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毅!”孟夜卉一直都是默默在他身旁等候的人,不管他与章雅瑞怎么样,她觉得自己始终是他最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她非要阻止他的鲁莽不可。

“被绑架的是对我最重要的两个人,我不可能做傻事!”将办公室的钥匙放到她手里,“二叔五分钟后到,他会全权处理与警方配合的事,你把钥匙交给他。”说罢推门下楼。

孟夜卉望着阖上的安全门,静默许久,他最重要的两个人章雅瑞已经是他最重要的人了吗?那个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曾站在他身侧,替他分忧解难的影子夫人,那个与他分居三年,最终离婚的女人,因为什么,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章雅瑞是他最重要的人,那么她呢?一直等了这么多年,她又在等什么呢?

她不能理解他对章雅瑞的感情,他应该不爱她才对,所以她才会认为自己有希望,因为她始终觉得,只有她最了解这个表面深沉而内心孤单的男人。

怎么会到了现在,等到他们离婚后,章雅瑞却又成了他最重要的人?

她不能理解他们之间的情感,或者说她不理解李信毅,为什么从那场束缚他的婚姻中解脱出来后,却又要重返?

第十六章 角斗 (下)

孟夜卉并不是个会简单认输的女人,如果是,那么她就不会是今天的孟夜卉,从二十二岁结识李信毅,他一直是她心中认定的男人,从时间上来说,其实章雅瑞才算得上“第三者”,当然,这种说法可能有些牵强。

从客观的角度上讲,其实她更适合做李信毅的另一半,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她都是首选,但亏就亏在她曾是李信毅友人的女友,这个误会让她丧失了第一次机会,李信毅是个死脑筋,如果那女人身上贴上了“ed”的后缀,那么他绝不会多看一眼,这是他做人的原则。

绑匪的目标不在章雅瑞的身上,也不在李家爷爷的身上,更不是为了那两千万,他们似乎很了解李信毅的性格,知道他一定会找来,在往皇后区的路途中,李信毅的手机响了三次,这三次再不是章雅瑞的声音,而换成了一个陌生男人,一步一步提示李信毅走上“绝路”,他不是不清楚绑匪的意图,但是他必须走进去。

那是个酒吧后巷,到处可见人类制造出来的“精彩多样”的垃圾,刚下过雨,到处湿漉漉的,被雨水浸过的垃圾味异常难闻,这样落魄的巷道里,此刻却站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看上去有那么点讽刺意味。

手机嗡嗡振动了两下——这是第四次了。

摁下按键——

“欢迎来到地狱!”这声音唤起了李信毅大脑深层的某些记忆,他努力搜索着关于这声音的回忆——

“啪——”类似扁豆烧炸的小响动,在李信毅的脚前炸开,那是带了消音器的枪声。

“菲尔?”李信毅脱口说出了这么一个名字,顺利让对方静了半下,但很快,手机里又传出了几声不冷不热的笑声。

“真荣幸,还能记得我。”

菲尔.李,李信毅少年时的旧识,有一半的亚裔血统,因谋杀罪被判服刑十五年,圣诞节前夕刑满释放,自由了不满六个月,看来他没打算改邪归正,又或者,他觉得他的牢狱之灾应该归咎于这位高高在上的,一切都完美的不像话的李氏企业的年轻总裁。

李信毅刚跨进这间黑洞洞的屋里时,便被人狠狠地击中了小腹,连咳了好几声。

灯打亮,屋里站了五六个魁梧的男人,菲尔.李坐在正当中,混血的缘故,他的长相看起来很不错,有西方人的轮廓,也有东方人的细腻。

“好啊,老朋友,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李信毅因为刚刚那猝不及防的一拳,微有些踉跄。

菲尔对身旁的几个男人微微扬了扬下巴,李信毅在被枪指着脑门的状况下又被狠狠地收拾了一顿,直到嘴角出血,之后被用手铐铐在了一根燃气管上。

菲尔示意其他人出去。

“知道吗?我等这一天十五年了,我一直在想,这一天我的心情会怎么样。”站在李信毅的跟前,表情显得有些僵硬,“我认为我会很兴奋,可惜不是!”挥棍打在李信毅的胸口,“我该怎么享受这一天?”

