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交战,一般大将对阵大将,鞑靼可汗以善战扬名多年,他必然会亲自上场的。

信笺既然在楚立嵩眼皮子底下遗失,他不可能忽略过去,捡起的可能性非常大。

这么一来,落在收殓者手里可能性也不小。

不过,这人估计没有投靠坤宁宫,最起码心里没有,否则皇后这会儿也不用匆匆排查了。

松堡一役查探到现在,已到了关键时刻,高煦吩咐:“林阳,此事不容有失。”

“属下领命,定不负殿下之命。”林阳利落跪地,郑重应了,随后告退,匆匆出门安排。

日子一天天过去,事情却远比想象中棘手,明里暗里几方人马动手,只不过排查结果很不如人意。

战场混乱,负责收殓楚立嵩尸骨有好几人,都是清一色低级武将。这些人品级低,并不是英国公亲信,有一个已经战死了,有的伤残退役回老家,还有两个调离了旧部,换防到其他地方了。

还在英国公麾下的,只有一个人。

这人第一时间查了,没发现问题,不得已,只能将视线看向其余几人。

这些人零星分布,要寻找并彻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耗时也长。然而,纪婉青已顾不上太多了,进入腊月隆冬,大雪纷飞,她腹中胎儿已到了将要瓜熟蒂落之时。

临产在即,莫说她不关心其他,即便是想关心,高煦也不允许。

“青儿,外面的是有孤,你莫要记挂,先安心把孩儿生下。”

妻子即将分娩,是他目前最关注的事,没有之一。他亲自伺候她沐浴,从更衣到梳洗,没半分假手于人,小心翼翼。

“嗯,我知道的。”

高煦抱着她回到内屋榻上,他步伐稳稳,一点不见吃力。纪婉青熟练抬起手臂,再次享受一把皇太子给伺候穿衣的待遇。

穿好了寝衣,她被搀扶侧身躺下,他随手拂下锦帐,在后面搂着她。

纪婉青摸了摸腹部,“何嬷嬷说,孩儿又下坠了些,这两日便要生产了。”

有经验的妇人都知道,孕妇即将足月生产,胎儿就会入盆。她不懂看,不过却感觉这几日肚子坠坠,难受得慌。

不过刘太医诊脉后,也说就是这两日了。

高煦当然知道,他高度关注这事,每日都会命人将太医召来,仔细询问一番。

养儿方知父母恩,他虽还没开始教养孩子,但亲身陪伴妻子从有孕到分娩,他深有感悟。

“青儿,辛苦你了。”

听高煦很认真说了一句,纪婉青笑,她是高兴的,最起码她的夫君,不如时下大多数男子一般,认为妇人产子乃本分,撒手后该睡妾室毫不含糊。

“殿下,……哎呀!”

纪婉青刚要说话,不想左小腿一阵熟悉的抽痛传来,又抽筋了,她疼得低唤一声。

高煦一个骨碌坐起,立即执起她的左小腿,熟练地揉按着,并关切问:“青儿,可是此处?”

“嗯,是的。”

抽筋疼,刚开始揉时更疼,偏偏纪婉青身子重,连翻身动一下都不能。

她喘了几口气,只得说些其他分散注意力,“殿下,你上次说的那个鞑靼武将,就是正与许驰携手那个,查到他是谁的人了吗?”

