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语,戒备地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眸子里流露出的眷恋丝丝缕缕缠绕在我身上,道:“我只是想解释……那年……那日我本是受师父急召回寺见玄奘大师,本来之后便想赶回白马山与你共度上元,可是师父他……他诱我饮下忘蛊,又模仿我字迹写了那封信……这些,都是悟空事后告诉我的。”

我睁大眼,心中一时惊疑,脱口道:“可是那封信署名处的‘辩’字,中间一点和旁边一横是连起来的,你师父也能模仿得来?”

辩机苦笑道:“自是无妨。我自懂事起便识得师父了,我的许多习惯……他自是了如指掌。”

我沉默无语,忽然觉得一阵疲惫,却见他紧紧盯着我,眸中的紧张和希冀几乎要满溢出来,轻声道:“夭夭……你、你可信我?可能……原谅我?”

我忽而笑了:“辩机,现下说这些,又有何用?我信与不信?又有何分别?情感之事,本不能自控,你无错,我亦无错,本没有谁原谅谁的道理。既是如此,便让它散去便是了,又纠缠这些做什么?”

辩机脸色苍白地看着我,半晌垂头,失神苦笑:“我便知道……你没那么容易原谅我。”而后不待我答话,又继续说了下去,神色恍惚却又痛苦:“那日……那日悟空非要拽着我跑去那处悬崖之上,我见拗他不过,只好随了他去。结果……结果刚赶到山顶,便看到……看到你坠下悬崖,我……”说到此处,他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在强自按捺什么,又道:“那时,我头脑中忽然一痛,而后便是一派清明,什么事都想起来了,当时只想不管不顾地随你跳下去,可是师父一掌击昏了我,而后……便是三年多的分离。”

“这三年来,我从未停止过寻找你的下落,更从未相信过你已身死……九江公主搬入弘福寺之后,我更是日日前来向她询问。那日在房大人府上诵经祈福,见到了你……你可知我心里……”

他呼出一口气,眼神炽热又哀伤地凝在我脸上,良久方低声道:“两年前,师父圆寂了。自那之后……我便再没有去为他上过香。”

我听着他自言自语般地低语,直到最后一句,忽然一股无名火直冲上脑,不怒反笑道:“哦?没上过香?你这话是何意?是在表明你多么恨你师父以至于连人死了都恨得不去见他一面吗?”

辩机僵了一僵,面色不明地看着我,半晌忽而垂下头,低声道:“是。我恨他。”

我闻言一愣,心底弥漫出一股不明的滋味,忽而又扫到他攥得紧紧的拳头,只觉得越发疲倦,叹道:“我不管你恨不恨他。你……回去吧,译经院真那么闲么?”

辩机有点慌,忍不住又走近了几步,急急道:“我前几日夜以继日,早已将玄奘大师布置的事情做完了,眼下自是不忙,夭夭……你一人在此,闷不闷?我日日过来陪你说话解闷,好不好?”

我闻言不由笑出了声,摇头道:“你是和尚,我是俗家女子,日日过来陪我,休说我并不喜欢,但便算是我喜欢,你觉得可能么?难道你愿意还俗?割舍得下你心爱的佛祖?”

他闻言忽然抬起头,目光明亮灼热地看着我,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唇角几乎浮出了微笑,轻柔道:“我愿意。夭夭,我愿意,如果你……仍然欢喜我还俗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防抽,于是在作者有P放这里再把这章正文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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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更隔蓬山一万重 ...

