眼敌人所在的位置,然后就蛮横地直线冲过去。需要改变方向或者再度寻找敌人时,抬头再看一眼便是,或者听族长猪三闲的号令指挥。

猪三闲有天赋神通护体,根本用不着在头上顶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猪头人的听觉和嗅觉都很灵敏,他们能分辨出族长以及那些敌人的脚步声与方位,跟着族长发狠冲就是了。

当流寇在面对村寨的斜坡上居高临下布成战阵时,竟没有察觉远在坡顶的另一侧,猪三闲带着三十名猪头人也悄悄从山林中摸到了附近,就潜伏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方才众高人说的话,都带着十足的中气或伴随着法力,唯恐村寨中的村民们听不清。埋伏在坡顶后的猪头人,当然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是谁都没想到的状况。以猪头人的习惯,往年刚一入冬,就会赶着村寨里养的猪、扛着山中所获得的各种猎物,下山和白溪村人交换各种所需的物品,然后就躲回深山整个冬天都不会再露面,更别提冒着大雪下山。

前天猪三闲刚刚带领族人挖走了那么多山薯,并没理会流寇和白溪村之间的战事,就这么满载收获扬长而去,谁都以为他们已回到深山中歇冬,不会再出现了,万没想到此刻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而且还顶着猪头人特有的武器。

不仅是那些流寇反应不及,就连白溪村的村民们也是惊愕万分,只有虎娃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

三天前的夜里,虎娃用一根长棍将猪三闲抽得满天飞,后来又说服他不要参与流寇攻打白溪村之事,免得招来灭族之祸。猪三闲答应了,虎娃当然很高兴,但虎娃也清楚,不能奢望山膏族为了白溪村与那些凶悍的流寇拼命。

于是虎娃就告诉猪三闲:“你们真正的敌人,其实不是白溪村而是那些流寇。他们鼓动你们冲进村寨去抢粮食,说是帮你们出一口恶气,其实是另有险恶用心。那些流寇的目标是白溪村的宝物,却让你们顶在前面先去送死,事后还可以让你们顶罪。

如果你不信,可以在暗中悄悄观望,届时愿不愿意帮忙,由你自己决定。但无论如何,我答应让山膏族人挖走白溪村种在村外的山薯,事后也会将白溪村答谢给我的一件法器送给你。”

猪三闲就留了个心眼,他让族人们先回村寨,自己却在远方高处暗中窥探。流寇与村民的第一场激战,他正带领族人在挖山薯,所以并没有看清楚。但是第二天黎明前的那场突袭,猪三闲看见了,发现流寇果然另有目的。

于是他悄悄回村,带领三十名最精壮的族人又摸下了山。他们在远处的山林间渡过了白溪,兜了个大圈子绕到了这个山坡后面,既是在观望动静,也是要搞清楚那些流寇究竟想干什么?

假如流寇想屠灭白溪村,对山膏族也不是好事。而就猪三闲个人而言,他还等着虎娃送他法器、指点他修炼呢,当然不能让这位小先生出事。这些猪头人恰好听见了流寇想与白溪村谈判,竟打算嫁祸到他们头上,当场就全部被激怒了。

猪三闲不是说完话才冲出来的,他开口的同时,就已经带领族人奔上坡顶猛冲而来。灵宝见状反应很快,随即就号令那些目瞪口呆的村民,命集合在寨墙内的枪阵也全部冲出村寨,从左右两个侧翼向着流寇包抄掩杀而去。

第075章、存亡决战(下)

前两次激战,灵宝不敢让枪阵离开村寨追击,因为村民们在野外列阵作战不占优势。但现在的情况出现了逆转,猪头人已经从流寇战阵后方发起冲击,看其来势,流寇必然溃阵,这种全歼敌人的机会怎能错过!

村民们人多势众,只要保持长枪阵型不乱,正可围杀那些溃散的流寇。之所以分成左右两翼包抄,一方面是防止流寇四散奔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猪头人的来势太猛,灵宝也怕他们穿透流寇的战阵而过,接下来会和村民们撞在一起。

灵宝的反应已经够快了,但从当时的状况来看,还是显得有点慢,因为大家都被惊呆了,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尤其是那些流寇更是乱作一团。当灵宝号令枪阵冲出村寨的时候,猪头人已经撞进了流寇的战阵;而那二十八名流寇排成四队,除了最后面的那一排,其他人还没有完全转过身呢。

所有人中反应最快的,竟是流寇的首领农能,这位飞虹城的副兵师,可能是在场众人中实战经验最为丰富者。农能听见猪三闲的话以及那些猪头人在雪地里狂奔的声音,他根本就没有回头去看,已然明白今日无力回天、他所率领的手下将全军覆没。