“我的家人呢?”站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渍。

菲尔干笑两声,“我们的坏小子什么时候开始惦记起自己的家人了?”扔掉手上棍子,狠狠吸一口烟,然后将烟头丢在地上,捻灭,“好,我们就来看看他们是不是还活着。”退到一扇木门旁,伸脚踢开了一扇门,并顺手从里面抓出一个人——章雅瑞。

李信毅打量了一下妻子的周身,没有受伤的痕迹,这才稍微安下心来。

而章雅瑞却恰好相反,哪里见过他这个样子,脸上被打得青紫不说,还流那么多血。

“多美丽的手啊。”抓着章雅瑞的手腕放在脸前,“有钱就是好,要什么样的女人都行。”放在鼻端嗅了嗅,接着便吻了上去,章雅瑞狠狠抽回了手,却惹得对方一声笑,“放心,我不打女人,我喜欢美丽的女人,尤其美丽的东方女人。”说话间,再次攥住章雅瑞的手腕,狠狠拉到跟前,“夫人,您是打算在这里,还是进去?”

什什么意思?章雅瑞微有些惊慌。

“菲尔!”李信毅厉目竖眉,这是章雅瑞第一次见他生气——真正意义上的生气。

然而,这个菲尔.李却丝毫不在乎,一径地攥着章雅瑞的手腕,“如果夫人不在乎在这里,我乐意奉陪!”

“啪——”左手翻转,正好掴在菲尔.李的右脸上——她当然哪儿都不想去!

咔嚓—— 一把枪正对着李信毅的脑门,这个叫菲尔的男人笑得有些阴狠,还夹杂着些幸灾乐祸,那意思很明显——请选择,是陪他共赴云雨,还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人被活活打死!

章雅瑞看看李信毅,李信毅自然是死都不愿意妻子做出傻瓜的选择。

“这儿!”章雅瑞拉拉皱折的袖角,咬字清晰有力。

什么?两个男人都傻眼。

菲尔.李吃惊过后,不禁哼笑,“你始终很幸运,每个女人都愿意为你赴死!”

李信毅自然火爆到疯狂,这笨女人怎么可能答应这种要求,不管她同不同意,这混蛋都不可能放了他!他第一次愤恨起妻子来,“你怎么了!”

“是你自己的‘手脚’没用,被枪指着,我还能怎么办!”转过身冲着李信毅狠狠吼过去,尤其加重了“手脚”、“枪”两个词的语气。

此刻,菲尔.李恰好在她的左前方,因为她的河东狮吼,似乎有少许懈怠,瞅准机会,她狠狠撞了过去,菲尔猝不及防,正面扑向了李信毅的方向,幸好李信毅的腿长,趁这机会踢掉了他手上的枪。

章雅瑞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连贯快速的反应,从地上爬起来便扑到枪上,菲尔起身时,她的枪口也正好对准了他!

看到眼前这画面,菲尔.李不禁哼笑,他不信这个女人会开枪。

“要我教你用枪吗?”她怕是连怎么开保险都不会吧?

“咔——”拉开保险,枪口一偏,对准他身后墙上拇指大小的类似开关的东西开了一枪,只听“碰——”一声,开关应声而落,不光菲尔.李错愕,就是李信毅也没想到妻子会做这么高难度的动作!

很不凑巧,章雅瑞天生就是好枪法,大学进校时军训打靶练习,她是全系第一名,尽管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的枪法会这么准,但确实,她就是有本事打到靶心!

“还要教吗?”退到丈夫的跟前,半倚在他的身上,实际上她非常害怕,腿甚至还在颤抖,虽然是拿过打靶练习的第一名,可是她完全不能肯定第二枪会不会打到她想要的打的位置,“钥匙!”

菲尔.李双臂微张,示意他没有,这时门外的人听到屋里的枪声,全数冲了进来。

“把枪给我。”李信毅低声对妻子交代,她的颤抖他自然感受的到。

章雅瑞求之不得,很快把枪交给身后的李信毅。

“钥匙。”

门口几个人看向菲尔,他没做什么表示,不过在李信毅对着其中一人的脚前开了一枪后,那人很快把钥匙扔了过来,毕竟谁都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章雅瑞捡起地上的钥匙打开了李信毅右腕上的手铐。

“我没打算起诉谁!警察应该马上就会到!”捏了捏被手铐肋出血痕的右腕,轻松地说出这么一句。

门口那几个人相互对视几眼,自然打算跑路先。

“等一下!”李信毅抹一把嘴角的血丝,叫住那几个欲跑路的大汉,“过来。”轻招一下手。

那四人觑视着李信毅手中的枪,这是把十五发连射的手枪,刚才打出去两发,枪膛里起码还有十发子弹,所以谁也不想尝试子弹穿肉是什么滋味,带着防备往李信毅跟前靠近两步。

李信毅是位绅士,这是被外界公认的,所以谁也不知道他这人很记仇,甚至有点睚眦必报,被揍成这副模样,他当然不打算就这么认倒霉,所以他要揍回来!

