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身形顿住,赫然转身,杀气腾腾地冲了出去。她无缘无故受这个和尚的劫难,飞来一场横祸,难道还无法理论了?他又不是三百年前的…,畏惧什么?

“你这和尚忒无耻了些,菩萨都道慈悲为怀,你我无仇无怨,为何要无端端害我!”

那和尚定在原处,元神亦出了窍。此刻,他虚浮于空中,脚踩一团柔光,浑身上下金乌斑驳,颇有菩萨之相。

阿秀望了一眼,便知自己修为尚浅,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和尚声若洪钟,斥道:“你这千年厉鬼,不去潜心投胎转世,一心流连红尘俗世,不是图谋凡人性命,那是什么?我瞧那位钦差,印堂发黑,身染戾气,想来他是中了你的魅惑,而且时日良久…”

不待阿秀解释,和尚又咄咄逼人道:“你明知凡人与厉鬼无法共处,会损耗他们的元神,却还一意孤行、执意留在他的身边,不就是在害他么?”

阿秀一怔之下,无处辩驳。

这和尚说的,自己何尝不明白?可偏偏她就是丢不下心底的那个人,也抛不下千年的等待和寻觅,如今既然得偿所愿,怎舍得再撒手?

阿秀双手合十,央道:“大师,我乃翠虚山云阳子座下的弟子,唤作阿秀。我并非蓄意害人,权因生前死后的夙愿未了。还望大师能够高抬贵手,让我了结心愿。否则,只能抱憾千年。”

和尚疑道:“云阳子是你师父?”

“正是家师”,阿秀点头。

“他可有收其他的女鬼?”

“并无,只有阿秀一个。”

“阿弥陀佛”,和尚长叹一声:“贫僧早知云阳子座下收留了一个女鬼做徒儿,居然就是你?”

阿秀一喜,问道:“大师,你与我师父是故交?”

和尚摇头,面色陡然变得悲怆,又极其凄苦。“他与我有仇”,只这简简单单的一句,和尚未再提具体是何愁何怨,似乎讳莫如深。

这种情形,阿秀始料未及。她暗自思忖:“我的好师父,你怎么到处与人结怨?徒儿今日遇上你的死对头,只怕难逃一劫了…”与此同时,她习惯性伸手去握幽萦,没想到,抓了个空。阿秀苦笑,看来今日,唯有拼尽全力搏上一搏了。

对面的和尚面有恸色,身形不动,阿秀亦不动。

待那和尚好容易恢复平静之色,他又无奈叹了一声,道:“天意如此…今日暂且放你一回,我收回法术,你自回身去吧。若是再有下次,贫僧决计不会手下留情。这是我答应你师父的事,定当说到做到。”

事情急转突变,阿秀松下一口气,连忙谢过,又道:“大师,我确实无害人之心。”

“你若真无此心,那便速速离开此处,回那翠虚山,再睡个一两百年吧…”

和尚降下身形,周身的金光顿消。不一时,底下那人手执念珠,阔步离开,口中吟唱什么鬼是鬼,人是人,两道痴缠,都是业障啊业障…

这些不成调的句子,远远的,落在阿秀耳中,她只觉得刺耳异常,兀自在半空中游荡了许久,方缓缓飘下。

她立在乌樟的树梢尖,怔怔望着底下来来往往的众人,一时间,徘徊不前。经此一事,阿秀也不知是该回去,还是直接离开才好。

倏地,她听到了顾怀丰的声音,惯常的清冷,却又裹着焦灼之意,好像在与人争执着什么。阿秀侧耳倾听,借着风声,却只听到隐约几个字,似乎是施针一类的话。

施针?

