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顿,即便不看他也知道他偷偷窥探我的神色,半晌笑道:“不是殿下忘了,是时间久啦,毕竟奴才来殿下身边时殿下才总角之年呢。”

“哦…”我长长地拖了一声,忽而话锋一转,“本宫近日身体不大舒朗,想是前两年的旧病又犯了,你去太医院将这几年替本宫开方子的太医找过来再替本宫看看吧。”

江春默了默,道:“奴才这就去办!”

不过半晌,江春折返回来,神情微妙:“殿下,太医院上一批老太医到了年纪辞官归隐了,其中就有替殿下诊治的胡太医。院判说他回了青阳老家,现在也不知在何处,可要奴才派人去找?”

果真如我所料…

我挥挥手:“不必了,你下去吧。”

就算现在去找,恐怕也是个横死他乡,尸骨无存的结果。四年前之前那人能滴水不漏谋害一朝太女,又偷梁换柱换了一个假太女蒙骗皇帝与一众朝臣,这样的手段又怎么会留下太医这么大的一个漏洞呢?

江春走出门前,我突然问道:“这次回来,你可觉得本宫有什么变化吗?”

江春一怔,忽而冲着我笑一笑道:“对奴才来说,殿下仍是那个殿下,平安归来就好。”

他的话令我咀嚼了片刻,片刻后轻轻点点头:“你…”你了一半我忽然转口,“你去看看纪琛现在哪,有没有…算了,别…”

“哎!奴才省得!奴才省得!奴才这就去看看六王有没有不守本分背着殿下去找卿和郡主!”

“…”眼看他一溜烟跑走,我抽搐着嘴角放下想要拦住他的手,对着书案发了半天的呆,我拿出抽屉里木鸟。从成色上看,木鸟已有些年头了,但保存得相当好,一丝划痕也没有。

我该信他吗?可那个卿卿…于他而言又是个什么角色呢?

因为今年皇帝病重在床,新年宫宴之上空立了一座龙椅,让气氛也为之走低许多。高座之上的另一位太后娘娘,即便见着满堂儿孙心中欢喜也架不住年迈体虚,受了拜见礼给几个小儿孙发了红包也就不受累地休憩去了。

纪聪昨日在那个叫阿青的侍卫手上吃了亏,无精打采地坐在我旁边,直到太后给我与他发红包时才打起些精神来。太后还没走,他就耐不住拆了红包:“阿姐阿姐,我与你的谁多?”

在场也就他有这个心思在乎红包多少了,我看也没看将自己的也给了他:“阿姐也给你,就当阿姐今年给你发红包了。”

纪聪愣了一愣,欢天喜地地抢过红包捂在胸口:“阿姐最好啦!!!”

“嗤…”这一声讥嘲不用听都知道是谁的!

“噗嗤。”长汀也随之笑了起来,“皇子殿下与太女殿下感情是让人羡慕啊!”

他一说笑,沉甸甸的气氛总算为之打破,推杯换盏两旬后殿上诸人皆陆续放开胸怀,连同平日不多笑颜的纪琛也微绽笑容,旁人来敬酒时也是来者不拒。我忙里偷闲观察了他两分,发现这人一杯接着一杯,寡淡的脸色上竟是一丝红晕也没有,眼眸中也是一片清明。

他那晚果然是借酒撒疯,骗我哒!╭(╯^╰)╮

兀自冷笑之时,一片倩影蹁跹至眼前,颇有些紧张道:“殿下,臣女敬您…谢您昨日对阿青的不杀之恩。”

“哼!坏人!”纪聪一见卿和就撇过了头。

她神情尴尬,面对周围投来的各种探究神色,其中自然也包含了纪琛饶有兴味的眼神。我嗔怪地拍了一下纪聪,今日康王因病不在场,但身为一国储君不能连这点气度也没有。虽然,她和纪琛之间的关系我确实挺在意的…==

欣然端起酒盏,盏中酒液青碧透彻,泛□□点灯辉:“郡主请。”

卿和轻轻呼出一口气:“殿下请。”

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美酒甘醇,饮尽后唇齿留香。卿和冲我嫣然一笑,我也冲她微微一笑,殿中歌舞升平,殿外烟花如雨,好一幅太平盛世,普天同庆景。

