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一忍知道事关重大,衡量了下用词,才放低声音道:“爹,这件事你要有思想准备,焰国现在国泰民安、海晏河清,放眼南大陆都有自己的地位,爹,万万不可行事鲁莽毁了如今的盛世,其实…”

辛一忍说着又换了笃信且强硬的口气:“就算这件事大家反对又如何,真能对她怎么样,别说沈飞就是苏义的禁卫军谁能扛得住,新军营更不是摆设,当然了,皇上要杀谁根本不用这些人动手,顷刻间取你首级!”

辛一忍不好意思的笑笑,带着他特有的腼腆:“‘你’不是指父亲,我是比喻…”

辛成哪还顾得上辛一忍用的什么措辞,急于看着他,心立即提了上来:“一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莫非皇上又跟以前一样了!”太恐怖了!以后都不能让辛述再踏入朝堂一步!

辛一忍见父亲如此反而松了一口气,都说气节比生命重要,但爬的越高的人越看不开,他不敢说父亲没有气节,只是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一无所有的人反而更能坚持:“爹,你说现在的皇上好吗?”

辛成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他敢说不好吗,何况现在的皇上的确不错,太平的焰国比不太平的焰国更有好处可言,如今他户部尚书做的很稳,国库数不尽的金银粮草都在他规整之下,地位更是两人之下众人之上,他有什么可不满的:“当然好。”最重要的是不用提心吊胆。

辛一忍引诱道:“爹,你记住这句话,这就够了,身为人臣,以前皇上确实有错的地方,但焰国折褥一百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今天,就原谅皇上当年的不好,拥护帝王以兴焰国!”

“这是自然!”他想不原谅也不可能,他又不想死!这话他是不会给小辈说的,在小辈面前他依然是焰国手握大权的尚书,即便下有孙清沐虎视眈眈他依然不畏!

辛一忍看着父亲,突然道:“皇上有孕已经快四个月,对外只说是皇后的,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我估计丞相和尹大人是知道,所以最近才…”辛一忍看着突然呆滞的父亲,后面的话自动咽了回去。

他再看看大哥,发现大哥也表情不对,一副他是从棺材板里跳出来的恐怖样。

辛一忍见状,只好收起后面的话,安抚父亲和大哥:“你们不用惊讶,皇上其实人很好,皇上没你们想像的那么不好相处,你看上次孩儿让皇上放过大哥,皇上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皇上只是决定了的事坚持了点,其他没什么的…”

辛成完全处于呆滞中,看着辛一忍上嘴唇碰着下嘴唇,独独听不见辛一忍说了什么!皇上怀孕了!皇上为什么怀孕了!莫非皇上当初的‘血祭’成功了!可,那也得是让其他男人生!他自己生什么!不对!皇上以后不会心血来潮让每个男人都生一遍!?

辛成立即被这个想法,震的浑身发颤!顿时觉得臀部生疼!急切的抓住辛一忍的手,近乎癫狂的问:“皇上不会…不会喜好上怀孕了吧…”

辛一忍被抓的生疼,闻言不禁想笑:“爹!你想到哪里去了!皇上本身就是女子,有孕很正常!不过听子车少主说皇上身体不好,最好不要再生,昨天就是动了胎气,今天才没有上朝!”

“你说什么!”辛成!辛述都忘了要放低音量,吼得比谁都大声!惊讶的望着轻描淡写的辛一忍。

辛一忍突然有种说不出的优越感,非常莫名的感觉,只是看着自己崇拜的父亲和大哥这样子莫名产生的情绪,好像自己突然有一方面比他们厉害了一般,哪怕是莫须有的承受力!

他知道皇上是女子的时候都没叫这么大声。

辛一忍立即收起自己脱轨的感觉,赶紧提醒:“爹,你千万不能学别人清君侧!皇上早就露了消息,谁敢非议杀无赦!爹您慎记,不能受人挑唆!皇上什么人你不清楚吗!皇上最近让禁卫军和沈飞镇守皇宫,宫墙上都驾着弩箭,谁要是敢对皇上多嘴,根本不能走出皇宫!您千万不能受丞相和尹大人蛊惑,不对!不单他们,以后谁也不行!”