“走吧。”报过仇后,才放这几个小喽啰滚蛋。

一旁的菲尔.李似乎并不吃惊这位大总裁的小恶癖,看着他揍过那几个人后,哼笑两声。

比较傻眼的是章雅瑞,对他的认知一直是深沉中带着些细腻的形象,今天这样还是头一次见到,所以在看到他脱下西装外套打算跟那个菲尔斗殴时,她下意识叫了他一声:“信毅?”他不打算找到爷爷赶快离开吗?

他根本不理她,就像只被放进斗兽场的斗兽,索性她还残存着一点理智,跑去撬开关老爷子的房间门。

老爷子正被双手缚在铁架子上,章雅瑞赶紧上前替他松开绑绳。

“信毅呢!”老爷子看上去脸色不大好,事实上是铁青,这辈子恐怕都没这么被绑过。

“在外面。”指了指外面。

老爷子一把甩开身上的绳子,脾气大的不得了,她总算知道为什么李家人都说这爷孙俩一个脾气了,都是翻脸不认人的主。

等章雅瑞跟老爷子出来时,外面只剩下了李信毅一个人,白衬衫上到处是血迹,正在试图用手擦去眼角的血,因为有点挡视线。

“人呢!”老爷子蹙眉。

“走了。”他放走了那个菲尔.李,因为出狱不满一年,再发生重大刑事案件,很可能判罚会更重。

但是——就这么放虎归山好吗?那个人看上去不像是个善罢甘休的人,章雅瑞心中充满疑问,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老爷子看了孙子好一会儿,才道:“不要再有下一次。”

外面警铃声响起——

几分钟后,警察冲了上来,还有——孟夜卉。

看来是他让她联系了警察。

“没事吧?”孟夜卉,递过面纸给他。

李信毅看看门旁的章雅瑞,轻轻摇头。

“菲尔?”看来孟夜卉知道那个人。

李信毅蹙眉,示意她不要说下去,似乎怕被警察听到。

果然——

她比她更了解他的过去。

李信毅递给章雅瑞一张干净的面纸——她因为撬门,手指被挤破。

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或者是在生自己的气,她没理他,只是转身跟警察出门去了,留下他爱怎么想怎么想去。

楼下——

真精彩啊!

纽约真是个天堂,每天都能爆出让人热泪盈眶的头条——刚被经济版头条爆出打算裁员的李氏企业,今天又上了社会版头条,娱乐版更是扒起了李信毅的八卦,醒目的标题是:格斗坏孩子变身李氏大当家,另附两张李信毅的照片,一张是被警察“解救”出来后,眼角带血的特写,另一张是年少时的照片,依旧是一张满脸带血的照片。

看来他确实曾是坏孩子?!

第十七章 曾经的坏男孩 (上)

李若玫搅着碗里的稀粥,一脸的倦意,似乎还没从宿醉的晕眩中清醒过来,“干吗,刚和好又闹了?”

“闹什么?”章雅瑞的眼神显得有些无辜。

“没闹大清早过来给我做早饭?”使劲揉乱头发,实在是起太早了头疼,“要不就是分居太久,大哥找不到床位了?”

“我们还没复婚。”拿过她的汤勺,免得白粥被她搅成白糊。

“没复婚就不滚床?骗鬼去吧!”打两下哈欠,倒了杯冰水暂时压一压满嘴的酒气,“到底怎么回事?”

章雅瑞看了看眼前这个一副酒鬼样的女人,不免叹息,真不知道她们俩现在谁比谁更该被安慰,“你喝了多少?”

“不知道,好像续了两三次摊。”从章雅瑞手里的小盘子上捏了片嫩黄瓜,嚼起来,手正好碰到餐桌旁的晨报,晨报封面上一张大大的帅脸特写——她大哥!

“嚯!”不禁吹了声了口哨,“大哥这张照片够酷的。”细细看完了报纸上的惊悚报道,不禁呵笑出声,“你不是因为这样就生他的气吧?”