我实在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愣了愣,缓缓抬起眼凝神看他,心里先是吃惊,而后却渐渐泛起一层复杂的感觉,有些感慨,也有些嘲讽。

辩机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然而随着我长久的沉默,他唇角的微笑也渐渐无法维持下去,忍不住出声又重复了一遍:“夭夭,我愿意还俗的。”

我转过眼去,不再看他,口中平静道:“如果三年之前,你说出这话,我肯定会高兴得疯了过去。只是如今……”顿了顿,我转过目光直视他,认真道:“辩机,你须知人心易变。有些东西,失去了错过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珍惜,就不要妄想失而复得。我默默在心底加上这句话。

而后,我再没看他一眼,绕到了里间坐在桌前,继续苦思冥想搭救遗爱之策。

良久,才听到外屋门扉吱呀一声响,僵硬的脚步声渐渐远离。

自那之后,整整一天,辩机都没有再来找过我。

然而我却顾不得去在意他的心思,因为刚吃过午饭,采绿就为我带来了一封密信。

信笺被四四方方叠成了一个正方形,而最外侧的纸角却被翻折了过来,叠成一个很奇特的形状。我一见这折纸的方法,心里一紧,抓住采绿胳膊道:“谁送来的?”

采绿也是一脸凝重,道:“是寺里待客的小沙弥。我听他说是要送给表小姐的,便心知事有不妥,可那小沙弥又说送信来的是个小乞儿,面生得紧,送完信就跑得没影了……”

我眉毛狠狠纠结成了一团,这折信的方式十分独特,却是我打小就熟悉的,正是吴王李恪习惯的折纸方法。来不及多想,连忙展开纸,一目十行往下扫去。

草草看完信,心下更是烦乱,采绿见我面色不豫,忙问道:“公主,可是有什么事?”

我点头道:“信是我三哥亲笔写的。要我在未时三刻左右去吴王府一趟。”

采绿皱眉道:“虽说吴王殿下是您亲兄长,料来也不会对您不利,但善者不来,公主要不还是先别急着过去,等将军回来咱们商量商量再……”

我沉吟半晌,摇头叹道:“三哥既能打探到我住在这里,必然也是已经知道了遗爱之事。甚至……遗爱现在很有可能就在他手中。我必须去一趟,三哥此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他虽没在信里明说,但这意思已是摆明了用遗爱要挟我了。”

顿了顿,又恨恨道:“只是没想到,房遗直……竟会这般不顾手足情义。”

采绿张了张嘴,却是无从劝起,只得满面忧色地沉默下去。

我起身去里间,打开上锁的小橱,流觞的惊鲵和那块铁片静静躺在里面。我拿出铁片,包好揣在怀里,轻轻抚了抚惊鲵宝剑,心中说道:流觞,望你佑我。

换好男装,戴了面具,采绿已站在了屋门口,看到我男装打扮,讶道:“公主是要骑马去么?可采绿已吩咐人备了车子……”

我道:“无妨,坐车就行,也可避人耳目。”说罢就起身往外走。

采绿点了点头,跟在我身后,一边担忧道:“还是派几个护卫跟着吧,万一……”

我点头:“你安排便好,一两个便足够了。”说着心里却微微一痛,若流觞还在……

车停在寺庙偏门外,不起眼的单架青呢小车,车旁立着两个健硕侍卫,均是便装打扮,我很满意。

打起车帘,正要上车,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人声:“夭——施主留步!”

我动作一滞,无奈回转身子,看到不远处那人正匆匆行来,目光一直凝注在我身上。

他身旁之人却也是故人,小和尚悟空,三年多不见,身量抽高了许多,眉宇间沉稳练达,褪去了少年的跳脱,隐隐已有青年高僧的气象。

我抱拳为礼:“两位师父有礼了。”

悟空合十还礼,辩机却只是定定凝视我,问道:“施主这是要出门?”

悟空皱眉看了他一眼,似乎对自家师父这种颇为失礼的举动有些惊讶。

我点头:“是。出门有些事情要办,时间紧迫,在下先走一步,改日再与师父叙话。”也不待他答话,便要上车。

然而辩机却咬了咬唇,露出惯常的那种温润柔和的微笑:“小僧方自净土寺问禅回来,左右无事,便与施主同去吧,路上也好畅谈以尽雅兴。”言毕根本不容我反应,转头交代悟空道:“你先回去,玄奘大师若是问起,便说我仍在净土寺未归。”

