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对对!我马上去调查!”孟凯文看了一眼桌上的杯子,感谢白先生的不杀之恩。

目前的线索不少,疑点也很多,只能是慢慢的调查,不可操之过急,唯一无从下手的是那纤维丝里的三氧化二铁,到底对这个案子有什么作用?白笙安没有头绪,也不多纠结,起身出门,走到门口时顿了一下,孟凯文想也没想,嘴比脑子快:“苏瑶不在大厅,应该是去了休息室。”

白笙安抬手在他脑门上狠狠敲了一下:“我问你了吗?还坐这干嘛,赶紧分组调查去!”

“好好好,马上出发!”孟凯文抬屁股出门,下楼梯之前看见白先生径直往休息室去了,他摇摇头,嘟囔着:“口是心非啊口是心非!”

之后的几天,局里的人忙的脚不沾地,孟凯文更是吃喝拉撒都在外头解决,连着好几天没回过家,白先生派下来的活,没人敢有一丝懈怠,说不定因为他们工作的失误就会导致整个案子再次陷入僵局,因此,大家调查的格外细致谨慎。

白笙安自然也不可能高枕无忧,虽然他不需要深入底层去调查,但是对于其他人反馈的信息他需要做评估,也必须时时刻刻关注他们的调查方向,以防止出现任何偏差。

几天下来,所有人都憔悴不堪,但好在结果喜人,案子的线索渐渐明朗,于是乎,在周一的早上,孟凯文就把大家召集回来,做一次彻底的工作汇报。

因为是关键性的工作汇报,所以就连陈局长都亲自过来了,白笙安整整一周没有好好睡过觉,再怎么浑然天成的气度也打了折扣,虽然依旧清爽冷冽,但是眼底的血丝也是无法忽视。

会议正式开始,大家都严阵以待,仔细的斟酌自己的汇报内容,首先汇报的是去维修公司做调查的警员。

“我调查了同幼儿园合作的几家维修公司,主要负责管道维修的其实有两家,这两家公司都和幼儿园合作频繁,我把经常派过来工作的员工名单做了整理,有些人案发之前已经被调离了,所以筛选之后剩下三人,名单在这里。”

白笙安接过名单,示意下一个人汇报,接着汇报的是去做水泥钉流向的警员,他头一次向白先生汇报工作,紧张到声音有些发颤:“我调查了水泥钉的所有流向,在本市内一共有六十七家维修公司或者五金店和这家工厂的二级代理商有合作,筛选之后,主要做管道的有二十五家,这二十五家包括十家维修公司,还有十五家是五金店。对于这十五家五金店,我也一一做了调查,店主说他们的钉子主要是销售给个人,并且主要是用来固定PVC管道的,并不做镀锌的管道,所以说,这十五家排除掉,只剩那十家维修公司有参考意义。”

“嗯,把单子给我吧。”白笙安微微伸手,那警员立刻小心的双手奉上,白笙安扫了一眼,拿起笔划了几次,立刻有了推论:“对于这次案件来说,凶手一定是某家使用这种水泥钉的维修公司的员工,要同时符合这两个条件才可以,两个单子中只有这家叫安家的维修公司符合条件,作为重点调查对象。好了,下一个。”

下一个汇报的是专门负责人员调查的警员,他刚要起身,白笙安就冲他摆了摆手:“都坐着呢,你站起来干什么,汇报吧。”

“是,白先生。”警员清清嗓子,开始汇报:“我主要负责的是人员调查,找出可疑对象,对于那三家维修公司的人都做了调查,主要是去幼儿园频率高的,有机会接近孩子的,熟悉幼儿园结构和管理系统的,并且打水泥钉手法熟练的,这么筛选下来可疑对象有三人,分别是张安,卢里,还有一个叫刘国栋的,都是安家公司的员工,不过卢里和张安最近都递交了辞呈,已经不去上班了。”

【第五章】

白笙安把名单接过来,扫了一眼,问他:“我那天让你去调查他们三人的疾病史,结果怎么样?”

