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主朝武陵侯拱了拱手,不冷不热的说:“老侯爷息怒,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武陵侯府内有妖人作祟,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救你们!”

“放屁!”武陵侯暴跳如雷,“有个毛妖孽!文若青你他娘的是不是蓄意报复老子!”

文观主弹袖道:“老侯爷自重,在下是奉命行事!”

“什么奉命行事!你娘的说老子家里有妖人就有妖人了!证据呢!”武陵侯怒吼,他身后的秦家侍卫也逼上了文观主。

文观主从袖中取出一块玄色中泛着金丝的玉佩,武陵侯看到这块玉佩失声惊呼,“这是——”这不是真传弟子的令牌吗?武陵侯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你还想看什么证据?”文观主冷嘲的问,真传弟子想要搜查宗门附属小家族还需要证据?给个缘由已是给脸了!

第77章 雍州秦家(四)

文观主见慕真人的令牌震住了秦老头,心情大为爽快,要不是长宁给了他这块玉佩,他还真不敢随意派人包围秦家,他没忘了长宁的吩咐,吩咐弟子们率先从沈三娘的内宅搜去。修士搜索内宅跟普通人自然不同,神识一扫,整个院落有几头蚂蚁他们都能知道。

“师兄,我们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万一那老小子真去宗门告状怎么办?”文观主的师弟跟在身后,见秦老头神色阴沉、目露煞气,心里不禁有些担忧,“他们可是秦真人的远亲。”

他们以秦家有妖孽的借口前来搜查,但实则底细大家都清楚,不过是给小姑娘出口气罢了,师弟忍不住暗暗叹息,这些宗门嫡系弟子真是一点点委屈都受不得,内宅妇人的争风吃醋,都要闹得这么大,让别人知道他们前来的实情,非笑话他们不可。

“什么远亲?秦真人是秦家嫡系中的嫡支,他们不过是分出的庶支罢了,以前连姓秦的资格都没有,要不是他们凑巧就在雍州,这种好事会轮的上他们?”文观主嗤之以鼻,“大家都是一样的,他们家能占着雍州三分地,你难道不想?”

文观主的话让师弟意动,“可他们毕竟是秦真人钦点的,就算那位小沈师叔是秦真人的师妹,也不能决定秦家的生死吧?”他们这么做就等于毁了秦家在雍州的霸主地位,要是没确切的证据,将来宗门责怪,他们可担当不起啊!

“小沈师叔决定不了,慕真人也不行吗?”文观主说。

“慕真人?”师弟一愣,错愕的问,“师兄,你是说这件事是慕真人让我们做的?”慕真人会管这种小事?

“慕真人让我一切听小沈师叔的。”文观主道,师弟真以为自己傻了,拿了一块玉佩就派兵包围秦家?他在看到象征慕临渊身份的玉佩时,就向宗门请示过了,慕真人让他一切听小沈师叔,他才敢放心办事。六十年风水轮流,秦家在雍州当老大当得够久了,应该换换位置了。

师弟听说师兄已向宗门请示过了,不由松了一口气,“这小沈师叔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得到慕真人的身份玉佩的。”

文观主道:“她是希夷真人的孙女,苍凤道君的小弟子,无论资质还是修为都是这届道童中顶尖的,听说苍凤道君疼极了这小弟子,从来就是要星星不给月亮,难道秦真人还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秦家跟自己师妹对上?”

文观主自己也有徒弟,自然了解师傅的心意,他们倚重稳重的大弟子,但疼爱的却是能承欢膝下的小弟子,对雍州百姓来说,秦家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对元婴道君来说秦家却是一颗连棋子都算不上的瓦砾,徒儿不喜欢弹走就是,哪里需要考虑?