辛成看着儿子焦急的表情,慢慢地找回点情绪,但依然无法相信的看着辛一忍!

辛述更是觉的荒谬,但又觉的不该荒谬,仿佛皇上做出点什么都有可能,因为她是从那样一个太子升成这样一位帝王,她就算说她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辛成突然握紧辛一忍的手,握的很紧很紧,紧的几乎把自己的指头融进去,紧张的问:“你说皇上有孕了?孩子是谁的?”问完后几乎火热的盯着辛一忍。

辛一忍被盯的很不自在,这…这…怎可能知道,于是诚恳又茫然的回答:“不知道。”

辛成苍老的眼皮突然散发出一百瓦的亮度,比外面火炉般的太阳还要浓烈的看着自家儿子,不知好啊,不知道谁都有可能,说不定就是一忍这小子的。

真是傻人有傻福,进了宫也能遇到女皇帝,不是娈人就好,皇上谁没个三公六院,应该的应该的!自家孩子还是昭仪,多威风的封位!正儿八经的昭仪,可能有子嗣的嫔妃。

☆、418计较

辛成立即起身,双手恭敬的扶起辛一忍的胳膊让他上座。

辛述也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位从未注意过的弟弟,他平时傻乎乎的竟然守着这样沉重的秘密。

辛一忍哪里敢,慌忙撤了回来,着急的看着爹:“爹,您可千万别与皇上作对?皇上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把…”

辛成不顾辛一忍的说辞,毅然把人按在了主位上:“你想吃点什么,今天让你娘亲自下厨给你烧几样拿手菜,你回来一趟不容易,以后皇上月份大了,更不容易,你要照顾好皇上,不管这次皇上生下来的皇嗣是谁的,你都要一心带之,然后再生一个自己的皇嗣,以后啊,也好有人给你上香…”

说着辛成有些哀伤的叹口气:“爹一直担心你没有子嗣被人看不起,还想着从你大哥名下过寄一个给你,想不到…想不到昭仪熬出头了,昭仪好福气,能得到帝王的宠爱。”儿子额头上的伤…呵呵,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小玩笑。

辛述看着父亲自我都没察觉的嘴角已上扬冷笑,父亲就是这样,他连悲伤一下的时间都不曾停留已经想好了如何对辛家有利!

辛述急忙垂下头掩下眼里的情绪,身为人子他没资格批评父亲的所为,难道让父亲致辛家生死与不顾,与皇上对立?那辛家九族何其无辜!

辛述渐渐的释然,父亲这一辈人哪位不是积极经营之辈,能在皇上和先皇手下活下来,不敢说他们曾助纣为虐,但也非正义之士,只是行为还算有良心,被身在水深火热中的子民誉为正义老臣!

辛成见儿子还没动,不禁不悦:“还不去叫夫人炒菜给你弟弟压压惊!”

子不言父之过!再说,谁能撼动得了皇上!辛述站起来,脑海里想一遍她是女子的样子发现一片空白,不禁苦笑,看来不单父亲没想过,连他也不能接受那样杀伐果断的帝王会是女子。

辛一忍见大哥出去,心里有些急,这个位置实在坐的不喜欢,想起身又被父亲压了下去,难受的不得了:“爹,我还要回去照顾皇上,不吃饭了,但爹一定要记住不能…”

辛成根本不用听,他又不傻,老丞相和尹惑都不出头的事,他闹腾什么!男妃都接受了,接受女帝只是早晚问题,又因有儿子在宫中,接受起来容易的多。

最重要的是,皇上最近的动向可不是会坐以待毙的表现,他犯得着拿着家人的性命往皇上屠刀上撞,但这话就不用对儿子说了,儿子只需记住他深明大义。

辛一忍被父亲关心的实在不好意思,尤其是父亲不停的问他什么时候侍寝,皇上何时会有孕,对撒谎不是强项的辛一忍来说苦不堪言,早知道他刚才就不装自己受宠了。

最后辛一忍饭也没吃,慌慌张张的跑了,出了门口还不忘提醒父亲千万别与皇上作对,亦别任人摆布!