那警员立刻把桌子上另外一摞资料递上去:“体检报告是今天刚出来的,因为涉及患者的隐私,所以不是很好弄,费了点时间。”

“嗯,好。”白笙安接过来一看,立刻觉得不对劲,虽然三份报告呈现的都是健康,但是那个叫卢里的那份资料明显有很多漏检的部分,比如精神行为一栏就是空白,这一点很让人怀疑,因为就这个案子而言,凶手很明显是一个心理扭曲的变态杀手,所以才会残忍的接连虐杀三个无辜的孩子。

最后压轴汇报的是孟凯文,相比与其他警员,他的气场就强大很多,汇报的时候自然淡定:“我去调查了案发当天为什么会给凶手留了拐走孩子的空子,然后就有了重大发现!”

“说重点!”白笙安无视他的神采飞扬,冷冷的补了一句。

“哦。”孟凯文揉揉鼻尖,收敛了点:“第一个孩子没法确定死亡时间,所以我直接调查的是第二个和第三个孩子死亡当天的情况,第二个孩子死亡当天家长给老师打电话说暂时有事,一会儿去接孩子,但当所有的孩子都走了只剩下这个孩子时,老师就去了趟厕所,回来之后就发现孩子不见了,但随后就有一个陌生号给老师打电话,说是这个孩子的舅舅,这老师觉得一般人进不了幼儿园里,而且没有卡也出不去,所以没有在意。而第三个孩子失踪也是这种方式,但是调查当天去幼儿园的维修工人,发现有三个人,但这三个人并不是我们的重点怀疑对象。本来到这里就有些瓶颈了,但是后来我刻意把安家公司的人事主管约出来吃饭,喝多之后他就被我套出了话,他说当天其实派过去的并不是名单上的那三个人,其中有一个人临时有事跑了,但是名单已经提供给幼儿园了,再撤回就不好看了,于是,他就把卢里给派过去了。这是一点,还有一点就是为什么凶手能顺利带走孩子,这一点我是追了园长和那个负责的老师好几天才逼问出来的,原来是这个老师身上带的卡被偷了,她去厕所的时候把卡留在教室里了,回来之后因为孩子已经被所谓的舅舅接走了,她就没在意,第二天才发现确认身份的卡丢了。而那天负责维修教学楼里下水管道的是刘华,实际上就是顶替他而来的卢里。那也就是说,卢里是唯一有机会偷走卡的人,结合以上的线索,卢里是最大的嫌疑人。”

孟凯文的汇报结束后,白笙安皱着眉一直没说话,他总觉得像是遗漏了什么东西,孩子被拐之后是从栅栏的豁口逃出去的。

涂了新漆的栅栏并没有什么意义,凶手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修好栅栏,再来就是栅栏附近被踩的凌乱的草坪。

对,是草坪!

思及此,白笙安立刻问道:“那个卢里左脚是不是跛的?”

孟凯文吓了一跳,他还准备卖个关子再说这个信息呢,白先生竟然已经知道了,他一脸不可思议的问道:“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卢里在第三个案子发生以后就递交了辞呈,现在人已经不知所踪了,他压根没想到卢里会是个左脚有残疾的人,还是那个人事主管在谈话间流露出的信息被他捕捉到的,他联想到死者左脚的畸形,这才觉得这一点线索或许也有用。

“因为栅栏旁草坪上的脚印。第一个案子发生的时候不是下过雨吗,所以脚印比较明显,而且那里一般没人经过,脚印保留完整。那里除了死者的小脚印,就是凶手的,是很明显的一浅一深的两个脚印,右脚的比较深,所以凶手的左脚一定有残疾,所以才导致走路时受力不均。”

卢里的体检报告里除了精神行为一栏,还有就是肢体健全度这一栏没有检测,如果是一般人,几乎可以正视自己身体的残缺,所以并不会刻意的规避这一栏,而卢里对于这样显而易见的结果仍然选择掩耳盗铃,说明他从心底排斥甚至厌恶自己身体的缺陷。

这样一来,也就更符合整个案子的走向,他把因为某种原因而导致的残疾同样施加在死者身上。

所有的线索和证据都指向卢里,白笙安把收集到的线索和大家的调查结果汇总了一下,详细的说明了整个案子的发生过程,大家茅塞顿开,都呈恍然大悟状。

孟凯文最先反应过来,一脸严肃的问:“白先生,那既然犯罪嫌疑人是这个卢里,我们是不是立刻逮捕他?”

