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说了两句,纪婉青便感叹,“殿下,这回坤宁宫的设计,不可谓不精心。”

但凡高煦对上心程度欠缺一些,对方真可能得手。

毕竟,万寿节不得不出席的情况下,又没了林阳一干好手,普通大力太监肯定会中招的。

但凡有一个滑了脚,连锁反应就来了。

纪婉青嘀咕,宫道动手应是皇后手笔,但这油桶底塞冰块计策,就不大像对方的画风。

毕竟,皇后给她的印象,手段一贯有些偏粗暴。

高煦淡淡道:“不管是谁,日后一并清算也跑不掉。”

今日之事,夫妻早已商量过对策,是打算坐山观虎斗的。

毕竟,即便是受人算计,但到底是打搅了皇帝的万寿节。昌平帝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这时候蛰伏下来,比使劲而蹦跶要好太多。

至于皇后,有丽妃,还有诸多关心东宫子嗣的朝臣在,她讨不了好的。

既然不能一棒子打死,那就索性不动,因为高煦已经着手松堡之役的证据了,他的目标是一击毙命。

他拍了拍妻子的手,“你先歇歇,孤得赶回太和殿去。”

既然太子妃保住孩子,情况也不算危机,高煦就不适宜久留了。毕竟,今天是万寿节。

禁卫军应已迅速将表面情况查明了,现在赶回太和殿,好戏大概刚好开锣。

第86章

好端端的万寿节, 出了这么一个大岔子,昌平帝之前兴致有多高昂, 现在就有多沉郁。

好在御医没多久这折返,回禀说, 太子妃情况不算太糟糕,皇嗣保住了, 卧榻一个月左右, 便可无碍。

只要日后小心谨慎,不再出意外的话, 还是能母子均安的。

这算是大好消息了,昌平帝神色微缓,赐下赏赐于太子妃, 并吩咐太子好生关注。

高煦站起, 替妻子谢了恩。

他回身落座,不动声色间, 将大殿上诸人表情尽收眼底。

诸如首辅王瑞恒等一干保皇党中坚力量, 放下心头大石, 目露欣慰。

安乐大长公主,丽妃亦然。

前者是真关心东宫, 后者则掌洒扫宫道之事务, 太子妃在宫道出了意外,她怕被牵连,如今没造成不可挽回后果,当然松了口气。

高煦眸光一转, 最后落在纪皇后脸上,对方面上掠过一丝惊诧不甘,转瞬即逝,但刚好被高煦收与眼底。

他冷冷挑唇。

他虽打算暂时低调,以待日后一网打尽,但丽妃与保皇党们,可不是省油的灯。

果然,王瑞恒随即出列,再次恳求皇帝从速查清此事。

众目睽睽之下,昌平帝可不能敷衍,他立即颔首称是。不过因为万寿节被搅,他心情阴郁,面上总带了些出来。

高煦目光闪了闪,站起拱手道:“既然纪氏并无大碍,此事应暂且搁置,今日是父皇万寿,不应为旁事一再延误。”

不管内心如何想法,他这二十年来,于孝之一道确实做得无可挑剔的。

昌平帝忌惮皇太子,是因为这个身份及其才干,对于大儿子的孝顺,他历来还是满意的

尤其方才这话,说到皇帝心坎去了,他确实不愿意寿辰出幺蛾子。

昌平帝神色松了很多,对闹出幺蛾子的东宫也心平气和了,他捋了捋短须,正要顺势应下。

只可惜还是被打断了,禁卫军统领已匆匆进殿,利落见了一个礼。

这正在高煦意料之中,他重返太和殿时,已经收到李统领正赶来的消息了。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方才一句话,仅为抹去东宫在皇帝心中新添的不和谐印象。

既然李统领已经来了,宫道桐油事件就不得不继续了,昌平帝板着脸,说:“还不速速道来。”

