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也让我更加担心了。

许是见我许久不说话,流觞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关切道:“公主?”

我垂下眼帘,淡淡问道:“我睡了多长时间了?”

流觞道:“公主此次伤重,已睡了足有三日了。”而后唇畔又牵起那种迷人的淡淡笑意:“不过好在是醒了,最危急之刻也算是过去了。”

我点了点头,心下却是一沉,才不过三日,他的面容变化……就已如此之大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抿了抿唇,斟酌了一下词句,抬起头看向他,柔声道:“流觞,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流觞身子一僵,神色有一瞬的慌乱,而后又冷了下来,眼眸低垂着看向地面,牙齿轻轻咬着唇,只是不语。

我见他如此,心下暗暗叹气,流觞向来不会对我说谎,若是有何事不想令我知道,便会如此沉默以对。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

想至此,心下越发焦急,主要却也是担忧他的安危,却有怕追问急了令他为难,停了好一阵,方恳切道:“若是有令你为难之处,那你便不说。然而我终究……也是希望凡事我二人能够共同承担的。”

流觞纤长的睫毛掩着眸子,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他沉默了一阵,起身向我郑重行了一礼,道:“流觞自不敢对公主有所欺瞒,三日之后……公主自会知晓一切。”

言毕,他抬起眼眸望住我,目光里有不容错辨的坚持。

我一时无言,这是第二次见到他这种眼神,第一次的时候,还是在我怀疑他性别之时。看来,此次之事,严重程度竟然更甚于那次么?

可是……他让我等三日,三日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正思绪纷乱间,却听他又说道:“公主可还想要回长安去么?”语气倒颇有些急迫,听起来倒像是想快些转移话题一般。

我看了他一眼,心下叹了口气,罢了,现下再问,也是问不出什么来,得想个什么法子,改日再旁敲侧击一番。若真如他所说三日之后……怕是已经晚了。

不知为何,我心里就是有这种隐隐不祥的预感。

而回长安……我叹了口气,只觉一阵深入心魂的疲惫,不论是李世民、房府,还是辩机……都早已让我疲于应付了,实在不想再回去。

况且那日我当中坠崖,之前又失踪了那么多日子,想来……在长安城中,我也早已是死人一个了,如此倒也好,可省去了那许多麻烦,长孙无忌、房氏一族、李恪等人的争权夺利,再与我没有任何干系。

然而……恐怕韦贵妃是确然要伤心一阵子了。

不过,也终究只是一时伤心罢了,我毕竟不是她的亲女,她膝下也早有子女承欢,伤心过那一阵子,也就会慢慢好起来了。

李世民忧心于军国大事,自也不会为我挂心太久。房遗直虽对我或许有那么一点意思,但终究……也是以权谋争斗为重的。至于李恪,就更不必说了。

而辩机,呵,早已忘却了前尘之人,又能奢望他什么呢。

若是我不在了,真正会伤心欲绝的,怕只有眼前之人了吧?

我抬起眼,怔怔望住眼前清冷如雪的男子,心头涌动起说不清的情感。

流觞似是被我看得有点不自在,轻咳了一声,转过脸去,雪白的耳根浮起一层晕红,更增妖丽。

我唇角不由弯起,微笑了一下,心头却越发沉重。

……若是不回去,我又该如何生存下去?

这的确是最大的难题。

而流觞似是早已看穿了我的想法,低声道:“若是公主不想再回去,流觞……也定能护公主安泰周全。”

我心头微动,抬起头望着他,他也回望着我,眼里有一丝紧张。

我笑了:“好,那么便如此吧。”

流觞也牵起了唇角,露出那如昙花般美丽的笑容。

他今天还真是爱笑。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半晌,我又问:“可有人前来崖底搜寻我——我的尸身么?”