许驰尽职尽责,从耶拉处得了消息,又做主达成协议以后,他事后立即将此人此事详细记录下来,传回去呈于主子案前。

同时,他还将自己的感想也一并写下来。

耶拉忠心大周,这点毋庸置疑,但许驰还是有些疑惑。因为对方闻听东宫之时太惊诧了些,得悉太子有后,对方喜意很真切,表现太明显了些。

不是明显就不行,而是耶拉这种人,一看就不是轻易喜怒形于色的。

事后,许驰困惑更深。

高煦看过这封详尽的信报,心下却无端一动。

他突然想起一个绝不可能的人。

有可能这么详尽知道皇后通敌的人选,本来寥寥无几。又因缘际会或能到鞑靼者,武功高深,关心清宁宫,恰好有那么一个。

前靖北侯世子,纪明铮。

要知道,当初纪明铮战死,尸首是没运回京城的。

这情况其实很正常,大战过后,战场十分混乱,鞑靼退去之前,还放了一把大火,焚毁带不走的金银财物,各种物资。

很大一部分将士遗体都被烧毁了,纪明铮身份特殊,城里城外反复寻找很多次,也没看见,只当被烧毁了。

因为很确定,他当时一直在砍杀已攻进城的敌军,战至最后一刻。

现在遇上了耶拉,他似乎没有上峰,高煦忍不住多想了些。

鞑靼苦寒,他们屡屡南侵大周,除了占领,就是为了掠夺。

金银、粮食,女人还有奴隶。

每战胜一次,就要努力搜刮上述几者。拉不走的,一把火烧了,也不留下。而烧毁的一般是金银与粮食,因为女人与奴隶有脚,能像赶羊一般赶回去。

按照惯例,当年的松堡亦然。

然而,奴隶的来源,一般是少量战败的兵丁与平民。

那么,纪明铮有无可能,被押回去当了奴隶呢?

虽然,鞑靼面对身穿将军盔甲者,是必杀的,奴隶他们只要普通兵卒。但纪明铮有无可能,成为漏网之鱼呢?

这么一来,耶拉身上重重不明之处,都能解释通了。他头部伤势可能导致失去记忆一段时间,身上鞭痕,忠心大周,查探并知悉皇后通敌,关切太子,或许说是太子妃。

如果纪明铮真没死,高煦是很高兴的,忠臣有后人传世,王朝添一良将,最重要的是,他妻子兄长失而复得。

他虽内敛,但对纪婉青真情实意不容错辨,爱屋及乌,这份喜悦会拔升到一个新高度。

不过,高煦也不敢肯定,毕竟这可能颇小,他怕妻子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最后会崩溃绝望。所以,许驰那份密报他压下了,只提了一句,“那耶拉知道皇后通敌之事,可能是你爹或楚立嵩的部下。”就不再说了。

饶是如此,纪婉青依旧十分关心,几次询问查探进展。

高煦手上动作微微一顿,须臾继续揉按着,笑了笑,只道:“还没有消息。”

确实没有消息,不过另一种含义就是,耶拉基本不是北疆几位大将的人。

高煦不等妻子想太多,立即话锋一转,温声询问道:“青儿,如今可好了些?”

纪婉青注意力被转移,动了动小腿,“好多了。”

“不用揉了,你也早些睡吧。”

她侧头,关切看一眼高煦,他白日操心明暗事务,还时时惦记妻子,晚上回屋事事亲力亲为,最近一月已清瘦了些许。

“好。”

夫妻二人躺下安歇,一切与往常并无不同。不过,今晚睡到下半夜,纪婉青却突然惊醒了。

她发现,自己似乎要生了。

第97章

纪婉青是半夜惊醒的, 睁眼同时,只觉得腹部一阵阵抽痛, 好在很轻微。

其实,临近产期以后, 她腹部偶尔总会有些微微的坠痛感,经历过头次的一惊一乍, 她现在已经淡定了。

所以这次, 她依旧安静等待着,等在这波疼痛过去。

一双健臂从背后拥着纪婉青, 除了眨了眨眼睛,她没有动弹。因为高煦惦记着她母子,近来的觉尤为轻, 稍有动静立即会睁眼。

她现在夜里总要起夜一两次, 他白日操劳,晚上睡不好, 虽依旧精神奕奕, 但谁家的男人谁心疼不是?

约摸过了一盏茶时间, 痛感消失了,纪婉青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可是这回, 却与以往有些不大一样, 没等她睡着,又一波疼痛骤起。

这波疼痛强烈了许多,纪婉青一怔,随即便觉下身一热, 有湿润从双腿间汩汩而出。

羊水破了。

几乎是瞬间,她便明悟,“殿下,殿下!”

头次遭遇这事,纪婉青有些慌张,她急急唤着身后的男人。

怀中妻子刚一动,高煦便睁开眼,他眼神清明,不似刚刚之睡梦中醒来,“腾”一声坐起,他急声道:“青儿,怎么了?”