禁卫军负责彻查现场,李统领是个能干的人,很快便将大致情况摸清楚了。

抬油的小太监们,撞人的洒扫太监,以及那个有孔洞的大油桶。他还抓紧时间派人去了清宁宫,问清了探路小太监们当时的观察结果。

林阳见时机合适,就将孔洞边缘冰冷的一事也给透了出去。李统领不是笨人,脑筋一转,立即得出冰块结论。

这么一来,所有事情都被成功串联起来了,仅剩背后主谋及实际操作者没曝光而已。

李统领说话丝毫不拖泥带水,句句在重点上,故意撞人的小太监是关键,他已命人押在殿外。

好歹毒的心思,大殿中群臣哗然,首辅王瑞恒已愤然出列,恳求陛下查个水落石出,并严惩幕后主谋。

一宗保皇党纷纷附议,宗室中不少人也跟上。

昌平帝立即大手一挥,命人把那个洒扫小太监带上来,御前亲审。

那洒扫小太监吓得两股战战,瘫软在地上,不断磕头道:“奴才是无意的,奴才并不知。”

翻来覆去这两句话,让本来心情不佳的昌平帝更添烦躁,浓眉一蹙,直接喝了一句,“来人,给朕大刑侍候。”

这等喜庆日子,是不能见血的,所以用的是杖刑。施刑的禁卫军早熟能生巧,甚至练就了不见血便打折人骨头。

现在虽没到打折骨头的地步,但几杖下去,痛彻心扉,洒扫太监五官扭曲,一脸冷汗,被堵住的嘴“呜呜”闷声痛呼。

这禁卫军是打人的专家,秉承着速战速决的速度,立即便让洒扫的小太监经受不住要招供。

堵嘴的帕子被取出,小太监勉强爬起来,“奴才说,奴才都说。”

这人眼看就要招供了,皇后却一脸镇定,不见半分慌张之色。高煦瞥了一眼,便猜到个七八,他挑了挑眉,冷眼看着。

果然,那小太监磕了个头,便将这事的前因后果说出来了,过程是不差的,只不过最后说到幕后主谋,却顿了顿。

他垂下眼睑,遮住眸色。

其实,被安排的这个任务,就有了必死的觉悟,主子事前早已遂了他的某个心愿。方才的狡辩及受刑,不过为了铺垫,为了更凸显此刻供词的真实性。

小太监猛地抬起头,看向后宫妃嫔席位,惨声高呼道:“丽妃娘娘,奴才支应不住了,望您万万信守诺言。”

他说话间,直接往旁边某个大臣的桌案扑上去,一头撞在尖尖的案桌一角上面,力道非常之大。

“轰”一声闷响过后,他脑袋出现一个血窟窿,睁着大大的眼睛倒在案前,死得十分惨烈,把案后那个文官吓得魂不附体。

这个小太监是有心计的,开始叙说的时候,故意挪动身体,更靠近桌案,而远离了李统领。后者伸手去抓已晚了,让他得了逞。

万寿节御前见了血,还是死不瞑目那种,昌平帝脸色铁青,虎目圆睁,“刷”一声侧头,死死盯着丽妃。

大殿上鸦雀无声,众人瞩目的焦点换成丽妃。

高煦不动声色扫了大殿一眼,也淡淡看了过去。

据他所知,这位多年得宠,又趁机夺取一部分宫权的妃子,可不是盏省油的灯,能任由皇后泼脏水的。

这场大戏要进入高潮了。

果然,惊骇的丽妃 “腾”一声站起,只是没等她喊冤,便听见皇帝阴测测的声音响起,“云氏,你有何话说?”

丽妃娘家姓云不假,但昌平帝从来不会这般唤她,从前都是“丽妃”或者“爱妃”的。由此可见,现在他的恼怒到了何等程度。

寿辰出了这么大一个幺蛾子,之后又是死人见血的,皇帝的不豫早转化为愤怒,这怒意早已到达了一个爆发的临界点,一旦找到宣泄点,倾泻的猛烈程度可想而知。

这个宣泄点,由洒扫小太监以生命为代价,硬生生套在丽妃脑门上。

这也是皇后计划中的一部分。

经过多次谋算失败,她谨慎了很多,连事后有可能失败都料想过一遍了。

多年夫妻,她很了解昌平帝。对方不算英明,但性格却颇为暴躁,一旦怒意盈胸,而触犯他的人分量却不那么足够的情况下,这人下场是很悲剧的。

丽妃虽得宠多年,但却真没到让昌平帝百般忌惮的份上,他一怒之下,很可能会直接赐下责罚。

只要责罚只要下了,这是便算了结,事后即便有疑虑,也翻不了案了。

因为这次皇后确实很谨慎,不但洒扫太监,即便是直接木桶的宫人也会自杀身亡。线索断了,没有证据,偏偏皇帝已经惩罚了“罪魁祸首”,这个黑锅丽妃只能背定了。

皇后目中闪过一丝讥诮,她的宫权,可不是那么好抢的。

然而,事情真会这般发展下去吗?