辛成送走了爱子,现在必须是爱子,已经不是他能说了算了的问题,皇上是女子,她的内眷是正儿八经的帝王亲眷,皇上不倒,他们的地位就是货真价实的妃嫔,完全不能同日而语,欺辱他们等于侮辱皇上,若他们有了子嗣,不,即便没有子嗣,他以后恐怕也要跪迎。

辛成没有理会一旁疑惑的老妻,直接说了不在家用餐,不顾外面的日头直接叫了人备车,驶向孙家府邸。

辛老夫人欲挽留老爷,被一旁未吭声的长子拦住:“娘,我们吃吧,爹现在有要事。”

车还没停稳,辛成年迈的身躯爆发出年轻的精神气,自己已跳下车,不待孙家长仆传报,慌忙往里走,甚至不顾礼数的呼喊孙康德,乍然见孙康德迎出来,已开始大呼:“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孙康德正在与夫人用餐,听到声音才急忙迎出来,谁料到他刚现身就被匆忙赶来的辛成抓住嚷嚷!

孙康德比辛成年纪要大,今年已经六十,猛然被一晚辈拉住,有些不适应,可更多的是焦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可是皇上有事!”孙康德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皇上又出什么事了!

说着急忙带辛成去书房说话。

辛成喝口茶,压下冲进来的热气,带着三分试探、三分谨慎、三分示好,一分难色,把辛一忍告诉他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孙康德,话语中更侧重皇上最近的调兵遣将和最近盛都发生抓捕、处决案,还有丞相大人和尹惑模棱两可的态度。

孙康德满脸惊讶!老脸上的褶子险些都惊平,难以置信的看着辛成,若说这世上谁是女人都可能就是不该是皇上!

孙康德立即从震惊中回神,到底是官拜太子太保的文臣,想法还不至于太利益,又当着外人的面,第一反应就是:“怎么会这样!我堂堂焰国怎能容一个女…女…”后面的话条件反射的说不出口。

除了帝王本身的残暴外还有就是‘堂堂焰国’这句话,他焰国若是没有当今皇上充其量是个温饱不足随时能被吞并的国家,常年饱受战乱和饥荒之苦,江河泛滥、瘟疫疾病,何谈堂堂焰国!

孙康德不自觉的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仿佛说出口后矫情无知!是否该为此事件以身殉职瞬间弱了下去!

孙康德表情扭曲的看眼辛成,不知道后面该说什么!皇上有什么不好?她是女人!他们身为人臣该怎么办?拥护伦理、巩固朝纲让皇上下台?然后呢?先不说他们不能把皇上拉下来,就算下来了,然后呢…

辛成没有错过孙康德脸上错综复杂的变化,短短一息之间,孙康德足足换了七八个表情,最后恢复平静,辛成释然,他就说不是他自己贪生怕死,而是谁知道这件事也不会升起不死不休的想法,因为那样只会觉得愚蠢!

可让他们现在接受,又显得他们不够忠诚,所以这才是对他们生存之道最大的考验,怎能保存颜面的忍下皇上是女帝的事实?!

孙康德此时也拿不定主意,大义的话谁不会说,可‘废话’却不愿多提,此事还与‘儿子进宫’是两种概念,后者是家世,他怎么不悦也情理之中,可前者是国事,弄不好可是…

孙康德斟酌再三后,试探性的问:“丞相和尹大人怎么说?”

辛成看出孙老眼中的迟疑,有这份迟疑就有机会,辛成还年轻,比之孙康德和老丞相,他的路还很长,他可以赌并要拉着德高望重的孙康德一起赌:“孙大人,您是否忘了事情的关键,皇上有孕了!”

孙康德不太明白的看着辛成,瞬间通透无比,刚才只顾惊讶,竟忘了此等大事!“谁的!?”

辛成此时的语气九分驻信:“还没确定,辛昭仪的意思是,谁的都有可能,已经四个月了,说不定就是孙老家的嫡孙了,恭喜令郎后继有人!”

孙康德整个人瞬间傻了,比刚才变化的表情还要纠结,高兴、不高兴、兴奋、低调,百余种不知该喜该怒的清楚参合在脸上奇怪无比,他家长孙?呵呵他有长孙了?当着辛成笑似乎不太好,毕竟他是长辈,但孙家长孙?他儿子有后了!

