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却听那边厢响起个声音,似还微带了醉意,道:“爹,遗爱他早就醉了,指不定待会儿还得叫人抬回去,还是遗直送公主回去吧。”

竟是房遗直。

我和房玄龄同时向他看过去,房遗爱也蓦然抬起头,看了他哥一眼,又看向我,眼中飞快滑过一丝怒意。

湘涵也看向房遗直,脸色有些发白。

房玄龄皱了皱眉,卢氏也道:“遗直你该多陪陪湘涵才是,我看你弟弟也没醉,怎的……”

房遗直但笑不语,房遗爱脸色又有些红,眼睛却熠熠地亮着盯着我,一边起身道:“遗爱没有醉,愿送公主回去歇息,就不劳烦大哥了。”

然而房遗直却并没有坐回去,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来,目光也放在我身上,似乎是在等待我取舍。

我皱了皱眉,忽然一股不耐涌上心头,道:“罢了,我看驸马和大公子都是有些醉了,我自己又不是不会走路,两位就都不用送了吧。”言毕冲房玄龄点了点头,带着丹青和采绿出了门。

一出门,便感到深秋的凉意扑面而来,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打了个激灵,也精神了许多,缓缓舒了口气,向前走去。

采绿和丹青兴致也很高,采绿一直在后面咯咯笑着说些笑话,我听了也禁不住微笑。

正是月底,天边一弯冷月如钩,前路树影幢幢,宴席的奢华热闹在身后渐渐远去,慢慢走到了湖边,湖心快哉烟波亭里孤零零地点着一盏灯笼,映得那处水面一团惨淡的昏黄。

我心情渐渐低落下来,顿住了脚步,丹青把风灯打了过来,在水里映出我的倒影,面容一片模糊。

辩机……现下在做些什么?是在吃晚斋么?或是做晚课?他……有没有像我想着他这般,也想着我?

如是想着,又自嘲般地摇了摇头,他的心里住着的是佛,便算一时有魔侵入,也会凭着那定力自行消除,终究,他还是会成他的佛。

记得前世曾看过史学评论,能够翻译编撰经典的僧人,都是最了不得的僧人,若是没有高阳公主,辩机定会成为一代高僧。

我心下闷闷地疼,叹了口气,收敛起情绪,却忽听身后传来丹青和采绿的请安声:“见过大公子。”

我皱了皱眉,房遗直?他怎么跟上来了?转过身去,却见房遗直挑着个灯笼,负着手站在那处,眼睛还是微眯,嘴角斜斜挑着一抹笑,昏暗的灯光照着他一侧脸庞,竟流露出一股隐隐的邪气。

我心下打了个突,心道此人莫不是真的喝醉了?开口道:“大公子怎的出来了?有什么事么?”

房遗直笑了笑,躬身行了一礼,又转头冲丹青和采绿道:“我和公主有要是相商,你们先推开吧。”

丹青和采绿俱是一愣,齐齐向我看来。

我心下愈加起疑,房遗直平日里都是很讲礼数的,若真有要是,也会先请求我摒退左右,断断不会如此无礼地直接命令我的侍女啊。

不过,他毕竟是有分寸之人,更何况丹青和采绿也走不远,料来应也不会出什么事。这般想着,我便吩咐道:“嗯,你俩先走远些吧。待会儿自会叫你们。”

丹青和采绿行了个礼,退了开去。

我转向房遗直,道:“大公子有何事,现下可以说了吧?”