不一定。

皇后了解昌平帝,那么得宠近二十年的丽妃就不了解吗?

当然不可能的。

她站起之时猛仰首,正对上昌平帝阴沉的脸色,以及皇后幽深的目光,她瞬间明悟,对方是想让她当替罪羔羊。

这情况很危急,皇帝暴躁易怒,不分青红皂白打人入冷宫的事不是没有过,她份位高有儿子,不能打入冷宫,但贬位失宠必定是少不了。

她是受宠多年不假,但并非不可取代。今天若吃了这大亏,即使日后能翻案,份位也回不来了。

丽妃当机立断,不等皇帝继续说话,立即出列,重重跪于玉阶前,举起右手,肃然朗声道:“我丽妃云氏,当天发誓,这桶油暗算太子妃之事,我若是有一丝一毫涉及,教我肠穿肚烂,不得好死,死后永无超生之日。”

她起这个誓非常毒。然而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若要扭转这个千钧一发的不利局面,非得使用重锤敲打不可。

丽妃没有证据,洒扫太监临前的指认,昌平帝即将爆发的怒火,也让她没有办法喘息之机。

一宫妃主,膝下还有皇子,当着满朝文武、勋贵宗室的面下跪发毒誓,实际上是一个极为丢面的行为。已等于撕下自己的脸皮,放在地上踩了。

然而丽妃却不得不踩,她还得庆幸自己反应够快,否则就不是撕下脸皮能解决的了。

时人敬畏天地,是不会胡乱发誓的,她这个誓言连死后轮回都涉及了,非常有说服力。

昌平帝面色稍缓,又见丽妃眸光清亮,视线丝毫不回避,心下笃信了几分。他蹙眉,问道:“只是此事,你又有何解释?”

丽妃心中一定,冷冷一眼扫了脸色微变的皇后,恭敬回道:“启禀陛下,臣妾蒙陛下信重,托以协管宫务数月矣。”

“只是时间尚短,臣妾愚钝,未能如臂使指。此间诸事,因大约皇后娘娘能知悉一二。”

丽妃单刀直入,直接点明自己接掌部分宫务不过数月,再含蓄表示,这事儿皇后逃脱不了干系。

毕竟,坤宁宫才是东宫最大的利益冲突者。

她是个聪明人,否则就无法紧跟着两位皇后诞下皇子,并顺利养育成人了。要知道,昌平帝后宫美人数不胜数,能脱颖而出,本身就不是件容易事。

有时坦言说话,反更能让人信服,毕竟她说的是实话,不是吗?

有些事经不起理智分析,丽妃凭借毒誓打底,顺利脱身,并将疑点转移到在对方的身上。

皇后速战速决的谋算落空了,昌平帝憋着一肚子怒火,将视线移到身边凤座上。

“陛下,丽妃胡言乱语,不过是砌词狡辩罢了。”

因为相隔很近,皇后甚至能听见昌平帝粗重许多的呼吸声。她心头一跳,若是不能及时摆脱唯一嫌疑人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丽妃接受部分宫务之后,数次大肆替换人手,若臣妾有动作,如何瞒得过她?”

皇后心跳急促,好在面上还能保持镇定。只不过,她的话却并没有说服力。

短短几个月时间,丽妃除非将全部人手更换,否则怎能彻底消除坤宁宫十几年的影响呢?