流寇已经不可能再与白溪村谈判讲和了,他们被猪头人杀了个措手不及,只要白溪村那边不全是白痴,也必然会趁机围剿。又冻又饿已无士气的战阵,在凶悍的猪头人的冲击下必然崩溃,恐难逃全军覆没的下场。

农能二话不说,挥起一道剑光身形便腾空而起。可怜他身前的北溪根本就没有防备,只来得及侧头避开面门,半边身子连着一条胳膊在血光中飞了出去。

农能出手太快了,他甚至没听完猪三闲在说什么便飞身挥剑,剑光攻守兼备,将前方离自己最近的北溪劈倒在地。原本以北溪之能,就算不是农能的对手,但也至少能纠缠一番,不会败亡得这么干脆,可惜他站错了位置,也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刚才农能只身一人走到阵前与白溪村谈判,距寨墙十丈外站定;灵宝等人走出来,双方的位置原本相隔七丈左右。后来农能向前走了几步,虎娃也向前走了几步,见两人谈得很僵,北溪抢步上前拦在他们中间摆手劝解,距离农能实在太近了。

流寇陷入绝境欲谈判求和,北溪是求之不得。他一心在想怎样避免今日的决战,可是猪头人的出现使这种可能瞬间化为了泡影,而农能根本就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北溪站在什么位置不好,偏偏拦在虎娃与农能之间,虎娃也来不及出手相救。

一切幻想都已破灭,农能所率领的军阵今日将全军覆没,他此刻唯一的打算,与昨夜的北溪一样,就是赶紧逃命。他要抢在第一时间脱离这片战场、避开对方高手的阻击,赶在消息还没有传回城廓之前,回家收拾东西立刻远走高飞。

农能的反应够快,行事也够果断,他没有转身再与军阵汇合,假如那样做,除了送死之外没有别的意义,猪头人正从后面冲来呢。他飞身而起朝白溪村而去,向着左前方斜掠,避开了正面的虎娃等人,白溪村的枪阵也来不及包抄。

虎娃的石头蛋呼啸而出,在空中与农能的剑光相击,他也转身飞掠追去。白溪虹手持长刀跟在虎娃的后面,也去追击农能。白溪虹的这个选择倒是很聪明,不用加入混乱的战场,还能显得自己很英勇,但其实非常安全。

农能避开了村民重兵布防的那一段寨墙缺口附近,为了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他斜向掠出走的是直线,瞬间就越过了寨墙竟然进入了村寨。他周身剑光环绕,与虎娃的石头蛋飞舞相击。虎娃紧跟着他也越过寨墙进入了村寨,白溪虹随之也跳墙进去了。

这三名高手已不见踪影,村外的决战才正式展开。猪头人顶着奇形怪状的武器,从坡顶居高临下冲了过来,最后面的那一排流寇手持刀盾刚刚转过身,猪头人就到了眼前。

满身红光的猪三闲一声令喝,那些猪头人突然将头往地上一拱,铲起一片飞扬的积雪,无数泥土碎石夹杂在雪雾中射出。流寇们的视线瞬间就被完全遮蔽了,惊慌中下意识地举起盾牌格挡乱射的碎石。

盾牌主要掩护的是上半身要害,又这么举起来遮挡碎雪飞石,而猪头人是低着头、刨着地冲过来的,在一片飞雪弥漫中撞到了流寇的腿上。就听惨叫声不绝,有人被当场撞飞,有人被撞倒在地又被践踏而过,还有人的身子被那些撞角扎穿,挑在半空又撞向后面的同伙。

流寇的战阵在第一时间就被冲溃了,根本没有挡住猪头人的撞击进攻。一方面是因为猪头人来得太突然,流寇们根本就没有准备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另一方面这些流寇在雪地里又冻又饿,他们中的很多人已经有一天两夜没吃东西了。

还有一个决定战局很重要的因素,就是这些流寇已无斗志。原本陷入绝境的他们只能拼死决战,可是两位首领却决定与白溪村人谈判求和。这么做固然有可能瓦解对方的斗志,但同样也动摇了自己的军心,这些流寇也不想再拼死冲杀了,精气神方才已然松懈。

若是在正常情况下,这支军阵的战斗力应是相当强悍的,可在此时此地,四排军阵被那些猪头人如摧枯拉朽一般穿透而过。二十八名流寇,每排七个人,被三十名猪头人冲撞践踏,每人都不知被踏中了多少脚、撞中了多少下。