白笙安把所有线索过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纰漏后,立刻下令道:“马上对卢里实施逮捕,但是切忌打草惊蛇,他在案发后提交辞呈,说明他已经做好了逃之夭夭的准备,贸然大肆抓捕只会让他有所警觉。”

“是!”所有人起立,铿锵有力的回应,孟凯文用最快的速度做了部署,大家领了命之后迅速有续的撤离,白笙安等人走后,才倦怠的坐下休息,无论能不能顺利的抓捕到卢里,案子总算是明朗了,也不枉大家不眠不休的工作了这么长时间。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去思考其他的,他闭着眼瘫在椅子上,一动不想动,连着一周几乎没有休息过,他的体能已经到达了极限,脑袋里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闷憋涨,静静的躺了半天,身体的疲倦和心底的烦乱没有任何减退,他翻出手机,找出那个熟悉的号拨过去。

苏瑶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和来律所咨询案子的当事人谈见面时间,白律师最近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哪有功夫理会这些,无奈当事人是个老太太,始终无法理解白律师放她鸽子这件事,一直纠缠不清,苏瑶真是一个头有两个大。

“喂,你忙完了?”她借着打电话,心中期盼着白律师赶紧召唤她,让她离开这里吧!

“嗯,你过来局里吧。”白律师声音依旧淡淡的,可是照样难掩疲倦,少了以往的强势。

苏瑶响当当的喊了一声:“好!我马上过去!”

一旁的老太太吓了一跳,嗔怪道:“这孩子,一点都不稳重,叫什么叫!快,那姓白的什么时候来,我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我还得接孙子去呢!”

“抱歉了,大娘,白律师叫我过去呢,临时有事!”苏瑶喜滋滋的和老太太道别,临走和埋头工作的贝希文交待:“希文,一会儿麻烦你送送婆婆,我走了,谢了啊!”

贝希文没抬头,握着笔的力道却突然加重,在本子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印痕。

身心解放的苏瑶快到警局门口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惊的回不过神,早知如此,她宁愿面对那个难缠的老婆婆。

当一堆记者长枪短炮的对着她狂轰滥炸时,她除了被推搡的原地踉跄,压根做不到临危不惧。

“你好,请问你就是白先生的助理吗?”

“对于这次的案子你有什么看法?”

“凶手是谁确定了吗?白先生能不能还死者一个公道?”

“听说这次的案子,白先生推理的时候很费劲,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是他本人懈怠还是警察办事能力差?”

“发生了这么大的命案,是不是平时警察局监管不力,纵容了杀人犯?”

“……”

苏瑶彻底吓懵了,她不知道案子的进展,不知道案发的情况,她什么都不清楚,她被挤在中间,闪关灯闪的她头晕目眩,她极度惶恐,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连连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清楚,现在说任何一句话都可能会给白律师甚至警局带来负面影响,所以本能的选择规避,她尝试着突出重围,却被人推搡拥挤的动弹不得,混乱之中,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脸颊直接蹭在水泥地上,即便这样,这群人依旧不放过她,蹲在她旁边不停的询问。

耳边声音嘈杂混乱,她的脸颊生疼,抬手一抹,满手的血,恍惚中听到有人在说:“苏瑶小姐是吧?我听你同事说,你也去看了案发现场,当时死者的死状特别残忍,你还因此被吓出了心理阴影,你能和我们说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再问了!”苏瑶挣扎着爬起来,一手护着脸,脸上的血水和尘土混合着从脖子上淌下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她刚走了几步,就又被围困在中间。

刚才那个记者的话立刻让大家发现了新的爆点,因此,各种各样离谱的问题接踵而至。

“当时案发现场除了你们还有没有别人,我还听说死者的部分伤是死后造成的,确定是凶手所为吗?”

“我听说白先生平时性格阴翳,不与人来往,很多人反应他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接触尸体的时候有别人在场吗?”

“性格不正常的人通常心理不正常,死者死相这么残忍,会不会是白先生在借机抒发自己的扭曲心理?”