在内务府,除却皇帝本人,是没有人能彻底更换一整个部门人手的。

昌平帝不聪明,但却不是傻子,长于皇宫的他,自然深谙其中关窍。

他的目光又冷了几分,皇后看得分明,不待对方爆发,立即压根一咬,举起右手,“臣妾当天发誓,这桶油暗算太子妃之事,我若是有一丝一毫涉及,教我被白刃剜心而死,死后永无超生之日。”

不得已,她也被迫起了一个毒誓。

皇后与丽妃不同,这事儿真是她做的。她起誓完毕心跳急而乱,手足冰冷,面色发白,好在脂粉甚厚,才掩盖住了。

时人笃信鬼神,她倒想起个轻点的誓言,可惜情况并不允许。

事情陷入僵局了,昌平帝一时判断不出谁真谁假,浓眉一拧,面沉如水。

朝臣不敢再胡乱插言,整个太和殿陷入诡异的寂静。

这时候,看足好戏的高煦站起,拱手道:“父皇,请听儿臣一言。”

“既然无法查明,那便来日再议。”他声音一如既往温润,带着关切,“今日是父皇万寿,怎可因外事一再耽搁?”

不能继续沉默下去了。

一后一妃当场发毒誓,昌平帝已经大失颜面,偏他还没办法查明真相,被架到台子上下不得。

高煦很了解自己这位父皇,再继续酝酿下去,他该恼羞郁愤交加,化成耿耿于怀的怒火了。

昌平帝很爱迁怒,到时候必然会重新注意上东宫。

有道简在帝心,反过来亦然。哪怕你是受害者,皇帝膈应了就是膈应了,没什么好办法能挽回的。

高煦此举,意在让妻子避开万寿宴,并找好以后闭门不出的借口。既然目标已经达成,就需要见好即收。

他没想过就此能打死皇后,查清松堡之役后,更不希望因此打死对方。

太子一言,再次说到皇帝心坎去了。

昌平帝神色稍霁,颔首顺势下台,“太子所言甚是,那此事容后再议。”

他瞥了皇后一眼,始终觉得对方嫌疑大一点。对于搅乱自己万寿之事,他是非常不悦的,于是沉声道:“看来皇后诸事繁杂,丽妃也无法为你分担太多,既然如此,那就再让容妃一同协理吧。”

昌平帝手段很粗暴,也不等查明什么真相,直接做出处罚,又夺了皇后一部分宫权,割肉割在对方最痛的地方。

皇后脸色登时青了。

可惜无人搭理她,乾清宫大总管孙进忠一见此事暂告一段落,忙抹了把汗,扬声唱道:“进献万寿节礼,开始!”

高煦淡淡掠了皇后一眼,眸底闪过一抹讥诮,转瞬即逝,无人能察。

第87章

万寿节过后, 宫道之事开始彻查。

可惜由于皇后这回十分谨慎,涉事的太监宫人俱已自杀身亡, 等循着冰块木桶找过去,只发现了尸体。

全部线索都断了, 最后,此事成为不少人心知肚明的悬案。

罪名是摆脱了, 但是皇后因此受到的惩罚却不小。

当日昌平帝盛怒之下, 又推出一个容妃出来协管宫务。这位也是多年宠妃,膝下有七皇子九皇子, 手段十分厉害,一朝名正言顺掌宫务,自然摩拳擦掌。

容妃携皇帝口谕, 使出各种手段争夺宫权, 还有一个丽妃虎视眈眈。这两位现已暂时结成同盟,对阵坤宁宫, 让皇后左右支应, 身心疲倦。

高煦没有插手宫道事件的后续调查, 毕竟此事后果并不严重,太子妃腹中骨肉保住了, 即使查明真相, 皇后的惩罚也不会更严重。

目的达到即可,他打的是连根拔起的主意,现在就不多折腾了。

后宫乱成一锅粥,纪婉青倒是很惬意的。

“娘娘, 您慢一些。”

清宁宫后殿内屋的桌椅被搬开,纪婉青被何嬷嬷等人搀扶起来,在室内一圈圈走动着。

距离万寿节,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太子妃遭遇“意外”三四天后,情况便已完全稳定,本来候在后面偏殿的御医太医们,就必须挪到前殿去了。