然而半盏茶后殿中的和乐融融为被一道破碎声所打破,温热的液体顺着我嘴角流下,有点咸,也有点腥…

第二十四章

新正之夜,继重病不起的皇帝之后我这个皇太女也身中剧毒危在旦夕,于大晋朝内的百官而言,不啻于当头一记重棒打得他们六神无主。

我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半天,外边哭声震天,不晓得人还真以为我挂了咧。如果我仍是有血有肉,今晚一杯毒酒,必已命丧黄泉,坐在奈何桥边叹奈何。只可惜毒酒是真,有人下毒也是真,只不过饮酒的是个半真不假的人罢了。

打我回宫之后,总是被动挨打,敌暗我明实在不利。不如借此机会,顺藤摸瓜看能不能找到当年到现在在背后装神弄鬼之人。

“处理妥当了吗?”我吐尽口里血水。

江春看了眼隔栏之外颤颤巍巍提笔写方子的太医,声音压得和蚊子叫一样细:“殿下放心吧,刘太医的嘴是严实的,绝不敢漏出只言片语。下毒之人奴才已经派人去查了,贡进皇宫里的酒一坛一瓶皆有详细来路,既然有人在其中动了手脚,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卿和郡主暂时被看押在宗人寺内不得与外接触,至于各位大人们,东宫的门一关他们想探也探不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这些早在发现酒中有毒时已一一计划好,我挥手让他着手去办。说来也巧,发现这毒酒纯属偶然。每年年夜皆有光禄寺与宫中的御膳两家合办,宴上饮用的御酒也是由光禄寺提前送入膳房中备好。哪想昨日午后膳房中灶门不紧,漏了些火星子出来,引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火灾,恰逢我去看望父皇归来途径那里被嘈杂人声所惊动,便拐过去瞧瞧。

这一瞧就瞧见了抢救出来的一坛坛美酒,随手拎了一坛看上去与众不同的酒坛来,啧了声道:“这个倒与其他的不太一样。”

“这是专门贡给殿下所饮的佳酿。”江春忙道,“殿下不爱陈酿好果酒,这是初春岭南那边特意采了新鲜材质所酿的新酒,口感甘甜。”

说来也怪我贪嘴,听了江春所言,当时就心痒难耐命人带了一坛回去。若不是这般,我也不会因为酒液太过芬芳怡人,不似果酒清甜,心中生疑让江春暗中找了信得过的太医来看。所以嘛,从这一件事情看出来纪琛所言不虚,哪怕死而复生,从人到偶,印刻在我生命中的某些例如“疑神疑鬼”的缺点总不会改变。

对了,纪琛的原话是——“狗改不了□□”…

岭南离帝都十万八千里,经过驿站无数,更莫说经手的人了。只是这么不入流的下毒方法实在不太像胆敢偷换皇太女之人的手笔,但不论是不是,江春说得好,偷腥的狐狸总会吐骨头。

这一夜,人人难眠。

“殿下好些了吗?醒了吗?早上进膳了吗?不行,我要进去看看她!”

“侯爷!小侯爷!我的小祖宗哎,殿下中毒甚深正需要静养,你闯进去不是添乱吗?”

“可…”

“别可啦…”

听见响动的我朝门那边扬声喊了一句:“江春,让长汀进来吧。”

“好啊!你个死太监!殿下不是醒着的吗!殿下,你还…”

长汀在看到桌上堆成小山的核桃壳后像是被人横空在胸前抡了一大锤,半晌结结巴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殿、殿下,你不是中毒了吗?”

“中毒就不能吃核桃了吗?”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继续专心致志地剥核桃。

长汀纠结了一会“中毒究竟能不能吃核桃”后,默默坐到我对面,神情委屈眼圈通红:“殿下为什么要骗人?昨夜长汀都快要吓死了,”他抹抹眼角,不情愿地补了一句,“阿肆也是。”

“我没有骗你,确实有人给我下毒。”我叹了口气。

“那…”长汀小白兔神情迷茫。

这人果真如我之前记载一样,虽然生在权贵之家,也在这天底下最是纷繁复杂的地方里做官任职,可却有颗不折不扣的纯良心性。一国皇储在新年伊始出了这么大的事,正是人人自危、唯恐牵连自身之际,直到现在也只有他一人毫无所顾直闯东宫,哪怕是纪琛…到现在不曾露面,也不曾有过只言片语传来…