听到最后一个荒唐的问题后,苏瑶突然变得愤怒,白律师为了还死者一个公道,忙的连命都不要了,这些人却在不知好歹的造谣,她松开捂着脸的手,满是血污的手一把抓住那记者的话筒,冷眼看着她,一字一顿道:“请你收回你刚才那些荒唐的话,言论自由不是让你肆意诽谤,其他的我都不清楚,我只知道,白先生他为了破案拼尽了全力,他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能揪出凶手,把凶手绳之以法,白先生的性格是比较内向,但是他内心比谁都温柔,相比于某些口蜜腹剑的人,他好太多!麻烦你们离开,否则我报警了。”

刚才还拼命推搡的记者在看到她目露凶光,满脸血污的样子后,都被她这副凶狠的样子吓到了,其实他们也清楚,刚才的问题是没有任何根据的,无非是因为白先生从来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他们实在无法挖到爆炸性的新闻,所以只能另辟蹊径,想着既然挖不到案子的进展,那么,能挖到白先生个人的一些料,没准关注度会更高。

可是他们没想到这个看着柔弱的女孩子会露出这么凶狠的神色,顿时不敢再继续拍了,都收了设备,麻溜的离开了,只留下苏瑶站在原地,浑身的劲都用光了,只觉得双腿都在打颤。

她这会儿才得空看自己的脸,一看,差点哭出来,她右脸颧骨部分整个都擦伤了,血污从颧骨流到脖子里,下巴还青了一块,眼睑下方也肿了一片,看着很是吓人,她疼得龇牙咧嘴,自己这个样子还怎么见白律师,就寻了个借口和白律师请假。

白律师很是不高兴,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坚持不去见他。挂了电话后,她立刻给陆霖打电话,陆霖一听她受伤了,恨不得长翅膀飞过来,一路飙车过来,下了车看见她这副惨样,心疼的不知道该哭还是该怒。

一见他过来,苏瑶眼底的泪就止不住哗哗的流,可是泪流到伤口上又疼的厉害,于是她一边哭一边抽搐,模样又狼狈又难看。

陆霖冷着脸,二话不说抱她上车,上车后,就开始咬牙切齿的骂:“你是怎么搞的,你让我安心一天不行吗?看我好过你就不舒服是不是?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丫在警察局门口让人家弄成这个死样子!别说打电话,你就是吼一嗓子也能冲出一票人来!你就傻站着任人家欺负?”

苏瑶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握方向盘的手都气的青筋暴起,她低着头,揪着衣角,小声地解释:“我这不是想着别把事情搞大了,不然对警局和白先生的声誉都不好。你也知道那些记者就喜欢断章取义,歪曲别人的意思,警员们又都是直性子,万一说了什么被他们抓住把柄,那多……”

她还没说完,就被陆霖一嗓子吼的吓的闭了嘴。他嗓门极大,声音都气的打颤:“他们的声誉关你屁事!人家是警察局,能让不利于自己的报道流出去吗?你以为你是谁,给这个给那个瞎操心,你自己呢?警察局和白先生管过你吗?你替人家操心,人家替你想过半点吗?尤其是那个姓白的,那就是一块石头,不知好歹,没有一点人的感情,你再热乎的脸贴上去他也没有半点反应,你觉得你是为他好,他承你的情吗?哪次不是你巴巴的替他考虑了,他反过来觉得你碍手碍脚?费力不讨好的事以后能不能别做!除了……”除了我把你像心肝一样疼,谁还会真的心疼你?

虽然他气到极致,但最后一句话还是咬牙忍住了,没有说出口,苏瑶被骂的一声不吭,她也知道自己是多管闲事,可是当时哪能想的了那么多,她要知道会是这么狼狈的德行,指定钻空跑了。

事已至此,骂也没用了,苏瑶蜷缩在座位上小声地抽泣,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哭,不然心里就憋屈的很,陆霖看了一会儿,心疼的像给人攥住了似的,实在忍不住,俯身过去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低声的哄着:“好了好了,乖,不哭不哭,我错了,不该吼你,我们小瑶儿受了这么大委屈,我还发火,我就是个畜牲,我们以后能不能别干这活了,一天天尽受罪,我知道一家特别好的插画公司,国内屈指可数,我们去那里好不好?嗯?”

苏瑶挣开他的怀抱,指了指自己的脸,呲牙咧嘴的吼他:“陆霖,你是不是有病!我脸都这样了你还磨叽!你演偶像剧呢!我这不是一颗麦丽素就能解决的事,赶紧送我去医院!”

“好好好,马上走,马上走!”陆霖立刻怂了,发动车子,火速离开。

在医院处理了伤口,脸上绷了纱布,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也不会留下疤痕,褪痂的时候不要抓挠就好,明天再来换一次药,陆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反复确认了几次医嘱这才领着苏瑶离开。

第二天,还没到陆霖接苏瑶换药的时候,白律师就打来电话了,他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冷,而且带着压抑的怒火,她很明显觉得他的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说:“苏瑶,来警局!立刻!马上!”