辛成似乎还嫌他表情不够精彩,着重提醒句:“他们有福啊,皇上聪慧睿智,生下的孩子定是人中龙凤,地位尊贵!”

孙康德完全被辛成话中的意思打蒙!——太子!“这…”他家孙子!孙康德瞬间从座位上弹起身!“这…”

辛成知道无人会不心动,当然他也心动,可孩子还未出生,犯不着现在跟盟友暗潮汹涌:“孙老,孙侍郎虽是在下官手下为官,但谁不知孙侍郎乃一人之下,这一人绝不是下官!

你我为官多年,相信看到更远,丞相和尹惑与你我的心情虽然一致,但又有所不同!毕竟你我有儿子,说不定也有孙子,下官不敢让大人忘了大义,可丞相明明知道一直未与你我言明,不觉的…”

孙康德在辛成说出第一句时就懂了,他为官多年比辛成更懂深浅,孙康德的老脸立即有了想法,宋岩尰为什么不说与他:“哼!是担心我舍不得孙子!”

“恐怕不止!”辛成别有深意的看着比自己更擅长谋划且刻板的老臣,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以孙康德的为人尚且不能斩钉截铁的说皇上该退,何况别人,皇上是什么人!可不是宅心仁厚的君主,更不是指望他们胆战心惊活着的傀儡,她十岁混迹朝堂已开了杀戒,性格孤僻,手段残忍,嗜性嗜酒嗜杀!谁敢在她嘴上拔牙!

现在皇上又手握重兵,天下太平,此时谋反,哈哈!死了都没人敢立碑!“大人,以下官之言,咱们该给皇上信心该给百官表率!不如,你我最近备份厚礼送与皇上如何,听说皇上身体不适,你我身为臣子该体谅皇上。”

孙康德已经恢复冷静,他想起丞相前几天的情况,心里有了疙瘩,那会他就知道了,为什么不说!“你说丞相会不会是想…”联合众臣拉皇上下台!

辛成思索再三摇摇头,以前的事他们也多少参与过,若说那时候他们的主心骨无疑是欧阳逆羽,最重要的一点是,当时欧阳逆羽风头无限,那件事曝光后有欧阳逆羽护着他们也不会死。

现在可不一样,丞相他们不单是无心算计有心,若有意外必死无疑,他可不信丞相是忠义之士,尤其皇上有意将孩子记在丞相名下,丞相为何要冒死留骂名!

“不会!”

孙康德却道:“不管会不会,你我先表态,礼一定要送的够厚!”立场才坚定!

孙康德送走辛成后独自在书房待了很久,料是他一把年纪听到这件事也有些控制不住此年龄不该有的情绪,只能在书房里自我平复、自我咀嚼其中的韵味,才镇定的出了门,老来兴的回房以此事惊吓下夫人,以慰恶趣!

天边的火云残酷的照亮半边天空,炽热了一天的大地终于有了些凉意,映着火烧的璀璨构成一道纳凉的风景,若是冬日此时已是万家灯火,可夏日里,现在依然天空明亮。

宫里的石狮、勾檐的卧蝉、亭台楼阁的壮丽沐浴在火红的云彩下更加庄严!

牧非烟再次醒来,见头顶还是上午的床幔猜到还是在宫里,他头痛的敲敲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想尽量不惊动宫仆的情况下去看看皇上,但因为起的太猛,恍了一下,不小心碰落了纱幔上的玉穂,惊动了外面候着的宫人。

牧非烟无奈的苦笑,可坐正后反而觉的身体并无大碍,除了刚才恍惚的瞬间,现在除了虚弱之外并无任何不适。

孙清沐听到太监的传唤进来,见他终于醒了松口气,吩咐宫人备膳,然后亲自上前扶他起身。

牧非烟注意到清沐竟然没换宫衫,眼里瞬间闪过一丝焦急:“皇上她…”

孙清沐急忙安抚:“牧公子放心,皇上已经没事,晚上还吃了两碗饭,本来皇上要来看着您,实在是皇上身体本就不好,此刻被子医要求在殿外晒晚霞,在下劝牧公子先吃些东西恢复下体力再去见皇上,万一牧大人待会晕倒,皇上还得担心。”

