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指控奴婢杀人,可有证据?”元秀嘴硬道。

慕容辞又取出一卷天蚕丝,冷冷地讥诮道:“这是琴若从你住的屋子里搜出来的,今早你还闯入东宫找这天蚕丝,可惜你没能成功。”

琴若道:“今早奴才和闯入东宫行窃的贼人交过手,伤了贼人的左臂。”

她火速过去,用力地按压元秀的左臂。

果不其然,元秀吃痛而眉心紧蹙,左臂的衣袖透出淡淡的血色。

琴若踢中她的膝盖后方,要她跪下,接着喊侍卫进来,押住她。

沈知言十分地佩服殿下,就连萧贵妃这桩命案也侦破了。

慕容彧瑰美的雪颜缭绕着刺骨的寒气,“为什么杀萧贵妃?”

陡然,惊电一闪而过,惊雷于天际炸响,似要撕裂大地,撕裂整个人间。

巨大的声响令所有人剧烈地一震,吓了一大跳。

慕容裳下巴微抬,引颈冷傲道:“因为她该死。”

“如何该死?”慕容辞疾言厉色道,“即便她该死,你也不能私设刑堂!”

“她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可是她不守妇道,红杏出墙,爱慕御王,并且勾引御王,不知廉耻。像她这种淫贱之人,臣妹要为父皇惩治她!”慕容裳的嗓音干嘶暗哑,眼里燃烧着愤怒的烈焰。

乔妃一愣,萧贵妃勾引御王?

慕容彧剑眉微压,忽然想起与萧贵妃决裂那夜,他察觉附近有动静,不过事后鬼影说那人轻功不俗,发出动静之后便迅速逃窜,眨眼之间就没影了。

想必那个偷窥之人便是昭华公主的近身宫女元秀。

“王爷,像萧贵妃这种心术不正、淫贱无耻的贱人就该送她去阴曹地府,王爷不觉得本宫做得很对吗?”慕容裳如画如玉般的眉目布满了骇人的狠戾杀气,平日里那个美艳温婉、端庄大方的昭华公主,如今变成一个双手沾满鲜血、阴戾狂乱的杀人女魔头,令人头皮发麻,“王爷,当萧贵妃在你面前搔首弄姿,或是碰触你的衣袍、肢体,或是你听到她那淫荡的声音,你不觉得格外的恶心吗?”

“裳儿,你糊涂啊,杀人要偿命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母妃教你的那些道理,你都忘了吗?”乔妃濒临崩溃,绝望攫住她,溃乱击败她,让她六神无主、仓惶无措,女儿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她嘶哑地喊,“裳儿,你跪下!”

“此乃本王的私事,无需公主为本王做主。”慕容彧冷冽道。

“皇妹,无论萧贵妃做了什么,犯下什么罪,自有父皇处置她。”其实慕容辞明白,昭华对慕容彧太过痴心,以至于失去了常性,无法容忍萧贵妃勾引、靠近他,“赵青松,夏晓露主仆,林舒,他们都被你欺骗、戏耍,是惨遭你抛弃的可怜人,你不再见他们便是,为什么还要杀死他们?”

“殿下,公主没有做错什么。”元秀忽的跪下,急急地辩解,“公主虽然憎恨萧贵妃,但没有想过要杀萧贵妃,是奴婢自作主张,把萧贵妃劫走,再布局杀她。还有赵青松他们,虽然公主欺骗他们的感情有错,但仅此而已,公主没有指使奴婢杀人。是他们死缠烂打,缠着公主不放,还扬言要把公主押去官府。奴婢忍无可忍,一怒之下就杀了他们。是奴婢犯下死罪,殿下,王爷,奴婢愿受任何惩处,毫无怨言。”

“对!本宫没有杀人,也没有指使元秀杀人,是她为保护本宫安全,替本宫不值才杀死那些人的。”

慕容裳死死地盯着她,忽然清醒过来,布满了厉色的美眸好像会说话。

她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为今之计只有弃车保帅。

又一记惊雷炸响,比方才的还要惊天动地,似要开天辟地,人间所有凡人都要遭殃似的。

大殿闪过一道银白的闪电,所有人重重地一震,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紧接着,暴雨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击打在琉璃瓦,声音很大。

