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煦低头盯着小小婴儿, 薄唇不禁挑起,微笑渗进眼底,由衷的喜悦。

身为皇太子,要说不重视膝下子嗣,那是不可能,只是大婚前,却是客观条件形成的观念占据了大部分。

否则,他便不会这么晚才大婚了。

皇太子大婚晚,固然有几方博弈,以及昌平帝的意愿在其中。但不得不说,高煦本人也不急迫,不然肯定不会是这个结果。

大婚后,与妻子渐渐心意相通,她已成了他心尖儿上的一块软肉。此时,他开始期待两人共同孕育的骨肉。

后来,纪婉青真怀孕了,这份期待落到实处,一天天陪伴孩子渐渐成长,他日日希冀爱护。

如今,终于把这个孩子抱在怀里。他的骨血,他与妻子的孩子,一贯稳重自持的高煦,此刻眼圈竟有热意,微微发红。

他小心翼翼低头,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小婴儿的额头。

父亲的亲吻,唤醒了沉睡中孩儿,小宝贝努了努粉嫩的小嘴,“咿呀”轻唤了一声。

高煦首尝惊慌失措的滋味,他连忙问何嬷嬷,“他这是怎么了?可是不舒坦?”他认为自己没抱好孩子。

话音刚落,也不等何嬷嬷回答,小婴儿“咿呀”两声后,紧接着眼缝儿动了动,睁开了从出生起便紧闭的双眼。

何嬷嬷喜道:“小主子睁眼了,这是父子连心,知道是父亲抱着他了。”

小婴儿的眼睛黑白分明,瞳仁很黑很亮,睁眼后也没哭闹,只定定盯着眼前的父亲。

高煦大喜,他回视孩子,好半响才低声说:“我是你爹爹,你可知晓?”

男声低沉,说不出的柔情满溢。

小婴儿眼睛阖上,复又睁开,还是看着父亲。

这么小的孩子,是听不懂的,但高煦却认为他听懂了,“好,好孩子!”

他很激动,好半响才想起刘太医,忙吩咐对方过来请平安脉。

孩子的手很小,还攒着小拳头,刘太医净了手,用帕子抹了又抹,方轻轻搭在他的脉门上。

“回禀殿下,”老太医凝神听了片刻,松手后笑吟吟抱拳,“小主子身体康健,一切皆安。”

“好,重重有赏!”

对于高煦而言,母子皆安,是他唯一期盼的消息,也是他唯一想听到是消息。

襁褓重新被裹好,父子又互动了许久,直到宝宝打了个小哈欠,努了努小嘴闭上眸子,他这才小心翼翼将襁褓交给何嬷嬷,再三嘱咐要好生照顾。

高煦也不能多留。喜讯已经传出去了,皇太子得嫡子,江山后继有人,普天同庆,皇帝的赏赐马上就会下来,他必须赶到前殿去,很多事情需要打点。

目送何嬷嬷进了内室,他才收回视线,转身匆匆出门。

一行人刚抵达前殿范围,迎面便碰上清宁宫副总管侯志平,他忙见礼,并道:“启禀殿下,陛下圣旨到。”

高煦颔首,快步赶往前头迎接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朕惟道……”太监特有的尖利嗓音响起,宣旨的正是乾清宫大总管孙进忠。

圣旨上,昌平帝对嫡出皇长孙的诞生表现了万分欣喜,同时对皇长孙之母,太子妃纪氏表示褒奖。接着,就是一连串的赏赐。

最后,皇帝给自己的皇长孙赐了名,高璟。

璟,为美玉之光彩。

虽皇长孙的降生,填补了皇太子最后一个漏洞,让东宫地位更不可撼动,但对于这个刚刚出生,尚在襁褓中的小孙子,皇帝还是没有任何恶感的。

这个名字,是他亲自想的。

儿子命名权被剥夺,早在高煦意料之中,他早有了心里准备,心平气和谢了恩,并接了圣旨。

接受了孙进忠的恭贺,给了一个大红封,将人送出清宁宫,接下来,还有各种忙碌。

高煦脚不沾地,但他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清宁宫,也沉浸在喜悦当中。

外面诸般事宜,纪婉青一概无需多理,等她再次恢复意识时,还未睁眼,便察觉嘴里一阵甘苦味儿。

她抬起眼帘,原来是何嬷嬷拿了一把青瓷小壶,正往她嘴里灌着汤汁。

“娘娘醒了。”

何嬷嬷见主子醒来,欢喜道:“您睡了很久,想必饿了吧,老奴立即命人传膳。”

纪婉青瞥一眼窗棂子,外面全无天光,烛火已经燃起,现在夜色深沉,她一觉睡了大半天。

“嗯。”

她点了点头,一天两夜没进食,还拼命使了半天劲儿,腹中空空饿得慌。

习惯性摸了摸腹部,纪婉青这才恍然,她已把孩儿生下,慌忙问:“嬷嬷,孩子呢?”