猪头人的最前方,还有他们威武神勇的族长猪三闲。猪三闲带着满身红光,挥舞着二齿长耙,锋芒势不可挡,一耙子过去就扫倒了一片,只见流寇与盾牌、长刀横飞。

北溪死得惨啊,他倒在农能的剑下已无生机,但最终是被猪头人踩死的。北溪连新到手的中品法器都没有来得及祭出,便重伤倒地奄奄一息。那群咆哮的猪头人穿透流寇的战阵冲下了山坡,又从他的身上踏了过去。

猪头人再往前冲,前方可就是白溪村的寨墙了,猪三闲又大喝着下达号令,那些猪头人都蹦了起来翻了个跟头,转身又往山坡上冲去。方才有的流寇被撞倒了但受伤未死,有人则趁机闪避逃离,结果猪头人又来了一次反冲。

几名流寇向着山坡上跑去,但他们可没有猪头人跑得快,先被追上撞翻,又被一群猪头人践踏而过。当猪头人冲回坡顶时,猪三闲又一声令下,他们都站起身来列队集合,没有再继续投入战斗,而村寨外的这片山坡上已没有站着的流寇。

猪三闲率领三十名武装的猪头人,来回折返冲击两次,流寇们已完全溃败了。手持长枪的村民们也冲了过来,从侧翼包抄围剿为数不多的逃散之敌。那些侥幸没有死在猪头人手中的流寇,却被村民们的长枪扎得跟刺猬一般,战场上竟没留下一个活口。

这一战的结果出乎预料。流寇原本威胁白溪村,假如拼死决战,白溪村将会付出惨重的代价、甚至有可能被屠灭。但谁也没有想到最终是流寇全军覆没,而白溪村这边除了倒霉的北溪,竟再无一人阵亡。

只有三名猪头人与两名村民受伤。那三名猪头人顶的武器被流寇的刀芒劈碎了,身上也挨了流寇惊慌中乱斩的刀锋,但他们皮糙肉厚,倒也还能挺得住。至于那两位村民的受伤则更令人无语,他们往侧翼包抄的动作慢了,结果被穿透流寇军阵而来的猪头人撞断了骨头。

指挥村民展开包抄围剿的灵宝暗自心惊不已,他也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猪头人这么强悍的冲击力。幸亏小先生三天前成功劝退了猪头人,幸亏今天白溪村并没有答应流寇那无耻的停战要求,否则看猪头人刚才的威势,恐怕直接就能冲进村寨里。

田逍拄着一根长杖站在寨墙缺口前未动,他的身体状况也无法参战。没有人注意到田逍身边还站着一条小狗,不停地朝着山坡上狂吠。

那些流寇早已惊慌失措,莫名软倒在地被猪头人践踏,或被随后赶来的村民以长枪刺杀,可能是他们自己没站稳,也可能是被撞伤了,谁也没有刻意去多想。盘瓠的天赋神通早已掌握纯熟,除了被攻击者感到元神恍惚,而其他人听见的不过是狗叫。

大决战发生在村外西坡上,但别处还有另一场战斗,是高手之间最终的较量。农能不愿与虎娃纠缠,他只想尽快逃去,越过寨墙便跳上了一户人家的屋顶,接着纵身又到了另一户人家的屋顶上,身形根本就没落地。

家家户户的村民手中皆有竹竿,但竹竿却够不着落在屋顶中央的农能。农能就是想以最快的速度,斜向走直线穿过村寨,只要越过白溪进入山野丛林,他就暂时安全了。白溪村刚刚经历大战,众人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那么他就有机会先赶回城廓。

第076章、疏而不失(上)

可以说农能的决定非常明智,行动几乎挑不出什么失误,但虎娃的速度一点都不比他慢,假如不是飞剑在身后盘旋格挡,农能可能早就被石头蛋从空中砸落。

眼看农能踏过一户人家的屋顶,高高跃起就要再一次登上寨墙,下一刻便能穿过村寨逃离。但寨墙却轰然倒塌了一片,恰好就在他将要落足之处。虎娃见追击难以截住对方,突然改变了策略,奋力将石头蛋击在了寨墙上,竟打塌了一个豁口。

农能修为虽高,但毕竟不是真的会飞,他脚下须借力才能继续跃起,而这一脚突然踩空了。他的反应也很快,在空中翻了半个跟头,转身就站在了寨墙豁口上,招手祭飞剑迎面劈向追来的虎娃。

虎娃也恰好落在了那户人家的后院中,石头蛋光芒大盛迎向飞剑,带着澎湃的反卷之力。农能被缠住了,他必须全力应对,在击退虎娃之前已无暇转身逃走。因为两人的距离非常近,面对面只有三丈多远,这样的斗法异常凶险,对法力运用以及法器的操控容不得丝毫差错。