苏瑶大惊,不会吧,昨天下午召唤她,她借故请假了,他就发这么大的火?不应该啊,她也不是无故翘班啊,好歹编了一个还算靠谱的借口啊!

她不敢过多揣测,赶紧戴了口罩出门。是的,她的理由就是重感冒,正是一箭双雕的借口,正好挡了她脸上的纱布。

马不停蹄的赶到局里,她连走带跑的进了会议室,一开门,好家伙,一屋子人等着她,她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白律师身上的气压低到极致,脸色铁青,见她进来,直接把手里的一摞报纸狠狠的甩在她脸上,打的她脸颊生疼。

她疑惑的捡起来一看,脸色逐渐变的难看。

“白律师的助理态度蛮横,甚至出言威胁记者,仗着白律师的声望飞扬跋扈。”

“白律师的助理在看到案发现场后留下心理阴影,夜不能寐,因此,我们怀疑警方对于外界公布的案件情况是否有刻意保留?”

“警察局隐瞒案件,欺骗大众,是因为案件性质恶劣还是警察能力不足,害怕引起社会舆论?”

“据白律师的助理说,白律师性格阴翳,异于常人,平时会有很多奇怪举动,恐有心理疾病。”

“……”

像这样荒唐的报道还有很多,毫无例外出自昨天那场无厘头的采访,苏瑶百口莫辩,当时除了那些记者外,就只有她一个人,她算是明白什么叫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白律师看着她,低吼了一声:“这些东西你怎么解释!”

在场的警员没人敢出声,大家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孟凯文实在看不下去,小声地安抚苏瑶:“没关系,当时是什么情况你简单说一下,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肯定是他们歪曲了你的意思,不过像你留下心理阴影这些话确实不像是外人捏造的,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你清楚吗?”

苏瑶已经完全懵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委屈冤枉,她想了一下,她有心理阴影这个事她从来没有提起过,似乎只是无意之中在贝希文面前说了一句,但也只是玩笑话,并没有当真,难不成这样一句无心的话就让贝希文抓住了把柄?

她定了定神,一脸淡然的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我过来的时候,有一群记者在警局门口围着,见到我就不停的问我问题,我一直保持无可奉告的态度,那些话都是他们在自问自答,没有半句是我参与的。至于我有心里阴影这个事,我承认,这是真的,可也不是我说的,他们说这是我同事透露的,这个事我只是无意中和律所的贝希文说过,我猜,应该是她把这些话透露给了媒体,然后媒体做了不负责任的扩大。”

“哦,这样啊!现在的媒体可真是……”孟凯文看着苏瑶坦荡荡的清澈眼神,选择相信她,哪知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笙安打断了。

白笙安双手撑着桌子,身上的气场更冷,眼底透着翻滚的怒意,他怒不可遏的说:“你倒是推得干净!贝希文?还好律所里有一个同事,不然还不知道可怜了谁替你背这个黑锅!贝希文自从律所成立就在了,她个性柔弱怯懦,为人善良,怎么会干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比起和我共事了不到两个月的你,我更愿意选择相信她。苏瑶,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白律师话说的太让人心寒,苏瑶嘴唇张张合合了几次,最终没说一句话,他已经如此斩钉截铁的认定是她没把嘴管牢了,多说无益,否则只会让自己更难看。

她把手里的报纸叠好放在桌上,一脸的淡然,不悲不喜,孟凯文觉得现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太煎熬了,连忙出声道:“不过也没什么事,这几个记者都受到处分了,还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苏瑶,你给白先生道个歉,饭能乱吃话不敢乱说,以后多注意就是!”

“我没觉得我做错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不能因为白先生位高权重,就得我低头,大家都是刑侦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骨干,应该清楚眼见不一定为实这一点,为什么到我这就主观臆断?”苏瑶不卑不亢的回答,完全不惧怕白律师的气场,她已然这样了,破罐子破摔,有什么好怕的!

白笙安怒极反笑:“呵,你还有理了?你知不知道恶意造谣会判多久?”