“这秦家是中邪了?能娶到这么一个媳妇不供起来,还让那小姑奶奶生气?”师弟不可置信的问,多好的一个讨好小沈师叔的机会,哄得她开心,手里漏点出来,就够秦家更上一层楼了。

“他们地头蛇当久了,真当自己是龙王了,什么时候注意过宗门消息了?”文观主冷笑,没说这个消息也是他从交好的师兄口中得知的,那位师兄跟他同为道童,后来他外放、师兄成为元婴道君洞府的管事,职位不高,消息却十分灵通,他是年年不忘孝敬才从他口中得知了不少秘事。

武陵侯神色阴沉,文若青手里有真传弟子玉佩不假,但他不信慕真人会亲至,他们秦家还入不了他的眼,更别说他们是秦真人一手建立起里的,他要真收拾他们,也不会让文若青出手,早从宗门直拨道兵下来了,但不是慕临渊又是谁?跟他们家结怨的人不少,但大部分都是他的手下败将,绝对没那么大能量可以调动文若青来寻他麻烦。

“秦侯爷,是不是要随我去青羊宫走一回?”文观主颇有礼数的问。

文观主的话让武陵侯额头青筋直爆,但是看到那五十名气质肃杀的青袍修士,再看笼罩在秦家头顶的五片乌云,他硬生生的按下了怒气,五片乌云中是宗门安置在青羊宫的妖族道兵,青羊宫建观百年,从来没动用过这些道兵,想不到第一次出动居然用在了他头上。

“秦某自认行的正坐得直,就算去宗门我也不怕!”他丢下自己随身宝剑,束手就擒,“文若青,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莫要伤我家中女眷孩子!”

“秦肃我看你是在世俗待久了,连宗门规矩都不知道了,你要真行的正坐得直,宗门会派我来擒你?你家女眷孩子若是无辜的,自然没人会伤他们,要是共犯——”文观主冷笑一声,“少不了天雷台上走上一回!”天雷台是太上宗处置犯了重罪弟子的地方,该地以精铁炼制而成,一旦打雷,台上天雷滚滚,触之即死。

文观主的一顿冷嘲热讽,让武陵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文观主懒得再同他废话,“来人,把他捆了压下去!”既然给脸不要脸,他也就不客气了。

“父亲!”秦二这时也听到消息匆匆赶来,但是尚未靠近武陵侯,就被文观主用捆仙绳捆住,送进了青羊宫地牢。

秦家的女眷倒是暂时没人动,但她们都被下了禁制,不许离开自己房门半步,世子夫人慌忙从身上解下数样符器递给站在她门口的女修,“敢问这位仙子可知我们家到底犯了何事?”

那名女修瞄了一眼世子夫人手中的符器,神色微动,世子夫人一看有戏,将自己身上所有的符器一股脑的要塞给那女修,“这个全给你,我还——”

她的话还没有说话,就感觉身体一轻,紧接着是脸颊一疼,身体重重的落在了地上,等侍女们哭喊着扑到了她身上时,她才知道自己被人一掌扇飞了,女修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封了此处禁制转身离去。

世子夫人完全懵了,她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女修。她是凡人,平日接触的都是寻常人,只用着凡间的一套对付女修,却忘了她们并不是世俗的衙役,而是高高在上的修士,不说每个修士都视凡人若蝼蚁,但大部分修士也不会认为凡人跟他们是一样的。她用打赏的态度来侮辱修士,被扇上一掌是轻的。

而内院正房中的武陵侯夫人,倚老卖老的想装晕,但她面对可不是普通人,干脆将她丢入玉匣中。将人丢入玉匣是修行界一个比较常见的刑罚,这刑罚程度轻重有所不同,轻的就跟长宁带秦安一样,让他陷入昏睡中,还时不时的放他出来活动活动,让他听听外界的声音。

而重的就是让人彻底关在玉匣中,吃喝拉撒都不管,基本上过了一个时辰,就能在玉匣中听到人血液流动的声音,再过一个时辰人就会受不了玉匣里安静的环境,开始躁动不安,普通人在玉匣里关上三天人就废了。女修的举动让秦家女眷们彻底安静下来,她们开始正式认识这些人跟寻常来搜家的侍卫是不同的。

