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再想办法救她,但你必须先离开这里!”慕君吾帮花柔穿套好衣服,随即拉着她跑出柴房。

别院里免不了有进进出出的人,虽然说花柔已经穿套上了侍从的衣服,但想要堂而皇之大大咧咧的从一堆人面前走出去,还是太过冒险。

故而,慕君吾带着她一路都在躲避家丁,能绕的绕,能躲得躲,误打误撞下两人居然溜进了一座佛堂内,而后慕君吾看了眼那案前的香炉,低声道:“等我一下。”

他来到香炉前,从怀里摸出一枚爆裂管,插进香炉中,又将旁边的香拔出,掐掉一截底部重新插回后,立刻回到花柔身边,拉上她就走。

“你哪里来的火器?”

“唐诗琪身上借来的。”

“唐诗琪?”花柔惊讶:“她人呢?”

“放心吧,她不会再害你了。”

别院门口,众多家丁集结守卫。

忽然一声爆炸的巨响在府中响起,立刻所有家丁都寻声冲入了府内。

这时,孟贻邺拉着花柔跑了出来,将栓在马柱上的马匹解开,两人各骑一匹马匆匆离开了…

第二百九十章 我是您的人

孟知祥下令封城抓人,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成都府骤然被兵勇围守翻查,鸡飞狗跳间,百姓糊涂惊讶,讨要喜糖红包的娃娃们也是惊叫连连,哭闹而逃。

慕君吾带着花柔本欲逃城而出,但是这些娃娃的哭叫声提醒了他目前的局势,当下他勒停马匹远远观望前方,就见城门关闭的只剩下一个窄窄的细缝,几名百姓的进出,正在被严格盘查。

“二公子!”就在慕君吾心道不妙时,一位统领又带着一批支援到此的兵勇从旁路过,人家看到他不敢怠慢低头行礼。

“出了什么事?”慕君吾不慌不忙的询问,跟着他的花柔则是心虚地低下头,生怕人看出破绽。

“有两名女犯试图逃离,老爷命我等抓捕。”

“知道了,去吧!”

那统领立刻带人从他们身边跑过。

待他们走后,慕君吾调转马头冲花柔低声道:“现在出城,太危险,就算出去了也未必跑得掉,你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哪里?”

“孟府。”

花柔惊讶地挑眉,一脸难以置信。

“别怕,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不会想到你还敢待在他眼皮子底下,只会把人散出来在城中城外巡查,等到天彻底黑下来,我再送你出去。”

花柔看着慕君吾镇定自若的神态,心里的不安与慌张骤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听你的。”

“记得把头抬起来,你可是我的侍卫,要理直气壮。”

花柔用力地点点头,立时把身板挺直了一些。

当下两人调转马头直奔孟府。

慕君吾带着花柔奔到孟府门前,非常潇洒地下马,他将缰绳直接丢给门人,背手入府。花柔学他动作,一流顺畅地紧跟在后,果然没有任何麻烦就顺利地进入了府中。

穿过前院,步入二进院的廊中两人刚稍稍松了一口气,就看到前方不远处宋志带着几个人抬着两具尸体匆匆而来。

花柔心惊,赶紧低头—她的长相,宋志可是正眼瞧过的。

慕君吾此时则快步迎了上去:“先生,我正有事找你!”

宋志这会儿刚刚处理完人,急着赴命,看到二公子上来要拉自己说话忙道:“二公子有事快说,我还要去向老爷复命呢!”

慕君吾扫了一眼那两具尸体,一把拉着宋志的胳膊“这边说话,”他说着拽着人家就离开走廊,直接到了院中,当然也远离了花柔。

“先生,我一时不察让贼人冒充了郡主混入府中,虽然父亲并未斥责,但恐心中已对我不满,还请先生务必为我美言几句。”

宋志一听是这事,明了点头:“好说!二公子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慕君吾立刻躬身行礼:“拜托先生了。”

宋志匆匆还礼,而后伸手招呼抬着尸体的下人快走时,往花柔处瞟了一眼,看到自是一个低头垂立的侍从,便未在意。

很快,他们走了出了这二进院子,慕君吾迅速回到廊中花柔身前,低声道:“跟我走。”便带着花柔去了府中更深处,属于“他”的院落。

“没看到前院已经忙疯了吗?还立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过去帮忙!”慕君吾带着花柔一入内,就冲院里的丫鬟、仆人们不满大喝。

丫鬟仆人们谁惹得起一个愤怒的主子?