说话间,他不忘替她掖了掖被角。

“殿下,我要生了!”

虽早有心理准备,但高煦此刻的心跳还是急促起来,好在他历惯大事,定了定神,“好,青儿你忍忍,孤立即唤人伺候。”

他声音很稳,安抚了纪婉青有些慌乱的心,她点了点头,安抚道:“殿下莫要担忧,还要一些时候,孩儿才出来呢。”

高煦颔首应了,也不多说,立即扬声唤人。

说话间,他已翻身下了床榻,回身用锦被密密将妻子裹好,连人带被抱在怀里,起身往外面行去。

古代认为妇人生产污秽,即便是皇后之尊,也不能待在正房里屋生孩子的,需要另辟一产室,生产坐月子都在此处。

太子妃头胎万众瞩目,纪婉青完全没有违规操作的打算,因此,早早便让何嬷嬷领人收拾好了产室。每天检视,并日日烧过地龙,好教其不沾染上丝毫寒气。

正房一声令下,清宁宫早已灯火通明,大家准备了好些日子,各司其职,一切忙而不乱。

高煦步伐稳健,抱着妻子出了正房,快速往产房行去。寒冬腊月,外面飘着雪花,他有些担忧,低头问道:“青儿,可冷?”

“不冷。”

他出门前,又用大毛披风在锦被外裹了一层,暖烘烘的,纪婉青一点不冷,反而秀眉轻蹙看他,“殿下怎么也不穿好衣裳再出门。”

高煦出门,自己并未披上衣裳,身上仍旧穿着月白色的薄绫寝服,他闻言只道:“孤不冷。”

夫妻说这两句话的功夫,已经到了产房门前,他直接抱着妻子,往里头行去。

皇宫一切讲究规矩,连产室也不例外。按规定,太子妃这产室,是要设在后殿正房稍间旁的耳室。

耳室,顾名思义,它不大,相对于正殿而言,可以说是很狭小。高煦很不满意,当时立即就说要换地方,还是纪婉青制止了他。

耳房确实小,但只是相对正殿而言罢了。实际上它还是一个将近二十平的独立屋子,专用于生产坐月子,也不能说很委屈。

毕竟皇后生产,待遇也差不了多少,实在没必要标新立异。

何嬷嬷领人仔细收拾过,高煦亲自看过几次,见虽地方小些,但其它都极不错,这才点头同意了。

现在他抱着人进了门,绕过屏风行至床榻前将人放下,不等他多说什么,紧跟其后的何嬷嬷已上前福身,“殿下请放心,此处由奴婢等伺候即可。”

高煦环视室内一眼,见一屋子宫人稳婆因为他的存在,个个拘谨,他只得点了点头,“好生伺候。”

他回身嘱咐妻子,“青儿,你莫要惊慌,孤就在外头。”

“好。”

纪婉青忍疼,仰脸对他一笑,“外面冷得很,殿下记得多穿衣裳。”

高煦“嗯”了一声,只得松开手,被请了出去。

张德海已经捧着衣袍斗篷等物,候在外面了,一见主子出门,忙抖开衣裳,伺候穿衣。

高煦心不在焉展臂,视线不离产室,房门“咿呀”一声合拢,他心提起,剑眉蹙了蹙。

再说产房里头的纪婉青,目送夫君出了门,她白皙光洁的额际已沁出一层薄汗。

何嬷嬷忙绞了热帕子上前,一边给她抹了汗水,一边分神指挥屋中诸宫人婆子。

稳婆们上前福身见礼,为首一个恭敬说道:“请让奴婢等伺候娘娘。”

这些稳婆名义上是内务府送来的,实际上是高煦在他的心腹里头反复甄选,背景查了又查,确保手艺纯熟,忠心不二,这才放进清宁宫的。

纪婉青睁眼,忍疼点了点头,“劳烦诸位了,等孩儿诞下,本宫重重有赏。”

“奴婢等谢娘娘。”