而另一队冲入秦二内宅的女修,在第一时间就把宅院中所有人都捆住押回了青羊宫,还有一行人则用神识一寸寸的翻找着这间院落。林氏和沈三娘的两个陪嫁还来不及有什么反映,就被人押送到了长宁面前,她们身后还有一长串仆妇和六个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林氏和两个陪嫁听到孩子的哭声,挣扎的更厉害了,但她们身上的绳索是符器,越挣扎捆得越紧。

长宁灵瞳扫过六个孩子,其中两个资质中庸,不好也不坏,她问两个陪嫁,“他们是你们的孩子?”

两个陪嫁吓得哭个不停,头也不敢抬,不停的给长宁磕头,“仙子饶命!仙子饶命!”

长宁示意一旁的侍卫将两个陪嫁和孩子带下去,她还是比较相信大伯母选人的目光的,这两个陪嫁如果真背叛了,也应该有外因,吓上几次应该就能问出来。她目光落在自入门后就一声不吭的林氏女身上,她穿着银红的襦裙,柳眉杏目、琼鼻樱唇,也算是个美人,但比三娘还差了些。

长宁仔细打量着她,她应该也服用过洗髓丹,所以皮肤才会如此白净剔透,但这人看着却比三娘还要更虚弱些,长宁眸色转深,目光直直的看透她的五脏六腑,这人内里比三娘还破败,看来最多只有两年寿命了,头顶黑云笼罩。她的四个孩子大的一对龙凤胎约有两岁左右,小的还不满周岁,资质都极好,两个男娃都有灵根。

林氏神色自若的任长宁打量,她对着长宁微微屈身行礼道:“妾身拜见沈五娘子。”

声音沥沥如水,气度从容,让人一眼就觉此女不凡,奈何长宁的关注点从来不在林氏身上,“阿颖,你听说过有掠夺人灵根的法术吗?”长宁传音问何宛然。

何宛然一怔,摇了摇头,“闻所未闻,即便有这种邪术,也会有天谴吧。”

长宁若有所思的望着林氏女,她的身体会不会就是报应的一部分?

林氏跪在地上,对长宁那种似乎要把她看透的目光非常不舒服,她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不知沈五娘子召妾身所为何事?妾身的孩儿哭得厉害,是否能让妾身哄一哄?”

长宁原先只怀疑这人下了药坏了三娘和两个孩子身体,可现在看到她这样越来越怀疑这人是不是将她两个外甥的灵根掠夺到了自己孩子身上?这真不能怪长宁胡思乱想,前世她看了不知道多少小说,很多修真小说中主角被人夺走气运、灵根、仙骨,甚至还有被人在娘胎里就夺走了身体…这年头身世不悲惨些还能叫主角吗?还有她那头顶的黑光,也不比那些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差。这人明显没什么功夫,想要作孽也有难度吧?如果是掠夺人灵根倒是有可能说得过去。

“鹤儿你在想什么?”何宛然这丫头就盯着林氏女发呆,轻点她肩膀,“你不请你堂姐过来教训她吗?”

何宛然没有传音,她的话让林氏女脸色一下白了,她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命的模样。

“我让三娘教训她做甚?”长宁不解的反问。

“你不恼她抢了你姐夫?”何宛然问,她很少会教训凡人女子,但她堂姐妹都喜欢这样,她后来都会袖手让堂姐妹出气够了才开始教训男人。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姐夫要真不乐意,她还能硬来不成?”长宁淡淡道,“她又不是什么值钱事物,没必要让三娘来。”

林氏女听了长宁的话,面色又惨白转红。

以长宁的立场来说,她讨厌一切小三,但在古代很多侍妾并不是小三,她们只是无法决定自己命运的可怜人,比如说三娘那两个陪嫁,只要她们不动坏心,长宁绝对不会为难她们。但这林氏却是以真爱为名、自甘下贱,这种人根本不需要被人尊重。哪怕是古代,有些教养、知道矜持的女孩子都不会一心一意相当妾的。

“所以你让她来做什么?”何宛然糊涂了。

“我只想确定一些事。”长宁起身走到林氏面前。

林氏吓得浑身发抖,但还是喊道:“沈五娘子你都说了,是二郎甘愿纳我为妾的,您身为修士为何还要为难我这个弱女子!”