阿秀浑身上下,莫名一颤。她再也等不及,连忙穿墙而入。

不大的厢房内,挤了一堆人,连顾老夫人也被惊动,特地派了个贴身的妈妈来。床榻边,有个白髯老大夫,手里颤颤巍巍,拿着几根明晃晃的银针,对着她那具檀木之躯,研究该如何下针。而顾怀丰那个呆子,抿着唇,面色清峻,坐在榻边,正从后头拥着她那冰凉的身子。

阿秀不明白他们到底在争执什么。

她定睛一瞧,就见他俩中间那具没有知觉的檀木身躯,此刻,面色苍白如霜,正好倚在顾大人的胸膛处。发髻早就随处散落,有些绕到他的手腕,有些拂过他的脸颊,显得亲昵异常。

她再看周围那些年轻的丫鬟,有些害羞的,早就瞥过眼,不好意思再盯着。

刹那间,阿秀亦是觉得有些…窘迫,好像此时此刻,就是自己被拥在他那温暖的怀里一样。

她静静望着他,似乎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胳膊上做了个小手术,缝了几针,今天先更这么多,以后慢慢补。谢谢各位^_^

、呆子

怀丰与那位大夫争执的,正是如何弄醒阿秀。

一个说要在百会、人中等要害穴位施针,另一个自然是不肯。两厢僵持不下,最后,还是白氏身边那位贴身伺候的嬷嬷发话,才打破僵局。她劝道:“少爷,所谓关心则乱!”

侧身坐在榻上的那人,听到这话,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梢微垂,于清峻白皙的脸上,落下一片阴影。他的目光,不偏不倚,正好定在那张不省人事的脸上。

阿秀平日里都是笑眯眯的,不管是浅笑,或者是大笑,那皆是明媚清亮的笑靥。如今,她却愁容不展,灵眸紧阖,远山微颦,好似有着解不开的凄苦。让人下意识地,想替她抚平眉心。怀丰指尖轻颤。

这一幕,又令他想到曾经在茶寮里的远远一瞥。

那个时候,他的心中,便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女子似乎承受着某种孤寂,超越了她的年龄,像是穿越了沧海桑田,极其沉重。他看不甚明白,亦觉得荒唐。可直至此时此刻,顾怀丰终于醒悟。其实,两人虽然共同经历了这些日子的种种不易,但他从来没有看透过她。

他们素不相识,不过是萍水相逢,可阿秀对他,总是没来由的好,甚至为了救出身陷囹圄的他,不惜以身涉险…

她为他做的所有,是单纯的行侠仗义,还是,因为其他?

顾怀丰愈发不解,目光凝视之间,更为纠结,而清冷的面色,愈发沉俊。他手中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一分。阿秀的身子,冷如三九寒冰,可他不舍得她冷。他暗忖:阿秀还是早些醒过来的好,自己真是糊涂!

“还请杜大夫用针”,怀丰微微颔首,终是允了。可说话之间,他始终未松开双手。

杜大夫为难道:“大人,先请将这位姑娘放下,仰面平躺最好不过。”病人被人抱在怀里施针,杜大夫还是第一回遇见,他不禁感慨世风日下。再加上年纪又大了,他保不住手一抖,就会扎偏。

顾怀丰低低垂眸,又静静看了阿秀一眼。

她的面色如霜,两颊缠绕蝉鬓,像是在一张素雅的宣纸上,留下几笔浓墨重彩,不由让人怜惜。

他微微抬起手。瘦削的指尖,只差几分几毫,就要拂过她柔软的鬓发,却又不得不止住。自己今日这样,已经是大大逾距了,怎可再随意轻薄她?

顾怀丰抬眸,道:“有劳大夫。”说着,他起身放下阿秀,将她安置好,方退开几步,又屏退一众候着的丫鬟。

杜大夫上前,俯身,正欲施针,底下躺着的那人,不早不晚地,睁开了眼。

一双眸子漆黑,澄明,又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好像,从不曾昏迷过一样。

杜大夫滞住。他与阿秀对看了几眼,复又直起身子:“姑娘醒了?可有何不妥之处?”

顾怀丰闻言,连忙阔步上前。他走到榻边,盯着阿秀,左看右看,心底觉得稀奇不已。方才,他拥着她,她没有半丝清醒的迹象,可自己放下阿秀,不过须臾,她怎么就醒了?

