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也行,免得他们又把你当枪使,还得平白无故的受冤枉气!”最后一声孟凯文故意说的声音特别大,白笙安已经沿着车身走了几步,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就在孟凯文抬腿下车时,他看见白笙安走到车门跟前,抬手拉开车门,冲里头坐着的苏瑶淡淡的说了句:“出来!”

苏瑶看了一眼孟凯文,又看了看表情严肃的白笙安,最后还是硬着头皮下了车。

他们一下车,立刻像是磁铁扔进铁屑里一样,被一群媒体围了个结结实实,白笙安一直面无表情,仿佛置身事外,对于记者们犀利的问题无动于衷,既不回答也不规避,只是沉着脸自顾自的往前走,记者们不敢轻易招惹他,于是走在后面的孟凯文和苏瑶就倒霉了。

两个人被堵的寸步难行,孟凯文还好,他冷着脸,一脸不耐烦的摆手,双手在密集的人群里划拉出一条缝来,不一会儿,就杀出了一条血路,而苏瑶渐渐被落在最后,成了重点攻击对象。

她欲哭无泪,更是不敢动弹,生怕像上次一样,出现什么她狗仗人势的报道,除却对白律师不利外,她自己心里也不舒服,于是,她一边闭口不答任何问题,一边还得生生的挤出一脸的笑容以示她真的不是飞扬跋扈。

就这么僵持着,她已经和白笙安他们差了一大截距离,她心里着急,脚步越发的凌乱,一个不小心,又踉跄了一下,一头撞在一台相机上,她正龇牙咧嘴的揉头上的包,忽然手腕一紧,整个人就被提起来了。

她抬头,就看见白律师正冷着脸看着她,喧闹的人群此刻仿佛静止了,她只能看到他深邃漆黑的眼睛,以及他抿成一条线的薄唇,她终于体会到那种救世主从天而降的惊喜感,她微微的仰视着他,心潮翻涌。

“还磨蹭什么,一会儿就要开庭了。”白笙安无视了她眼底的惊喜和感激,依旧牢牢地握着她的手腕,带领着她冲破人群,有他的身体在前面挡着,她几乎可以毫无阻碍的前行,他的背脊宽厚强壮,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他原来能给人带来这么强的安全感。

边走着,还有记者在不停的发问,话题却变的更加敏感,由刺探案情变成了八卦隐私。

“白先生,请问你和苏小姐是什么关系?仅仅是上下级关系,还是情侣关系?”

“你和苏小姐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苏小姐是你的情人吗?听说苏小姐之前是插画师,是因为插画结缘的吗?我听说您的作品也可能……”

话说到这,白笙安突然变了脸色,再不是无视的态度,而是冷着脸,一把握住那记者的相机,一字一顿的说道:“收回你刚才的话,关于她的一切事情都不要出现在你的报道里,听懂了吗?”

他眼神像刀子一样锐利,语气里也带着冰霜一般的冷硬,加之他握在相机上用力到骨节必现的手,那记者对他的冷漠无情早有耳闻,当下没了胆子,关了相机,连声道歉:“对不起白先生,我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白笙安横了她一眼,继续拉着苏瑶往前走,苏瑶有些着急,生怕被其他记者歪曲他的形象,连忙小声的解释:“不好意思,今天情况特殊,白先生心情不好,你们不要介意,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那你说,我平时什么样的?别人给根杆,我就得往上爬?”白笙安回头,对她的袒护嗤之以鼻,毫不留情的拆了她的台,苏瑶有些尴尬,乖乖的闭了嘴。

两人一路坎坷的进了大厅,苏瑶如释重负的拍了拍胸口:“我的天,这些记者真是太可怕了!”

“记者有什么可怕的,无非是讨生活而已,可怕的是你的自作多情。”白笙安在她身前站定,回身微带蔑视的俯身看她,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的笑,不屑一顾的说:“你以为你是谁,觉得仅凭你那几句话就能给我带来困扰?你觉得是为了树立我光辉伟岸的形象才勇于牺牲,所以来我这讨巧,你未免太有点拿着鸡毛当令箭,我还不至于把这点小事放心上。”

他顿了顿,忽然靠过来,微微俯身,伸出指尖戳了戳她脸上已经结痂的伤口,轻声道:“所以,别总这么招摇过市,感觉像是我欠了你一样,我最讨厌的就是道德绑架。”

他不提这茬还好,提了这茬苏瑶的心凉的更彻底,她怒极反笑:“我还不至于指望从你这落着点好,你要是通情达理了那才是活见鬼了!既然你没放在心上,那你那天在办公室里冲我发火,意思是公报私仇?”