而后冲我一笑,打起帘子上了车,一串动作迅速流畅,我和悟空根本没反应过来。

我和悟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心里暗恨:辩机何时也这么会耍心机了,偏拣了我赶时间没空和他计较的节骨眼来这么一出,幸好穿了男装易了容,否则还不知悟空会是什么反应……

如是想着,只得叹了口气,心想辩机武功不俗,去了吴王府也是一大助力,一边冲悟空苦笑道:“既是如此,还要悟空小师父多担待了。”

悟空面上讶色更浓,我却没等他说话,吩咐了车夫一句便上了车,车夫一声吆喝,慢慢离开了弘福寺。

车里的气氛很是诡异,我和辩机面对面坐着,我垂眼望着自己的靴子发呆,而对面投射来的两道炙热的目光却令我浑身不自在。

半晌,辩机开口打破了沉默:“适才见你急着要走,我一时情急,没有多想……若是给你带来不便,还请你……原宥。”

我眼皮都没抬,木着嗓子道:“现下说不便什么的也晚了,你人都在车上了,我能有什么办法?把你踹下去?”

辩机轻笑,点头:“这个我也早已想到了,是以才如此有恃无恐。”

我抬眼看了他一眼,也忍不住嘴角微挑:“我可不知道辩机师父是如此无赖的。”

许是车里气氛渐渐轻松,辩机的笑容愈加欢畅,眼睛微微弯起来,投向我的目光盛满喜悦,甚至说出的话也有点不受控制了:“我本就无赖,只是你还不知道罢了。”

我听他说这话,不由一愣,他也自知失言,脸上一红,眼睛却还是坚定地看向我。

忽然马车颠簸了一下,狠狠一晃,我一时没坐稳,整个身子向前扑去,直接趴在了他身上。

“呃……对不住……”我心里有一瞬的慌乱,想赶紧撑起身子,却又不想触到他身体,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觉得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一层汗来。

忽然,一条臂膀横过来禁锢住我的背,将我牢牢压在他怀里,制止了我所有的挣扎和无措。

我一时呆住,忍不住抬头望去,恰望进他那双柔如水又烈如火的眸子里,两人脸孔挨得很近,气息几乎胶着在一起,我似乎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如玉的好闻气味。

原来……他的气息,再隔多久我都不会忘记。

看得出来,他很紧张,面颊泛着潮红,喘息急促,眼睛却十分明亮。我的脑袋挨着他的胸膛,能听到胸腔里那颗心脏急促有力的跳动声。

他的臂膀僵硬地横在我的背上,甚至不能称之为拥抱,只能说——是压在我身上,轻轻颤抖着似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我压在他身上,不准我动弹一分一毫。

我脑子里有点恍惚,有个声音在大声喊叫着让我快点推开他然后继续冷漠以对,可又不知从哪里来的奇异力量,令我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身上一阵冰冷一阵沸腾。

良久,脑海里纷纷扰扰,不知想了些什么,他却忽然垂下了头来,滚烫的唇轻轻印在我侧颈肌肤上,缓缓摩挲。微微干裂的唇皮和灼热的气息令那处敏感一下泛起了战栗的感觉。

“夭夭……”他低声叹息,伸过另一只手臂,由压转变为抱,将我紧紧拥于怀中,紧得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去。

“夭夭,夭夭,夭夭……”他不停地这样唤我,声音低沉,又带着浓重的鼻音,怎么也唤不够一般,好像满怀了无法出口的痛苦又炙热的情感,别的言语都苍白无力,唯有唤着这两个字才能表达一二。

我就像是着魔了,听着他这样叫着我的名字,无论如何也兴不起半丝或是冷漠或是厌倦或是烦恼的念头,只是那样躺在他怀里,轻轻闭上眼睛。

三年以来,我们第一次挨得这样近。

渐渐地,他沉默了,只是这样安静地抱着我,两条胳膊的力道勒得我身子生疼,估计他胳膊也酸了,可我们谁也没有出声或是做出什么动作,去打破这种令人想要沉寂下去的魔力。

“公子,吴王府到了。”

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车子停了,魔力瞬间而破,我用力一挣离开了他的怀抱,而他还保持着那个环抱我的姿势,愣愣地看着我,神情动作有点滑稽也有点悲伤。

半边身子都麻了……

我整了整衣冠,心里腹诽,却不知怎么心头始终徘徊了一丝慌乱,竟不敢抬头去看他,只是率先跳下了车。

作者有话要说:防抽,于是在作者有P放这里再把这章正文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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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风云变 ...