一个个迅速离开,出了院,他们一走,慕君吾便带着花柔入了屋,在关上门后,他转身牵上花柔的手,直奔了内室。

“若一个时辰之内他们在城中便寻无果,孟知祥应会想到要重新搜查府内,但那时天色已晚,我们要出城逃走会方便许多。到时我会制造些乱子,让他们无暇顾及,你只管藏身在此,安心等我便是。”

“好!”花柔点头:“那玉儿呢?”

“我这就去救她出来!你放心吧。”慕君吾说完稍稍用力地握了握花柔的手,就立刻出去了。

听着慕君吾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花柔的安定消失,紧张与不安重新包裹了她,她抱着双臂,不安地缩在床角处,口中轻念:“玉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儿啊。”

玉儿当然有事,她正被人施以鞭刑。

花柔与唐诗琪两人的消失,让愤怒的孟知祥自然找上了她。

一串严刑拷打下来,玉儿已体无完肤,血污满身,可是她并不吭声,就是紧咬着牙承受着。

孟知祥一脸阴鸷与愤怒地看着玉儿挨了几十下后,才缓缓抬手。

行刑者立刻停手退下。另一个仆从上前两步揪扯住了玉儿的头发,孟知祥这才迈步走到她的面前,盯着她冷冷开口道:“别再嘴硬了!说出你们的计划,我就饶你不死,若不然…”

话说了一半,他忽然注意到这丫头发髻边角有凸起,心中疑心乍起,上手在那凸起处一抠一扯,玉儿覆在脸上的人皮面具就被扯掉了。

孟知祥惊讶地看看手里的人皮面具,又看了看玉儿的真颜,随即怒道:“易容?哈!你们果然是唐门的人。”

“不!”玉儿吞咽口水,艰难地说道:“我是您的人,主人。”

孟知祥愣住了。

孟府主厅里,公主李氏同长子孟贻矩正在安抚着众宾客。

“郡主车马劳顿,受了惊吓,这刚一歇下就发起热来,因此婚礼议程不能按时举办,唯有改期,还望各位贵宾见谅。”

堂堂福庆公主亲自来此愁眉轻诉,众人谁敢有怨?

一个个只能客气的表示谅解。

“既如此,我们也不便在此叨扰,还望郡主早日恢复健康…”婚礼既然无法举行,留在这里也是多余,大家开始告辞。

“别别别!各位贵宾少安勿躁!”孟贻矩此时走到李氏身边冲众人道:“家父特别交代,虽婚仪不能如期举行,但晚宴还照旧要办的,待家父处理完手头事物,便来与诸位把酒言欢…”

他正说着,孟贻邺快步入内,众人见到二公子,纷纷行礼问好。

孟贻邺也是一一还礼,孟贻矩见状走到他身边,热情地把手搭在了他肩膀上:“二弟你可来了,母亲她正待问你,郡主情况如何了?”

慕君吾立刻作答:“尚在休憩,有劳母亲与大哥挂心了。”

李氏此时冲孟贻邺招手,慕君吾见状赶紧上前:“母亲。”

李氏一把抓上了慕君吾的手,面色担忧,低声道:“我知道这会儿你心里不是滋味,但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感谢母亲的体恤,儿子先去招呼宾客。”慕君吾可不敢和正主的生母过多亲近,本能的就想开溜,不过李氏却没有松开他的手,而是看着他微微蹙眉道:“你声音怎么…变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哪有这样的人?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熟悉你一切的应该就是生你养你的那个人了。

慕君吾刻意模仿了孟贻邺的声音,不敢说非常相像,可这一路上都并未带来麻烦,甚至在“他”的父亲孟知祥那里也不曾被察觉异样。

但是此刻,李氏敏锐地察觉到了。

“哦,不曾休息好,有点哑。”慕君吾压着心里的惊慌,冷静又自然的作答:“我已吃了药,劳母亲挂心了。”

李氏略有担忧地冲他点了点头,此时孟贻矩引着一位宾客已到李氏身边,李氏自然无暇再管自己的儿子,便松了他的手前去招呼。

慕君吾顺势退了两步,拿起一旁的酒壶走向其他宾客,开始为大家倒酒。

一时间,主厅里热闹又有序。

慕君吾连倒几杯酒后,酒坛就空了,他故意走到一边拿起尚未破封的酒坛,而后在破封的那一瞬间丟了一颗药丸入内,又继续给人倒酒。

倒了没几杯,孟贻矩手里的酒坛也空了,慕君吾非常自然的把手里酒坛递了过去,再次拿起新的酒坛,依旧是在破封时给投了药丸。

那孟贻矩大约是和人说起了什么开心的事,连连举起酒杯共饮,慕君吾给他的那坛子酒,频频在他们几人中斟来倒去,消耗飞快。

“你说什么?”孟知祥惊讶地盯着玉儿:“你是我的人?”