见她反唇相讥,白笙安低笑一声道:“我不过是嫌弃你把案情透露出去,并且冤枉我的同事而已,绝无他意!”说完,他也不给她反击的余地,留下一句:“要开庭了,我先走一步。”随后就大步潇洒的离开了,只留下苏瑶在原地,气的七窍生烟。

开庭审理的过程也很简单,基本上是顺顺利利的走流程,只是在最后宣读完判决结果时,场面才有些失控。卢里被判了无期徒刑,引起了所有人的不满,一时间,死者家长的嚎哭声,埋怨声混做一团,法官面无表情的说了句:“退庭!”之后起身离开。

狱警押着卢里回监狱,情绪失控的家长立刻冲了上去。殴打犯人是违法的,哪怕大家都能理解家长的心情,但法律就是法律,是不会讲究半点人情的,所以狱警和保安同时出动,护送卢里安全离开。

苏瑶看着瘫倒在地上,哭的悲痛欲绝的孩子家长,他们的哭声里除了气愤,更多的是无奈,她的胸口也仿佛被狠狠的揪住,难过的喘不上气来,卢里杀人的性质极其的恶劣,并且不知悔改,但仅仅因为他有精神疾病,就能免于死刑,人们即便再无法接受,但这就是法制社会,不容置喙。

她红着眼眶看了一会儿,其中有一个家长似乎有些急火攻心,哭着哭着就晕厥过去了,她急忙联系了救护车,等医务人员赶过来把人抬走后,她一回头,才发现白律师早已不知踪影。

审案过程中,他全程冷漠,对判决结果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满,又或者是并不在意,苏瑶轻哼一声,是啊,他自然要冷漠,不然,他又怎么能是白律师呢!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冷血动物,没有一点人类该有的感情。

这个案子从头到尾,他所表现出来的在意仅仅局限于他对于案件本身近乎疯狂的执念,他只是享受案子抽丝剥茧,在他面前一点点展开的成就感,而并不在乎死的到底是谁,以及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遭受这样的灭顶之灾后该是多么的痛苦。

发生第一个案子的时候,她是因为被莫名其妙的状告而和他有了牵扯,除了觉得他高傲冷漠,无法轻易接近外,她并没有认识到他的本质,而如今,通过这一个案子的接触,她才渐渐发现,他的冷漠并不是性格问题,而是根深蒂固的心理原因,在他的认知里,似乎就没有什么人情冷暖,他在意的仅仅是案件,线索,调查,这样程序化的工作,而他的思维方式也是冷静到无情,理智到不留情面,难怪人们私下里对他种种不近人情的行为都见怪不怪,大约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个案子虽然结果让人有些许无奈,但总算给了冤死的小孩子们一个交待,家长虽然仍旧不服判决结果,可法律有其公正一面的同时必定要有无情的一面,而对于苏瑶来说,这一段时间也是历经坎坷,好在她对白律师已经不抱任何期望,因此被他冷漠对待时,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无论如何,她只希望,她以后少参与这样的事情,虽然不看不代表惨案不发生,可是她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想再如此难过却无可奈何。

第三个案子

花园泣血的白色蔷薇

【第一章】

案子暂时告一段落,苏瑶依旧去律所上班,自然并非她有多乐意,只不过是因为她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赌气的年纪了,因为吵架了,生气了,就立马撂挑子走人,好多当事人都是她联系的,还有一些后续资料也是她整理的,她走之前总得把工作交接好。

只是第二天,就又出了件让她无比头疼的事,并且还是陆霖亲自打电话过来问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竟然蹭着白律师上头条了。

有小道消息称,她是白律师隐藏多年的女朋友,虽然没有直接暴露她的名字,但是大半个版面都是白律师揪着她的手腕穿越人海的图片,两颗那么大的脑袋没做半点马赛克处理,简直是欲盖弥彰。

陆霖被气个半死,劈头盖脸的训她:“你什么时候成了他女朋友了?你们那是拉拉扯扯干什么呢?苏瑶,你今天给我好好解释清楚!”

