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随意地点了点头,跟着前头的人漫不经心地往前走。蒋杏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次三姐姐立了大功,怎么皇上没赏姐姐呢?”皇帝到底喜不喜欢桃华,会不会让她进宫呢?

“皇上自有考量吧。”桃华随口敷衍,心里却在琢磨崔秀婉的死。于大奶奶的话都是胡扯,她可是诊过崔秀婉的脉,根本就没有什么从小体弱的征兆,不过就是心里不想好罢了。这种情况下说个暴毙,她才不信呢。

若说是疟症,那更不可能。这样的传染病,崔家就是为了保命也不可能隐瞒不报,以致于一个马上要做郡王妃的女儿突然身亡的。

想来想去,桃华只能想到一种可能:崔秀婉的私情被发现了!而且,她很可能已经有孕,或者至少是破身,否则,崔家有很多种方法粉饰太平,让婚礼如期举行。只有崔秀婉身上出了遮掩不住的事儿,崔家才会如此不留余地,让她直接暴毙。

崔秀婉死了?桃华觉得身上似乎有点冷。是她的父母逼着她死的吗?崔知府刚刚到京城,崔秀婉就死了,这不可能仅仅是凑巧。

前头蒋丹华已经领着于姑娘走到了桂花树下。

这棵桂花树的位置恰在隔开内院与外院的那道花墙边上。树身在外院,有一根枝杈却伸过了刚刚一人高的花墙,探到了内院里来。于是蒋家在外院绕着这桂树建了个小小回廊,正可供男宾们吃酒赏花,而内院的女眷们则可以赏那枝探进来树枝,那上头也同样开满了金黄色的桂花,甜香弥漫。

于姑娘家里只是于家旁枝,父亲的官位倒是与蒋铸差不多,但论家底其实还不如蒋家厚实,因此见了这桂花也觉喜欢,跟蒋丹华商量着要做桂花糖桂花酒什么的,十分投机。

桃华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蒋杏华说着话,心不在焉地听着墙外传来的说笑之声。在桂花的甜香和秋天清爽的阳光之下,刚才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慢慢消失,心情也渐渐轻松了些。

忽然一阵孩子咯咯的笑声几乎就在她头上响了起来,墙头上露出两只小胖手,似乎要够一枝桂花,随听外头蒋锡在喊:“柏哥儿快下来,不许这样无礼。”

随即一个男人的声音笑道:“三老爷不必介意,小公子性情活泼大方,甚是难得。”

花墙墙体单薄,声音传过来似乎就在眼前。于姑娘吓了一跳,连忙拉了一下蒋丹华:“我们回去吧。”这声音听起来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声音,只是一墙之隔,她觉得有些不妥。

蒋丹华皱了皱眉。她知道外院是在这里设席,但蒋柏华的笑声打扰了她跟于姑娘的说话,让她很不高兴。她本就不喜欢孩子,更何况是二房的孩子,当即也厌恶地朝墙头瞪了一眼,拉着于姑娘的手走了。

桃华听见蒋柏华的声音忍不住笑起来。蒋锡觉得蒋柏华也大一点儿了,应该出去见见人,不好总在后宅与妇人为伍,所以今日将他也带到前院去。没想到这小家伙不但不怕生,还不知缠着谁来把他举高去摘桂花,真是活泛。听这说话的人是个陌生的声音,想来是今日来的客人了。

她正想站住脚再看看,蒋杏华却一把拉住了她,拼命将她往来路上拉:“三姐姐,快走!”

桃华只觉得她的手像冰块似的,而且力气大得出奇,竟身不由己地被她拉着,几步就转过了墙角。蒋莲华本来就不想出来赏什么桂花,见状自然也跟着走了。

于是这一下子,桂树荫下面就只剩下了蒋燕华。她犹豫着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去看墙头。恰好蒋柏华的小胖脸露了出来,一眼看见她,就摇着小手叫道:“姐姐!”很得意地冲她举起一枝桂花。

蒋燕华也仰脸冲他一笑,刚要说话,旁边就又冒出一个脑袋来,刘之敬两手托着蒋柏华,笑吟吟地道:“还要哪一枝?”说完才仿佛刚看见蒋燕华似的,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抱歉。”

蒋燕华心里砰砰乱跳,微微低头道:“无妨。是舍弟顽皮。”说罢脸上已经红了一片,转头连忙走了。

刘之敬替蒋柏华又掐了一小枝桂花,望着蒋燕华窈窕的背影,低声问蒋柏华:“这是你哪个姐姐?”

蒋柏华挺挺小胸膛:“我的姐姐!”自打来了京城,他发现姐姐突然增加了许多,都有点分不清楚了。于是他自动把自己原来的两个姐姐划分为“我的姐姐”,而其余的姐姐们则统称“姐姐”。

刘之敬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为保险起见,看看后头蒋锡正被人围着说话未曾注意他,便又问道:“是你爹爹生的姐姐吗?”