牧非烟松口气,此时见孙清沐并没有怪他的意思,不能愧疚的垂下头:“我不知道…”

“皇上都不怪罪你了,孙某怎么敢。”说着见传膳的小太监来了,急忙布膳,回头见牧非烟脸色苍白的不停张望门外,不禁含笑,走过去道:“牧公子要不要先去窗口先看皇上一眼。”

牧非烟闻言脸色绯红的垂下头,他…他表现的那么明显吗,但他想看看:“多…谢…”

孙清沐看着他让小太监扶着顺着窗户看了皇上一眼,才安心的坐下来吃饭,心里也说不清该是怎么感觉,牧非烟为什么会喜欢上皇上已经不是需要追究的事,反而是,他会不会留下来!

若说心里没有一点芥蒂不可能,可,有些事并不是他不想就一定不会发生,看着牧非烟慌忙吃饭想出去见她的举动,连他一个外人都心疼他的用心,皇上怎么会无动于衷。送上门的男人和女人一样,又凭什么不让她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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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9意愿

但他不是局外之人,没学过女人的分忧之道,让他如何坦然的看他走进后宫,并为之接受。

“…孙大人!孙大人下官吃好了!”

孙清沐回神,眼中没有走神被抓的尴尬,依然和善的含笑:“随我来。”

牧非烟反而不好意思了,心里揣测他一定没料到自己吃的这么快,想到自己的私心,再看看前面的孙清沐,不禁觉的自己‘居心叵测’。

皇上正皱着眉听皇后、千叶说话,脸上苦不堪言,男人没敢训她,两个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她从头哭到脚,摆明是说她不懂照顾自己,男侍们粗手粗脚,让她搬去琼林殿住。

“皇上,牧公子求见。”

皇后、千叶为了避嫌,这才偃旗息鼓的退去。但皇后的眼角还挂着心疼的泪滴,看得周天愧疚连连,可,真的是意外啊!谁能想到轻撞一下会发生这种事。

牧非烟在距离皇上两米外停住,恭敬惶恐的跪在地上,垂着头,让人看不见他的脸,语气充满愧疚自责:“皇上,微臣该死,微臣冲撞了皇上还冲撞了龙子,恳请皇上责罚。”

说着‘诚恳’的头就磕在地上,震的周天额头一疼。赶紧让陆公公扶他起身。

孙清沐则退到了廊后,有些事不喜是可以不见。

牧非烟脸色刷白,神情愧疚的看着帝王的衣领,额头的上纱布都不如脸色雪白,盖住了他昨晚的伤,他垂着头不敢让陆公公扶,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声音反而没了刚才的惶恐:“皇上微臣有罪。”说着又跪了下去。

周天惯性的膝盖一疼,满脸无奈,他磕头能不能别这么实在。

“微臣服侍皇上一年,竟没有发现皇上…皇上…微臣有罪!”说着又磕了一下!

周天赶紧让陆公公捉住他,病还没好再有了新伤,吏部新侍郎恐怕要暴毙在宫里了,于是试着用玩笑的口吻道:“你要是能知道,朕还混什么,好了,既然都没事了,证明这个话题无需多提,说多了反而对不起上天保佑皇嗣的恩情。”

牧非烟还想说什么,张张嘴又怕有碍皇嗣硬吞了回去。

周天见他如此,心里一阵无力,此人油盐不进,她不是没言说需要臣子胜过男宠,可他显然是把职位做好进而恢复男宠,后宫不是装不下他,而是…“你伤如果好了,就让李公公送您回去,苏水监担心你一天,朕派人报了平安!”

“皇上…”牧非烟首次抬起头看向她,一见之下又脸色微红的垂下头,但快速被苍白的脸色盖过:“皇上,微臣…”皇上一定是嫌弃他了,是他断了自己的路,他还能怪谁…

周天看着他伤心欲绝的脸色,要说没一点恻隐之心不可能,但是她把他留下干什么!后宫就够烦了,他呆在这里就真是心中所想?没有进来过,以为这里是福地,可以随意见到她吗?