然而房遗直只是不语,他又走近了些,轻轻抬起灯笼,盯着我看,我能够看到他两道剑眉微微皱了起来。

半晌,他低低说了一句:“公主相貌……并不如湘涵。”

我一愣,有点啼笑皆非,心下当然也是不悦,任是哪个女人,都不会太喜欢听到男人说自己相貌不如另外一个女人的,虽然湘涵生得明眸皓齿桃笑李妍,确是胜我几分。

然而他却还没说完,又道:“若论性情,公主以前骄矜泼辣,最近却又变得虚伪凉薄,自然也是比不上湘涵的宽淑大度了。”言毕眉头皱得更紧,似乎确是很为此事为难。

我暗暗撇了撇嘴,又闻到他口中隐隐的酒气,遂冷冷道:“大公子醉了,夜深了,还是快些回去安歇吧。”

然而他却像没有听到似的,忽然笑了一声,眉眼都舒展开来,低声道:“是了,如此……便可明白了。”那语气极为欢畅,似是突然解开了很大一桩难题。

我也皱起了眉头,看来此人确是喝醉了,酒鬼说话都是这样前言不搭后语的。

叹了口气,就像扬声叫丹青和采绿过来。

然而,房遗直却忽然扔掉了灯笼,凑了过来,一手扣住了我的下巴,另一手环住我的腰,俯下头便朝我吻了下来。

我有一瞬间被惊得动弹不得,然而马上就感受到了他嘴唇的热度和扑鼻而来的酒气,眼看就要吻上了,我蓦地尖叫一声,伸手就去推他胸膛。

他的唇确是被推开了些许,然而手上却搂得很紧,而我惊怒之下,一推之力倒也不小,于是两人都踉跄挪动了几步,我只觉脚下踏了一空,一时控制不住平衡,而后便拽着他直直向后倒下去。

只听扑通一声巨响,彻骨的寒意和沉重的水意铺天盖地涌来,我们两人竟是一同掉进了湖里。

作者有话要说:我忏悔……这两天卡文+各种忙乱,所以木有更……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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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只共丝争乱 ...

我在前世倒是学了游泳,游得还颇为出色,是以方才入水的那一刹那,我就深吸了口气含在肺间,手脚划动了几下,浮上了水面,深深吸了口气,方觉缓过了神来。

丹青和采绿早被我方才那声尖叫吓了过来,此时正站在岸边,都是脸色惨白,丹青还好些,采绿眼圈却早就红了。

见我冒出头来,两人明显松了口气,丹青忙伸过手来,道:“公主,奴婢拉您上来。”

我点了点头,刚把手伸过去,又觉得有些不对劲,环视一周,皱眉道:“房遗……大公子呢?”

丹青摇头道:“奴婢不知,一直未见大公子的影子啊。”又急道:“公主快些上来吧,这么冷的天儿,在这水里泡着,仔细着凉!”

我看着静悄悄的水面,嘴角抽了抽,房遗直这家伙……该不会是不通凫水之术,沉底了吧?

如是想着,我摇头道:“不行,大公子只怕是不会游水,不能丢下他不管。”言毕深吸了口气,便要一个猛子再扎下去。

忽然,不远处的水面一破,房遗直猛地露出头来,湿透的黑发凌乱地紧贴在脸侧,神色竟是少见的焦灼,冲丹青喊道:“我在湖里寻遍也不见你家公主的影子,快去喊人——”

然而,他话说到一半,便看到了我,一时憋住,嘴巴微微张着,一张俊俏脸孔竟有些说不出的滑稽。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又想起适才他酒后的无礼举动,心下不悦,哼了一声,把手伸给了丹青,拉着她的手上了岸。

上了岸,方觉寒意袭体,湿透的衣服紧紧贴着我的身子,头发也全湿了,钗横鬓乱,冰冷的水珠顺着发梢流进脖子里,更觉寒冷,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采绿都开始呜咽了,急道:“怎么办,公主您嘴皮都冻白了,这可如何是好……”

那边厢房遗直也自己爬了上来,酒当然是全醒了,深深看了我一眼,虽然也是浑身湿透,形容狼狈,但那种漠然不羁的风致硬是没有减掉半分。

丹青沉吟道:“此处离驸马的停云轩甚近,咱们不如便先到那处安顿一下,公主意下如何?”

