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多吃一些,我感觉你最近气色不太好。”颜天真同样夹了一筷子菜到凤云渺碗里,“伶俐一连几个晚上都在吃补血宴,我看他的气色比你好多了,不如夜里你也再去陪他吃一吃,你这小脸白的,都不红润了。”

颜天真此话一出,凤云渺自然是乐意,“好,既然你这么说了,夜里我再去陪那小子吃补血宴。”

说着,他又将唇凑到了她的耳畔,低语道:“今日夜里,还要不要我去陪你?”

此话一出,颜天真干笑一声,“今夜…我还是自己睡吧。”

男欢女爱,需要节制,不可过度。

颜天真的回答,让凤云渺低笑了一声,“也罢。”

夜里不陪她,他就有时间把那些竹简全看完。

目光落在她手腕处,那本该生长着印记的肌肤一片光滑白皙,看不出一丝异样。

趁着她入睡的时候,他给她下了些药,能让她睡得更沉一些,他趁机将易容膏涂抹在了她的手腕处,使得那一处的肌肤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若是不掩盖那个标记,必然会被她发现。

她一旦发现真相,恐怕就不同意饮用他的血液了,就以她那样的性格,是万万不愿意牵连他的。

他只能选择暂时隐瞒,让她还能多过几天轻松日子。

明日他要去一趟镇安王府。南绣不在,他便去试探试探南弦。

但凡有一点可能性,他都要去求证一番。

这一日,五月初一。

镇安王府。

装潢雅致的房屋内,传出下人一声又一声的劝说——

“郡王,您不能再喝了啊。”

“郡主失踪了,我们也很难过,您这么借酒浇愁也于事无补啊。”

“郡王,郡主最讨厌你喝酒了,若是她回来看见你又这样,必定又要数落您。”

就在众人劝说之际,忽听房门外响起一声高喊——

“南旭的太子殿下来了!”

“郡王!南旭太子上门来了!您得出去见见客啊郡王。总不能把太子殿下晾着不管吧?”

“你们都别来烦我!”一声男子的声音携带着丝丝怒气,“吵死了,还能不能让我安静!”

南弦说着,扬起了手中的酒坛子,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之上。

酒坛破碎,发出一声脆响。

碎片四溅开来,有几片飞到了门口处,差点飞到了来人的衣角上。

凤云渺抬眼,看到的便是醉酒的南弦在骂骂咧咧。

“你说谁来了?南旭太子?是不是那个凤云渺?他来做什么?不见不见,轰出去。”

一旁的下人听得有些惶恐,“郡王,那可是太子殿下,怎么能把他轰出去?”

“异国的太子,我就不招待了怎么着?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长得好看些,武功好一些?凭什么良玉就能看上他!”

南弦说到这儿,一挥衣袖又将桌子上的茶盘打翻。

“他来肯定是看我笑话的,不见!”

“对,没错,本宫就是来看你笑话的。”空气中响起一道慢条斯理的男子声音,清冷如玉石撞击,“南弦,你可真够有出息的啊,抢不到女人就在这喝酒解闷,自家妹妹失踪了,也不懂得去找,你这心性,还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

“瞧瞧,我说什么?他就是来看我笑话的!来奚落我!你们还在等什么,是不是我镇安王府的人,是就把他给我扫出去!”

南弦话音落下,顺手扯过身旁的一个下人,朝着凤云渺丢了过去,“去,拿根扫把,轰了!”

下人自然是不敢,被丢到了凤云渺身前,也只能惶恐地退开。

就算是异国的太子,这身份也是摆着的,哪能随便冒犯。

“真是脑子有问题。”凤云渺望着南弦,目光中带着丝丝不屑。

这个南弦,没有什么能耐。

他字里行间所要表达的意思十分清晰。

他心里装着良玉,求不得,因此他要发泄,他不愿意将郁闷的情绪憋在心中,醉酒的确有利于发泄情绪。

胆量是有了,却没有谋略。

就是一个有勇无谋的家伙。

他对良玉的真心显而易见,绝对不会做害她的事情。

若是南绣暗地里做一些想报复良玉的事,必定是要隐瞒着南弦的。

如此看来,从南弦这里应该得不到什么答案了。

都说酒后吐真言,趁着他酒醉,或许可以问他几个问题。

“南弦,本宫想跟你聊聊。”凤云渺说到这儿,朝着周围的下人道,“你们先退下。”

下人们有些犹豫。

“怎么?担心本宫对你们郡王不利吗?本宫还不至于跟一个醉汉计较,退下。”

凤云渺这么一说,众人便只能退了出去,却也没退得太远。

凤云渺确保不会有人听见他与南弦的对话,这才开口问道:“南弦,本宫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南弦冷笑一声,“我跟你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不是已经得到良玉了吗?何必还在我面前晃悠?是想跟我炫耀?”