“小主子好得很,正睡着呢。”

何嬷嬷话罢,忙起身行至数步远的悠车边上,俯身抱起一个大红襁褓。

纪婉青仰脸,这才发现,紧邻床头的另一侧,已安好了一个楠木悠车。

她万分迫切,不顾仍有疼痛的下身,忙以手撑床,挣扎着要坐起。

伺候在床前梨花等人忙上前,搀扶的搀扶,取引枕的取引枕,小心伺候主子斜斜靠坐在床榻上。

何嬷嬷小心将襁褓放在主子怀里,一边纠正纪婉青的动作,一边笑道:“他爹爹在时刻乖巧得紧,待他爹爹出了门,闹别扭哭得可起劲儿了。”

“有力气有劲儿,是个健壮的哥儿。”她笑容满面,“这会儿该是哭闹累了,哼唧几声睡了过去。”

红彤彤的小婴儿,一张小脸鼓鼓的,有些肥却不算夸张。小鼻梁高挺,看着有几分像他爹爹,只是眼睑还肿着,眉毛也淡得看不出来,其余五官不大看不出像谁。

“真丑!”

纪婉青嘴里嫌弃着,语气却柔得沁出水,仿佛三伏天喝下一大碗冰水,清爽舒畅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前所未有的快慰。

在这一刻她觉得,十月的谨慎,怀胎的辛苦,都是异常值得的。

小婴儿努了努粉嫩的嘴儿,纪婉青骤然想起一事,“嬷嬷,赶紧给我取个热帕子来。”

初乳,在这个没有疫苗,婴幼儿夭折率偏高的的古代,显得尤为重要,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的。

这个问题,她曾经与何嬷嬷讨论过,乳母心疼自家大小主子,一听说这玩意好得很,也顾不上不合规矩,早就被说服了。

“这屋里的事儿,在外头不能泄露半句,即便是殿下问起,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不要乱提。”

时下的大家主母,自己哺乳犹如天方夜谭。何嬷嬷伺候主子松开衣襟,接过热帕子反复热敷,见几个乳母看得有些发愣,她便一边动作,一边严厉嘱咐着。

乳母们唯唯诺诺,现在顶头主子是太子妃,反正不影响小殿下身体健康,她们虽震惊,但也明白在皇宫当差,不该说的绝不能胡言乱语。

良久,纪婉青重新抱过孩子,将他凑近自己怀里。小宝贝软嫩得不可思议,一靠近母亲,便自顾自做出吮吸的动作,小嘴儿一张一合。

她胸前很鼓胀,孩子努力吮吸了一阵子,居然就成功了,他动作兴奋了许多,眼缝儿微微睁开,卖力地吞咽着。

难怪人形容拼命,会说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刚出生的小婴儿要吃奶,真的使出了浑身力气。

纪婉青能感觉得孩子那股劲儿,她微笑,又爱又怜,又满腔感动。

轻轻抚摸了一把孩子稀疏的胎发,她低头亲了亲他,半响才压下眸中热意。

何嬷嬷含笑看着,不时指导一二,好教母子二人都更加舒坦。

刚出生的小婴儿,实际吃不了多少,没多久,小宝贝便饱了。吃饱喝足的他,已完全清醒过来了,也不哭闹,只睁着眼睛,定定看着眼前方母亲。

这小眼神儿,看得纪婉青心都要化了,她柔声说:“怎么了?你吃饱了吗?”