稳婆们既然领了这差事,性命身家就已经跟大小两位主子连在一起了,自然会尽力而为。

场面话说了两句,接下来,就有条不紊地忙碌开了,稳婆探了探,喜道:“宫口开始开了。”

这是大好事,产妇羊水破了,宫口当然开得越早越好。若是迟迟不开,还得喝催产药,以免孩儿闷在里头出不来。

太子妃是头胎,稳婆以为还得熬上一阵子,没想到这般顺利,她欢喜道:“小主子大约很快就出来了。”

在场大部分都是有经验的妇人,大家闻言喜上眉梢。

理论知识,纪婉青还是了解过的,闻言心中一定,她不忘吩咐何嬷嬷,“嬷嬷,你打发人告诉殿下,就说一切顺利。”

忆起方才连衣裳都忘了披的高煦,她心中甜丝丝的。

“好,好,娘娘只管安心,老奴马上使人出去。”

“嗯。”

很快,纪婉青就无暇分神太多,因为宫口顺利打开,就意味着宫缩一阵紧过一阵,疼痛感快速攀升。

其实确切的说,应该是酸疼。酸到极致产生的疼,胀到极致产生的疼,难以形容,也难以忍受。

她很想大声呐喊,以宣泄一二,可惜知道不能,只能咬牙苦忍,好积攒力气。

后来疼痛急剧攀升,她也只偶尔溢出两声哼哼。

诸仆赞同又高兴,主子配合,省了她们好多事。

产房内倒是挺和谐的,产房外就是令一番景象。因为一直听不见动静,一直稳重内敛的皇太子也禁不住了,不停在房门前来回踱步。

张德海也紧张,跟来主子身后转悠。当第一盆血水端出来的时候,高煦骤然刹住脚,他一头撞在主子身上了。

血腥气充斥鼻端,高煦深深蹙眉,也顾不上呵斥这奴才,忙问:“太子妃如何了?”

那婆子忙福了福身,“娘娘很好,稳婆说,顺利的话,……”

她抬眼望了望已亮全的天色,“下午前,小主子就要出来了。”

“好。”

高煦视线勉强从黄铜水盆中的血红移开,点了点头,嘱咐道:“好生伺候。”

随即,他退后一步,让开道路。婆子匆匆福身,端着血水下去了。

屋里纪婉青的情况确实不错,很顺利,哪怕她感觉并不大好。

酸痛感已难以忍受,她不得不发出断续的呻吟,满头满脸大汗,眼窝湿润一片,已分不清是汗是泪。

何嬷嬷接过热帕给主子擦脸,“娘娘,忍一忍,小主子很快就出来了。”

纪婉青咬牙点头,她懂,不就是忍无可忍,仍需再忍吗?

终于,她听见稳婆说:“好了,娘娘,可是使劲了!”

方才蓄了许久的力,如今终于派上用场,纪婉青咬了一个干净帕子,双手揪着从头顶垂下的两条锦缎,拼命往下用力。

挣扎着,拼命使劲,老牛拉车般使了不知多久的力,那酸胀的疼痛感终于到达了顶峰,找到了突破口,并一窝蜂地往那处涌去。

剧痛后,纪婉青只觉身子一阵轻松,人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一刻来临,“哇”一声嘹亮婴啼,强烈宣示了新生命的诞生。

稳婆高兴地声音都变调了,“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个白胖的小殿下!”

她闻言很高兴,努力探头往那边看去。

只见稳婆正抱着一个小小孩儿,手脚麻利给清洗着,小婴儿胖倒有些胖,不过一点不白,红彤彤的。

他正咧着小嘴儿放声大哭,声音响亮,手脚并用挣动着。稳婆笑得合不拢嘴,“哎哟,小殿下真壮实。”

纪婉青闻言心花怒放,这一刻很高兴,难以形容的欢欣,不过眸中却不自禁流下了两行热泪。

“娘娘,您可哭不得,这月子里哭多了,怕会落下病根。”

何嬷嬷忙哄劝着,拿了帕子给主子拭泪,“快快的止了泪。”

纪婉青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好,大家都重重有赏。”

屋中宫人嬷嬷大喜,忙福身谢恩。

现在已是午间时分,纪婉青头胎虽很顺利,但到底折腾了六七个时辰,她筋疲力尽,一口气松了以后,眼皮子就睁不开了。

勉强撑着,等稳婆抱着孩子过来看了一眼,她便沉沉陷入昏睡中。

婴啼响起之时,产房内气氛热烈,产房外亦然。

整个清宁宫沸腾起来,张德海欢天喜地,“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高煦猛地停下脚步,黑眸难掩激动,“好!”