“没有啊。”她只是有点在意——他似乎一点都不打算跟她解释些什么,虽然他的过去她未必就要知道,可是如果真想重新开始,总是要坦诚些什么,当然了,也未必就要坦诚,可心里总是有疙瘩,因为孟夜卉知道他的过去,而她一无所知,而且他似乎不打算让她知道。

“是不是孟夜卉知道些你不知道的事,所以嫉妒?”一语击中要害,可以说李若玫相当了解她。

“这到是其次,主要是他并不想跟我说些什么,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大哥天生就这样,让他对你掏心掏肺,还不如直接拿刀把他剖开来得痛快。”又捏了片小黄瓜,眼睛却没有离开报纸,宿醉被这则惊悚的新闻冲得丝毫不剩,“这张照片我想要很久了,他们到底怎么找到的?!”指着报纸上李信毅年少时的照片,惊喜不已。

这时门铃响起,李若玫坐在餐桌上张头望望,“可能是修水管的,卫生间的水管老漏水。”显然她大小姐不打算挪动屁股去开门。

章雅瑞还系着围裙,来不及解下就匆匆去开门,却发现来人并不是什么修水管的,却是李信毅。

见到他,她显然有点吃惊,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公司才对,怎么跑这儿来了?

“大哥?你怎么来了?我以为水管工来了。”李若玫扒着餐厅门框,突然“哦”一声,随即自言自语,原来她喝多了忘记要打电话叫水管工。

先不对李信毅来这里的目的加以揣测,但肯定不是为了给堂妹修水管而来的,李若玫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觑视着章雅瑞的表情,“是不是很惊讶,他连这个都会修?”

章雅瑞迟疑着点点头,确实如此。

“他以前可是靠这个手艺上完高中的。”

为什么?

李若玫将报纸上那张特写的少年俊脸送到章雅瑞面前,“因为他以前这样,所以爷爷拒绝付他生活费。”瞄一眼卫生间里忙碌的身影,李若玫压低声音,“其实大哥那个时候更帅。”

看着报纸上那张年轻的脸,章雅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

李信毅收拾好卫生间,顺便还把卫生间冲洗了一遍,到是十分勤快,而且麻利。

“你们聊,我去洗澡。”李若玫赤着脚一路冲进卫生间,总算是修好可以洗澡了。

看着堂妹合上卫生间的门,李信毅才开口说话:“她又喝酒了?”显然指的是那个连正常行走都有点问题的堂妹。

“好像昨晚喝了一点。”顺手递给他毛巾,“今天没去公司?”昨晚他从警局出来后,就一直在爷爷的住处,两人并没有机会碰面。

点点头,像是有什么心事,但又不开口。

“早饭吃了吗?”只好章雅瑞找话来说。

显然还没有。

李若玫一身清爽的从浴室出来时,李信毅的早饭刚好吃了一半,她怎么说来着,这两人虽然总是别别扭扭的,但始终还是有某种特别的默契,毕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

“怎么样?要我把房间借你们吗?”抢了李信毅手中的咖啡慢慢享用。

排解尴尬的方法很多,李信毅选择转移话题,另加兴师问罪:“昨晚喝到很晚?”作为兄长,他似乎挺有权利这么问。

“是啊。”笑,“而且还有一场不错的艳遇。”成人之后她并不打算继续做乖乖女,什么事都要被家人盯着。

“爷爷会在纽约逗留,去看看他吧。”自然知道堂妹的话九成九是在开玩笑,这丫头自小就特立独行,不怎么跟家里人亲近,连二叔都管不得她,出了社会,有能力养活自己后,更是如此。

他似乎并没觉得自己曾经比堂妹更特立独行。只是如今他回归了主流,便觉得全世界都应该跟他一样正统,强势到彻底的男人,可惜这种人总不觉得自己太过霸道,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行为与想法是对别人有益的,所以别人必须接受,隐形的大男人主义。

“爷爷干嘛在纽约逗留?”早八百年退居幕后的人,又想复辟?当然,复辟有点难听,不过爷爷要是一直留在纽约,她就要考虑是不是该移民或者搬家。

“我会到冰岛工作一段时间,爷爷暂时留在纽约坐镇。”慢慢吃着他的三明治。

餐厅里的两个女人吃惊之余,互视一眼。

“爷爷真得复辟了?就因为昨天的事?”李若玫这下再不敢说笑。

“你暂时回公司工作。”并没有细说原因,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这就是他最讨人厌的地方。

李若玫原本就是商科出身,后才转入现在从事的时装界,或者说李家第三代都多多少少在商科历练过,后来在李信毅进入公司后才慢慢腾出手着手自己的爱好,所以李信毅在众弟弟妹妹的心中很富有英雄色彩,因为他的存在与奉献才让他们脱身自由。

“到底出什么事了?”李若玫自然轻易不愿意失去自由身,但若是家里出了大事,她势必不会袖手旁观,家族毕竟是家族。

“雅瑞,我约了洛克,时间快到了。”

李若玫不禁翻白眼,她确实能了解大嫂为什么会有种局外人的感觉,大哥天生就不是局内人。

“我也去?”章雅瑞想不通自己为什么需要见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