辩机也随着我下了车。我终于平静下心神,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似乎比我还紧张,如玉的脸上两团红云一直没有褪下去,眼睛却是闪闪发亮。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他激灵一下回过神来,我低声道:“此来也许会出事,若真有万一,你自去便是,这里也无人能拦得住你,不用管我,那二人会护我周全,而且吴王是我亲哥哥,怎么也不会害我。”

辩机垂头不语,只是忽然伸过手来,握住了我的手。

我眉头一拧,连忙看向那两名侍卫,所幸他们都没往这边看,我连忙抽出手来,不再说话,带头向王府大门行去。

身后辩机脚步一顿,但很快便跟了上来。

扣了扣门环,一旁小门很快开了,一个年轻人走出来,打量了我一眼,不待我说话,行了一礼道:“可是李公子?”

我愣了一下:“呃,我是。”

“王爷已等候多时,请随小人来。”

我们一行四人便跟着那人进了府。那人话倒是不多,是以一路过来几人都是沉默。

我心绪莫名的烦乱,一时牵挂遗爱的安危,一时担心李恪的图谋,一时又纠结于辩机,便只顾着向前走,却没注意到旁边小路上有人斜刺里冲了出来。

“公子小心!”有人惊叫出声,然而却已经晚了,我已被那人撞倒在地,辩机一个箭步抢上来扶我起身,撞我那人则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请罪。

“瞎了你的狗眼!怎么走路的!”领路之人怒斥了一句。

我摆手道:“无妨,许是情急不小心罢了。我们还是快点赶路,莫要让王爷等候太久。”

领路人低头行礼:“公子说的是。”

我点了点头,刚要离开,撞我那人却忽然抬头,飞快地冲我挤了挤眼睛,又迅速垂下头。

我呼吸一紧,心怦怦跳起来,那眼神……我再熟悉不过了,除了遗爱还能有谁!

而后一行人便又继续赶路。

我依旧沉默地走着,并没有再回头看,只是紧了紧左手掌心,几乎渗出了一层细汗。

一个小小的纸团静静地躺在手心里,是方才遗爱趁乱塞给我的。

最后,领路人将我们带到了一处小楼前,檐下悬有一匾,上书“宁静致远”。

我轻咳一声,淡定问道:“这位小哥,不知此间可有更衣之所……”

辩机抬起头看我,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红了红。带路那人愣了一愣,忙道:“公子随我来。”

进了王府的茅房,果然装潢得不像一般茅房,我却无心纠结于此,连忙展开那张纸条,却见上面写道:“无恙勿念,兄长已有布置,不必交出铁片,自有转机。”落款只有一个字:爱。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房遗直也不是那么无情无义,既是如此,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不过……他在李恪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会不会有麻烦?而且,现下他的身家安危和利益都系于李恪一人之身,这样违逆李恪命令来帮助我们……真的不会是圈套?

一时间颇是拿不定主意,然而外面那带路人已经在催了,我只得把那字条团成小团,放入口中勉力咽下,再若无其事走出去。

“辩机师父,两位侍卫大哥,你们……暂且在外面等候吧。”

“不……”辩机皱眉,想要说什么。

我冲他摇摇头,转过身去。这些事……辩机实在不该被牵扯进来,他尚有大好的前程。即使跟来了,我也不能让李恪见到他,从而误会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推开门,李恪正坐在主位之上,笑吟吟望着我,依稀还是贞观十七年初见他时那副俊朗容颜,只是彼时的杀伐血气收敛得几乎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测的深沉。

那笑容里包含的东西太多也太深,我不能看清,不敢看清,更不想看清。

“夭夭。”他起身,含笑迎向我。

“三哥。”我叹了口气,摘下面具,咧嘴笑笑。

李恪走到我身前,爱怜地摸了摸我头发:“我便说么,我李恪的妹子,怎会不明不白地就死了呢。”

我笑笑,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

李恪挑了挑眉毛,若无其事收回手,微笑道:“只是你不该瞒着哥哥。你可知这几年来我有多担心你?多方派人查探你下落,却总是空手而返……你还有什么信不过自小带大你的亲兄长的?”