苏瑶本来还憋着一肚子气呢,听他口气这么冲,顿时火冒三丈:“我怎么知道,谁跟他拉拉扯扯了,那是我们进法院参加庭审时被记者包围了,他揪我出去,你以为我俩拍偶像剧呢!陆霖,你好好摆正你的位置,别给你一撮火星,你就把自己当窜天猴了,你又不是我妈,我和谁在一起还得和你解释!”

陆霖深知自己刚才一激动说错话了,这会儿被骂了也不敢回嘴,小声嘟囔着:“好了好了,你消消气,我这不是着急嘛!我们都是平头老百姓,不像白律师那样的大名人,上这种报道不好,你不知道白律师的死忠粉有多少,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能把你淹死!”

“你以为我乐意啊!”苏瑶一听这个,顿时蔫了:“这些记者也真不负责任,什么都不调查就乱报道,我也没有办法,当时也没把脸捂上。”其实苏瑶更疑惑的是,为什么当初远比这个严重的报道白律师都能挡下来,这次却任由这些无中生有的内容肆意传播,这样的内容虽然不至于对他的形象有所影响,但是绝对会给他的生活带来一定的困扰,像他这样喜欢安静,最忌讳被别人打扰的性子,按理说,是对这种情况深恶痛绝的,可是照目前来看,他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这人的性子真是太难琢磨了,阴晴不定啊!

而作为此次事件的另一位当事人,白笙安却利用案子结束后的空余时间来处理小说的事情,他从来没想过把这个爱好当成是一项工作来完成,协助破案已经足够让他心力交瘁,如果空闲时间还要给自己压力,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于是,在拖稿两个月之后,他终于主动和张催命联系讨论定稿的事情,张催命接到电话,激动的连哭带笑的说:“白先生,所有的事情我都准备好了,组稿,排版,校对都没问题了,现在只要您把插画定下来就行,您看是怎么办?”

白笙安想了一下道:“插画我今天就着手准备吧。”

张催命一听这不甚明确的时间概念,想起白先生以往无数次用这样的理由敷衍他,伤透了他的心,于是谨慎的问了句:“两周之内……可以吗?”

白笙安回答的干脆利落:“不用,一周就可以。”

“……”张催命喜极而泣,觉得应该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上天,连老天爷都舍不得再折磨他了。

而苏瑶接到白笙安的电话时,正在和陆霖逛小吃街,她腮帮子鼓鼓的,不敢张嘴,赶紧示意陆霖接电话,陆霖刚打了声招呼,白笙安就不耐烦的打断:“让苏瑶接电话!”

陆霖看了一眼苏瑶,苏瑶边嚼边摇头,他会意,清了清嗓子道:“苏瑶有事,现在不在。”

“她就在你旁边,把电话给她。”白笙安斩钉截铁的再次下命令,陆霖没见识过他的料事如神,瞬间慌了,眼神闪躲半天,最后没敢说话,赶紧把手机扔给苏瑶,冲她摆摆手,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苏瑶这时嘴巴也腾出来了,撇撇嘴冲陆霖甩了一个鄙视的眼神,之后清清嗓子道:“不好意思啊,白律师,我刚才去厕所了……”她话没说完,就被白笙安打断了:“要是你真去厕所了,陆霖接电话的时候就不会犹豫了,编借口的时候明显卡顿了一下,那是他在征求你的意见,这么明显的谎话你也编的出来!”

他说完,苏瑶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她跟白先生玩猫腻简直是自取其辱,好在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她还能表现的淡定一点:“咳咳,那个……其实我正吃东西呢,不方便说话。”

白笙安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一本正经的问:“在厕所吃的?”

“……”苏瑶气的牙痒痒,这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在苏瑶大败两回合后,白律师终于说了打电话的目的,原来是白笙安的书定稿了,现在需要插画,她现在就可以着手准备了,苏瑶听到这句话,就像是磕磕绊绊的夜行人突然见到了黎明的第一束光一样,除了带来了希望以外,也把过去所隐忍的委屈一并消弥了,她高兴的连连点头:“好!好!好!我明天就去编辑部!”

