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高煦立即颔首应了,并低头很认真对妻子说:“妇人产子不易,膝下能有两三孩儿,孤心足矣。”

既然将一个人放在心上,自然会替她多多考虑,早在纪婉青怀孕之初,他就想过这个问题。

男孩必定是要有的,且对于整个王朝而言,一个皇储不算稳妥,最好再添一个。他是皇太子,目标是帝位,也不能光儿女情长,还得设想整个大周朝。

“青儿,若我们头两次都得了男孩,那女儿就不要了。”

高煦很期待娇憨的小女儿,香香软软的,爱撒娇爱亲近爹爹。只不过,若妻子头两胎都生了男孩,那只得留些遗憾,不再要她了。

妇人生子不易,他知道,他其实不愿意妻子冒险的。

总而言之,计划随时可以调整,但高煦从未有过与其他女人生孩子的想法。

他板着脸,轻斥道:“孤既然答应了你,自是一诺千金,你不许胡思乱想。”

高煦言下之意不难懂,纪婉青又惊又喜,她没想到,他早就想好了,也不用潜移默化。

她再一次真切感觉他的心意。

“殿下,你真好。”

纪婉青眼眸亮晶晶,先仰脸亲了他一记,以作奖励,随后偎依进他的怀里,紧紧搂着,“我都听你的。”

“好。”

高煦觉得这奖励轻了点,换了平时,他必会顺势索取一番。

只不过此情此景,他心内柔软熨帖,也舍不得破坏气氛,只静静拥着妻子,下颌贴着她的发顶,微微摩挲,享受着这脉脉温情。

夫妻相拥良久,又忍不住亲吻一番,气喘吁吁松开后,纪婉青俏脸犹带红晕,才问道:“殿下,你现在要去魏王府了么?”

她有此一问,全因今日是魏王的大喜之日,他将迎娶英国公府嫡出二小姐。

前任魏王妃没了才大半年时间,如今恐怕没什么记得她了,魏王兴高采烈迎娶新妇。

加上魏王继妃特殊的身份,纪婉青有些不是滋味,对此事兴致缺缺。

好在她仍需要“卧床休养”,也不必出席了。

“嗯。”

高煦应了一声,他虽是太子,但也是长兄,不论内里有何间隙,这婚宴他也得露下脸的。本来,他打算回屋看妻子后,就顺便换衣裳出门的。

他语气淡淡,显然对此无感,反倒因这事破坏了此刻缱绻,分外不悦,一张俊脸板着。

“那今晚我等殿下回来再睡,可好?”纪婉青见状好笑,嗔了他一眼。

高煦抚了抚妻子的脸,倒摇头拒绝了,“你困了就早些歇,不要等着。”

妻子等他,他当然高兴,只是她身子重,还是不要等了,他兴许会有无奈晚归的情况。

“好。”

纪婉青笑意更甜,时候不早了,她早命人备好衣裳了,此时探身取来,侍候他更衣。

“青儿坐着,孤来即可。”高煦忙制止妻子。

纪婉青笑了笑,“殿下,我这般稍站片刻,还是可以的。”

她动作还算灵活的,走动要人搀扶是怕出岔子,就这般在床榻前稍站一会,完全没有难度。

高煦拗不过她,也见她确实轻松自如,只得配合着快手快脚把锦袍给换了。

最后,纪婉青取了玉带,替他系上。

怀孕的妻子神色认真,垂首摆弄玉带,黑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目光专注。

他不禁微笑。

“好了。”这活计纪婉青颇为熟悉,两三下便摆弄妥当,抚了抚他衣襟上些许折痕,仰脸一笑。

高煦握住她的纤手,温声嘱咐:“青儿,我出门了,晚膳你自个用即可。”

“好。”