殿外狂风大作,雷雨倾盆,好似老天爷要惩戒犯错的凡人。

慕容裳的眼里闪过一抹惧色,转瞬即逝。

她忽然跪下,晶莹的泪珠滚落,滑过玉白的面庞,她拉着慕容辞的袍角,卑微悲切地哀求:“太子哥哥,臣妹是怨恨那些人,憎恨萧贵妃,但臣妹没有杀人之心,是元秀自作主张,一而再再而三地杀人”她转向慕容彧,凄切哀伤、楚楚可怜地祈求,“王爷,本宫对天发誓,没有杀人之心,求王爷明察”

乔妃愣愣地站在一旁,泪眼迷离而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元秀哀切、决绝道:“殿下,王爷,奴婢犯下死罪,罪不容赦。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奴婢这就偿还给那些冤死的死者。”

说罢,她迅猛地冲向一旁的书案,琴若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阻止她自尽。

慕容辞冰寒道:“你杀了那么多人,理法难容,罪当斩首示众,自尽岂不是便宜了你?”

沈知言迟疑道:“殿下,那公主”

她看向慕容彧,希望他做出裁决。

这个揪心的难题,她不想做决定。

谁都瞧得出来,昭华公主是主谋,指使元秀去杀人,然而,元秀揽了所有罪

乔妃猛地跪下,声泪俱下地说道:“王爷,殿下,是本宫教女无方,是本宫的错裳儿年纪还小,心性顽劣走了歪路,欺骗那么多人以至于让那些人无辜冤死元秀杀了人,裳儿对宫人疏于管教,是纵奴行凶,是失察,本宫愿受任何惩处,代裳儿受罚”

“乔妃,你不必如此。”乔妃的悲痛与害怕,慕容辞感同身受。

“昭华公主顽劣骄横,行骗戏耍他人,心术不正,纵奴行凶,致使四名死者冤死,着褫夺公主封号,无报备不得出惊鸿殿半步。”慕容彧语声寒沉,掷地有声。

慕容裳闻言,紧绷的身躯暗暗松懈下来。

乔妃登时腿软地坐在地上,面上漫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

而元秀,下场自然是斩首示众。

众人离去,慕容辞留下来。

“想问就问吧。”慕容彧走到她面前,似笑非笑。

“为什么不判处皇妹斩首?”对于这种判处,她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心里百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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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正文 第144章:无可救药

慕容彧握住她的柔荑,低沉道:“本王如你所愿,你满意吗?”

慕容辞抽出手,冷淡道:“你瞧得出本宫的心思?”

“从朝廷刑律、家国理法来说,你自然想为那些冤死的亡魂伸冤,严惩凶手,斩首示众。从骨肉亲情来说,你不愿看着昭华公主死,更不愿陛下得知昭华公主死于你手。你左右为难,无法裁决,因此把这个难题踢给本王,要本王替你做出裁决。”

“你放皇妹一条生路,不会后悔吗?”

“本王在意的是你会不会后悔。”

她怅惘、伤感地叹气,“本宫不知道放过皇妹对不对”

他摸摸她的头,别样的温柔,“阿辞,无论后果如何,我与你一起承担。”

慕容辞怔怔地凝视他,为什么他总要说一些让她心弦颤动、撩拨她的话?

慕容彧也看着她,好像要透过她的瞳眸深入她的内心,洞悉她的所思所想,与她的灵魂共舞,一起飞翔。

就在这样无声胜有声的凝望里,她的心湖荡开一圈圈的涟漪,四周的冰墙好似渐渐地松动融化

半晌,他抬起她的下巴吻下去,然而,她迅速地逃开,“本宫去惊鸿殿。”

他望着她仓惶地逃走,唇角噙着一缕温柔的微笑。

狂风骤雨肆虐着皇宫,雷声隆隆,惊电疾闪,一幕幕雨帘向远处延展,雕梁画栋的皇宫在水帘里变得模糊。

慕容辞和琴若抵达惊鸿殿,衣袍大半都湿了。

乔妃站在殿廊,宫女打着伞正要护送她回去。

“太子殿下,裳儿她”乔妃欲言又止,想说裳儿不想见殿下,却到底没有说出口。

“本宫还有点疑问要问皇妹。”慕容辞心明眼亮,乔妃应该是被昭华“赶”出来的。

昭华根本无法体会为人母亲的心情。

乔妃无奈地叹气,“多谢太子殿下手下留情。”