周天最终狠了狠心,吩咐李公公:“送牧大人回去,派位太医跟…”反而给牧非烟沾了是非,给他以后为官带来不便,可是转而想想,她觉着别人就不知道牧非烟的身份吗。

“李公公派位太医跟着,把前些日子天威国带来的雪参给牧大人带回去。”然后转向脸色更加苍白的牧非烟,让自己尽量心狠:

“非烟,你我也算多年情分,你是我带出来的,我上次就说过希望你把心放在政途上,你做的很好,能入盛都替朕办差,朕没看错你。

男儿志在四方,你母亲也年纪不小了,不日也会跟您进京,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您的情谊朕收着可你母亲的养育之恩你启能这么负了!朕也是即将为人母的人,若我的孩子将来有一日爱一个女人爱到不顾我的感受,我就算支持了,心里也有疙瘩。

你不比宫里的几人,他们在家都不是唯一,进了宫家里一样有侄有孙,可你呢?你是你母亲含辛茹苦带大,考取了进士是她的骄傲,她对你的要求不高,只是一个贤妻一位孩子。

你若坚持入宫,朕不能说会不会疼你,毕竟国务繁忙我没那么多时间分辨你是不是在后宫受了委屈,是不是遭人排挤,是不是心情不好,是不是对窗不眠,你之于我就是后宫生存下的人,你有本事让我多看你两眼是你能力,可你若没本事呢…毕竟你看苏义等人也不是白痴。”

牧非烟茫然的看着皇上胸前淡紫色的纽扣,紫色的还有淡淡的粉光,在日暮上好看的夺目,但…牧非烟不想承认这是事实,因为太亮反而有些刺眼,可他为之努力了这么久的事就这样没了!

周天真看不出自己哪点好到让牧非烟抛弃礼教死活入宫,不是她把人心想的自私,而是若是她,她可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把心放在别人脚下碾,但她也知道,帝王权威下的卑躬屈膝亦不少:“别让你娘伤心。”

牧非烟知道自己赌错了,皇上不会让他留在身边,此刻他反而无痛了,抬起头看着她,她真漂亮,即便是冷淡的说教时也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笑的时候亲切,怒的时候妖娆,他为什么不能动心,因为他是家中独子!因为他出身不好!?“皇上,您喜欢我吗?”

周天真想说,怎么可能,她又不是从小当女帝培养的爱情观,身边有三四个已经很挑战她的认知,何况…何况…牧非烟这款真不是她的菜。

周天看着牧非烟毅然的表情,他眼里的坚毅似乎只要自己一句话就能摧毁!好像她握着他所有喜怒,只要一个呼吸就能吹散他的生死!

周天突然怒了!凭什么!她小心翼翼的为他们着想!为他们的将来谋划!为他们的家人好!在他们眼里自己反而成了摧毁他们一切,让他们不能深爱、狠爱的罪人!

她凭什么得力不讨好,想进宫是吧:“后宫空着的院子很多,你要是喜欢让清沐随便给你挑一个,若不喜欢,吏部的宅子也有空缺,想好了直接去找清沐!陆公公朕有些累了,扶朕回去!”

陆公公恍惚了一下,急忙上前扶着皇上走人,心里七上八下,皇上这是…想通了?还是赌气呢?

陆公公小声的在皇上耳边鼓励道:“皇上,其实您早该如此了,何必您非做了好人还不落好,这后宫地方多的是,谁是死是活的要进来就让他们进来,人家竟然认为那是高兴的事,皇上也不能硬生生折了人家这份福分!”

周天坐回寝床后慢慢平静了,暗怪自己太冲动,就凭非烟最初给自己‘惊吓’的人,也该为他多费些心。

陆公公看出皇上‘好心病’又犯了:“皇上,以奴才看您现在什么都好就是没了以前那不在乎的‘范’!”

“还‘范’?!朕就该狼心狗肺一些,见男人就抢!那好!你现在站盛都大道上去,凡是姿色中上的都给朕抢回来填充后宫!让朕**一把!”