长宁微微一笑,如异花初绽,明珠玉露,不过她说出来的话远没有她笑容那么美好,“对,我是修士,所以我想怎么对你需要理由吗?”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这句话由林氏说出来分外好笑。长宁毫不犹豫的将林氏一掌扇晕,再手指轻弹,将四个孩子都弹晕,贴上符纸将五个人都收入了玉匣中。

何宛然:“…”她自认很了解长宁,可她现在一点都不明白长宁再做什么。

长宁捧着五个玉匣颇为踌躇,何宛然迟疑了下,“鹤儿,你想做什么?”她就算把他们都弄死何宛然都不惊讶,可她把他们放在玉匣里做什么?

“我有个猜测,但又不确定是不是对的…”情感上长宁很相信自己直觉,但理智上有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什么猜测?”何宛然话音一落就想起长宁刚才问她的问题,何宛然神色转为凝重,对长宁传音道:“你怀疑林氏夺了你外甥的灵根?这不是开玩笑的!”如果真有这种邪术,莫说这林氏女了,秦家、林家都活不下去了!

“我也只是猜测,但你不觉得她情况太奇怪了吗?”长宁咬了咬下唇,她也知道这个猜测要是真的,秦家、林家就彻底完了,但——“她也是服用过洗髓丹的人,按理身体不至于如此亏损。”

何宛然问:“你准备怎么办?”

“你说搜魂可以吗?我就怕这人识海里被人下了禁制,一搜魂就爆炸了怎么办?”小说的内容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小心驶得万年船。

何宛然一直觉得自己博览群书,现在发现跟鹤儿比起来,她见识还是太少,她连这么偏门的东西都知道,“你可以找慕师兄,让他来搜魂。”

长宁摇头,她也只是猜测而已,平白让大师兄跑一趟不大好?她突然眼睛一亮,“对了,我可以先问祖师伯!”祖师伯活了那么久,知道的一定比她们多,要是真有这种事,她再找师兄也不迟。

“你祖师伯不是闭关了吗?”何宛然奇怪的问,希音道君闭死关冲击阳神,她哪里来第二个祖师伯?

“我说的是宝茶祖师伯。”长宁来不及跟何宛然细说,跑入房间找祖师伯说话。

何宛然却没跟她一起进房间,她站在原地半晌,也回到自己房间去找师傅,天底下真有可以掠夺人灵根的邪术?灵根还能抢走?简直匪夷所思。

“掠夺人灵根?”

清雅的声音随着悠扬的琴声自传音玉佩中响起,长宁几乎可以想象出祖师伯风华绝代的坐在树下抚琴,“是的,祖师伯有没有这种可以掠夺孩子灵根的法术?”

“你为什么会想起问这种邪术?”宝茶停止抚琴。

“真有这种法术?”长宁惊讶的问。

宝茶语气低沉了几分,“鹤儿,你怎么会知道这种邪术的?”

“我在我堂姐夫家发现了奇怪的事。”长宁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那林氏服用过洗髓丹,还修炼过,按理身体应该不会这么差,她为何会只剩了两年不到寿命?而且这人头顶黑气环绕,看着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长宁说完后,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她总觉得这件事要是真的,雍州会有一个大震动,而——她一定要保住三娘母子!

“那人在哪里?给我看看。”

宝茶的声音在长宁身后响起,长宁蓦得回头,就撞入了一个宽大而带着茶香的怀中,她仰起脑袋满脸震惊,“祖师伯?”他怎么会在这里的!