怀丰眉间紧蹙,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阿秀半撑起身子,偷偷瞥了眼立在一旁的那人,复又对上杜大夫的疑惑目光。

“我已经没什么大碍,有劳大夫。” 她摇头浅笑,看着虽虚弱,但确实无恙。

杜大夫忍不住疑道:“姑娘的脉象诡异至极,老朽完全探不到,这——究竟为何?”

阿秀仍是笑。她不知该如何解释时,外头蹿进来一人,急忙替她回道:“我师妹乃是个练武之人,体质异于常人罢了。”

明英挤到床边,满脸忧色。自从阿秀晕了一回,又非要坚持去顾府,他就一直担心她的伤势,心里时常惴惴不安。果然,今日就出事了。云阳子让他下山,是看着阿秀的,可现在,她却接二连三出事,他还怎么对师父交代?

“师兄,你怎么来了?”阿秀不解。

明英三两下说了。原来,先前顾怀丰已经派人去范府请他过来。

他说话时,谢一一也进了房内。见阿秀倚在床畔,她问道:“阿秀,你怎么样了?”她欲给阿秀把脉,却被明英不着痕迹地拦了下来。那边厢,阿秀亦摇头,笑着安慰说没事。谢一一心性单纯,便不再坚持。

这一切,通通落在一旁的顾怀丰眼中。他看着这一唱一和的师兄妹二人,心底愈发觉得奇怪。好像在阿秀的身上,藏着个极其隐晦的秘密,除了明英——她的师兄外,其余人根本连边都摸不着,包括他在内!

怀丰深深泄气。他对她,果然知之不多。

小蛮跟着谢一一后面进来:“少爷,范大人在外头明间。”

顾怀丰怔住。他二人一道从那处水患郡县回来,不过分开一个多时辰,他有何要事,又赶过来?

“少爷,范大人是与这二位一道过府的。他说男女不便,便留在外间等着了。”

明英回头:“是了,范大人听闻阿秀病了,也说过来瞧瞧。”

顾怀丰更是惊住,又有些不悦。无缘无故的,范晋阳过来瞧阿秀做什么?

范晋阳个子生的高大魁梧,此时,他着一袭普通的青布长袍,立在外间廊檐下,双手负在身后。微微仰面,望着庭院中那株郁郁苍苍的乌樟,他嘴角含笑,好似在欣赏什么绝美的风景。听见身后有人出来,范晋阳收回目光,敛眉浅笑,是他惯常的温润模样。

“晚山兄”

“子正兄”

两人互相拱手见了礼,顾怀丰还未开口,范晋阳禀明来意,道:“晋阳今日遇到一个和尚,说安州府里有阴魂害人,需尽早开坛做法,超度众生。正巧贵府家丁来请明少侠,我便一道来了,正好与晚山兄商量此事。”

他这一句话,说的正好。既解释了为何要来,又无形间扫去怀丰先前的疑惑,可谓一石二鸟也。

果不其然,顾怀丰心下顿宽。但一想到和尚,他忍不住轻蔑哼道:“那和尚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不足为信。”

范晋阳唉了一声,又道:“晚山兄有所不知,我先前回衙门处理积压的公文。这短短半个月余,已经有好几桩活人无故丧命的案子,又查不到原因,所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既然子正兄已有决议,为何还要询问顾某的意见?这安州知府,毕竟还是子正兄。”顾怀丰说的虽是实话,但让人听着,总有些刺耳和不快。

范晋阳愣住,不过片刻,他讪笑,拱手道:“是了,我真是糊涂。那我这就去准备,告辞了。”

顾怀丰命人送范晋阳出府,这才回了厢房。

房内三人还在窃窃私语,时不时爆笑一番,不知在说什么趣事。顾怀丰心生好奇。偏偏那三人见他回来,均极有默契地止住话头。

顾怀丰尴尬。他默默上前,立在榻边,望着那人。她的眼波流转,灵动漂亮。除了醉酒那回,他从未敢这样注视过阿秀。

檀香轻轻萦绕周身,清香雅致,怀丰忍不住深嗅,五脏六腑舒适极了。而渐渐地,他的视线里,那人的神态举止,除了小女儿的俏皮之外,竟多了一份魅惑。莫名地,他想要亲近…

起了这个不堪的念头,顾怀丰慌忙低头,不敢再看。

阿秀抿唇,浅浅一笑。她说道:“我想休息一会,师兄、一一你们先回,明日再来可好?”