陆公公被皇上以往的泼皮劲逗笑了,上前拿起软骨为皇上垂腿,咬着牙为皇上支招:“皇上,您之蜜糖人之毒药,反之亦然。

这‘男人多少’本就不是皇上该操心的事,您只需要没事训斥下朝臣,把焰国治理的妥妥帖帖的,男人什么的没子民在乎。至于男人进出,直接交给三宫处理,谁喜欢收了给自己加重筹码谁就收,至于要不要还不是皇上说了算,皇上想晾着谁就晾着谁,让他们知道皇上的手段!”

“然后老死宫中?!”

陆公公温柔的捶着:“皇上又错了不是,在对方心里是天大的荣耀,再说…”陆公公骄傲的抚摸着皇上垂落在椅子上的墨丝:“皇上的姿容,足以让他们望尘莫及,能服侍您是天大的喜事,皇上何须认为是委屈了他们,而不是委屈了皇上。

在奴才心里,可没人能配得上皇上的风华绝代,就是沈公子也不行。”

周天看着陆公公笑容背后隐藏的意思,突然有那点茅塞顿开,自古男子为天,他们享受了几千年女人的温柔、包容,大度,帝王尤甚,为什么轮到自己反而觉得他们吃亏了!当他们享受三妻四妾时可曾想过女人是否委屈,可曾为她们心中更脆弱的感情担心!

不!他们没有!他们认为那是应该!反之!他们也活该:“朕怎么觉得这想法有那么点愤世嫉俗?”

“皇上想啥呢?”

“没什么,去把苏义找来。”说着享受的转入软榻上,拿起宫女捧盘里的梅子吃下,如欺压良民的恶主般:“让他娱乐娱乐朕。”

“诶!”陆公公含笑的退了出去!关上殿门时发现牧非烟还愣在门外,不禁冷着脸绕过他下去传旨!哼!进来就进来,当皇宫的规矩是摆设,既然不领皇上的好意,就彻底享受享受后宫男子的不如意吧!

上次编排的《男训十九章》孙妃侍刚码好字体繁琐,不易背诵,但不易背诵易抄写,每个抄个一百遍熟悉熟悉总是应该的!

孙清沐站在走廊外,皇上与牧非烟的对话他听到了,由衷为皇上如今的改变心折,他静静的等着牧非烟过来然后送他出宫,等了好一会见他还在那里站着,心里已经了然。

孙清沐上前,他明白牧非烟想进宫,但皇上提及他的母亲还是令他踌躇,这是人之常情。

孙清沐收起自己的情绪,上前:“牧大人,时辰不早了,我让小池子送您回去,苏水监还一直等着你的消息,有什么事回去好好想想,不急于这一时,牧大人说呢?”

牧非烟茫然的抬起头看向始终对自己耐心的孙清沐,他果然当得起传闻中玉树临风四个字,更担得起莫先生对他的执着,琴由心生,他此刻又以怎样的心情劝慰自己,他喜欢皇上吗?

牧非烟不敢问,想到这里,反而快速垂下头恭敬的退孙清沐一步:“非烟多谢孙妃侍。”

“去吧,如果晚了宫门要落锁了。”

牧非烟转身,待快走到门口时,突然回过头苍白的脸色在暮光下仿佛捕捉到孙清沐眼中的忧郁,当他想细看时眼消云散。

“有事?”

牧非烟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德妃侍,如果…下官是说如果,您觉的承乾殿的空院房梁结实吗?”问完后牧非烟心里忐忑不已,他是不是问的太直白了。

可,这是他的机会,沈妃侍不喜欢他,苏妃侍更不喜欢他,唯一肯照拂他的只有孙妃侍,如果他进了宫入住孙公子的承乾殿,孙公子回像以前照拂别人一样照拂他吗?

孙清沐恍惚觉得自己有点失败,他看起来是如此大度的人吗?若是让人有这样的误会他深表歉意:“承乾殿年久失修,如果牧公子确定进宫,还是挑别的院子比较好。”

孙清沐没有转圜的拒绝,亦没有看牧非烟诧异的望过来的目光:“我就不送了。”

牧非烟瞬间垂下头,脸上火辣辣的疼,他…他…“对不起!”

然后快速转身,忍下突然来的眩晕感,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