没想到白律师却说:“不用去编辑部,直接来我这就可以。”

她刚想说,为什么画画也要去律所,白先生就替她答疑解惑了:“是我家,不是律所。”

“……”苏瑶依旧茫然,但是白律师没给她任何犹豫的机会,径直挂断了电话,她扭头看了看陆霖,疑惑的说:“为什么白律师要我去他家画画呢?”

陆霖一听,立刻炸了毛:“这人安的什么心啊!画画还画到家里去了,好端端的工作整的这么龌龊干嘛?这说不清道不明的,这种活就应该在编辑部完成,去他那做什么?他还懂画画呢!一看就是居心叵测!”

等陆霖碎碎念完了,苏瑶才一脸嫌弃的说道:“虽然我也理解不了为什么,但是就目前而言,是不会出现你担心的那种状况的,对方是白律师,那是个冷血动物,你又不是没接触过。再说了,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他还不至于失误到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哦,那倒也是。”陆霖做恍然大悟状,苏瑶满脸怨气的看着他:“你是说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前半句,前半句。”陆霖赔着笑脸,又说:“就算他再是个冷血动物,前提他也是个正常男人,你一个女孩子单独去他家里,这么敏感的时间场合,怎么也不合适。”

苏瑶无视了陆霖的急赤白脸,悠悠的说了句:“是不是男人不知道,但不正常是一定的。”

第二天一早,苏瑶就按照白笙安给的联系方式出发了,车子渐行渐远,她看着迅速倒退的逐渐单一的风景,有些忐忑的问:“师傅,我们走对地方了吗?”

师傅说:“是这,你相信我,现在的有钱人哪会和我们人挤人啊!都是为了图个清净,住在郊外,风景好,空气好,人还少。”

车子又行了近十公里,师傅停下车,苏瑶来回探了探脑袋:“这就到了?”

“没,前面就不让出租车进去了,你得走进去,我只能送你到这了。”

苏瑶付了钱,拎包下车。

这里的风景和市区里的完全不同,路两边都是矮矮的小山,半山腰零零星星的镶嵌着雪白的小楼,没有太多高大的建筑,更没有鳞次栉比的商铺,反倒是有成片的树林,郁郁葱葱的模样,收拢了所有的阳光,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小楼掩映其中,颇有些世外桃源的雅致和宁静,苏瑶看着毫无遮挡的清透的天空,突然觉得,住在这里,当真是很修身养性。

她照着白笙安给的地址往前走,在一处雕花的铁艺栅栏上看到了门牌号,她摁了摁门铃,里头传来一声不甚清晰的问话:“谁?”

“……”苏瑶无语,他约的人,这会儿还明知故问,但腹诽归腹诽,她还是清清嗓子,乖乖的应了声:“是我,苏瑶。”

“嗯,进来吧。”白笙安不咸不淡得回了一句。

开了门,苏瑶看着还在山坡上的小楼,隐约猜到白律师为什么总喜欢住在律所了,他应该不是那种乐意天天爬山的人。

通往小楼的石板路两边都是修剪整齐的花草树木,绿意盎然,看来是有人精心打理的,苏瑶一路爬上去,等到了小楼跟前时,还有些微微带喘,她敲了敲门。

很快,白律师就开了门,他穿着烟灰色的长裤,白色的T恤,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清爽,少了平时的严肃冷硬,多了分温润的感觉,倒是没有那么压迫人了。

只是,开口说话时,依旧不讨喜。

“就这么几步路你还走的大喘气。”他回身从鞋柜里取了一双拖鞋给苏瑶,她蹲下去穿鞋的时候,他还不忘继续讽刺:“未老先衰。”

“……”这里是你的地盘,我不和你计较!

换好鞋,苏瑶偷偷打量了一下他家里的格局,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规规整整,严丝合缝的,所有家具的摆放都和墙壁的线条完全一致,一些小物件也不会直接放在台面上,而是放在各种各样的盒子里,之后镶嵌进家具之间不契合的缝隙里,装潢的风格很是简约大方,基本上是黑白灰这样大气的色调,因此,打眼一看,苏瑶只有一个感觉。

太方了!