小姑娘震惊的样子让宝茶的双眸染上了浅浅的笑意,他手轻轻的拂过她额头,“撞痛了没有?”

长宁摇了摇头,“祖师伯,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宝茶莞尔道:“你当我是你吗?”

长宁满脸羞愧,她想起宝茶祖师伯也是元婴后期的大修士了,瞬间千里这种事对他来说太寻常了。她忙将玉匣交给宝茶,“我怕有人会用法术远程杀了她,特地把她装在玉匣里。”玉匣就等于另外的空间,长宁这么做也是怕好好的证据毁了。

宝茶赞许的点头,“你做的不错。”他顺着长宁长发的手微微一顿,低低笑道:“鹤儿,有人来找你了。”

长宁困惑的望着祖师伯,宝茶转过她身体,长宁就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门口,来人一身玄袍,微风拂来,来人衣袂微扬,因背光来人的面容隐在暗处看不清。

“大师兄!”长宁看到熟悉的身影欢快的跑了出去。

慕临渊听到小姑娘开心的声音,嘴角轻扬,举步进入门内,“鹤儿。”他浅浅的一笑,沐如春风、柔如细雨。

第78章 雍州秦家(五)

雍州临近北原和太上宗,境内百姓见过的修士也比中原境内要多,偶尔天上划过几道剑光,众人也见惯不怪了,但当穿着盔甲、手持利器的妖兵劈天盖地的出现在半空时,众人还是惊恐了,不少百姓吓得瘫软在地上簌簌发抖。

最后还是在众人耳边响起的清音才安抚了众人的情绪,大家才知道这是太上宗在铲除逆贼,而那逆贼不是别家,正是雍州王武陵侯秦家时,众人哗然,秦家自雍州平静后就始终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没有人会想到他们会有一天会被打入地里。

太上宗培养的道兵都是宗门成百上千年训练出来的,自然跟普通的人族军不同,他们第一时间控制了秦家的军营,神识广撒,将秦家潜逃的弟子一个个的揪出,用金索缚住捆走。众人躲在家中看着以往的一个个天之骄子被妖兵如牲畜般拖走,心中暗叹真是落难风凰不如鸡。

青羊宫地牢中,秦家大部分嫡系都被关入了一个个牢房,青羊宫的牢房比起世俗的地牢要干净整洁许多,地上还绘制了隔灵、清洁阵法,秦家的男人基本都修炼过,这样的地宫对他们来说还算过得去。但对面的女眷们却吃足了苦头,她们大部分都是娇养的官家女子,哪里吃得起这种苦楚。

武陵侯夫人躺在地上直哼哼,她在玉匣中关了三个时辰,吓得涕泪直流,下半身都失禁了,那修士嫌她脏污,直接将她丢大了地牢中,连玉匣都没收走,武陵侯夫人从玉匣中放了出来,犹惊魂未定,不停的打着哆嗦。秦家的女眷们闻到她身上的异味,一个个嫌弃的捂着鼻子想要远远避开,全然不顾对面丈夫们警告的目光。

世子夫人环顾了一圈,发现牢房中的人都齐全了,唯独少了老二一家女眷,她哑着嗓子问:“三娘呢?林氏呢?”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发现秦二家的女眷孩子居然都不在,所有人将目光投向了秦二。秦二苦笑道:“我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他一回家就被人抓了,怎么可能知道妻妾子女去了哪里。

“母亲,三娘的堂妹不是太上宗的弟子吗?是不是她把三娘子接走了?你能不能求求她,让她们把我们也接走?”一名媳妇低声啼哭道。

“是啊,母亲,我们不要待在这里啊!那太上宗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何可以私自关押我们?我们都是朝廷命官,他们这是以下犯上啊!”另一人放声大哭。

世子夫人被儿媳妇、侄媳妇们哭得脑袋发胀,“住口!”她余威尚在,大家也不管说话了,世子夫人定了定神,望着对面的夫君,“夫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上宗为何会抓我们?”