顾怀丰闻言,只呆呆地随着那二人往外。未料到,后面那人轻唤了一声“顾大人”。

这轻轻柔柔地三个字,硬生生逼停了他的步子。

作者有话要说:大人,你真是不负呆子之名╮(╯_╰)╭

、心醉

阿秀见顾怀丰傻傻跟着明英二人一道出去,她便唤了一句“顾大人”,将他留下。

顾怀丰闻言,呆呆回过身来。他也不提步上前,只是立在那处,眉眼低垂,目光定定落在空白的地上,眼角余光里能看到床榻一角,还有一双绣花鞋。

他不自在地撇开目光,作了个揖,问道:“阿秀,还有何事?”

阿秀心里总惦记着自己曾答应过这人的事,此时,她开口道:“大人,先前那洛水决溢之事,我应承过要等大人回来详说的…”

“你不用解释的!”

怀丰突兀打断,声音大得自己都骇了一跳。他尴尬抬眸,飞快望了一眼阿秀。她也像是被惊着了一样,两道远山眉齐齐上挑,一双眼睛瞪得浑圆。

怀丰阔步上前,到了床边,又恭敬地作揖,道:“阿秀,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原就是顾某浅薄无知,还请见谅则个,莫要生我气。”他堂堂一个的探花郎,自命清高,又桀骜不逊,除了家师贺老,还从未对谁这样谦卑过。

阿秀见他这样,又吓着了,满脸的不可思议。待反应过来,她忍不住掩面,扑哧笑了出来,“大人,不过一桩小事,你何须如此郑重?”

怀丰被她说得有些窘迫,两颊泛起一抹绯红。薄薄的,晕染在他脸上,和那双桃花眼相映成趣,又有些旖旎之色。他右眼梢底下那颗很浅很浅的痣,这个时候,不再像泪,反而更像是一滴汗,还是因为紧张冒出来的。

踌躇半晌,他侧身坐下,离着那人有些距离。

随着他的动作,榻边慢慢往下一沉,阿秀便有了些不自在。

方才,她虚浮在空中,只不过是看他拥着那具檀木之躯,就已经有些说不明的尴尬。如今,这房里只剩他二人,还共处在一张榻上…实在是显得亲密了些!阿秀的笑意收敛了,目光闪躲之间,只能落在他的长衫上。那一处,纤尘不染,和他这个人一样。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屋内静谧极了,顾怀丰挪了挪,离着那人又近了些,眼梢余光里,能看到她交叠在一起的素手,十指纤纤,格外好看。不经意间,那道檀香愈发浓烈,他的身子亦跟着燥热。

指尖轻颤,顾怀丰终于握住了那人的手。寒凉刺骨,冷极了,却抵不住他身上的热。

阿秀的心,不可遏制地砰砰乱跳。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没想到,一抬眼,她的目光就撞进他的眸中。

原来,他早就凝视着她了。他的眸子澄明又清澈,目光温柔又缱绻,像是一汪浓墨,化不开,又逃不掉。

四目相接之际,怀丰轻轻摩挲她的手。还是冷!他心下不舍,便将她的双手紧紧拢住,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阿秀的心跳得更厉害了些。她那迟钝的指尖,终于传来了这迟到已久的触感,除了温热,还有柔软。

热意持续不断的上涌,刹那间,阿秀有些想流泪。千年光景,几经流转,她终是找到了他!