慕容辞淡淡道:“是御王做出裁决,你要谢的是御王。”

乔妃凄切地恳求道:“裳儿的确犯下大错,还请殿下看在陛下的面上多多担待。”

慕容辞没有应答,点点头便往里面走。

大殿寂静如死,边上站着两个宫女。她们想要进去通报,不过慕容辞打手势阻止了。

慕容裳坐在床榻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她呆若木鸡,乌沉沉的眼珠暗淡无光,精致的面容也失去了玉白的光泽,隐在晦暗的光影里,似一朵备受狂风暴雨摧残的衰败花儿,即将零落成泥碾作尘。

琴若在大殿等候,慕容辞独自进寝殿,看昭华少顷,轻柔道:“皇妹可是在怨恨本宫?”

“臣妹怎敢怨恨太子哥哥?”慕容裳嘶哑道,语声有几分讥诮。

“这般语气,还不是怨恨吗?”

“若太子哥哥没要紧事,臣妹要歇着了。”

“元秀揽了所有罪责,代你去死,你依然是父皇的女儿,只是失去了尊贵的公主封号。你该知足。”

“是呀,臣妹怎么会不知足呢?”

慕容辞坐在她身旁,温和地问:“皇妹,你可以如实地告诉本宫为什么杀赵青松、夏晓露、林舒他们吗?”

慕容裳一动不动地坐着,没有呼吸,没有表情,没有语言,是一具风干的真人。

慕容辞不知该生气还是该体谅她的心情,“本宫只想知道而已,不会为难你。”

慕容裳疑似龙眼核的眼珠终于动了一下,慢慢转过小脸,“想知道?”

慕容辞点点头,“其实,你没有杀他们的必要,杀他们只会徒增自己的罪孽。”

“是呀,臣妹为什么杀他们呢?臣妹没有杀他们,只是惩戒他们,让他们不再缠着臣妹。”

“惩戒他们?”

“不是吗?他们死缠烂打,喋喋不休地说着,还不让臣妹走,臣妹烦都烦死了,就让元秀让他们永远闭嘴,让他们不能再跟着臣妹。”慕容裳浅浅一笑,那么的天真无辜,“太子哥哥,臣妹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像蚊子嗡嗡嗡乱叫的人,只要拍死蚊子,就清静许多。”

慕容辞无言以对,心头骇然——她的心理竟然已经扭曲成这样,太可怕了!

这是视人命如草芥,滥杀无辜!

慕容裳站起身,冷若冰霜道:“臣妹乏了,要歇着了,太子哥哥自便。”

慕容辞走到寝殿入口,转身看见她慢悠悠地躺在床上,脑海浮现四个字:无可救药。

这一次放过她,是对是错?

慕容辞无法预测未来,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只能祈祷上苍,将来不会后悔。

想了一整日,慕容辞始终无法做出决定,皇妹褫夺公主封号一事要不要向父皇禀报,何时禀报,以什么样的方式禀报。再者,父皇知道后会不会动怒、伤心,承受得住吗?

这么大的事,即使她不说,父皇迟早也会知道,还不如以一种委婉的方式报知父皇。

她刚想去清元殿,没想到慕容彧先她一步,去了清元殿。

宫人来报,父皇传她去清元殿。她问宫人父皇是否知道了什么,宫人说御王正在清元殿。

她匆匆赶到清元殿,果不其然,慕容彧从天子寝殿出来,一身的凛然正气。

“你是不是把皇妹一事告诉父皇?”

慕容辞低声问道,气得牙痒痒——他一定一五一十地报知父皇,父皇如何承受得住?

他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头,暧昧至极,道:“进去吧,陛下正等着你。”

她气恼地瞪他,所幸大殿没有宫人,否则被宫人瞧了去,流言蜚语很快就会流传开来。

她恼恨地剜他一眼,走往寝殿。

却没想到,他伸出淫邪的魔爪,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她气哼哼地跺脚,而他已经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寝殿里,慕容承坐在床边,气色不错,不过板着脸,覆着一层薄薄的冷霜,分明动了怒。

她请安行礼,“父皇传召儿臣,不知有什么吩咐?”