在昨夜满殿大乱之时,我依稀记得他远远兀自坐着的模样,所有人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各个面色惊慌欲绝,独他端着酒杯抿唇轻呷,依旧是那个独身风雨外的清贵王侯,就那么置身事外地看看着我口涌鲜血,缓缓倒下…

“此事说来话长,你只要知道有人要害我,但我运气不错没被害成就是。你来得正巧,我有些事…”

“岂有此理!!”长汀义愤填膺地打断了我的话,拍案而起,眼中怒火熊熊,“竟有人如此大逆不道、穷凶极恶之徒,胆敢行刺殿下!简直狗胆包天,罪不可恕!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天幽幽道,“从小到大,想杀我的人不少吧。”

他愣了一愣,愤懑的眸子里光华一点点暗淡下去,“殿下,我知道的,你一直活得很不容易。”他转过头去胡乱擦擦眼角泪水,“这句话让别人听着一定很可笑,大晋上下除了陛下以外还有谁比殿下你风光,比殿下你体面。可他们都只看得见殿下你监国太女不可一世的荣华尊贵,谁会去在意殿下背后的努力、辛苦?轻徭薄赋的政策是殿下力行主张的,放丁还田也是殿下提出的,因为有了殿下我大晋女子才得走出深闺,与男子同行在街市智商。殿下虽是女儿身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储君,所以我不明白也不理解为什么有人总是处心积虑地想害你。”

“长汀,我有没有说过你有一颗赤子之心啊。”

他吸吸鼻子,闷闷道:“没有,殿下总骂我是个笨蛋。”

我咽去喉咙里的酸涩,笑道:“如果不是笨蛋,你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了。好啦,原归正传,我确实有事需要你帮忙。”

“殿下,想让我做什么?”

“一,帮我出宫;二,替我去国师府看望看望闭关中的国师大人。”

初二,兔跃金桥。

酉时初刻,我站在城东土桥之上,头顶殷红幽灯,脚踏干裂土块,桥下枯草沿岸,冷水淙淙,扭曲地映出我一夜未眠的惨白面庞和两青中带黑的眼圈。若非不远处的东市里锣鼓喧天,烟火如昼,我几近以为自己是个飘荡在阴阳中间的幽魂怨鬼。

讲真,我确实怨气冲天。这个纪琛约个人,传个信,里头都弯弯绕绕,恨不得在那么丁点大的纸张上摆出个*阵来。

所谓兔跃金桥,琢磨了一阵的我本想着兔对卯,那就是约我卯时见?那金桥呢?结果我一问江春,帝都之中根本就没有金桥这么一个地儿!我就又苦思冥想啊,如果没有金桥,说明卯时有可能也是错的。不是卯时…我将十二个时辰分为天干地支写成两排,卯对的是…申?申时见?那金…按照相反来的话,五行之中土克金…

赶紧一打听,果然在城东三里坊外有座土桥…

什么的玩意啊这!

我幽怨地站在土桥上喝凉风,虽然知道江春定带着人躲于暗处,可这月黑风高,风声凄厉的,站久了心里总是毛毛的。听说,这儿曾经是座乱坟岗,后来不信鬼神的先皇为扩建皇城才派戾气深重的大军踏平了那些个坟头…

我有点儿怕这里的无主冤魂来找我这个先皇的孙女儿来报仇雪恨,虽然我也不是个全然的活人就是了。

“你来了。”

背后冷冷幽幽地飘来一道絮语,近在耳侧,我吓得浑身一个激灵:“鬼啊!!!”