小宝贝没听懂,半响却憋了憋嘴,咿呀一声。

“娘娘,把小主子给老奴抱着吧。”

何嬷嬷担心主子刚生产力气不继,忙上前接过要接过孩子。

纪婉青确实疲惫,坐了一会就乏了,也没反对,将孩子交给乳母,打起精神吃了点东西,便躺下了。

何嬷嬷动作很纯熟,两三下轻轻晃动,刚清醒的孩子便又困了,须臾便阖上眼缝儿,歪头继续呼呼大睡。

“刚出生的孩儿,就是这般爱困。”

何嬷嬷一边笑着说着,一边就着梨花端来的小杌子挨着床前坐下,与纪婉青说了几句小主子。随后,她话锋一转,便低声道:“殿下是个好的,娘娘生产,他一直候在外面,半步不离。”

这天儿冷得很,滴水成冰,外面飘着鹅毛大雪,大半夜在廊下一站半天,可不好受。

何嬷嬷对这一点尤为满意,毕竟皇太子尊贵,愿意过来守一会,其实已经很不错了,更甭提候了全程。

纪婉青笑了,抬手轻触宝宝的小脸,高煦确实很好,她也愿意相信他。

第99章

高煦很忙碌, 每每挤出时间回后殿时,纪婉青总是睡着的, 等夫妻再次见面,已是两天之后。

既然产房都已经进过了, 诸般忌讳就更不在意,他径自进门解下斗篷, 站了片刻, 等寒气去了,就直接转过屏风, 往里屋而去。

也是那么凑巧,竟刚好撞上纪婉青给孩子喂奶。

这事到底不合世情,因此纪婉青每每给孩子哺乳, 总要支开屋中大部分宫人, 仅余几个在里头伺候着。

也是这样,高煦进门才没再外屋碰上人。

他入目便是这一幕, 孩子靠在妻子怀里大口吮吸着, 几个嬷嬷则候在床榻前, 其中包括乳母。

高煦当即怒了,压低声音呵斥道:“你们几个, 是如何伺候主子的?”

他当然怒, 古人认为,母乳乃精血所化,哺乳损耗极大,因此大家主母才不会亲自喂孩子, 而小主子的乳母地位才会这么高,待遇才会这么好。

像这些被挑选出来进东宫伺候的乳母,不但好吃好喝供着,且她们奶大了小主子,只要不作死,后半辈子享福的基调是定了的。

后来慢慢演变,贵妇们不亲自哺乳,才又上添了一层身份的象征。当然,头一个原因才是根本。

乳母没有奶孩子,却立在一边看着,让他的妻子亲自喂,高煦骤见,怒意可想而知。

他冷冷盯着眼前几个乳母,这还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人,“好一群不守规矩的奴婢,要你们何用!”

高煦惦记妻儿,将声音压得极低,但一腔怒火,不难窥测。

几个乳母惊慌失措,登时吓得腿脚一软,膝盖已着地,她们忙磕头道:“殿下,求殿下恕罪!”

突然的变化让孩子察觉了,他不安的蹭了蹭母亲,停止吮吸的动作,憋了瘪小嘴儿,“咿呀”地啼哭出声。

“你乖乖的,爹爹疼着你呢。”

纪婉青心疼,轻轻拍着宝宝的背,一遍安抚,一边轻声唤道:“殿下,你先听我说。”

高煦见惊着儿子,忙噤声行至榻沿坐下,一起温声哄着孩子。

年轻的父母手忙脚乱,好在小宝贝不是个折腾人的,哄劝了一阵子,很快被安抚下来,他眨巴眨巴浸在泪水里的眸子,委屈巴巴继续埋头吮吸。

夫妻二人松了口气,高煦接过何嬷嬷递过来的热帕子,小心翼翼给宝宝抹了眼泪。

既然儿子的饭已经吃了一半,现在就不好立即打断,他只得忍了这次。

不过,高煦话语中隐有愠怒,将声音压得极低,道:“青儿,这几个刁奴胆敢糊弄主子,可轻饶不得。”

涉及妻子身体健康,他半点不松口,只轻声安抚说:“你才生了孩儿,正该好好养着,此事莫要多理。”

“不是呢,殿下。”

纪婉青好笑又感动,挨着高煦的肩窝笑道:“此事于我身体有益无害,殿下且听我说。”

“哦?”

高煦自然不怀疑妻子,只是她此刻所言与他认知所悖,乍然听闻,他难免有些疑惑,“竟有此事?”