虎娃明明是站在后院中,怎么会和农能面对面呢?因为这户人家的院墙在昨天已被轰塌,连着后院的仓房都化为了一片废墟,杂物后来也都被村民们清理干净。说来也巧,这就是薇薇家的后院,昨天流寇们突袭之处。

急于脱身的农能长啸一声,飞剑化为了无数道光毫,劈头盖脸向着虎娃斩落。虎娃的石头蛋在空中盘旋划出一道道奇异的轨迹,就像山中的涧流飞瀑飞卷于半空,将这些剑光全部击碎,若论斗法中的神通手段,他丝毫不落下风。

农能的心情很焦急,他可不能被对方缠住,一旦村子西边的决战结束,其他人赶过来围杀,自己只能是死路一条。

这时白溪虹也越过屋顶跳进了后院,挥舞长刀劈出锋芒攻向农能。但白溪虹的位置比较远,还在虎娃后面两丈呢,他的刀芒对农能造成不了什么威胁,只是一种心理上的威慑与牵制干扰。

而虎娃一边斗法一边向前迈步逼近,已经走到了原先院墙外的位置,与农能只有不到两丈远了。这么近的距离内以法宝盘旋相斗,稍有不慎便非死既伤啊,但看虎娃的样子仿佛并没有意识到——修士之间的斗法不应该靠得这么近。

农能的心里不禁发慌,他的剑芒四射竟然无法阻止虎娃的逼近,再这么斗下去恐怕用不着石头蛋与飞剑相击了,对方直接伸手就能把他给攥住。

虎娃今日斗农能,可没有凭借什么花样手段,就是依仗绝对的实力。这实力不仅是神通法力有多强、施展的法术威力有多么惊人,而是修为根基之扎实、元神感知之清晰,还有对法器精微无比的控制。

哪怕将斗法的战场压缩在这么小的空间内,虎娃的石头蛋御器盘旋也丝毫不乱、不留任何破绽。可是这么斗法农能却受不了,他的剑光既无法逼退虎娃,甚至都会控制不好伤到自己,见白溪虹已经赶到,他只得咬牙挥手突然射出一物。

斗法中分心施展别的手段是比较危险的事情,但农能已经顾不上,他只能拼死一搏以求脱身。这是一枚透明的菱形晶石,在激斗中突然近距离飞射而出,几乎看不清当然更难以防备,当日云溪就是这样被农能格杀的。农能此刻倒不求能杀了虎娃,只想有机会摆脱那石头蛋的纠缠好安然转身飞遁。

但只听“啪”的一声,那枚晶石就在离农能身前几尺远的地方被击得粉碎,虎娃竟然又祭出了一枚石头蛋,恰好砸碎了他的暗器。农能大惊失色,对方的法器明明在与飞剑相斗,怎么又祭出一枚一模一样的法器?他甚至没看清虎娃是怎么掏出石头蛋的!

惊慌失措的农能已无暇分辨,其实这枚石头蛋并非法器,只是一枚炼化纯净的天材地宝。虎娃使用御物手法祭出,却在御器的同时施展。农能再想有别的反应已经来不及了,只见虎娃一挥左手,石头蛋带着晶石的碎片,飞卷而去都打在农能的身上。

距离太近了,只听咔嚓一声,农能的胸膛被石头蛋打陷了一片,身体随即被那些透明的晶石碎片洞穿而过,留下了无数细小但致命的贯穿伤口。他仰面摔出寨墙外,半空中的飞剑也失去光华落地。

从虎娃追上农能、打塌他正要落脚的寨墙与之展开激战到现在,也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一举重创农能也只是眨眼间的事情。白溪虹刚刚落地劈出一道刀芒,发现自己的距离太远无法威胁到农能,随即将长刀脱手掷向农能,反正人是一直站在后面没过去。

就在这时胜负已分,虎娃以另一枚石头蛋打碎晶石,随即砸中了农能的胸膛,并操控锋利的晶石碎片洞穿其身体。虎娃在斗法中分神识御物,既操控法器抵挡对方的飞剑,又顺势化解对方的偷袭战胜了敌人,当然要全力施展不能再分心。

白溪虹的长刀刚刚脱手飞出,轨迹却突然在空中有一个转折,竟无声无息地劈向虎娃的后脑。又听啪的一声,长刀竟然劈碎了一个陶罐,而虎娃已闪身到了寨墙之外。农能的尸体刚刚倒在了寨墙豁口外,而他的飞剑落地恰恰插在虎娃刚才站的位置。