“是,我叫玉儿,是主人您当初送我进的唐门。”

孟知祥一脸怀疑,努力回忆往昔。

玉儿见状忙道:“红姑败露后,姥姥在唐门内多次清查,不断试探众人,大家都自身难保。这次姥姥派了花柔前来行刺,唐寂授意我陪她前来,明为协助,实则暗中破坏,一定不能让主人受到一点伤害。”

“红姑?”孟知祥转着眼珠子:“唐寂?”

“是,最初我并不知道红姑也是您的手下,是唐寂将我救出来后,才告诉我的。”

红姑与唐寂是孟知祥安插在唐门里最深的眼子,听到玉儿这么说,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丫头并不是在胡诌,不过…

孟知祥眼盯着玉儿:“既然是自己人,为何一开始不说?”

“主人,凤主已经反水向姥姥效忠,她带了人与花柔勾结,伺机对您动手,您抓了我与花柔,但我并不知道您否抓了凤主以及她带来的人。万一凤主的人将花柔救出,只要我没暴露,就还有机会阻止她们啊!而且…”

“而且什么?”

“我离开唐门时,唐寂嘱咐过,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暴露自己,因为只有得到花柔绝对的信任,才能充当主人您的耳目。”

孟知祥的眼睛眯了起来:“耳目?你已经没有作为耳目的价值了,唐香派你前来行刺我,就断然不会再把你当作可信的人…”

“她不信我没关系,花柔信我就足够了。”玉儿笃定的回答令孟知祥挑眉:“花柔?”

“主人您有所不知,唐门试炼时,花柔已经获得了唐门门主继任的资格,未来的唐门门主十有八九就会是她了。如果主人肯给花柔一条活路,把她捏在手中,那彻底得到唐门便指日可待。”

孟知祥很惊讶。

一个小小的花柔居然会是未来的唐门门主?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给她一条活路?”孟知祥鄙夷般地笑了:“呵呵,我杀了她,唐门后继无人岂不是更好?”

玉儿的神情骤然急切起来:“主人这么想,难道是真的不想让唐门为您所用了?”

孟知祥狐疑地盯着玉儿:“此话怎讲?”

“门内,姥姥只信唐箫一人,对于花柔获得继任资格已心生不满,因此才派花柔前来刺杀您,目的就是想要她死在您的手里,如此一来,唐门之位依然由唐箫继任;若花柔真死在了孟府,依着那唐箫对花柔一往情深的性子,一定会集唐门之力与您为敌,到时候,你再想把唐门收入囊中,就更难了。”

孟知祥冷哼一声:“花柔可是唐门的人!我不杀她,她不也一样要与我为敌吗?”

“不会的。”玉儿摇头道:“花柔生性胆小,根本不敢杀人,门中姥姥也容不得她,这次姥姥派她来,摆明了要置她于死地,将来她若成为门主,势必与姥姥为敌,到时我再煽风点火,必然能让她效忠于您,就算真的不成,到了那个时候,我也可以亲手为您除了她,总好过现在就没了机会。”

“就凭你?”

“对,就凭我!”玉儿自信昂头:“花柔她信我,也最依赖我。”

孟知祥眨眨眼,盯着玉儿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那不如我们就赌赌看,倘若她真的在意你,我便给你和她一条生路,可如果事情并非像你说的那样…”

孟知祥的食指在玉儿的额头敲了敲:“你就等着去见阎王吧!”

孟知祥退后两步,转身冲身边的下人吩咐道:“把她带出去,绑到城门上吊起来,天亮之前,若无人来救她,便砍了她的脑袋!”

下人立刻上前押解玉儿,玉儿则是一脸惊愕:“主人为何如此?”

孟知祥冷笑道:“因为你口中那个信你依赖你的花柔,已经跑了!”

玉儿愣住了:跑了?花柔她跑掉了?。

“你不是很自信吗?那就看看她会不会不顾安危地来救你咯!”孟知祥摆摆手,下人便立刻把玉儿给拖了出去。

一刻钟后,玉儿被捆缚着双手双脚,吊在了城门外的高墙前。

此刻,玉儿是困惑的,所有的猜疑在她的脑袋里乱麻一般纠缠不清。

花柔跑掉了?她是怎么逃出去的?