武陵侯世子摇头,“我也不知。”他心里多少有些猜测,但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好承认,“你去伺候下母亲。”他吩咐妻子道。

世子夫人淡淡道:“牢房阴寒,母亲又无换洗衣物,还是先忍忍吧,脏总比受凉好。”

世子闻言也不好说什么,他倒是可以把衣服脱下,但这里的栏杆都是特制的,可以说话但不能丢东西。

武陵侯秦肃盘膝而坐,面色阴沉,他对文若青说的硬气,但私底下却还是有点忐忑,难道宗门已经发现了他们跟那边的联系?武陵侯想了想,又否决了,他跟那边迄今不过联系了三次,每次不是在北原就是在海上,他太上宗本事再大,也不能把手伸到这两个地方吧?他目光在牢房中扫了一圈,没有看到长孙,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阿纮能逃走就好。

这时牢房中响起了清浅的脚步声,武陵侯眉头微动,就见文观主正领着两个小道童进来,那小道童正将装着一个个辟谷丹的竹匣放在牢房中,文观主道:“这里也没什么烟火食,就用辟谷丹将就一下吧。”

武陵侯沉默的望着那放在竹匣中的辟谷丹,秦二瞄了一眼祖父,扬声喊着文观主,“祖师叔!”

文观主抬头望了一眼,见是秦二,饶有趣味的停下脚步,说起来秦家这场灭门之祸的□□就是这位二公子,“文某当不起二公子这般称呼,二公子有话直说。”

秦二拱手道:“祖师叔同我祖父当年同为宗门道童,有同窗之谊,秦某不敢冒犯。”

文观主似笑非笑道:“既然二公子喊了文某一声师叔祖,文某倒也不好过于无情,二公子临刑前想要吃什么用什么尽管跟我两个僮儿说,他们一定会满足你的。”

“多谢祖师叔厚爱。”秦二连忙道谢,又对文观主说:“祖师叔,我们一向对宗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可否让祖师叔明示下,我们到底所犯何事,才让宗门如此?”

文观主嘿然笑道:“你是觉得宗门冤枉了你,想要让我为你伸冤?”

“不敢劳烦祖师叔大驾,只要祖师叔代为通报一声,秦某必有厚报!”秦二说。

“什么厚报?用你们秦家的家产厚报?”文观主嗤笑了一声,“别发梦了,你们知道这次带兵来的是谁吗?是慕真人!你们觉得他会冤枉你们?还是认为他下了命令会更改?”

文观主的话让众人咋然变色,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居然会有真传弟子亲自带队。

文观主笑眯眯的望着秦二,“说起来二公子真是艳福不浅,小小年纪妻妾成群。”

秦二心头一跳,不动声色道:“请师叔祖指教。”

“指教不敢,文某只是佩服二公子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气度罢了,居然连阴鸷宗余孽都敢纳为侍妾。”文观主啧啧有声的说道,他起初以为是秦家碍了小沈师叔的眼才有今天这下场,却不想他们居然敢跟阴骘宗余孽有关联。如果说文观主之前还打着要从这些落难的秦家人手里分一杯羹的话,现在对他们是避之不及,谁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牵连自己。

“文若青,你信口雌黄!”武陵侯目眦欲裂,哪怕自己跟那边交往的事被宗门发现了,也顶多他们几个定罪罢了,女眷和孩子都安然无恙,可一旦跟阴骘宗扯上了联系,他们全族都逃不掉!

文观主冷笑,“你现在这样我陷害你做甚?自己不知死活还赖别人?”他目光扫了一眼对面牢房的女眷,冷嘲道:“我还奇怪你们娶了沈三娘这条青云路,不好好供着却去纳什么小妾是瞎眼了,现在才知原来你们是看不上人家沈家,一心想巴结阴骘宗!”