惨叫之后条件反射地将灯笼砸向后方。

纪琛一脸诧异地避闪不及,他反应也是神速,立时向左前迈出一步,为了不将我撞到桥下一手挽住我的腰。于是,没撞到桥下的我不可避免地与他面贴面,亲了个正着。

第二十五章

可能是寒冷天气衬托的作用,嘴唇上贴着的温度比他常年冷冰冰的脸庞温热许多,甚至称得上滚烫。以至于令我吃惊得呆住,一片茫然。纪琛眼中的惊讶不比我少,时间凝固之时东市蹿起一朵硕大的烟花,炸开在黑色的夜幕中,也炸醒了我们两个人。

还魂的我吸了口凉气,发软的手想推开他,结果被他蓦地抓住反倒是被往怀里拖近了几寸,以至于整个身子陷入了他的怀抱,他的声音不同于平日清冷,而是带着微微磁性:“别动,糖糖。”

刹那间,我竟觉得他念着我名字的声音是如此熟悉,仿佛在耳畔缠绵徘徊过千百次。

烟火如星雨落下,转逝即灭,漆黑的夜色重新笼罩住彼此的面目,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清晰地感知亲吻在唇上每一分温度,和掌下扶持的坚实胸膛。我紧张又晕乎还有点点“和自家皇叔做些不轨之事”的小纠结,然而马上纪琛用撬开我唇齿进一步加深这种令人羞涩的方法令我一时忘记了所有。

直至被他亲得腰软腿颤,他方意犹未尽地放过我被□□许久的嘴巴,两人气息皆是浑浊又急促,他抵着我的额轻轻笑了一笑,好似很开心:“糖糖…”

没那么开心的我不那么开心地应了声:“干嘛?”

结果他回了句:“不干嘛?”

你神经病啊!本就混乱的我脑中弦一断,嘴门关没把住:“你别把风寒传给我了呀!”

“…”

就算不看,我也能感受到,纪琛的脸,貌似黑了下来…

他有点咬牙切齿又有点无奈道:“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解风情?”

我脑中的第二根弦又断了:“那你去找解风情的女人啊!我看那个卿卿就很解皇叔你的风情嘛!”

“…”纪琛无语地搂着我,半天严肃而认真地指出道,“你在吃醋。”

“吃你大爷的醋!”我冷笑着回击,卯着劲儿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可惜腿窝还有点发颤,往后趔趄一步险些没摔下去,于是纪琛理所应当又将我捉回了怀里,不加掩饰地嘲弄我智商:“我大爷就是你太爷爷,你口味还挺重。”

我:“…”

我就纳闷了,本来气氛挺严肃挺凝重的一秘密行动,怎么硬生生就被扭成了充满了小粉红泡泡的言情小黄段子了呢?最可怕与不解的是,被纪琛啃啃抱抱我竟然一点抵触心理都没有啊!不行!我得把气氛扭回到正途上,哪怕是被迫趴在纪琛的怀里!

“皇叔,约我出来可是为了…”

“为了约你逛街市。”纪琛轻快地打断。

我惊愕万分地看他,这个不是纪琛吧,是被哪路妖魔鬼怪,魑魅魍魉附身了吧!我情不自禁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他一抖眉,倏尔脸上冰雪层层:“纪糖…”

哦哦哦,这表情就对了,于是欣慰又愉悦地问他:“皇叔,你找我是讨论我的大婚呢,还是讨论言喻一案呢?”

下一刻,我被没好气的纪琛往东市一路拖去…

新年帝都之中闭四门而不宵禁,入了夜各色花灯一一挂上,粲然多彩,流光飞舞,将百年庄严的都城点缀得犹如浩瀚云烟中的仙家城楼。逛夜市是帝都人民过新年的必备项目之一,而作为大晋未来的皇帝,现任的皇储,显然要与民同乐,与民同欢,才能赢得民心。

这是纪琛冠冕堂皇给出半夜不睡觉约我在小桥头见面,还将我乔装打扮得连我爹都认不出来的理由。

望着铜镜里模模糊糊,勉强能识别出性别为女的那个球,我沉痛道:“这他娘的百姓怎么认出本宫来,既是如此本宫又怎么挣得民心?”

纪琛按住我双肩满意地看着镜中的那个球,没有诚意地敷衍我道:“殿下心用到了,百姓自然会与殿下你心有灵犀。”

去你妹的心有灵犀!

与浑圆一坨的我相比,纪琛的打扮上相许多,玉冠锦衣,轻裘缓带,典型的富贵闲人。面容稍加修饰之后眉如刀削,目如点漆,朗朗身姿竟难寻觅出一丝恹恹病态。我合不拢嘴地看着他,他回眸过来瞅见我的傻样递来一方帕子嫌弃道:“饿得都流口水了?”