凭毒功吗?可是…她说好了要共同进退,怎么可能不救我?

不不!她不会丢下我的,不会的!定是她先趁机逃出去了,在想办法回来救我呢,她一定会来救我的,一定会!

就在玉儿的双眼里燃起希望之时,城墙处的士兵们居然将一张张弓弩非常显眼地架设在了城墙顶上,弩箭更是悉数对准了她。

那一个个冒着冷冷寒光的箭头,像一把把架在她脖颈处的刀一般,让玉儿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老爷,若那个假郡主来救她,要如何处置他们?”城门不远处,骑在马上的宋志问着停下来张望玉儿的孟知祥。

孟知祥眼神深邃:“如果是你,你会来救她吗?”

宋志沉吟道:“九死一生,几乎没有赢面。”说完他缓缓摇头。

“但凡有点脑子的,谁会来呢?在这乱世,哪里还有那等痴傻愚钝地以命相搏之人?”孟知祥一脸嗤色。

“若那个花柔…真就是这样的人呢?”

孟知祥顿了顿:“如果那个花柔真的在乎她这条贱命,那她也算有些价值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都别想活!

“各位,今日本乃犬子大婚之日,无奈郡主身体不适,只能另择吉日、吉时,辛苦各位远道而来了,孟某甚感抱歉!”

孟知祥一赶回孟府,就奔到主厅与家人安抚宾客。

众人皆俯身还礼,不敢有异。

“难得大家到此齐聚,今日,我也正好有事,想与诸位一同商讨。”孟知祥话音落下,宋志立刻击掌,仆人抬着一幅巨大的地图入内,徐徐展开在众人面前。

巨大的地图引得宾客纷纷上前观看,不少人还发出了惊讶地感叹。

李氏瞥了一眼地图,默默起身,不发一言地迅速带着丫鬟退出了主厅。

孟知祥看着妻子远去后,顿了顿,重新抖擞了精神道:“此乃我川西属地…”

话才刚起头,不料站在宾客中的孟贻矩突然捂着肚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

“大公子?”离得最近的宋志愕然奔上前去。

孟贻矩竟已痛到人倒地不说,还开始全身抽搐,而此时主厅里有一些宾客也出现了不适的反应,他们痛苦的呻吟着,倒在地上抽搐着,甚至还有一两个已口吐白沫。

场面一时非常混乱,孟知祥、宋志一脸惊愕,冒充孟贻邺的慕君吾此时也是惊讶与费解的:

怎么回事?这药效应该再过一刻钟,才能发作,怎么…

“怎么回事?”孟知祥大声质问,宋志一拍大腿恍悟道:“是酒!那两人搬过酒,定是在酒中下毒了!”

孟知祥瞪眼大喊:“来人,快宣郎中!快熬青汁催吐!”

慕君吾眼珠子一转,冲到孟知祥跟前压低声音道:“父亲,此毒若是唐门之毒,恐不是一般郎中能解,父亲还是快快找那冒牌货拿解药才好!”

孟知祥怒道:“我还想找到那冒牌货呢!”

慕君吾故作不解之态,宋志赶忙拉他衣袖在他耳边解释。

慕君吾堆出一脸惊愕:“跑了?怎么会…都跑了吗?丫鬟也跑了吗?”

“那倒没有。”宋志一脸无语:“她这会儿正被吊在城门上做饵呢,可她并非唐门中人,解不了毒的!”

“还在这里废什么话!速速找郎中来!”孟知祥急声催促,又靠近宋志拉着他低声道:“快去差人叫懂毒的那位先生过来。”

宋志点头应声立刻忙碌起来,此时慕君吾冲孟知祥道:“父亲!母亲刚刚离开,儿子去看看她是否安好!”

“快去!”孟知祥急切摆手:“快去!快去!”

慕君吾急忙退出,主厅内一片混乱。

“唉呀!”孟昶带着下人,百无聊赖地在院落里边游逛边嘟囔:“不就是二哥成个亲嘛,竟连陪我打马球的人都凑不齐了,真真是无趣。”

“三公子,小的们陪你去抓鱼如何?”

孟昶正要回答,就看到不远处,孟贻邺匆匆路过,立刻兴奋地挥手叫他:“二哥!”

可孟贻邺似乎未听见他招呼,匆匆地奔入了他自己的院落。

“诶?不对呀!二哥不是应该在成亲吗?怎么还在后院里走动?”孟昶好奇,立刻往孟贻邺院落走去,下人们自然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