所有东西都搁置的整整齐齐,方方正正的,像是沙盘游戏里的方块一样,果然只适合强迫症。在她看来,这样的布局完全没有一点生活痕迹,正常的有烟火气息的房子是不可能做到这么极端的,一群人热热闹闹的生活,凌乱之中才能有人情味,这么规整,迟早要把人逼疯。

她小心的坐到沙发上,白律师拿了瓶水给她,坐到她对面,开门见山的问:“你上次给张运进的那几幅画是在哪里画的?”

苏瑶喝了口水,正襟危坐,看着干净的空无一物的玻璃茶几,还是把水瓶抱在了自己怀里,“我在原来那家出版社的时候,利用空余时间画的。”

“电脑画的?”白笙安很自然的俯身过来,伸手探向她的胸口,她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一点点的靠近自己,脑袋短路,突然变得一片空白,直到他伸手把她怀里抱着的水瓶抽出来放在茶几上时,她才回过神来,脸颊像是被点了火一样迅速的烧起来,磕磕巴巴的回答:“哦,定好线稿后就得用电脑调整上色。”

白笙安没说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底狡黠的笑意越发的浓厚。

苏瑶尴尬的瞅着自己的脚尖,恨不得一头撞在茶几上,以死明志。

“走吧,二楼有画室。”

白笙安领着她上楼,苏瑶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抛开工作环境来说,私底下的他似乎并没有平素那种冰冷到不近人情的气场,他的身材高大削瘦,衣服下的肌肉轮廓却依旧健硕完美,流畅的线条隔着衣服变得影影绰绰,他身上的气息清淡好闻,整个人散发着静谧儒雅的气质,和平时判若两人。

到了画室,门一打开,白笙安就微微皱了一下眉,苏瑶看着里头一应俱全的绘画工具,惊叹不已:“白律师,你平时也喜欢画画吗?”竟然会有这么齐全的设备!想当初,她一个学绘画的,都没舍得买这么全乎的东西,这一套下来,她好几年的口粮就没了,如今看到了心仪已久的工具,她像是得了糖的小孩子似的,开心的不得了,哪怕不属于她,但是能让她拿来作画,也足够幸福。

白笙安走到一旁的高脚凳上坐下,一脸漠然的说:“我不喜欢画画,否则我的……”我的书还用别人来配插画吗!这是他托张催命弄的,却没想到被这人弄的如此混乱。见苏瑶抬头一脸认真的看他,他话锋一转,只好随便扯了一个理由:“没什么,只是家里空闲,地方大而已。”

苏瑶没发觉异常,打心眼里感叹了一声:“果真是有钱人啊!”然后不出意外的被白先生嗤之以鼻。

既然万事俱备了,那她也不再浪费时间,挽起袖子开始画线稿,白笙安不做声,远远的望着她,突然觉得,似乎只要她在身边,他的心里就格外的安逸踏实,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似乎没有任何事能胜过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他对女人并不了解,觉得无论是什么模样的女人在他眼里都是大同小异的,但是唯有这一次,他竟会格外的庆幸,庆幸和他心灵相通的人是她,是个让他无论从内心还是从表象都格外满意的女人。

苏瑶坐在高脚凳上,修长笔直的双腿舒展开来,被柔和的阳光镀上了一层莹白的光泽,她认真起来的时候表情变得柔软而温婉,像是一汪阳光下的泉水,清澈而温暖,涤荡人心,她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从来不施粉黛的女人,但她的肌肤却照样清透白皙,在阳光下薄的能映出青涩的血管,几乎吹弹可破。

他总觉得看不够,等看到她粉嫩柔软的嘴唇时,心里突然一阵烦乱,那种他从未体验过,不受控制,在他四肢百骸流窜的冲动让他几欲抓狂,他扯了扯自己的领口,起身走向她。

越靠近她,越发觉她修长的脖颈,秀美的锁骨和清瘦的骨架都好看的很,他看着她纤细白嫩的手指握着画笔勾勒着线条,微微俯身,下意识的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小,虽然看着骨节分明,摸起来却柔弱无骨,握在掌心里小小的一团,白笙安觉得这感觉很奇妙,他并不熟悉,却也不讨厌,相反的,他很喜欢。

“那个……白律师,你有什么指教吗?”苏瑶扭头看他,见他眼底平静而无一丝波澜,自己下意识的控制好了语气神情,没有惊慌失措到露了怯。

“……”白笙安神态自若的松开手,转而拿指尖敲了敲画板:“这里,你准备怎么布景?”