秦二面若死灰,“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是阴骘宗的人!我根本不知道!”

“门中宝茶道君亲自搜魂,从林娘子识海中找出的证据,人家堂堂元婴大能污蔑你们不成?”文观主讥讽道,“你们还是好好想想这几天想吃什么,看在我们以前同窗的份上,我尽量满足你们。”说完他又想起了一事,“秦师兄,还有一事希望你能节哀顺变。”文观主的话让武陵侯心里起了不祥的预感,“令长孙在道兵过程中,反抗太剧烈,被道兵不甚杀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你们全家都葬在一起的。”

文观主的话让入了牢房后,一直挺直背部的武陵侯身体渐渐佝偻了下来,他脸上露出了绝望,阿纮也走了?他们琴姬完了!

世子夫人呆若木鸡,她不是家中那些不懂修行界常识的女眷,她对修行界了解很深,也知道修行界对阴骘宗的余孽一向奉行宁可错杀不可放走的原则,他们这些被关在牢房中的人一个都逃不走。不,或者有一人可以逃走,那就是沈三娘。她突然红着眼扑向了躺在地上装死的武陵侯夫人,“都是你这老娼|妇!要不是你坚持让这祸害进门,我们又怎么会死!”

她怒极之下,尖锐的指甲深深的在武陵侯夫人脸上留下的两道血痕,武陵侯夫人的眼珠都被她划伤了。武陵侯夫人“嗷”的叫了一声,一跃而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对着世子夫人就是一巴掌,“你这贱|妇居然敢以下犯上!”

世子夫人毫不犹豫对她又是一巴掌,“都是你这老娼|妇害我们要死,我死之前也要先弄死你!”武陵侯夫人到底年老体弱,起先又大病了一场,哪有什么力气,被世子夫人一巴掌打的瘫软在地。世子夫人正继续打她,却被人一把揪住了头发,往墙上一掼,她脑袋砸在坚硬的墙壁上,眼前一阵发黑,一道热流从她额头上流下。

“阿娘!”秦安为了护着武陵侯夫人,被女修一巴掌扇晕了,一直躺在女眷中昏迷不醒,刚刚醒来就发现大嫂打自己母亲,他侍母至孝,如何能忍?一把将大嫂丢到了墙上,也不顾母亲身上脏污,搂着武陵侯夫人不断叫唤。

地牢中众人听说他们必死的结局后,一个个心慌意乱,都哭闹起来,一个个的将秦家以前所作所为大声说了出来,只为求宗门能饶他们一命,一时间牢中杂乱成一团。还有人甚至跪在了秦二面前,求他去求求他妻子,能不能让她妻妹替大家说说情,不要杀了他们!

武陵侯看着丑态毕露的子孙,脸色铁青,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死到临头,自己子孙居然会如此不堪!不过那林氏为何会是阴骘宗余孽?难道柳少白有心陷害自己?武陵侯眼底闪过凶光,柳少白害自己全族,他拼了命也要从他身上咬一口肉下来!

秦二愣怔的坐在地上,一声不吭,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林氏怎么会是阴骘宗余孽,她不是寻常的凡俗女子吗?只是因一心痴恋自己甘愿做妾。以秦二自负的性格又怎么能想到,天底下除非是傻子,不然哪家才貌双全的女孩子会甘愿为妾,不求任何名分的?这也只有在话本小说里有了。

青羊宫地牢中,秦家人还在想林氏为何要陷害他们,青羊宫里也有人在讨论秦家为何会跟阴骘宗有联系。

长宁一时起意招来了宝茶祖师伯,没想后来连大师兄都来了,她开心的跑到了慕临渊面前,“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慕临渊揉了揉她的发顶,“你都急召了道兵,还用了我的令牌,我能不过来吗?”