“不用知道,如果原告是你,牢底坐穿我都不觉得稀罕!”苏瑶脾气上来,梗着脖子顶撞他,她就是气不过,气他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她,气他不愿意听她解释,气他宁愿相信贝希文也不相信她。

气自己对他竟然抱了多余的期望。

“那倒不用,我还不至于滥用私权,你走吧,我身边可不敢有你这样笑里藏刀的助理。”白笙安突然笑出声,神态轻松,眼底却阴翳的可怕,结了厚厚的一层冰霜。

“不做你助理可以,那插画呢?我是来给白笙安的小说画插画的,又不是专职给你做助理!”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这点她不能忘!

白笙安冷笑着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在她耳边留下一句尖锐的讽刺:“就凭你?你也配!”

在场的人全都像是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孟凯文眼睁睁的看着苏瑶由刚才的淡定自若变的失落,脸上淡然的神色一点点褪去,眼底的难过被泪水淹没,她终于像个正常受委屈的女孩子一样,哭了。

他莫名的觉得心疼,赶紧上前哄她,一不小心说了实话:“你也别觉得白先生说话不好听,你想吧,他待你多特别啊,他可从来没对任何人这么上心过,然后突然出了这事,哪怕不是你做的,他也觉得像是被你背叛了一样,对他打击挺大的!他才不是在乎什么名声,像这样的新闻可没少出过,他看都不看,好像是别人的事似的,无非是这次牵扯上了你,他才注意的。所以,苏瑶,你好好想想,有些人啊,就是这么别扭!”

说完,他就见苏瑶摸了摸眼角的泪,隔着口罩瓮声瓮气的说:“孟警官,你认不认识江东出版社的张运进编辑?”

孟凯文茫然的点点头:“认识,那不就是白先……白笙安小说的出版社吗?怎么了?”

“我想去找张编辑,当初他答应我说只要我给白律师做助理,就让我给白笙安的小说画插画,现在我不做他的助理了,还能不能画?”苏瑶目光坚定,对白先生的冤枉完全不在意,她更在意的是插画的事。

孟凯文暗叹,坏了,这丫头可完全没把白先生放眼里,这可是郎有情,妾无意!偏偏这小妮子还不知道白先生和白笙安可是一个人,这事弄的叫一个乱七八糟!

他干笑一声:“这个事我们回聊,回聊哈!你先回去,白先生在气头上,你俩都冷静一下!”

“嗯,那我先回去了!”苏瑶和孟凯文道别,带着一脸失落离开了。

她刚走,孟凯文立刻掏出手机给张运进打电话,“老张,如果有个叫苏瑶的姑娘去你那,打死你都不要录用,知道吗?不然你会死的很难看!”

张运进立刻反应过来:“就上次白先生和我提过的那个女孩?”

“对对对,事情有点复杂,你要想保命,就说什么都别录用那姑娘,懂吗?”

摊上白先生的事,张运进总是格外谨慎,连连点头:“好好好,打死都不录用,打不死就更不录用了!”

这事还没理清楚,又有事发生了,有一组负责缉拿卢里的队员回来说,卢里潜逃了,他住的地方已经人去楼空,不一会儿,又一个警员告诉孟凯文,幼儿园里又有一个小孩失踪了。

他的头瞬间涨大,感觉脑壳都要裂开了,忍不住吼道:“别吵吵,别吵吵,还嫌不够乱呢!孩子失踪的事先封锁消息,卢里八成是掳了孩子一块儿逃的,把这事告诉白先生,听他指挥!”

见那警员还愣着,他又吼一句:“愣着干什么,快去报告白先生啊!”反正他此刻是绝对不想去见白先生,他才不会自取灭亡,当那一撮炮灰。

而另一边的苏瑶对于孟凯文的焦头烂额丝毫不知情,她扁着嘴泪水涟涟的看着来接她换药的陆霖:“陆霖,怎么办?我可能没办法给白笙安画插画了,我忍了这么久,什么也没捞着!”

“切,我不也是,忍了这么久,什么也没捞着!”我忍的可比你辛苦,爱而不得,你这又算得了什么!

“陆霖,你有没有什么渠道让我进江东出版社,先让我进去,之后再一步步接近白笙安!”苏瑶看着他,一脸的期待。

陆霖摇摇头,无可奈何的说道:“我虽然手里有点关系,可是你也知道,江东出版社可不是一般的钱权能打动的地方,除非是特别大的腕,否则他们可是正眼都不会瞧的。”

“这样啊。”苏瑶嘴一扁,又有点想哭:“太伤心了!请我吃好吃的吧!我要吃火锅,特别辣,特别刺激的!”