虎娃确认农能已死,招手收回了石头蛋,转身一看,方才的院落里站着两个人,是白溪虹与薇薇姑娘。

薇薇姑娘还呆在自己家里,这处昨天遭到袭击的院落此刻只有她一个人住,原本住在这里的其他人们已去了别的地方。灵宝昨天就劝薇薇换个地方,可是悲伤的薇薇只愿意留在自己家里,所以灵宝也在这里陪了她大半夜。

后院墙已经拆除,就连碎石都移开了,虎娃和农能的激斗,薇薇在屋里看得清清楚楚。白溪英脱手掷出的那柄长刀,竟似飘在空中,又仿佛受到奇异力量的控制,无声无息地折转飞向虎娃,到了近处才突然加速斩出。

薇薇姑娘在屋里看见了,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和勇气,冲出屋子扔出陶罐砸向空中那把刀。虎娃身形一闪便出了寨墙,白溪虹的刀恰好劈碎了陶罐。

白溪虹未敢再做任何动作,任由长刀落地,并欣喜惊呼道:“小先生格杀了农能!”这一声传遍了村寨,家家户户的村民都随之欢呼。

虎娃没有理会附近此起彼伏的欢呼声,看了看白溪虹又看了看薇薇,微微皱眉问道:“你们两个,方才在做什么呢?”

白溪虹上前几步,拣起自己的长刀握在手中,看了薇薇一眼,又满面笑容地朝虎娃说道:“恭喜小先生,亲手格杀流寇首领,在决战中立下头功,您是挽救白溪村的英雄!方才我也想助小先生一臂之力,无奈斗法太激烈无法接近,只能脱手扔出长刀攻敌。薇薇虽是弱女子,但也冲出屋子扔出罐子砸向凶徒。”

薇薇脸色发白,好像是被刚才的场面给吓着了,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恰在这时,只听猪三闲的声音喊道:“流寇不止这么些人,还有受伤的今天没出战,都躲在寨墙外的屋子里呢,快去把他们都给灭了!”

然后又闻一片呼喝之声,那些猪头人纷纷涌向村寨周围空置的房屋,去寻找那些漏网之鱼。紧接着又听灵宝大声呼喊道:“还走脱了一个,也是流寇的首领,他身上有伤,绝对逃不远,我们快追!”

白溪虹闻言赶紧向虎娃行了一礼道:“小先生,此刻要全力清剿残敌,我也去追那逃走的流寇。”说完话便提着刀飞速离去。

虎娃看着薇薇道:“你不要一个人呆在这儿了,赶紧去找田逍大叔,并告诉大家,那个叫农能的飞虹城副兵师已经被我杀了。”说完话他也飞身而起,又赶向村子的西边。

今日在西坡上列阵的二十八名流寇无一生还,每一具流寇尸体上插着好几杆长枪,悲愤的村民们显然对这些凶手已然恨极。但在混战中还是跑掉了一个人,就是流寇的老三,别看他的大腿上带着伤,但逃命的反应倒挺快。

农能刚一飞身而去,老三见势不妙便拔足向着左侧狂奔。这时猪头人尚未冲透军阵,村民们也没有包抄过来,虎娃和白溪虹去追农能了,而灵宝还要指挥枪阵合围,所以也没人顾得上他。在生死关头,老三的伤竟似瞬间就好了,他跑得飞快,居然脱离了战场、淌过白溪进入了山野。

可是村寨内外两处大战结束得都很快,村民们还在清理战场的时候,灵宝就意识到老三溜了,大声呼喝着带人向北追过了白溪。白溪虹听见声音也赶过来与灵宝汇合,虎娃随即也赶到了,这是今天战场上的最后一个敌人,当然不能放过。

盘瓠不知从何处蹦了出来,跑在了众人身前。虎娃喊道:“大家跟着这条狗便是,那流寇是跑不掉的!”

第076章、疏而不失(下)

老三过了白溪进入山林,这才感觉到受伤的大腿钻心地疼痛,已远离了战场心下稍安,他也无法再跑得那么快,脚步变得一瘸一拐,向高处的密林中钻去。可是过了不久,他就听见山脚下传来狗叫声,在高处拨开树枝望去,有不少人已经追了上来。

村外的大战居然结束得这么快,老三也被吓坏了,下意识地加快速度,手脚并用慌不择路,逃向山林更深之处。他腿上的伤口崩裂了,鲜血渗透了包扎的布条,跑着跑着,突然发现山林已到尽头,前方是一条断崖谷壑,再想回头改变方向,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