苏瑶愣了一下,心道,这仅仅是勾线稿,定轮廓,框架还没有出来,怎么能轮到布景,但是再怎么外行的问题,问的人也是白律师,她自然不敢露出半点鄙视的意思,恭恭敬敬的回答:“现在暂时还定不了。”

“嗯,那你慢慢画,有想法了告诉我。”说完,白笙安就起身离开了,又坐到了一旁的高脚凳上。

而苏瑶虽然看似气定神闲的继续绘画,心底的波澜却久久未平。

就在刚才,白律师突然俯身过来握住她的手,那一瞬间,她的整个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如果换作其他异性,她自然会有所定夺,但对方是白先生,所以她对这样暧昧的举动不敢轻易下结论。心底被掀起了惊涛骇浪,她心跳加速到双耳失聪,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掌心的触感,干燥的,温热的,厚实的,紧紧的包裹着她的手。

她故作镇定的回头,却发现他的侧脸就在咫尺之间,依旧冷硬的轮廓却被温润的阳光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让他看起来温文尔雅,她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在他转头看她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整个人都陷进了他幽深璀璨的眼眸里,魂魄都被收纳进去,无法自拔。

直到他松手离开,她才从失神的状态里回过神来,白律师依旧面无表情,或许,他仅仅是想帮助她修改什么,就像是手把手教小孩子写字一样,出于最最单纯的目的,但是对她而言,在被他半包围的怀抱里,置身于他清淡润泽的气息中,和他堪堪对视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有些东西,终究变得不一样了。

勾好线稿之后,苏瑶不漏痕迹的擦了擦手心里的汗,眼睛依旧盯着画板说道:“大概的框架已经定好了,具体的风格和细节还得看白笙安这次的作品,我一般得读了之后才能作画。白律师……我必须今天完成吗?”

“叫白笙安倒是叫的顺口。”白笙安轻嗤一声,单手支着额角,眼睛半阖,直直的盯着她看,直到看的她脸颊微红,他才轻笑着开口:“这次的案子是一个开膛杀人案,文章的基调比较血腥张狂,凶手这个角色个性鲜明但不绝对,很典型的被压迫的小市民……”

白笙安还没说完,苏瑶突然远远的冲他摆手,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眼底俱是隐忍又纠结的神色:“好了好了,就到这了,够我画就行,不要剧透,不要剧透,新书我还没看呢!”

白笙安突然觉得这样没有束缚,释放天性的她格外的可爱,比起平时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畏首畏尾的样子要招人喜欢多了,忍不住继续逗弄她:“凶手就是一开始出场那个养流浪猫的小贩,你永远想不到,至善的人一定会在内心深处存在着至恶。”

苏瑶双手捂着耳朵,嘴里念叨着:“我听不见,听不见,我听不见你说什么。”

白笙安笑看着她,突然起身径直向她走来,待走到她身边时,双手很自然的覆在她手上,这样的动作更像是轻柔的捧着她的脸,她心跳一滞,脸颊突突的烧起来,耳朵又开始失聪,仅仅能从他的嘴型辨别出他在问她:“这次呢?听见了吗?”

这次她是真的没听清,整个人像是石化了一样,完全动弹不得,他眼里竟然会有清浅的笑意,虽然并非深入眼底,但是这罕见的温柔也让苏瑶惊诧不已,镀了柔光的眼睛璀璨如星,耀眼到让她无法移开视线,她的心脏剧烈的跳动,浑身开始轻轻的颤抖,整个人变得呆滞。

直到他松手后退一步,她才回过神来,她有些不自在的松了松僵硬的筋骨,看着他了然于心又略带狡黠的笑意,她才尴尬的转移话题:“真是的,剧透很不人道的,你这样是会受到广大读者的道德谴责的!”

“嗯?”白笙安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语气轻松道:“哪有广大读者,明明只有你一个人!”