随后有婆子推门而出,“恭喜殿下,娘娘诞下麟儿,母子均安。”

高煦深深呼出了一口气,朗声道:“好,重重有赏!”

他惦记妻儿,话罢,便抬脚要进门。慌得那婆子不顾尊卑,忙挡住道:“殿下,血房污秽,您请留步。”

古人认为妇人生产内污秽之事,产房即是血房同样污秽,男子是不能进入的,怕沾染上不吉。

高煦不但是清宁宫当家男人,他还是一国皇太子,婆子可担不起这责任,急中生智,她提议道:“不若把小主子抱出来,好让殿下见上一见。”

“荒谬!”

高煦俊脸一板,立即呵斥,他孩儿不过刚出生,如今天寒地冻的,怎敢抱出来?即便用围屏围了廊道,也是不稳妥的。

涉及心爱孩儿,他极为不悦,好在今日适逢大喜,这才没有再次斥责。

不过,皇太子一贯威仪过人,婆子心惊,已“噗通”一声跪倒,低声请罪。

“殿下,您看……”

张德海以主子为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其实是想劝主子放弃的。不过,他同样了解自己主子的说一不二的性子,犹豫半响,终究只劝道:“里头正收拾着呢,殿下不如等上一等。”

高煦其实不在意所谓污秽之说,只是张德海这点说得倒是正理,闻言脚下稍顿。

这时候,房门再次打开了,是何嬷嬷。她伺候主子睡下后,便听见外面喧闹声。

“太子妃可好?”

高煦一见她,立即问出这一句,何嬷嬷心下甚慰,忙道:“娘娘安好,只是已力竭昏睡过去了,小殿下也好得很。”

“殿下,娘娘已经睡下,惊扰不得,况且如今的天儿,外面进去,总要带些冷风的。”

何嬷嬷方才已站在门后听了一阵,太子如此爱重主子母子,她非常高兴,但她心系主子,难免会多想一些。

夫妻情到浓时,总是什么也不在意的,怕就怕浓情会转淡,届时忆起往昔旧事,会心生疙瘩。

好吧,其实何嬷嬷对于夫妻关系,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怀疑论者。所以她脑中转了一圈,便说:“娘娘刚生产,可见不得丝毫冷风,不若殿下先在外间见一见小主子。”

给太子殿下一些空隙吧,想清楚了,改天还是想进去,那时再进不晚。

她说得合情合理,高煦将妻子身体健康放在首位,闻言颔首道:“你说的是道理,正该如此。”

他只能先将心中记挂压一压。

稍等了片刻,里头禀报收拾妥当了,高煦立即举步进门。

第98章

耳房并不大, 用一个八扇大围屏分隔成内外间,地龙烧得很旺, 屋里暖烘烘的。

高煦领了太医张德海进了门,孩子并没有马上抱出来, 三人候在外间,先去了身上寒气。

太医抓紧时间, 先悬丝诊脉, 确定纪婉青身体无碍。

随后,何嬷嬷小心翼翼地抱了个大红襁褓, 绕过屏风,从里头出来了。

高煦一瞬不瞬,紧紧盯住那个小小的襁褓。

刚出生的小婴儿其实并不好看, 他小脸儿红彤彤的, 眉毛淡得几乎看不见,眼缝儿还肿着。

高煦目光却移不开, 他觉得世上所有孩子, 都及不上眼前的红脸婴儿好看。

他深深吸了两口气, 才小心伸出双臂,要接过何嬷嬷递过来的襁褓。

孩子很小, 襁褓很轻, 一贯镇定自若的皇太子却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在何嬷嬷指导下抱住孩子,他却僵着身子,不敢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