“御王说昭华出了事,究竟是什么事,为什么要褫夺封号这么严重?”他十分不悦,严厉道,“你给朕仔细说说,倘若没有合情合理的缘由,朕绝不容许你胡来。”

“父皇,儿臣没有胡来。”慕容辞诚恳道,不由得痛恨那该死的慕容彧,也不知他究竟如何对父皇说的,“皇妹一事是儿臣与御王协商后才做出的裁决。”

“御王说昭华犯下大罪,罪不容赦,你仔细给朕说说,昭华究竟犯了什么事。”慕容承凌厉地喝道,眉宇间布满了怒色,“说!”

“父皇,皇妹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儿臣会详细说给父皇听,但请父皇不要动怒、不要着急,一定要心平气和地听儿臣说,保重龙体。父皇,心平气和,可好?”

“好。”

慕容辞斟了一杯茶递给父皇,见父皇摆手,便放在床榻边的矮几上。

然后,她轻缓道:“父皇,皇妹三岁时被宫里的嬷嬷带出宫,此后皇妹便与我们失散数年,直至十二岁那年父皇派出去的人才找到她,带她回家。因为皇妹在民间生活了数年,一向不喜拘束,因此即使回到皇宫也经常往宫外跑,去年更是带着近身宫女元秀出宫游玩。皇妹在宫外游玩这么久,也发生了一些事”

慕容承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担忧他听了之后受到刺激,有了不少起色的龙体再次病倒,“父皇保证不动怒,心平气和,儿臣才一五一十地说。”

他低沉地“嗯”了一声,“速速说给朕听。”

“一年前,皇妹先在帝京认识了商贾之家的赵姓公子赵公子失踪一年,直至最近才在南郊挖出尸骨。大半年前,皇妹外出游玩,在锦州女扮男装认识了商贾之家的小姐夏晓露半个多月前,夏晓露带着婢女春桃上京寻找情郎,不几日,她们在城西小庙前遇害。”慕容辞停顿了一下,看见父皇的面容颇为平静,便接着道,“三四个月前,皇妹在宜州游玩,认识了林舒公子,半个月后,林舒相依为命的妹妹发现哥哥死在家中。”

“这三桩命案都跟昭华有关?”慕容承的面庞冷沉如铁。

“儿臣和大理寺少卿沈知言侦查多日,抽丝剥茧,掌握了重要的证据,的确与皇妹有关。父皇千万不要伤心难过,萧贵妃”

“萧贵妃怎么了?”他心神一紧,难怪好些日子萧贵妃没来看望他,莫非出了事?

“萧贵妃寿宴那日,从凌风阁坠落,当场身亡。”

“咳咳咳”

“父皇”慕容辞冲上去扶着他,又担心又焦虑,“您怎么样?儿臣去传太医

“不必”慕容承的语声低哑缓慢,好像耗尽了心血,有气无力,“萧贵妃怎么会从凌风阁坠落?”

她看着父皇,他眼睫轻颤,眼里蓄着一泡轻轻流动的热泪,他分明压抑着锥心的悲痛、滔天的哀伤,到底萧贵妃是他最宠爱的妃子。

她惆怅道:“父皇,儿臣查实,萧贵妃并非自己从凌风阁坠落,而是被人谋害。”

他好像费了所有的力气挤出干嘶的声音,面庞弥漫着浓烈的悲伤,“萧贵妃之死也与昭华”

第1卷:正文 第145章:暴打一顿

慕容辞重重地点头,“这几桩命案都跟皇妹脱不了干系,皇妹的近身宫女元秀揽了所有罪责,心甘情愿去死。虽然皇妹不承认指使元秀去杀人,可是内中详情,一想便知。儿臣和御王协商之后,保住皇妹一条性命,只是褫夺她的封号,没有旨意不得出惊鸿殿半步。”

慕容承好像瞬间老了十岁,嘴唇轻微地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眼眶里的热泪终于滑落皱纹满满的脸庞,面色变成以往的死白。他紧紧地握着她的小手,她能感受到他的颤动,感受到他的悲伤、哀痛,接连两个打击,父皇羸弱的身子如何承受得住?

忽然,他剧烈地咳起来,咳得全身发颤,好似要把肺也咳出来。

她连忙为父皇顺气,惊慌地尖声大喊:“来人啊来人啊去传太医,快”

一口血喷出来,溅落在宫砖,一朵猩艳的红花。

慕容辞满心担忧,急忙搀扶父皇躺下来,取了巾帕擦拭他嘴角的血迹,“父皇,你觉得怎样?”

“朕没事”慕容承的声音轻微低弱,气若游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