“嗯,是真的。”

纪婉青屏退屋中几个乳母嬷嬷,细细将母乳对婴儿的好处说了一遍,尤其是初乳,而且还郑重表示,哺乳对母体恢复反而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要与殿下白头偕老的,怎能不爱惜自己身子。”她话语很认真,抬眸看他,美眸隐带几分缠绵。

高煦渐缓和了脸色,又听妻子说:“这是我母亲教我的,绝不会有假。”

这种事,必须有个出处,总不能是凭空臆想出来的。于是,纪婉青便将知识安在这辈子的母亲身上。

“我与妹妹出生后,就是母亲亲自喂的。”

其实,小婴儿精力不济,视力也模糊,她也不记得当初有没有喝过初乳。不过,现在就当是有了,“我与妹妹一胎同胞,我倒好些,我妹妹身体就弱了许多。”

“若不是母亲这法子,怕是妹妹还要吃亏。”

为了说服夫君,让儿子没有疫苗的环境提高免疫力,得到更多保护。不得已,纪婉青只得小小地撒了个善意的谎言,用妹妹当了佐证。

她母亲虽然早逝,但却是因自小身体偏弱,又连连遭遇打击,伤心过度所致,也其他事情一点瓜葛也没有。

若父亲兄长好好的,想必母亲也是能安稳白头的。

忆起这些往事,纪婉青有些许黯然,片刻后提起精神,看着身畔夫君。

高煦轻拍了拍妻子,以作安抚,沉吟片刻,便说:“既然这初乳这般有益处,又对母体无损,那你便先喂着吧。”

他仔细端详纪婉青,见她歇了两日,已经缓过来,脸色不错,精神也很好,显然母乳喂养并为带来损伤,这才点头应了。

“你喂两月就好,等满了两月,就交给乳母伺候。”高煦到底心疼妻子,以两月为限,多了就不乐意了。

他暗忖,回头询问一下太医,再命太医仔细诊脉,确定妻子身体完全无损,才好继续。

如若不然,一切暂停。

高煦本人就是乳母喂养长大的,他觉得自己儿子即便也同样待遇,也是没问题的。

儿子他视若珍宝,妻子亦然,让他损伤一人却贴补另一人,他是不愿意的。

“嗯,都听殿下的。”

高煦态度很坚决,纪婉青只得点头应了,她估摸着,两月也可以接受了。

毕竟,乳母们都是刚生下孩子不久选进来的,大约就一个来月两个月,乳汁质量都很高,不影响孩子的营养。

况且,现在纪婉青已把儿子生下,等满月后,就不能再闭门不出了。她有各种必须出门的时候,总不能让宝宝饿着等,因此乳母必不可少。

既然已经用了,就不差用到底,夫君心疼她,她也不愿意一再拂他的意思。

夫妻说着话,这边小宝宝已经吃饱饭了,他松开一直叼着的食物来源,撅了撅小嘴。

“这小子。”

高煦含笑,小心接过妻子怀里的儿子,放在床榻上,又抬手替妻子掩上衣襟。

雪白的丰腴,让他眼神暗了暗,好一番克制,才没有蠢蠢欲动的心思冒头。

“你也不嫌馊吗?”纪婉青嗔了他一眼,笑着打趣。

生产时浑身冒汗,人仿佛像在水里捞出来一般,偏月子里不允许沾水,何嬷嬷只绞了热帕子,给主子擦拭了一遍身子,面对她的抱怨,一概不予理会。

乳母回头还絮叨了许久,说明种种月子里不注意的坏处,让纪婉青耳朵生茧,她只得立即举白旗投降,才堵住了对方的滔滔不绝。

她此刻说话时,不忘侧头嗅了嗅,皱了皱脸表示不乐意,“我总觉得有些味儿。”

至于高煦会不会嫌弃,她到不在意,毕竟这两天该嫌弃早就嫌弃了,也不等用到现在。

据何嬷嬷所言,他一有空就往耳房钻,抱着孩子,坐在床前,像黏住一般不肯挪窝。

好吧,纪婉青的心是甜丝丝的,这男人心里已是牢牢放了一个她。

“哪里就有味儿?”