我点了点头,越发觉得冷,头靠在丹青肩上,哆嗦着道:“采绿先去宴厅那里,把此事回禀给房大人和驸马。擦擦泪,多大点儿事,就哭哭啼啼的,没的叫人笑话。”

采绿抽噎着答应了,抹了抹泪,转头跑开。

我又看了房遗直一眼,他依旧牢牢盯着我,眉毛微微皱起,眼神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皱了皱眉,不客气道:“夭夭现在衣衫狼狈,羞于见人,能否请大公子……把你的贵眼移开?”

房遗直微微挑起一抹笑,依言移开目光,缓缓道:“公主何时习得了如此精深的凫水之术,遗直怎的不知?”

我心下一凛,方才情势紧急不及细想,一切动作全凭本能,竟忘了高阳从小到大是全然不会游泳的,一时心下有些乱,只道:“本宫会什么不会什么,想来也并不需要知会大公子。”

而后便不再理会他,冲丹青道:“丹青,我们走吧。”

丹青点了点头,扶着我朝房遗爱的停云轩走去。

房遗直远远地跟在后面,我几乎能感到那两道带了探究和别的复杂情绪的目光,一直盯在我身上,不由得浑身都不自在。

到了停云轩门口,守门的小厮吓了一跳,随即便认出了我来,连忙把我们让了进去。

丹青皱眉吩咐道:“还不快去准备沐浴的热水和干净衣裳?愣着做什么?”

房遗爱的下人们效率还是挺高的,不多时便备好了热水,又专程派人去含宜馆取了衣服。直到浑身都浸在热水里,我才缓缓舒了口长气。

寒意尽去,四体通泰,浑身暖洋洋的,我几乎快要睡去,丹青却忽然敲了敲房门,道:“公主……”

我回过神来,道:“什么事?进来说吧。”

丹青推门而入,隔着屏风道:“公主,房大人、夫人还有驸马都到了,房大人说是大公子护持不力,才令公主落水,罚他一直跪着呢,湿衣服也不曾换,公主看……”

我叹了口气,心道房玄龄哪里都好,就是太过小心了,遂道:“你便去回房大人,就说大公子并没有错处,多亏他及时救护,我才无恙的。让大公子赶紧去更衣沐浴,别着凉了。”

丹青道:“是。”迟疑了一下,又道:“驸马还问公主……今夜是否要在停云轩过夜?”

我微微拧起眉毛,莫名又想起房遗直适才古里古怪的举动,还有方才宴上他二人争着送我回去之事,忽然觉得这兄弟俩都透着诡异,心下实在不想在此过夜,然而此刻房玄龄和卢氏还在外面,倒不好断然拒绝,遂道:“嗯。且让他们准备一下吧。”

丹青应道:“是。”而后便打开门出去了。

沐浴之后,我换上衣服,长发半湿半干地披散在背后,丹青和另一名丫鬟引着我来到了卧房。

推门进去,却意外地发现,房遗爱也在房里,正临窗向外望着。

他似是听到了声音,转过身来,行了一礼,默然不语。

我皱了皱眉,侧头对丹青道:“你们先下去吧。”

丹青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房遗爱,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行了一礼,出去了,临走时还带上了门。

我看了房遗爱一眼,他依旧站在窗前,微微拧着眉毛,似正在出神。我也没理会他,径自走到妆台前坐下,对着菱花铜镜一边梳头一边道:“驸马有什么事吗?”

房遗爱抬头看了我一眼,铜镜照出的影子毕竟不清楚,我看不太清他的神情,却听他低声道:“公主和我哥……适才……”

我心里一跳,面上淡淡道:“我失足落水,你哥救了我上来,怎么了吗?”

身后是长久地沉默,我忍不住转过身去,却看到房遗爱一张秀气的脸上满是纠结,也正盯着我看。

我不由一笑,道:“驸马怎么了?”