再耽搁就晚了,他匆匆领着张德海出门登轿,纪婉青目送他出了正房,才收回视线。

“娘娘,这秦二姑娘,今天就要出门子了。”一行人折返内房。何嬷嬷搀扶着主子,忍不住低低叹了一声。

她是个忠仆,想到主家之事,心下难受得紧,嗟叹数日,终究忍不住吐露了两句。

“嬷嬷莫要介怀,姑娘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

纪婉青淡淡接了一句,时至今日,她就算有些许不是滋味,也仅此而已,此事已掀不起她心中波澜。

今天过后,就当给以往画上个句号吧。

第88章

九月上旬, 魏王继妃进门,随后, 临江侯连同英国公一同使劲,魏王很快就重返了朝堂。

陈王早已将自己手头大部分朝务整理妥当, 重新交换哥哥,再从旁协助。

他虽十分能干, 但却不恋权, 行事一概以魏王马首是瞻。这般举动不但让兄弟感情更加亲密,更令纪后一党的重要成员暗暗点头。

总的来说, 核心位置和谐融洽,又增添了英国公这一大助力,这坤宁宫一派, 终于趟过谷底, 开始稳步回升了。

外面的纷纷扰扰,纪婉青只当新闻听了, 毕竟她现在怀孕已有七个月余了, 最多再过两个来月就要临盆, 首要任务,当然就腹中骨肉。

她想安静待着, 却有人不遂她的意。

这小半月以来, 刚进门的魏王妃已来过三次。头一次是刚成婚后按规矩来拜见太子妃的,其时纪婉青还在“卧床静养”期间,当然没见。

本以为这样就算了事的,没想到卧床静养期结束后, 对方又来了。

是给皇后请安完毕后,绕道过来的。

对方好歹是魏王妃,拒见也得派心腹嬷嬷出去解释原因,秦采蓝低声对何嬷嬷说,想向太子妃致歉。

纪婉青挑眉。

致歉?

兄长一事只算造化弄人,秦采蓝并没有错处。

此后两人交集并不多,寥寥数次扒拉下来,要说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大约就是行宫鹿血那次,对方配合皇后的人,绊了她一下。

难道是耿耿于怀,过意不去了?

秦采蓝在纪婉青印象中,是个蕙质兰心且良善的姑娘,否则她也不会帮忙促成两家亲事。

然而良善不代表没手段,大家贵女应学的东西,对方一点不缺。否则纪母不会选对方为儿媳的,毕竟纪明铮不但是嫡子还是独子,他媳妇是要当宗妇的。

秦采蓝母亲去世后父亲续了弦,老夫少妻,加上继母肚皮争气生了儿子,听说很得英国公欢心,早就把后宅牢牢握在了手里。

她是个有成算的姑娘,娘家已不再贴心,夫家也尊贵只能小心供着,行为处事会有变化,其实是很正常的。

纪婉青并没有叙旧情的意思,毕竟两人夫君只能胜利一个,彼此早就是死敌了,多想无益。

当初那事,秦采蓝也没真阻拦到她,她早就搁下了。

只是现在硬要说道歉,却有些让人啼笑皆非了。

既然已下意识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就不要说心怀愧疚了。相较而言,纪婉青更欣赏纯粹的坏人,而非心口不一者,嘴里说着万分无奈,实际行动比谁的快。

昔日玩伴,早已面目全非。

“不见。”

纪婉青唇角挑起一个弧道,微带讽刺,“嬷嬷,你就说太医嘱咐要静养,改日再见吧。”

她这个“改日再见”,谁都明白是客套话,然而秦采蓝却当了真,隔三差五来一遍,没见到人也未见不悦,看样子还有继续来的打算。

何嬷嬷气愤了,“这魏王妃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见不到人不罢休呢!”

纪婉青也沉了脸色。

对方这种行为,几次倒无所谓,若是来个三四十次,对太子妃本人是十分不利的。

毕竟,御医太医建议不要出门,但也能在屋里适当走动了。虽说静养很重要的,但偶尔见一两个人,还是可以的。

新进门的弟媳妇一心拜见,她总端着,妇德有缺。

高煦知悉后,相当不悦,直接道:“不必理会此人。”

他对这位昔日的秦家姑娘,今朝的魏王妃,印象跌落到最谷底。

纪婉青倒挑了挑眉,“她既然这般执着,那便见见吧。”

只要做足防御措施,见一见并无妨碍。

在她自己的地盘上,对方又无身份等级压制,这点倒十分有把握的。先前之所以不愿意,不过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

在能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纪婉青并不愿意给夫君拖后腿,她倒看看对方有何非到不可的歉。