“咱们就不提良玉的事了,来说说你妹妹南绣吧。”凤云渺不咸不淡道,“她失踪了,你怎么不去找?”

“阿绣…阿绣在哪里?”南弦似乎才反应过来,“对啊,我一觉醒来就没有看见阿绣…”

此刻虽然醉意上来了,却依稀还记得,醒来之时就看见枕头边上摆着两坛酒,是他最爱喝的桃花酿。

他心情原本就很不好,一想到良玉要远嫁的事情,便郁闷地掀开了酒坛的封口,想要一醉方休。

他从来都不酗酒,偶尔醉个一两回又有什么关系。

“你连你自己妹妹失踪了都不知道…”凤云渺瞥了他一眼,“罢了,我问你,南绣对良玉是否心怀怨恨?你告诉我。”

“你什么意思啊?”南弦望着凤云渺,面上一阵莫名其妙。

凤云渺唇角噙着一丝阴凉的笑意,道:“你的妹妹南绣,设计害良玉,完事了之后,自导自演一出被掳走的戏码,你作为她的哥哥,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么?你的妹妹,就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

“你血口喷人!”南弦拍案而起,“阿绣不是这种人!阿绣说过,良玉是她最好的朋友!”

“但是良玉毕竟伤害过她一次。”凤云渺继续道,“因此她极有可能怀恨在心,你仔细想想,她是否有过什么异常行为?可曾说过一些想要报复的话?”

“没有!”南弦斩钉截铁道,“阿绣和良玉曾经决裂,但是良玉失踪的那段时间,阿绣也心急如焚!她什么时候说过要报复良玉了,你怎么能胡乱冤枉人?”

“喔,大概是本宫多心了。”凤云渺望着南弦愤怒的模样,心知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结果,便也不再继续说下去。

他站起了身道,“看你的意思,南绣应该是个好姑娘,那这样吧,为了验证你说的话,你带本宫去一趟南绣的卧房,咱们看看她屋子里有没有藏着什么害人的东西。”

“去就去!我妹妹才不会害人。”南弦起了身,率先走了出去。

由于脑子里始终带着几分醉意,他走路都有些晃晃悠悠,却愣是没摔倒。

凤云渺被他领着去了南绣的卧房,伸手推开房门踏了进去。

一抬眼,便看见了墙上挂着的一幅男子画像。

画的正是尹默玄。

南绣的卧房,倒也十分简洁雅致,与一般大家闺秀的卧房无异,屋子里的陈设看上去都一目了然,能藏东西的地方似乎不多。

南弦倚靠在房门边上,有些昏昏欲睡,口中还念念有词——

“你不要乱碰阿绣的东西…千万不要碰她的花…嗝!”

南弦说话间,打了一个酒嗝。

凤云渺听着他的话,目光下意识地射向了墙上的那幅画。

千万不要碰她的画?

这是尹默玄的画像,南绣应该很是宝贝。

这幅画后面会不会有什么玄机?

凤云渺迈步走向了那幅画,将画掀了开。

画后面也是平坦雪白的墙面,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伸手在那块墙上轻轻敲打,试图找到机关暗格之类的东西。

然而并没有找到。

莫非她这间屋子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摄政王府内,颜天真午睡醒过来之后,一路走向了凤云渺的卧房。

走到了房门外,她直接将门推了开。

屋内空无一人。

他不在房中?