房遗爱拧着眉纠结了一会儿,道:“公主走后不久,我哥便也告辞了,我还以为他是真的不胜酒力,却不料……竟是追着公主去了。”言毕还拂了拂袖子,一副不忿之相。

我又笑了出来,只觉得这小子就像个赌气的孩子似的,甚是可爱,忍不住站起身走过去,捏了捏他的脸,笑道:“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早说过对他无意了,而且你哥哥是你的,是湘涵的,谁也抢不走。”说完这话,我却莫名想起了方才房遗直古怪的举动,一时心里也有些发虚。

房遗爱脸色爆红,猛地挥开我的手,恼道:“公主怎的这般……这般……”

他这一挥之力甚大,我的手顺势就砸在了一旁的窗棂上,不知在何处刮了一下,只觉甚是疼痛,轻轻嘶了一声,抬手一看,食指指尖已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渗出了深红色的血珠。

房遗爱脸色也紧张起来,忙凑了过来,我皱眉瞪了他一眼,道:“使那么大力气作甚?你的脸那般金贵,旁人碰不得么?”

房遗爱抬眼看了看我,脸色又诡异地红了起来,忽然,他一把抓过我的手,将受了伤的食指尖含入了口中。

我瞪大了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他柔软的舌头包裹着我的指尖,轻轻含吮着,温暖濡湿,竟是十分舒服。

他、他这是在干什么!

我猛地回过神来,面颊滚烫,一使力就想抽回手来,奈何他握得很紧,我根本抽不回来。

他的唇离开我的手指,抬起眼望向我,像鹿一般漂亮的眼睛里有隐隐的朦胧,氤氲着某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感。这种神情,我在流觞眼里看到过,房遗直眼里看到过,在……辩机的眼里,也看到过。

我一时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觉身子僵硬得厉害,却听他低声道:“公主……夭夭,可还记得咱们小时候?”

我紧紧皱起眉头,今晚这哥俩是怎么了?怎的一个比一个醉得厉害?遂道:“驸马,我看你也醉了,尽做些不着边际的……”

然而他猛地抬头看向我,眼神清明,还隐隐夹杂着一丝痛苦,道:“我没有醉,至少……比我哥要清醒。”

而后,他轻轻抬起手,将我额前一缕湿发别到耳后,竟微微露了笑意,道:“那时候,你泼辣得紧,浑不顾女儿家的矜持,整日吵着长大了要做我嫂子,哪里知道……等你真的长大了,却嫁给了我。”

我听出他的语气里有隐隐的伤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却听他又道:“那时我心里只是笑你痴心妄想,我哥早已有了两心相印的湘涵,又怎会娶你?只是……而今……他……”

他说着,忽然闭了闭眼睛,道:“我哥俩向来无话不谈……方才,你可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

我愣愣地开口道:“说了……什么?”

他沉默了一儿,摇了摇头,道:“他若是有心,日后定会亲口对你说的,又何须我多嘴?”顿了顿,又抬眼望着我,脸色微微泛红,忽然微微拧了拧眉,咬了咬唇,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手上一用力,我猝不及防,直接被他拉进了怀里,鼻子撞在他坚硬的肩膀上,一阵酸痛。

我一时惊住,心下乱作一团,怒道:“房遗爱,你做什么?!”便要立刻推开他。

然而他却伸手紧紧环住我的腰,另一只手则把我的脑袋死死按在肩上,我觉得我的五官都被他压得扭曲了,心下暗骂,这小子,抱人都不知道好好抱,疼死了!

却听他呼吸有些急促,微微颤着声音说道:“夭夭,你可知道……我心里……你知道么?”

我一时啼笑皆非,奈何嘴巴被压在他肩上,只得含含糊糊道:“你……你心里如何,我又怎会知道?”

房遗爱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放开了我,两手紧紧抓住我的肩膀,神情凶狠,用瞪着他杀父仇人一般的眼神瞪住我,怒道:“我心里有你!你……你到底是知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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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骊宫高处入青云 ...