秦采蓝命不算太好,虽是名门嫡女,但近年波折连连。本来有一个十分优秀的未婚夫,可惜成亲前战死沙场。

好在她未进门,未婚夫没了,就再找一个呗。

找着找着,母亲去世了,她痛失亲娘,还得守丧三年,耽误了好韶华。

父亲英国公并非长情之人,次年便续了弦,年少的继室很得他欢心,第二年便生了大胖儿子。

秦采蓝身为原配嫡女,虽依旧尊贵,但味道不免变了些许。后来父亲向纪皇后一党靠拢。为了彼此关系更紧密,她被推出去,成为魏王继妃。

这世间的女子总是身不由己,不过三四年时间,她便从憧憬美好前景的小少女,变成模板一般的贤良贵妇。

魏王风流,妃妾众多,一并数上没有名分的通房,足足三四十人,能把整个明堂挤得满满当当。

婚后不过一日,秦采蓝便格外怀念昔日那个英挺少年,彼时眉飞色舞的他,曾经承诺,仅她一人足矣。

她信他,因为他父母就是这般。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突然间,秦采蓝非常渴望见到关联他的人与事,因此才有了再次造访清宁宫的冲动。

那次过后,乳母忧心忡忡,要知道魏王与太子是不两立,自家主子这行为,怕是不讨好。

秦采蓝事后也有些悔意,魏王是男子犹自可,她更怕婆母介意。

但很让她意外的,隔几天再去请安时,皇后非但没有表示不悦,反倒笑吟吟的安抚几句。

显然,是对儿媳去清宁宫乐见其成的。

秦采蓝的心“砰砰”直跳,她似乎隐隐察觉了什么,这着魔般的举动,给自己添麻烦了。

然而现在,大概她应该继续造访清宁宫,直到见到太子妃为止。

“采蓝,这几个是宫中调养方子,你留着斟酌一番,看是否能用上。”

皇后跟新儿媳处得不错,当然她更关心对方的肚皮,补品方子隔三差五赐下。

话罢,看儿媳妇恭敬接过,她再从胡嬷嬷手上接过一个香囊,状似不经意道:“这香囊是利孕的药物,你戴着也是好的。”

秦采蓝瞥了眼那大红色面料上的蝶纹,垂下眼睑,接过来系在腰封之上,与环佩一并压着裙摆。

“谢母后。”

皇后微微一笑,“好了,今儿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秦采蓝站起施礼,领着贴身丫鬟退下。

胡嬷嬷看着对方背影转过隔扇门,消息不见,才低声道:“也不知这回,王妃娘娘能否见到太子妃。”

皇后最近的心情其实并不好,儿媳妇离开,脸上的笑意便收了,淡淡说道:“见到也好,见不到也罢。”

那个香囊,装着一味香料叫“葵辛”,确实有些助孕效果,对未怀孕的妇人是好处的。

然而,这葵辛香却还有另一种效果,若是已怀孕的妇人嗅多了,会有流产风险。

这世间的香料,不论有益还是有害,其实效果都没有这么妖魔化,想要体现效果,必须是使用一段时间的。

当然,若那个孕妇怀胎本来就不稳,这或许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皇后确实没打好主意,太子妃之前出了这么大一个意外,虽命好孩子保住了,但御医也一再嘱咐,生产前要谨慎小心。

听闻秦采蓝往那边去了,她灵机一动,才打算往那边添根稻草。

她极不愿东宫添嫡子,偏现在已根本无计可施,唯寄望能给纪婉青多增添一点负担。

妇人产子,本是一只脚趟入鬼门关,小小推一把,或许能影响最终结果。

不过,这事儿成功率终究不大,因此皇后心情并不迫切。

秦采蓝端坐在小轿舆上,手捏着香囊,细细摩挲着里头块状的香料,垂眸不语。

“娘娘,不若我们等会将香囊解下来吧?”