颜天真本想将门关上,却觉得有些口干,眼见着桌面上有茶壶,便踏了进去,走到桌边坐下倒茶喝。

视线接触到了书桌上那堆成小山的竹简,心中顿时有了思虑。

云渺说,他最近对医术感兴趣,闲来无事想要看看医书。

既然只是打发时间,何必这么用功?看这架势倒更像是想要查资料。

再有…

如果真的只是对医术感兴趣,他身边就有医术高明的大夫肖洁,何不去问她?让她直接做个笔记下来给他看多省事。

颜天真一时好奇,便将手中的茶杯搁下,顺手拿了一个竹简来看。

粗略地浏览完一卷,便又拿起了另外一卷看。

这上面全都是记载一些疑难杂症以及处理方法。

颜天真将竹简放下,目光无意间瞥到角落里竹简堆下的一张纸。

那张纸被压在竹简下,只露出了一角。

好奇心驱使之下,她将那张纸抽了出来。

纸上画着一朵紫花,十分妖艳好看,用紫色的颜料上色,八片花瓣仿佛月牙的形状,花朵中央的花蕊颜色较深一些。

只一眼,她就认出这朵紫花正是前几天扎到她的那一朵。

颜天真心中更加疑惑。

那一日和南绣出门踏青,误入深坑,被这朵紫花扎到了,经肖梦确诊,花上的确有毒,不过这毒素很快就被她清了,之后也没觉得身体有什么异常。

事后,她嘱咐肖梦不用将此等小事告诉凤云渺,省得他回头数落她,平白无故又要惹他不高兴。

但是现在,他的屋里却有这朵紫花的画像。

梅无枝应该是没有理由告诉他的,那就是肖梦了。

这个肖梦…还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也要上报。

云渺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何在她面前从来不提?居然也没数落两句,这就有些奇怪了。

颜天真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将手中的画收入袖中,转身离开了凤云渺的卧房。

穿过长长的走廊,一个抬头,正看见不远处的肖梦和肖洁坐在树下的桌子边,两人低着头,似乎在忙着什么。

颜天真走近一些了,才看清了她们二人在包馄饨。

二人都察觉到了颜天真的走近,便齐齐问候了一声——

“嗯,在包馄饨呢?”颜天真走上前,笑道。

“忽然想起好久没吃了呢,郡主要不要回头也尝尝呢?”

“好啊,不过现在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颜天真说到这儿,从衣袖中拿出了那幅画,在肖梦眼前晃了晃,“小梦,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紫花的事情,你是不是告诉云渺了?”

“我没…”肖梦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说到这儿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改口,“郡主我错了,是我多嘴。”

第146章 她究竟得了什么病?

肖梦说到这儿,垂下了头,以一种认错般的姿态道:“郡主若是要罚我,属下无话可说。”

当初郡主说,紫花一事不必告知太子殿下,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实在不需要上报。

而她也确实没上报。

她和梅无枝什么都没说,太子殿下却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把她们二人叫过去盘问了一番,数落了好几句,最后又吩咐了一句——

本宫将你们喊来问话一事,不要告诉郡主,以免她多想,你们就当今天没来过,明白吗?

她不知太子殿下心中有何考量,此刻郡主又来盘问,她也就只能说是她上报了。

直接承认,或许郡主心中就不会多想。

而颜天真并没有这么轻易就被忽悠过去,又继续问肖梦道:“那么这幅画又是谁画的呢?是你还是梅子?”

颜天真这个问题一出,肖梦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属下画的。”

她回答这话的时候,心里有些没底。

太子殿下是不希望郡主多心的,可是现在…郡主显然是多心了,也不知接下来还会问些什么。

更艰难的在于——她也并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何要隐瞒郡主,太子殿下只吩咐了她们不要多话,却没有告知原因。

“原来是你画的啊。”颜天真笑了笑,接下来说出的一句话却让肖梦微微一惊——

“那你再画一幅给我看看可好?”

肖梦:“…”

她并不擅长绘画。

郡主这一招显然是试探,分明已经不相信她的话了。

“怎么?画得出第一遍,画不出第二遍?”颜天真开口,语气平淡,“小梦啊,在我面前扯谎,你还是嫩了点,这幅画不是你画的,你却要承认,是想掩饰些什么?到现在你还不说实话吗?”