他说完,苏瑶又开始脸红,她狠狠握了握手心里的笔,暗自发誓,以后绝对不能这样了,她现在的状况已经有些危险了,白律师不是她能有非分之想的人。

定好基调,苏瑶就开始转用电脑上色,白笙安一直在旁边给她参考意见,她默不作声的听着他娓娓道来,心底却更加的汹涌澎湃,因为她不知道,她和白律师竟然有如此多的共鸣之处,每当她有什么想法时,他却正好无意识的提了这样的意见,或者是她有了想法时,他的意见会让她的想法变得更加完美。

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他们在作画上像是高山流水般默契,画到最后,苏瑶的心情好到快要飞起来,下意识的扯住白笙安的袖子说:“白律师,你还是第一个这么了解我的人,你简直是我的知己!”

她的眼睛很亮,像是打磨雕刻后的钻石,突然迸发了璀璨夺目的光芒,那双清透干净的眼睛染上了耀眼的光后美好的不可思议,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终于见到了她最纯粹真实的模样,珍贵的像是稀世珍宝一样,让人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保留这一瞬间。

白笙安遵从本能的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微微俯身让她靠的更近,他心中有一股患得患失的惶恐,又有一种急切的想要珍惜她的欲望,两股力量纠缠不休,这种感觉很陌生,很煎熬,无法纾解,似乎只有把她拆吞入腹,才能让他解脱,他凝神盯着她的唇,想着,是不是该从这里下口。

苏瑶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白律师眼底有种她不认识的陌生的神色在涌动,像两团小小的火焰在燃烧,是不同以往冰霜一样的神色的另一种极端,她不敢动弹,任心脏跳动快要从喉咙里钻出来,她的脑袋里像是塞满了棉絮,轻飘飘的,又空洞洞的一片,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这样旖旎又陌生的氛围持续了很久,直到被白律师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他面无表情的起身,转而去接电话,苏瑶呆滞的看着显示屏,屏幕上的色彩和线条在她眼前晃啊晃,却留不下一点痕迹。

“你喜欢花展吗?”白笙安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曲起来拿关节敲了敲她的脑袋,她还在失神状态中,下意识以为是画展,赶紧点点头:“我喜欢。”

“好,那我们下午过去。”白笙安说完就挂了电话,苏瑶看了看显示屏,机械的扭过头问:“画怎么办?”

白笙安勾唇一笑:“这个不着急。”太着急画完就没意思了,怎么着也得拖够几个礼拜,等我看够了再说。

“哦,好。”苏瑶摸摸鼻尖,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可是现在脑袋空白,又实在想不出来哪里不对。

到了下午,白笙安换了衣服带苏瑶去看花展,苏瑶的衬衫上还有零星的颜料的痕迹,他微微皱眉,拿指尖敲了敲方向盘:“一会儿去换身衣服,穿成这个样子怎么出去!”

“……”苏瑶漠然,这人出门的时候不说,现在都走出来这么久了,她上哪里换衣服去?

车子又行了十多分钟,白笙安停下车,“走吧,买身衣服去!”

“……这个不太好吧?”她和白律师的关系还不到送衣服的地步,况且她觉得给女生送衣服这种事情本来就透着些意味不明的暧昧,就在她纠结的时候,白笙安回头冲她翻了个白眼:“记在你的工资里,你以为我会平白无故送你?”

“……”这样就对了,是白律师的行事风格。

两人进店里挑衣服,导购员亲切有礼的在一旁招待,苏瑶有些后悔来这种地方,她的一个月工资不知道能不能补得了这个缺。

白律师替她挑了一件中规中矩的黑色长裙,苏瑶很想吐槽,其实她不像他那么喜欢黑色,而且她也走不了神秘性感的路线,相反的,她更喜欢那件鹅黄色的,看着多清新喜人。

“我想要……那个!”苏瑶试探性的指了指那件鹅黄色的,白笙安皱了皱眉,表情不悦,但是没说话,一旁的导购很会察言观色,连忙救场:“这位小姐,你试试这一款,你的皮肤格外的白,穿黑色会特别端庄大方,而且细节之处也能透出一点小性感,你可以尝试一下。”

导购这么一说,白笙安眉头才舒展开来,不由分说的把苏瑶推进试衣间。

试衣的过程很漫长,漫长到白笙安等的很不耐烦,他的生活起居有专人打理,衣服也总是固定的牌子,量身定制,所以并不能体会这种反复定夺的过程,因此,在等了约莫十分钟后,他就抬步直接走向试衣间,抬手敲敲门,不耐烦的问:“好了吗?”

里头的苏瑶赶紧应道:“快了快了,马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