我闻言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瞪眼瞧着他一张秀丽的小脸渐渐涨得通红,神情也从凶狠变为恼羞成怒。

“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他咬着牙憋出一句,但底气明显不如方才那般足了。

我暗暗叹了口气,抬起头看进他的眼睛里,那里面有几分窘迫、几分羞赧,也隐隐流露出一丝期待。

这位年轻的驸马都尉大人,今年也不过才十八岁,和圆滑世故的房遗直比起来,喜怒哀乐俱形于色的他,在我心中,更像一个孩子。

如是想着,我微微露出笑意,温言道:“驸——遗爱,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房遗爱愣了愣,眼睛亮了亮,唇角微微弯起羞涩的弧度,点了点头,道:“是,以前我总是不喜欢你的,可是几个月前,你突然间……我也说不好,总之我就……”他有些说不下去了,眼睛微微看向一旁,抬起手来,在右腮上轻轻挠了挠。

从小,只要他一害羞,为了掩饰,总会不由自主地做出这个动作,至今未改。

回忆起少时,我心不由一软,然而却深知那记忆只是属于高阳的,并不属于我,遂叹了口气,硬下心肠,道:“遗爱,你……弄错了。”

房遗爱猛地看向我,眸中有一丝惊慌,道:“你说什么?我弄错什么了?我怎会弄错?”

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道:“我是说,你弄错了对我的感觉。我最近的确变化不小,懂得了很多事理,甚至……也不再对你大哥有意了。而你对我……也只不过是一时新鲜而已,觉得挺有意思,等到再过一段时日,那股新鲜劲儿过去了,你便会发现,我也不过如此,和以前……其实没什么不同的。”

此言说来却也不假,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我内心深处,都始终住着一个像高阳那般鲜活张扬的魂,只是由于现世里的种种羁绊和无奈,才不能像真正的高阳那样,把这魂如烈火一般明艳地怒放出来。

算来,其实并没什么不同的。

房遗爱神色错愕又慌张,怔了一会儿,急道:“不,你说的不对,我自己心里的想法,我还能不清楚么?你说的不对,不对,那不是什么所谓的新鲜感,而是……”他呼吸微微急促,像小兽一般漂亮的眼睛直盯着我,流露出一丝恳求。

我心下又叹了口气,虽有不忍之感,但还是清楚,此刻若是不坚决些,只怕日后会伤他更深,遂继续看着他的眼睛,道:“究竟如何,你日后自会慢慢发觉。”

而后转身回到妆台之前,重新坐下开始梳头,一边淡淡道:“我马上就要睡了,遗爱也快回去歇下吧。”

铜镜模糊,我只能从镜里依稀瞅见他低垂着头,却看不清他的表情。良久,他忽然抬起头,走了过来,单膝跪下,仰起脸,那秀美的脸上,竟带着欢畅的笑意。

我愣了一愣,这孩子笑什么?莫不是被我打击得疯了?忙伸手去扶他,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然而他却躲开了我的手,依旧看着我,少年俊美的脸庞被盈盈烛火映红,眼睛熠熠闪着亮光,迟疑了一下,缓缓道:“我知道你现下并不喜欢我,但我……我会让你心里有我的,我会做得比大哥还要好!”顿了顿,他又扬起笑意,道:“无论如何,你是公主,便总是要和我过一辈子了。我们最不缺的,便是时间。”

言毕,他的小脸又是飞红,再不敢看我一眼,匆匆起身,离开了屋子。

我一时愣在当地,作声不得,心下有些啼笑皆非,却又有更多的不忍和叹息。

丹青进来服侍我就寝,躺在床上久久无眠,窗外深秋夜色凉,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幽幽笛声,吹的正是那曲迴梦游仙。

房遗爱宣战一般的话语依旧萦绕在耳畔,我的心情却渐渐低落下去。

是啊,我是公主,这辈子……也就是如此了。

自那夜之后,房遗爱明显与以前不同了。倒也并不是对我多么殷勤亲近,只是每隔五六日,必来含宜馆一趟,或是送我些西域暹罗传过来的新奇小玩意儿,又或是为我吹一曲他最近新练的笛子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