颜天真说到这儿,伸手捏起了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看清自己目光中的清寒之色。

“小梦,云渺让你贴身跟随我,你是不是应该听我的话?现在我问你问题,你却不说实话,这样我可能就不太放心让你再继续跟着我了。”

“郡主,我…”肖梦顿时有些无奈,眼见谎话被戳穿了,只能道出实情,“不是我有意欺瞒郡主,而是太子殿下不让我在郡主面前乱说话…”

“他果然有事瞒着我。那这幅画究竟是谁画的?”

“这个属下可就真的不知道了,殿下只是把我和梅姑娘叫去问话,问我们是否见过此花,我们如实回答了。”

“你们两个人都没有提起,他这个不在场的人却主动提起了,会是谁告诉他的,他又为何如此在意,还要特地画下来…”

颜天真越想越觉得疑惑。

她被这朵紫花伤到的那一天,在场的也就只有四个人。

肖梦和梅无枝没有说给云渺听,南绣更没理由会说,那么云渺是从谁那里知道这花的存在?

他的屋中,记录疑难杂症的竹简堆成小山一样,莫非和这朵紫花有关系?

这朵紫花究竟有什么大不了的?她都已经解了毒了,为何他还要这么在意?

想到这,颜天真又问道:“你们谁知道他此刻在什么地方?”

对面的两人摇头,表示不知。

“郡主,属下真的没有其他的事情隐瞒你了。”肖梦道,“希望郡主还能够信任我。”

颜天真闻言,冲她淡淡一笑,“放心吧,我依旧是信任你的,没什么其他的事了,我先回房去,馄饨煮好了记得分一碗给我。”

“对了,小梦你给我听好了,我来找你问话的这件事,别去告诉云渺,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你帮他隐瞒了我一次,现在就帮我隐瞒他一次,这样才公平,你说是不是?如果你还想继续跟着我,你就答应我。”

在颜天真的注视之下,肖梦只能无奈地应了一声,“是…”

这隐瞒来隐瞒去的,到最后说不定还是瞒不住。

如果太子殿下不问,她就不说,如果问起来,那她也就只能如此回答。

颜天真一路走回了卧房,只觉得心中有好几个谜团。

凤云渺此刻不在府中,也不知他是去哪里了。

他此刻在做什么,这已经不是她所关心的了。

她关心的是这朵紫花的来历,以及他为何要隐瞒着她?

能被他隐瞒着的事,应该不是小事。

颜天真走到了房门外,才想推门入内,抬起手的那一刻,却顿住了。

就在这一刻,她又想起了另一件可疑的事。

云渺手腕上的那一处伤口,是新伤,应该就是最近这两三天留下来的。

伤口斜长,是被利器割伤,他说,是跟伶俐练剑的过程中不慎被划伤的。

这话听起来是没有什么问题。

但——他脚底板的伤都还没好全,虽然走路是不成问题,但也不至于上窜下跳地去练剑吧?

那她真要怀疑他是不是属猴子的,如此好动。

手腕上有伤也就罢了,关键是他这两天脸色还不太好,一点都不红润水嫩。

该不会是他身体出了什么毛病,不敢告诉她?

桩桩件件可疑的事情叠加,让颜天真忍不住想要求证。

于是乎,她转了个身,朝着凤伶俐的住处走去。

伶俐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这小子最听他的义父的话,他义父说什么就是什么,但好在这小子城府不深,想必很容易套话。

位于摄政王府南面的院落,供南旭国的众人们暂时居住,凤伶俐的屋子就在走廊的最后一间。

此刻,凤伶俐正在屋子内端详着一本剑谱。

在武功方面,他十分愿意用功,他对武学的追求几乎没有止境。

他看剑谱正看得认真,忽听房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来人竟然敲也不敲他的房门,直接就将他的门粗鲁地拍开——

“啪。”

发出一声脆响。

凤伶俐抬眼的那一刻,有些怔。

来人正是颜天真,此刻那张漂亮的脸孔紧绷着,彰显着她不悦的心情,再看她右手拿着一把戒尺,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击打左手手心。

这样的阵势,顿时让凤伶俐疑惑,“义母,你做甚?你怎么拿着戒尺?”

戒尺,通常是学堂里夫子拿来打骂不听话的学生所用。

颜天真面无表情地走到他的面前,道:“起身。”

凤伶俐虽然不解,却还是依着她的意思起了身。

而就在下一刻,颜天真又冲着他低喝一声——

“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