“…”

噗呲,刚冒出的小粉红眨眼碎了个干净。

虽然觉得纪琛费劲周折拖我出来的目的莫名其妙,但从来帝都甚少出宫的我对于逛街这种事情还是…比较热衷哒!

今夜是初二,朝中官员们这个点大多数都应是在酒席之上,所以我也不用面对走两步就会遇到个人对我打招呼“哎呀,殿下您不是躺在床上口吐鲜血吗?怎么和你家皇叔相亲相爱地逛大街呀”的尴尬。

我给自己找了个这么一个不太靠谱的借口,心安理得地跟在纪琛后面晃晃悠悠。因为被包得太多,走两步我那不怎么灵活地小身板就吭哧吭哧吃起力来,走在前方的纪琛察觉我的迟钝,回头淡淡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摇摇头走回来,牵起我的手,放缓脚步同蜗牛一样的我并肩走在一起:“桐油用完了?”

我闷闷点头。

路过一对小夫妻羡慕地看着我们:

“哎呀,父女关系真好啊!”

“娘子,你什么时候给我添个乖巧的女娃娃呀?”

“讨厌~”

纪琛:“…”

我无辜地看着他眨巴眨巴眼,他白如脂玉的脸庞上浮出一丝恼怒的绯红,竟然恨铁不成钢地唾弃我:“纪糖你怎么生得那么矮!”

卧槽…我不甘心地回击:“因为我爹矮呀!”

纪琛噎了一噎,很显然我南瓜爹的长相给我的反驳予以了充足的支持,最终他默默败下阵去,嘀咕了句:“早知道就弄高一点了。”

被琳琅满目的花灯吸引去注意力的我没听清他的话:“什么,你说什么高一些?”

他没有重复,而只是眯起眼轻蔑地骂了我一句:“矮冬瓜。”

我:“…”

为了这句矮冬瓜,从这条街头走到街尾我都没有理他,直到我终于按捺不住骨子里蠢蠢欲动的购物*,用饱含渴望的眼神看向他:“皇叔~~~”

被晾了一条街的纪琛揣着袖子浑似没听到我的声音,兀自朝前走,没带钱的我腆着脸小步跑过去,拉拉他袖摆:“皇叔,人家要~~~”

他身子猛地晃了一晃,耳根子莫名就从尖红到了根,他侧过身以一种我看不懂有点复杂有点炙热有点别扭的小眼神将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他喉咙上下动动,继续保持着他高傲的姿态:“你刚刚说什么?”

尊严诚可贵,金钱价更高,古人云有钱难买心头好,心头好正好能被钱买最是人生惬意事了,于是我低眉顺眼地又谄媚的语调说了一遍:“皇叔人家要~~那个嘛!”

我指了指左后方不远处一个小摊,摊子上摆着一个个涂了颜色的小小玩偶,各个活灵活现非常讨喜,旁边已围了一圈的小孩。

他面上仍是诡异地潮红,可看向玩偶的眼神却是十分不屑:“这种不入流的玩意你也喜欢?”

虽然被骂没品位,我还是厚着脸皮点点头,人家真的好想要那个齐天大圣孙悟空嘛!

他嗤笑了一声,摸摸我头:“从小到大你这喜好就没变过,我是该骂你没出息还是该夸你有长性。”

“罢了,你喜欢我回头给你做一个…”

我瞪眼看他,纪琛有点儿尴尬地收回话去,掏出钱袋:“我给你买去…”

我亦步亦趋跟过去:“皇叔,既然你会做就不要买了吧,多浪费啊!我看你给我做的木鸟挺好的,你还是给我做一个吧,我觉得你手艺比这的好…”

“纪糖,你再烦我就把你给拆了埋进池塘里去!”

我:“…”

最终抱着一堆玩偶,还带着一个弥勒佛小面具的我默默跟了他一会,忍不住犹犹豫豫问道:“你把我埋进池塘里,明年会长出花来吗?”

纪琛:“…”

从纪琛不可救药的眼神里我有点儿明白从前的我对自己“人前高冷,人后话唠”的评价从而来…

唉,为了维持一个霸道皇女的风格我也是很不容易的嘛。

走了一会,双腿有些发麻了,纪琛看我那磨磨蹭蹭的模样,最终认命般地拎着我进了个茶苑儿小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