陆霖一惊,条件反射的吼道:“都这样了还吃火锅!你要不要脸了!”

“……”苏瑶翻了个白眼:“说谁不要脸呢!”

陆霖尴尬的笑笑:“我在说你脸上的伤!”

他俩还在无忧无虑的笑闹,而另一边的白笙安却是阴郁异常,连续高强度的工作,苏瑶添的乱,现在又出了嫌疑人拐了第四个孩子潜逃的事,果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所有卢里可能去的地方都调查过了吗?”白笙安手里握着个玻璃杯子,却不是他自己的,通常苏瑶会随身带着他的水杯,他渴了的时候,她会冲柠檬蜂蜜水,饭后又会冲一杯鲜榨的果汁,他疲惫的时候,她会冲一杯卡布奇诺,因为他不喜欢喝苦咖啡,而现在,她不在,他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嗓子都快冒烟了。

真是窝火!

“都调查过了,包括他工作的地方,他住的出租屋,他的朋友家,还有他常去的酒吧之类的地方都找过了,都没有。”被孟凯文指派过来的警员苦不堪言,看着白先生眼底的阴翳,总觉得自己快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废话!这些地方长眼睛的都知道,他怎么可能自投罗网!他要去的肯定是我们猜不到的,但是对他来说又有特别意义的地方!”白笙安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很烦躁,胸腔里像是点了一把火,腾腾的烧起来,他手上一使劲,玻璃杯子生生的被他捏碎在手心里。

玻璃崩裂的声音吓到了那个警员,他忙不迭的说:“我马上去查,白先生你稍等,我去取急救包。”

白笙安看了一眼掌心里的血,想起了苏瑶脸上的口罩和她眼底的浮肿,心里更加烦乱,腾出另一只手把掌心的玻璃渣子拔出来:“不用了,我这里有,你先出去吧,暂时先按兵不动,盲目去找没什么意义,卢里要去的地方一定能推理出来,线索没准就在那纤维丝上,你们先等消息吧!”

玻璃渣子拔出来的时候,白笙安掌心的皮肉外翻,鲜血咕咚咕咚的往外冒,那警员看着只感觉头皮发麻,觉得自己掌心也一阵阵的抽痛,实在看不下去,赶紧转身离开了。

白笙安把伤口处理了,简单的缠了纱布,之后就召集孟凯文过来开会,孟凯文被单独点名,叫苦不迭,耷拉着脸过去见他,看到他手上已经渗出血的纱布,苦着脸大呼:“哎呦喂,我的哥呀,你这又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让我省心!

“……”白笙安冷脸横了他一眼,见他闭了嘴,才说道:“我分析了一下,纤维丝里的三氧化二铁有三种可能,其一,是土壤里的,凶手不小心沾在了衣服上,其二,是物品上的,比如生锈的铁制品,沾染到了凶手衣服上,其三,是死者手上接触了铁制品或者含铁的土壤,之后沾染到了纤维丝上。就这几种情况来说,其实大方向就是两个,一个是找含铁的土壤,另一个是铁制品。”

“但其实就目前而言只能是侧重前者了,后者的话范围太广而且没有针对性,调查了也没什么意义,生锈的铁制品太多了!”

孟凯文很自然的说了自己的思路,白笙安赞同的点点头:“是,所以说要找含铁的土壤,最主要的目标就是铁矿附近的土壤,其他地方的土壤虽然其中也可能含有铁但是不至于有这么高的浓度,触碰之后就能留下三氧化二铁。”

“嗯,我这就去调查市里的铁矿或者是炼铁厂这些相关的地方。”孟凯文虽然经常被白先生鄙视,可是就默契程度而言,现在还没人能胜他一筹。

“嗯,卢里很可能就在这些地方附近,在他心中一定有个比较特殊的地方,所以杀人的时候他喜欢去那里,把这个过程当做是一场仪式。”白笙安说完,轻轻叩了叩桌子,嗤之以鼻道:“有精神疾患的人往往比较专一,反倒比某些正常人要强的多。”

听到他最后那句暗示性极强的话,孟凯文干咳一声,装作没听懂的样子。临走前,他见白先生嘴唇发干,想来也是没好好喝水,伺候的人走了,他又对自己的身体从不在意,能好好照顾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