我抿了抿唇,仰起脸冲他微笑:“这确是夭夭的不是,夭夭给三哥赔罪了。”

李恪打了个哈哈,引我坐下,又亲自沏了杯茶放在我手边,道:“也不知你这三年多来都是在哪处安身的,我看着瘦了,可是日子过得不好么?若是父皇和母妃得知你还在,可不知该有多高兴——”

“三哥!”我扬声打断他,收了笑容,“三哥吩咐夭夭前来,有何事吩咐便是。”

李恪看了我一眼,笑容淡了些,微微皱起眉,似是在斟酌词句,半晌开口道:“你自小便聪慧过人,诗书学问几乎过目不忘,常得父皇夸奖宠爱,若为男儿,必当有番大作为。”

我挑眉看他,不语。

李恪又道:“不过,眼下为兄倒想考较你个问题。不知……夭夭对于而今朝堂局势,有何看法?”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思索一阵,平静答道:“高丽之征不容乐观,父皇年事已高,房大人沉疴不起,长孙无忌把持朝政,所幸太子宅心仁厚,他日登基之后,必能与我大唐崭新气象。”

李恪神色冷了下来,微微眯起眼睛看了我一会儿,忽而笑道:“李治懦弱无能,若非仗着文德皇后和他娘舅的庇护,能不能活下来还是未知之数。我大唐大好河山,若交与他手里,必将贻祸子孙后患无穷!”

我垂下眼,静静道:“三哥当心隔墙有耳。此等忤逆之言,三哥还是少说为妙。”

李恪猛然起身,恨恨一拂袖,烦躁道:“夭夭,你是我亲妹子,我也不与你说二话。父皇早年便曾有意立我为储,奈何长孙无忌那老匹夫横加阻拦,甚至执锐相胁,方迫得父皇改立稚奴为嗣,若说忤逆,那也是长孙无忌在先,须怪不得我!”

“咱们亲生母妃在世之时,总是希望我们能有出息。她殷殷之望,我岂容那窃国老贼来阻挠!眼下我已握有荆益数万兵权,朝中也颇有人脉支撑,若再得你和老六之助,不愁君侧不清、皇位不固啊……”

他越说越激动,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所幸还知道控制着音量,否则估计这小楼里里外外都该听见他这造反之言了。

“所以,夭夭!”李恪脸颊泛着潮红,转过身来盯住我,“若你能拿出那块大裘冕的铁片来,证明先帝之死与老匹夫有莫大牵连,我们几乎便可不战而胜了!”

我心中摇头叹气,试图劝他:“三哥,有些事并非人力便能办到。父皇现下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且不说一心扑于高丽战事上,便是唯一有可能站在你那边的房大人,也是重病在身。你说朝中颇有人脉,但你这许多年毕竟一直外放,与京官又能有多少联系?他们口上说着助你,可又焉知不是阳奉阴违首鼠两端之徒呢?说什么兵权不兵权,眼下长孙和太子一脉把持朝政大权在握,你又觉得自己手里那些东西能顶多大用处?便算是这吴王府里,能没有他们的眼线?只怕我今日给了你铁片,明日他们便有本事叫那东西变作一块废铁……”

李恪目光变冷,打断我道:“夭夭,我是你亲哥哥,自不会害你。你若瞻前顾后害怕惹祸上身,想继续隐姓埋名安稳过活,那自也由得你,只消将那东西交给我,你去哪里、去做什么,三哥也不会再去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