说话的是秦采蓝的贴身大丫鬟秋雨,她一贯机灵,早隐隐察觉到不妥,见主子怔忪,忙压低声音提议,“反正现在已经出了坤宁宫,解下来应无妨碍。”

乳母张氏闻言立即呵斥她,“胡说什么,这里是皇宫大内。”

皇后经营了二十年,现在虽有丽妃容妃让她焦头烂额,但底子一时还是难以撼动的。

张嬷嬷低声道:“如今姑娘是魏王妃!”万一被皇后知道了,又该怎么办?

秦采蓝摩挲那个香囊已经很久了,闻言心中一颤,最终是放下了手,任由那大红蝶纹香囊垂落在裙摆上。

太子妃若肯见她,她离得远远不凑上去,稍坐一会就走,必是无碍的。

对方安然无恙,她也没有违逆皇后之意,两全其美。

秦采蓝重重点了点头,似乎在说服自己。

魏王妃一行人到了清宁宫,再次求见太子妃,这回何嬷嬷倒是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将主仆几个人请进了一处小抱厦。

“今儿娘娘精神好了不少,说要见一见王妃娘娘。”

何嬷嬷福身行礼,语气不亢不卑,“只是我家娘娘身怀六甲,这要紧之处想必王妃能知悉。”

“因此奴婢斗胆,向娘娘进言后,如今请王妃娘娘先行更衣。”

在自己的地盘上,纪婉青丝毫不惧,毕竟像前世电视剧那种嗅一嗅就流产的药物,现实上是没有的。除非那孕妇已经在频临流产边缘,或许还有成功可能。

虽是如此,她仍十分谨慎。既然秦采蓝硬要见她,那就见吧,不过为了安她的心,对方必须尽数更换衣裳首饰。

也不是硬要你换,但若不换的话,下次就别来了,反正你看着也没那么迫切。

主意是纪婉青的,何嬷嬷此刻却将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以免让主子沾上污点。

秦采蓝还未说话,乳母张嬷嬷已大怒,喝道:“大胆贱婢,竟敢如此冒犯我家娘娘!”

第89章

何嬷嬷是太子妃的乳母, 即便是高煦本人,也因爱屋及乌之故, 给予数分尊重。

她在清宁宫,是相当有体面的, 如今被魏王妃身边嬷嬷喝骂“贱婢”,身边跟着的太监宫人当即怒目而视。

何嬷嬷客套的笑意一敛, 冷冷扫了对方一眼, 淡淡道:“这位嬷嬷此言差矣。”

对方言语过分,但两人都是下仆身份, 很难掰扯清楚,自己没有主子在场撑腰,硬要当着魏王妃跟前发作, 便是她理亏。

何嬷嬷不会给主子添麻烦, 只不冷不热抛下一句,“要知道, 老奴从未非要王妃娘娘更衣不可。”

不换就不换, 打道回府就好, 若不是你家主子死皮赖脸求见,她们还懒得搭理。

皇宫中人一般说半句留半句, 对方言下讽刺不难懂, 张嬷嬷一张脸立即憋得通红。

气氛陡然紧绷,双方无形中已呈对峙之势。

“嬷嬷,莫要多言。”

这当口,秦采蓝开口了, 她声音温和不疾不徐,目光自那个大红色蝶纹香囊上一扫而过,心中倒一松。

她抬起眼睑,颔首道:“这位嬷嬷所虑甚是,既然如此,我等换了衣衫便是。”

张嬷嬷诧异,心念一转,倒明白了过来,忍了忍气不再吱声,只搀扶起主子,往内屋行去。

清宁宫这边准备得很充裕,首饰内外衣裳,甚是连鞋袜都有。

几个低眉垂目的嬷嬷捧着填漆托盘,将衣物送入内屋。与魏王妃几人擦肩而过时,她们已细细嗅过对方发鬓,确认并未异味。

这几个都是纪婉青陪嫁,通药理,如今不过客串一把粗使嬷嬷。

秦采蓝主仆更换了衣裙,跟着何嬷嬷往后殿行去,纪婉青在一处花厅见的她们。

花厅临近小花园,是一贯赏景用的。它有一个特点,就是主座与客座距离很远,足有一丈多远的距离。

相隔四五米远,今天天清气朗,十二扇巨大的隔扇窗尽数打开,对流极佳,秋风徐徐吹拂,什么味道也不可能留下。

纪婉青身边站着十来个丫鬟嬷嬷太监,太监都是高煦遣过来的,身手不俗,能应对有可能的突发状况。

秦采蓝进了花厅,后面的几个女仆便被拦下,她回头安抚几句,见了礼,便选个最远的客座坐下。

纪婉青挑了挑秀眉,直接了当问:“不知魏王妃前来,究竟有何要事?”