流觞摇头:“并不曾见过有人前来搜寻。”

我心里一叹,露出丝苦笑,但想想终究还是不妥,便道:“如此,你且去咱们落下的那处崖底,寻些柴草什么的,放一把火,都烧了吧。”顿了顿,又笑道:“便让他们以为我俩摔死之后又被山火烧了个干净好了。”

流觞点了点头,转身欲要离开,然而又顿住,道:“公主可要什么贴身物事拿过去一并烧的么?如此作假也显得更加乱真一些。”

我滞了一滞,忽然就想起辩机为我编的那只小小的草螳螂,此刻应该正好端端地躺在房府含宜馆我卧房百宝阁的上锁匣子里吧。

罢了……既要断情,便断个彻底,若非要烧掉那东西,反而显得刻意了。

反正日后再难回到房府了,只怕此生都不会再有机会相见,如此一来,烧与不烧,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点了点头,伸手在身上摸了一番,只觉被硬硬地硌了一下,拿出来一看,却是那挂我一直带在身上的七宝琉璃璎珞。

看着璎珞底部,我自己歪歪扭扭绣上去的字,一时心潮起伏,百感交集。

这璎珞……可也在他手上待过不短的时间呢。

我勾唇一笑,把璎珞递了过去,道:“烧了这个吧,记得烧到半焦便可,也好让他们分辨出来那是我的贴身之物。”

流觞点了点头,结果璎珞,转身离开了岩洞。

我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胸口一阵刺痛,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望向头顶黑暗的岩石洞顶。

烧掉吧……让一切,都随这红莲业火,远远地离开我,但愿以后,不再受此苦痛。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终于爬上来更新了。

同志们有木有诈尸的感觉啊……挠头。

咳咳,之所以断更这么长时间的原因……咱能不说么,太丢人了实在是,熟悉我的姑娘应该都了解……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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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57、从此恨 ...

我原是想着趁这一两日的工夫,旁敲侧击探探流觞的口风,看看能否摸清楚他究竟瞒了我什么。然而流觞平日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口风自然也是意料之中的紧,而我又行动不便,不能时常随在他身边,甚至连偷偷观察也是不能,是以两日半过去了,我竟还是一无所获。

还有半日,便到了他所说的“三日”了,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我一口一口吞咽着野菜稀粥,只觉得食不知味,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越发浓烈起来。

“令公主忍受如此粗粝之物入口,实是流觞之过。”正想得入神,一旁却忽然传来流觞带了愧意的嗓音。我愣了一愣,抬眼看去,却见他微抿着唇,眼神里透出些懊恼,又有点担忧地看着我。

我不由恍然,想来是这直心思的人见我食不知味,以为是娇养惯了,竟对这些所谓的粗茶淡饭下不了口,不由失笑,又有些感激和心疼,种种复杂的感情纠缠,终还是汇成一句话:“说什么呢,再粗劣的东西,经咱们流觞巧手调制,那也是世间罕有的珍馐美味了。”

流觞比白雪还要白上几分的俏脸升起两朵红晕,更增端丽,怔了一阵,忽然叹了口气,道:“公主不必如此忧心,流觞既说过定会护公主周全,便必践然诺。”

我闻言一时说不出话来,转而也是叹气:“你说过的话,我自然信,可若是只护了我自己一人周全,你却反而出了什么事,那我也是不依的。”

流觞长长的眼睫垂下,只是细细啜饮着碗里的粥,不再言语。

我见他如此神情动作,心下疑虑更深,却又始终想不出妥当的说法来询问他,若是直言相询,他又定然不会告诉我,这可该如何是好……

想着,我心下越发烦乱起来,只觉胸口伤处泛起阵阵疼痛,一波甚于一波,连带着一股烦恶之意从胸中泛起直冲上脑。

这股剧痛来势十分猛恶突然,我来不及反应,只觉眼前一黑,喉头一甜,蓦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公主!”流觞失声惊叫,连忙扶住我,融融暖意自他贴在我背上的手掌处传来,然而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视线渐渐模糊,终究还是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第一件想到要做的事,便是瞥眼去喵洞外的天光,眼见有树影被拉得长长的,斜斜投在地面上,心里便是一沉,糟,已是黄昏薄暮了,流觞他……

一想到流觞,顿时感到左手仿佛被什么东西压着一般,连忙看过去。然而一看之下,却不由大惊失色,连忙紧紧捂住嘴,生怕尖声叫出来。

只见流觞俯趴在那处,额头压在我的左手背上,而那里已经积了一滩深红色的鲜血,把我的袖子都污了。

“流觞!流觞!”我大惊,顾不得胸口的伤势,一骨碌就爬了起来,微微颤抖轻轻将他扶起来,却见到他一张脸白得仿佛涂了一层粉,嘴唇殷红仿佛要滴出血来一般,唇角一抹深色的血迹流下,整个人散发出致命的妖媚艳丽,却又仿佛东海那边倭国进贡来的浓妆的艺伎一般……诡异到可怕。