后院是女眷居所,虽太医是个特殊群体,但非必要情况,还是不能待的。

全部转移到前殿,等有需要传召了,再按规矩进去。

这么一来,纪婉青就解脱了,不需要整天窝在床榻上避人耳目。

事涉欺君,她慎之又慎,太医们在偏殿那几日,她不肯挪动半步。

好在熬几天就好了,孕妇必须有适当活动,否则生产会艰难很多。

等太医们挪出去后,后院都是自己人,高煦心疼她,劝她在庭院里走走。

纪婉青不愿,在屋里挪开桌椅走动也一样,虽烦闷些,但她更愿意多上一层保险。

高煦本还要劝说,不过中秋过后,天气渐渐凉快下来,经历了两次骤然降温后,他怕妻子着凉,就不再多说。

天儿冷了,不过还没到需要燃烧地龙的日子,纪婉青穿得厚,好在她没怎么发胖,头胎腹部也偏小,看着不算臃肿。

这么一圈圈走下来,等活动量足够后,她背部已微微有汗。

纪婉青正打算吩咐宫人伺候换衣裳时,便见宝蓝色软缎帘子一挑,高煦大步进门。

“青儿,可有汗?”

他接过热帕子,先擦了擦手,然后探进妻子后颈下,微微有黏腻之感,“快快把衣裳换了。”

孕妇其实不宜生病的,药能少吃就少吃。

纪婉青微笑,“好。”

夫妻俩边走边说,高煦搀扶着妻子到床榻边沿坐下,挥退屋中宫人,亲自动手,侍候她宽衣。

自纪婉青有孕后,他常干这活儿,很熟稔,态度本来也很认真的,只是一层层衣裳解下,入目一片凝脂,眼见那小小的鹅黄兜儿已掩不住日渐饱满的丰腴,他黑眸不禁暗了暗。

身体紧绷了些,不过,高煦到底怕妻子着凉,还是立即绞了热帕子,给她抹了汗,赶紧穿衣。

当然,借着穿衣的便利,他还是小小行使了一番夫君的权利。

怀孕后身子更敏感,纪婉青嗔了他一眼。

高煦含笑不语,待穿衣完毕后,他扬声唤刘太医进门。

每天例行的诊脉时间到了,刘太医早候在外面,他一贯负责太子妃脉案,前殿那些御医太医们也不跟他抢。

锦帐放下,刘太医端坐在在小圆凳上,细细听着了半响脉,才松了手。

“太子妃可安好?”高煦询问。

“娘娘母子均安。”

刘太医回答一如既往,是屋中众人最愿意听的,不过这回,他捻须沉吟片刻,拱手又道:“恭喜殿下,恭喜娘娘,娘娘这胎大约是男胎。”

其实,很早之前,刘太医便能诊出是男是女。只不过,在皇宫当差必须慎之又慎,尤其是涉及皇长孙,他不敢轻易开口。

恰好纪婉青知道孩子性别早定,也不追问,反正不管是男是女,她都一般疼爱。

高煦亦然。

夫妻俩没有主动询问,刘太医便一直按捺着,没刻意挑明。

直到纪婉青怀孕过了七月,孩子性别已确定得不能再确定了,他才开口恭贺主子,好邀一邀功。

高煦果然大喜,抚掌笑道:“好,来人,重重有赏。”

孩儿乃他与妻子所育,不管是男是女他都一般疼爱,反正夫妻二人还年轻,也不着急。

虽是如此,但不得不说,按照现今的局势,头胎确实生个男孩更好。

他暗忖,日后哥哥护着妹妹,也是极好极好的。

以何嬷嬷张德海为首的一众太监宫人难掩喜色,立即跪下恭贺主子,“殿下大喜,娘娘大喜!”

高熙大手一挥,同样重赏。

纪婉青在帐内含笑听着,摸了摸腹部,也好,先生个男孩,能解决当前许多难题。

外面,待欢喜稍缓,高煦便紧接着下令,此事要捂在清宁宫,不许外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诸人齐齐应诺,随后按主子意思,鱼贯退下。

“青儿。”

屋中仅余夫妻二人,高煦亲手撩起帘帐,坐在床沿摸了摸孩子,笑道:“先生个小子,往后再给他添个妹妹。”

“好。”

纪婉青偎依进他的怀里,“再给他各添个弟妹吧。”

她抬眼注视着他的黑眸,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多了我不生,你也不许找别人生。”

高煦对她的心,纪婉青毫不怀疑,不过时下讲究多子多福,她不想肚皮累得慌,就得提前打好预防针。

她打算早有了,如今却难免有些忐忑,毕竟夫君是个古代男子,会不会不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