秦采蓝抬眸,眼前年轻的青衣少妇举止雍容,虽身怀六甲,但不过稍稍丰腴,也不见臃肿之态。对方面色红润,顾盼神飞,显然养得极好,与外面传言丝毫不符。

她恍然,想起婆母某些小心思,不禁苦笑。

不过这些想法转瞬即逝,眼前飞扬的秀眉,熠熠生辉的明眸,与她记忆中的一张脸有数分相似。这一瞬间,她有些恍惚。

那少年浓眉大眼,如出一辙般神采奕奕。

秦采蓝思绪翻滚,她以为自己淡忘了那张脸,却原来并没有。

曾经,少年黑眸专注凝视她,十分认真地许下婚后独宠一人的承诺,烫得她心尖发痛。

秦采蓝眼眶有些热意,好在顷刻掩下,起身再福了一礼,“青儿妹妹,昔日行宫大宴之时,我不明所以,竟阻拦了你。”

“事后,我无意间得悉了不妥,心中愧疚,不向你致歉,我心里难安。”

“是这样吗?”

纪婉青笑了笑,她不信当时对方没有猜测,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思了,“王妃的歉意我收下,你安心即可。”

既然道歉成功,下次就没借口往清宁宫钻了。

纪婉青很干脆利落,话罢半响,却没听见秦采蓝回应,她秀眉微蹙,抬眸看去。

入目是对方神思不属的一张脸,眼眸直直盯着她,焦点却不在,似乎透过她的脸在看另一个人。

这一刻,纪婉青的心恍似被蜜蜂狠狠蛰了一记,刺痛中带着酸,热意上涌,侵染了她的眼圈。

她目光陡然锐利,腰背倏地挺直,声音不再是客套的温和,变得冷淡,“本宫乏了,若王妃无它事,便请回罢。”

纪婉青深恶痛绝,她哥哥是顶天立地的真男儿,即便为国捐躯,亦不需要这种拖泥带水的留恋怀念。

这时候,何嬷嬷捧着个填漆小托盘上前,上前附耳道:“娘娘,方才福嬷嬷来禀,说魏王妃的衣物中有个香囊,若是孕妇嗅了会有妨碍。”

纪婉青垂目看了眼,大红色的香囊有小半个巴掌大,上面绣着蝴蝶双飞纹样,瘪瘪的,显然里面的有害香料早已取出,皮子才被呈上。

她冷笑一声,隔着帕子捻起那个香囊皮子,一扬手掷了过去,“把你那香囊一并带走,日后也不必再来。”

所谓怀念眷恋,搭配上这么一个香囊,真是可笑至极。

纪婉青眸中隐含无尽讥诮,秦采蓝下意识接过那个香囊皮子攒住,一时狼狈万分。仿似光鲜亮丽的外皮被人扒下,一切不堪暴露在阳光下,赤裸裸的,无遮无挡。

她想分辨,但又哑口无言,手足无措之下,被两个灰衣太监上前“请”了出去。

秦采蓝临出清宁宫时,何嬷嬷接过那几小块香料,塞进她手里,“王妃娘娘的东西,莫要忘了拿回去。”

她愤愤不平,她家主子在外人眼中,是好不容易才保住胎的。若真如此,那等妨碍之物多嗅嗅,岂不是雪山加霜?

“魏王妃好歹毒的心,果然是变了。”

“人肯定会变的。”世上谁人能不变?端看往哪个方向发展罢了。

纪婉青慢悠悠踱步回正房,听乳母折返后这般说,只淡淡道:“这香囊未必是她的,不过她应该猜测得到。”

秦采蓝不愿主动做坏事,但若是拒绝就会影响到她,她挣扎一番也就顺水推舟了。

昔日情谊,善恶之分,在很多人心里,都是比不上自身重要。

纪婉青目光平静无波,这不是常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