所幸,他气息虽然微弱,但终究还是有一缕气悬着。

“流觞,流觞,醒一醒……”我轻轻拍着他的脸颊,颤着声音说道,眼眶越来越湿热,见他此态,心中一直埋藏的那个可怕的念头也慢慢清晰起来。

然而我什么也不敢去想,只能不断地拍他的脸颊,掐他的人中,只盼望那双寒星一般的漆黑眼眸能重新睁开来,让我的身影再度倒映其中。

然而……过去了很长时间,我几乎各种方法都用尽了,甚至在他耳边大喊,他都没有醒来。

“流觞……”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轻轻把脸颊贴在他的颊上,艰难地伸过双臂,把他的脑袋圈在怀里,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地崩塌,感受着他脸上冰冷的温度,我觉得一颗心也仿佛冷下去了,那个可怕的念头越是不愿去想,便越是像野藤蔓一般疯狂地长满整个心房。

流觞……我喃喃唤着,有什么湿热的东西自眼中滑出,落在他的颊上。

仿佛是被那滴泪烫到了,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竟然睁了开来。

我又惊又喜,撑起身子,定定地凝视他的眼睛,泪水又是扑簌簌地落下来,都滴在他的脸上。

流觞轻轻皱了皱眉头,看向我,眼神中流露出慌张和失措:“公、公主,不要哭……”声音虚弱而沙哑,似乎想要抬起手为我抹去眼泪,然而手抬到一半,僵了一下,终究还是放了回去。

“流觞,你方才可快吓死我了,现下可好些了?”我吸了口气,平缓了一下语气问道。流觞似乎是发现我和他现在离得极近,白的妖异的脸颊飘起两朵美丽的红晕,挣扎了一下,似乎是想离我远些,然而那挣扎在我看来竟是如此虚软无力,我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阻止了他的动作。

而这也令我升起隐隐的恐惧:流觞……竟是这般虚弱。

流觞虚软地点点头,见实在挣脱不开,也只好僵着身子把头继续枕在我的臂弯里,抬起双眸凝视着我,漆黑的眸子里仿佛燃着两团火苗,脸色也不复苍白,反而变得红润了一些。

然而这些变化却未能使我高兴起来,反倒是越发恐惧了,颤声道:“流觞,你……”

“公主。”然而他却轻轻开口,打断了我的话,这对于向来守礼的他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他的眸子始终凝视着我,几乎不眨眼,里面饱含了浓烈到足矣将人融化的炽热情感,我几乎无法呼吸。

“公主,流觞……流觞无能,日后……只怕……”他轻轻开口说着,艳丽的唇瓣开开合合,在我眼里看来,却是一下下的心惊肉跳,钻心的痛。

“什么‘只怕’?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现□子弱,什么都别说了,先去休息一阵子……”我匆忙打断他,下意识不想听他接下来的话。

流觞微微牵起嘴角笑了一下,仿佛笑这个动作也要耗费很大的力气一般:“公主,已是……已是第三日了,您有何问题,尽可以问,流觞……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完这长长的一句话,他的胸口起伏更加剧烈,大口大口喘着气,本已拭净的唇角竟又有一丝鲜红渗了出来。

我又惊又怕,手忙脚乱替他擦着嘴角血迹,一边道:“我不问,我什么都不想问,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只要你好好的……”

然而那红得可怕地鲜血却仿佛永远也擦不干、流不完一般,越流越多,越发显得他整张脸致命的妖艳。

我几乎要崩溃了。

然而他唇角微弯,忽然抬起手来,轻轻放在了我的手背上,看着我,认真道:“能有这一刻,流觞此生……也是不枉了。”

而后,他又抬起手,拇指拂过我颊上的泪痕,笑了:“公主为我而哭,流觞……真是欢喜。”

从没见过那样美的笑容,仿佛是绚烂的烟花升上天际粉碎开来,那最后一刻的靡丽。

我再说不出一句话,只是不停摇着头看着他,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落下。

“公主胸口中箭本有剧毒,流觞这几日调理,已基本祛除了毒质,只是或许公主体内还有些许余毒未清。”他快速地说着,语气急促,眼神却始终一动不动地凝注在我的脸上,似乎是怕下一刻就再也无法说话。

他又道:“流觞已与可靠之人约定,于今日晚间将公主接走,去安全之地继续养伤,那人公主也识得,您大可安心随他离开。”

我却顾不得他说的什么“可靠之人”,只是急问:“那箭上有毒?你是怎么清毒的?难道……”话说一半,却再也说不下去,脑海中立时联想到他这几日异常妖丽的面色,莫非……这人竟是把我体内的毒过到他身体里去了?而中毒之症便是、便是面貌妖艳非常?