她痴痴盯着他,怎么都没办法将眼前这个情意绵绵之人,与最初那个开口闭口都是“姑娘请自重”的呆子联系在一起,更没办法将他与千年前的那人联系在一起。

阿秀心底欢喜,忍不住哧哧地开怀大笑,露出俏皮的虎牙,模样快活极了。

顾怀丰亦笑,眉目疏朗如画,惯常的清冷之色,消减许多,更添了一份羞赧。

“阿秀”,他轻轻柔柔唤了一声,又郑重道:“你我相识时日虽短,但你为我…怀丰铭记于心,一时半刻都不敢忘。阿秀,感激之余,我亦倾慕于你。何况,你我又有了这样的肌肤之亲…”

说到此,他面色覆上一层更为热辣的酡红,无端端地,惹人心醉,让人心动。

阿秀望着他。虽不可置信,但隐隐约约地,她知道下面一句会是什么。果不其然!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阿秀,今日,我顾怀丰想求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他一腔的柔情蜜意,他能想到的所有情话,都囊括于此。这是他难得掏出的真心,只给了这个人,只给了这个为他赴汤蹈火、令他怦然心动的姑娘。

怀丰静静看着阿秀,阿秀却是呆若木鸡。不是他意料中的喜色,顾怀丰心下一沉,只觉得极其不妙。难道自己又唐突了?这种事,他是头一回做,完全没什么经验可取。书到用时方恨少,他只恨自己那些风月故事看少了!

阿秀眉峰颦蹙,重复道:“大人,你要娶我为妻?”

怀丰点头。

阿秀垂下头,正好望见两人握住一起的双手。指尖的触感已经消失,她微微动了动,却感觉不到先前的温热。

很是挫败。

怀丰自然察觉到她细小的动作,他虽不解其中深意,却情不自禁地,更加握紧了她的双手,恨不得扣在掌心里才好。

一股热意复又窜入指尖,阿秀心尖一麻,她重新望向他,“大人,我…”

支支吾吾地,她话未说完,先前那位白氏贴身的妈妈去而复返,在外间高声唤道:“少爷,老夫人和两位小姐寻你,一道用晚膳呢!”

顾怀丰一滞,忙回道:“就说我一会儿就来,请母亲和两位姐姐稍等。”说话间,他盯着阿秀,一直在猜她被打断的话是什么。

阿秀却善解人意。她抽回手,推了推他,悄声道:“大人,老夫人的事要紧,你先去吧。”

见她如此,顾怀丰不再坚持,只嘱咐她好生歇着,又说用过膳后,再来探她。

阿秀点头应下了。直到那袭白袍没了踪影,她才讪讪收回目光,尽是萧索之意。

她正暗自纠结徘徊之际,房内黑烟翻涌,一个瘦长的身形缓缓显出模样。阿秀斜乜他,未说话。

桐江嗤道:“你为何不答应他,不是正如你的意?”

阿秀叹道:“一切都是我想得简单了…”

正如她所言,原先,阿秀想得极其简单。不过是一心要找到阿牛,然后补偿他,尽力对他好,最后等他死了,便将他一道带走…没想到,事情发生了偏差,而她再留在他的身边,就等于是间接害了他。这一切,阿秀始料不及。她不过是一个千年厉鬼,空有一具檀木之躯,还能奢望什么?

桐江冷哼:“那就和我回去。”

阿秀摇头:“我现在还不能回去给朝云偿魂,起码…让我陪他这一世,就这一世,哪怕远远地,只要能听到他的消息,亲眼见到他安好,也就够了。”

过了千年,她的奢望一降再降,已变成这样渺小。

“你对他倒是痴情!”桐江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她的手上。阿秀的双手仍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不曾变过,他看着碍眼至极。

阿秀浅笑:“你又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桐江暴怒,不禁反问。

阿秀倏地明白过来,她叹道:“你对朝云,确是不易。对不起,我说错话,惹你伤心事了…”

桐江跟着叹了一声,复又道明来意:“那该死的秃驴,这一两日就要开坛做法。为避祸端,我和行五他们会离开安州一阵子,你一人小心。”

阿秀点头:“你亦小心,那和尚法力不弱。”

她话音刚落,桐江又不发一言地消失了。阿秀已经习惯,她无谓地笑了笑。

这一日,顾怀丰本说晚上来看阿秀的,结果吃过晚膳,还未送走两位家姐,那边厢,范晋阳又派人来请。

怀丰遣了一个小厮去阿秀那儿说了一声,这才出门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爬上来,发现我这冰坨坨文又多了个收藏,感谢各位!绝不会坑,请放心!

、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