长宁赧然,“我想等事情确定了再告诉大师兄的。”没确定前一切只是她的猜测,她不能因为一个猜测就劳烦大师兄,那样多不好。

慕临渊低头看着小脸红通通的小姑娘,自她长大后就开始有自己心事了,就不像小时候缠着自己问东问西了,慕临渊长叹一声,眉峰微拢,“鹤儿长大后就跟师兄见外了。”慕临渊的语气惆怅,冠玉般的脸上也浮上了几缕愁绪。

长宁看着师兄忧伤的表情,连忙解释,“不是的!我就是不想用小事麻烦师兄!师兄平时那么忙——”

慕临渊挑眉,“难道你乐意用‘小事’麻烦祖师伯?”他有意加重了“小事”两个字。

长宁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有些心虚,她能说她就是觉得祖师伯比师兄闲多了嘛,她眼珠子一转,忙从青梧居里取出一碗乳酪,讨好道:“师兄,你尝尝这个,这是我亲手做的。”

长宁这次取出的乳酪盛在了嫣红剔透的红翡碗中,配上的是嫩黄的鲜果,她给三娘做点心的时,从青梧居翻出了十来种颜色的碗,她犹豫了一会,果断把自己喜欢的颜色都挑了出来,反正回去还能孝敬师傅的。作为一个有选择恐惧症的人,把喜欢的碗都装满真是一件愉快的事!

慕临渊没想到她还会做点心,“鹤儿越来越聪明了。”他忍不住又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

“就只有你师兄,没有我的吗?”宝茶在两人身后慢悠悠的问。

“当然有祖师伯。”长宁连忙又拿出一碗,这次变成了浓绿剔透的绿翡,其上点缀的是娇红的果子。

“味道不错。”宝茶尝了一口,满意的点头,他不重口腹之欲,不过有晚辈孝敬他还是很开心的,见慕临渊一口口的吃着奶酪,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嘴角一晒,装的还挺像一会事的。

慕临渊懒得理会这为老不尊的老茶树,专心尝着奶酪,长宁乖巧坐在一旁给他剥了好些炒熟的松子,让慕临渊心怀大畅。

长宁等两人把点心吃完才问宝茶,“祖师伯,你问过林氏了吗?她是不是真抢了我外甥的灵根?”

宝茶没急着回答长宁的问题,而是再一次重复了他先前的疑问,“鹤儿,你从哪里知道这夺人灵根邪术的?谁告诉你的?”

长宁茫然的看着宝茶,这问题很重要吗?为什么祖师伯问自己好几次了?她坦诚道:“没人告诉我,我是看话本小说看来的。”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她如实说了。

宝茶、慕临渊:“…”

“从话本小说看来的东西就敢乱猜?”宝茶忍不住伸手去揉小丫头的小脸,“你胆子可真够大的。”

长宁被祖师伯拧的脸发疼,还不敢反抗,委屈的说:“所以我才会先问祖师伯嘛!”

慕临渊看不下去,将小姑娘搂到了怀里,轻揉她的脸,“那鹤儿为什么会想到你外甥是被夺去了灵根?”

“我本来是猜堂姐是不是被人下毒了,后来见了林氏跟她孩子有点不对劲,才猜她是不是夺了我外甥的灵根。”长宁感激的在大师兄怀里蹭了蹭,还是大师兄最温柔。

“你真会想。”宝茶嘴角抽了抽,因为年纪小,无所顾忌,所以什么都敢想吗?

“因为话本里都是这写的。”长宁理直气壮的说

慕临渊、宝茶再次无语,慕临渊暗忖是不是要对鹤儿的话本小说筛选一番了,有些书不能给小孩子随便乱看,小孩子知道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长宁拉着大师兄的衣袖问:“师兄,这邪术是禁忌吗?是不是知道的人都死了?”不然祖师伯为何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思及此长宁开始担忧三娘和两个外甥,“师兄,我堂姐不会有事吧?她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秦二要死,三娘也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