流觞似是看出了我内心所想,他唇畔笑意更深,轻轻点了点头。

“你……”我一时又急又怒又怕,又是感激又是难过,只能双手捧住他脸颊道:“你放心,莫怕,待会那人不是便要过来了么,我们两人一起随他走,大不了我再回长安求见父皇,定能治愈你的毒……”

然而我越说,他脸上的笑意越深,轻轻摇头道:“不必……此毒除非由身怀内功之人吸毒,否则……世间无药可解。而那孟归又被我杀了,便更是……”

说话间,他脸上的红润渐渐褪去,漆黑明亮的眼睛也慢慢失去了光彩。

“流觞!”我带着哭腔叫了一声,吃力地撑起身子,轻轻将他的头放进怀里,让他枕着我的腿。

除了流泪,除了心痛,我什么都不能做。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痛苦中死去。

我多么无用。

“公主……”他轻声唤着,我必须把耳朵凑到他嘴边才能听清他说什么。

“流觞……我在,我一直在呢……”我泣不成声。

“公主……如果、如果像辩机师父所说的那样,有下辈子的话,你……你……”他的声音提高了一点,语气急促,漆黑的眸子里似乎又燃起了两团火焰,急切又有几分期待地看着我。

仿佛燃烧着他全部的希望和生命。

我握紧了他的手。

“好,流觞,若真有来生,我愿许你。”我点头,努力扯出一丝微笑,轻声却坚定。

流觞眼睛里猛地流露出狂喜,释放出一瞬异常美丽炫目的光彩,然而……终究也只有一瞬而已。

而后,他漆黑的眼睛就那么定定地凝视着我,唇畔残存着笑意,直到眸中最后一抹光亮、鼻间最后一缕气息、掌心最后一丝温暖也消失殆尽。

我就那样和他已经失去神采的眼睛对视良久,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才抬起手,轻轻合上他的眼睛,俯□去,把唇印在他冰冷的唇上。

而后,艰难地张开双臂,将他整个身子都拥进怀里,仿佛痴了一般,脸颊贴着他的脸颊。

他神态安详,面容俊美,唇畔一丝温柔的笑意,仿佛睡着了一般。

我只是一直拥着他,我们的额头、脸颊和心口都紧紧贴在一起,仿佛这样就再也不会分离。

脑海中一片空白一片麻木,什么也不愿去想,连流泪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痴傻一般地紧紧拥他在怀。

直到视线渐渐模糊,意识彻底归于虚无。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为我断更了一个多月的不负责任的行为,郑重向大家道歉,对不起。

其次,从即日起,恢复更新。

……啥也不说了,我只能用行动证明,这文绝不会坑,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另外,为了向大家赔罪,再贴一篇我闲来无事写的天雷狗血玛丽苏小白短篇,求滴蜡,求鞭打

烈火遇干柴,不定谁烧谁

施诗一边拿纸巾擦着手一边从洗手间走出来,心情还是挺不错的。不过,当她瞄了一眼自己刚刚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座位时,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就眯起来了。

只见一个满脸青春痘的眼镜男正坐在那里,一边敲打手提电脑一边摇头晃脑,而她的书则可怜兮兮地躺在一旁落满灰尘的窗台上。

好么,她施大小姐好容易来图书馆一趟,要不是因为快期末考了,她犯得着这么辛辛苦苦起早贪黑放书占位复习功课?不过是一次嘘嘘的工夫,就被人给抢了?

施诗闭了闭眼睛,扯出一抹笑来,走过去拍了拍眼镜男的肩膀:“这位同学,这个座位已经有人了,没看见我的东西还放在那儿么?”

眼镜男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看电脑屏幕,嘴上说:“哦,看见了,可是只有这里有插座啊。而且旁边也不是没有空位,你非要坐这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