高煦表示完全没有察觉,反而在她樱唇上亲了亲,笑道:“孤只觉得香。”

这般甜的话,一年前刚大婚时是完全不敢想象的,但此刻他说得渐趋熟练。

不对,皇太子这话儿却发自内心,他真没觉得有味儿。

高煦直接动手,一手穿过妻子腿弯,一手搂住她的肩颈,将她抱放在床上躺着,“太医说,你如今不宜坐太久,躺着说话即可。”

叮咛几句,又掖了掖被角,他重新坐在床沿,抱起儿子在怀里哄着,动作熟练了许多,已不见丝毫生疏之感。

“青儿,父皇给我们儿子赐了名,大名高璟。”

这一点,何嬷嬷给纪婉青说过,不过宫人嬷嬷是不能提及主子大名的,因此儿子的名字,她现在是头次听说。

“璟儿,挺好的。”她点了点头,表示很满意。

纪婉青探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脸蛋,吃饱喝足的宝宝半醒不睡,抬起眼皮子撩了母亲一眼,便彻底阖上眸子睡觉。

“殿下,儿子还没有小名儿呢,你给取一个呗。”

高煦很期待孩子,虽知道自己肯定不能给取名,但依旧翻了很久书籍,有空就琢磨。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不过这两天没与他见面,这才没提。

“好。”

高煦果然大喜,立即接话说:“孤从前看过,曦字就不错。”

“瑾字也很好,瑜也是可以的。”一提起这个话题,他的话就多起来,滔滔不绝,一口气连说了七八个以前看好的字。

纪婉青含笑听着,“殿下是我们璟儿爹爹,你做主就好。”

高煦兴致勃勃,将这几个字颠过来倒过去琢磨良久,最后还是一一否则了,“青儿,我们儿子,小名就取安儿罢。”

安,即是平安。

数遍了诸多美好寓意的字眼,他终究还是取了这个看似平淡普通,实则寄托了最美好期盼的字眼。

“好。”

纪婉青眼圈有些发热,她眨巴眨巴,笑着应了,“我们安哥儿小名就定下了。”

高煦抱着安哥儿不肯撒手,坐在床沿与妻子说了许久的话,直到纪婉青掩唇打了个小哈欠,他才站起,小心将儿子放进悠车里,再唤乳母进门守着。

他转出外间洗漱更衣,随后便折返内屋。

这几天,高煦都是在耳房外间的罗汉榻上歇息的,守候着妻子与新生儿子。

今儿纪婉青醒着,他也不怕打搅她安眠,直接到了里间床榻,抱住她往床里头挪了挪,自己睡在外侧。

“殿下,你要睡这?”

高煦应了一声,随即笑道:“你放心,这屋里的事儿,一句也传不到外头去。”

在古代,夫妻感情更崇尚相敬如宾,像他们这般难舍难分,实际上是很让人诟病的。

尤其纪婉青还是太子妃,一旦宣扬出去,必然会会落下个不懂分寸,甚至是魅惑男人的罪名。

高煦非常清楚这一点,他当然不会让妻子落到这局面,这清宁宫后殿事无大小,一概不会传出半点风声。

“嗯,我知道的。”

纪婉青当然不会把夫君往外推,哪怕他出去是独眠,侧头在他脸上亲了一记以示奖励,她笑道:“我不许你出去。”

“我也舍不得你。”

低低话语含嗔带痴,高煦随手拂下锦帐,回头便将她水盈盈的双眸,心中不禁一热。

薄唇凑了上去,“孤也是。”

锦帐低垂,一个吻温柔又缠绵,好半响才分开,夫妻额贴额,高煦低声说:“青儿,辛苦你了。”

他说得很认真,纪婉青心里甜丝丝的,“嗯,生安哥儿时可痛了,你以后得多心疼我。”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说的不仅仅是孩子,她不兴吃苦受罪不吭声的,该软语软语,该撒娇撒娇,也是维系夫妻感情的一大利器。

高煦将人抱紧在怀里,“孤知道,孤知道的。”

一颗心像浸泡在热水中,软胀软胀的,夹杂着热热的疼,还有丝丝甜蜜。前头二十年,他从未经历过这般感觉,这一两年来,从陌生到熟悉,却教人日益沉沦。

夫妻二人交颈相拥,温存缱绻,良久,纪婉青才道: “殿下,明日就是我们安哥儿洗三了。”

她偎依在夫君温暖宽阔的怀里,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他的寝衣领口。实际上,她很不想打破此刻缠绵气氛,但明日很重要,她不得不开口。

因为洗三礼在内宅举行,高煦不能参与,纪婉青坐月子也不能出席,反倒是一个坤宁宫皇后,必然会出现。

第100章

古人从出生到成年前, 有四个最重要的日子,全都集中在婴孩时期。洗三, 满月,百日, 周岁。

周岁以后,女子要一直等到及笄, 男子则是二十及冠, 才会再次广邀宾客,大肆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