蒋柏华还真不知道蒋燕华不是蒋锡的女儿。一则他年纪小也不大懂这个,二则在他出生之前蒋燕华就改了姓,又不会有人特意跟他说这个,因此在他看来,两个姐姐是一样的,只不过他跟大姐姐更亲罢了。听了刘之敬的话便点点小脑袋,还补充道:“柏哥儿也是爹爹生的。”

刘之敬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放下了心。他打听过蒋家三房,但他不过是个穷翰林,手下又没有养什么专门的探子,所谓的打听,最多不过是让家里下人跟蒋家下人结交一下罢了。

但偏偏蒋府的下人对蒋燕华的身世讳莫如深,盖因都知道上至老太爷下至大夫人都不愿意有人提起这个其实不该姓蒋的女孩儿,而曹氏与蒋燕华又不怎么出门,因此刘家下人竟不知道,蒋锡还有一个继女。

☆、第103章前程

桃华被蒋杏华拽了一路,开始还以为她听见了外男的声音不好意思,但走了几步就觉得不对劲儿,待到了墙角后面,便硬是停下了脚步:“四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蒋杏华听见刘之敬的声音仿佛老鼠见了猫,一门心思只想着离他远点再远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五根手指都紧扣在桃华手腕上,竟掐出了一圈红痕,连忙将手松开,勉强道:“并,并没有什么,只是怕被人看见——三姐姐,对不住了,我这一心急就…”

蒋莲华在旁边看着她的脸,皱眉道:“看你脸色这么白,不至于吓成这样罢?这是在咱们自己家里,外头大伯父他们都在,能有什么事儿?”

蒋杏华头都快低到了胸前,细声道:“我,我胆子小。对不住三姐姐…”

“罢了。”桃华现在绝对不相信她这托辞了,倒是打算回头去问问刚才托着蒋柏华摘花儿的是谁。如果她没记错,蒋杏华之前已经有过类似的失态,一次两次的,不可能都是凑巧。

蒋杏华见她不再追问,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却又揪得厉害——虽然很多事情都变了,可是刘之敬却像上辈子一样,在蒋家登堂入室了,这可怎么办呢?

因有这心事,原本还想跟桃华说说话的,也没了精神。好容易客人走了,蒋杏华便一头扑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进门,便见紫藤在摆弄几匹绸缎,见了蒋杏华回来便惊喜地道:“姑娘快来看,这是太太让送过来的,说晚上叫针线房来给姑娘量尺寸,好做两套衣裳穿着进宫呢。”

蒋杏华吓了一跳:“这都是给我的?”这几匹缎子又是银红又是杏红的,往年她根本沾不到边的,小于氏怎么会主动叫人送来?

紫藤其实也有点疑惑,想了一想才道:“是荷素姐姐来送的缎子,还跟奴婢说了好几句话,奴婢听得糊里糊涂的,只听明白她是问,若是让姑娘进宫去陪陪婕妤娘娘,姑娘愿不愿意?”

若是原来的蒋杏华,只怕还有些糊涂,可现在的蒋杏华,却是一下子听明白了,一时竟不敢相信——嫡母这是,想送自己进宫?

这是怎么回事?蒋杏华一屁股坐在床边上,看着几匹鲜艳的缎子发起怔来。

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呢?上辈子,嫡母可是完全没有这个意思的。她打小就知道,自己的生母蕙姨娘是偷爬了父亲的床,嫡母心里恨极了蕙姨娘,自然也就会迁怒于她,像进宫这样去享富贵的机会,嫡母死都不肯给她的。可这辈子,怎么忽然起了这个念头呢?

仿佛一道光在面前亮起来,照出了一条路。蒋杏华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难道说,这辈子事情真的改变了,桃华不会入宫,反而是她有这个机会了吗?

“姑娘?”紫藤看她脸色先是发白之后又发红,骇了一跳,“姑娘可是哪里不自在?”

“没有。”蒋杏华声音微微有些打颤,“紫藤,你可听清楚了?太太真是想让我进宫去陪大姐姐?”

紫藤是个机灵丫头,只是因为是外头买进来的,小时候头发又黄又稀,蒋丹华不肯要,才分给了蒋杏华。这会儿她将荷素的话又仔细想了想,很肯定地道:“荷素姐姐就是这个意思。”

荷素虽是小于氏身边的大丫鬟,但对府中众人都是和颜悦色的,因此紫藤跟她打起交道来也并不惶恐,反而能将她的话记得更清楚。

蒋杏华的手紧紧地攥起来。难道她真的有机会进宫?她可以替代桃华进宫?

上辈子桃华穿着华丽衣饰的模样又隐约在眼前晃动,恍惚间,那张明艳的鹅蛋脸变成了她自己的瓜子脸。这是机会,她一定要抓住!

从这些日子刘之敬的登堂入室以及前生的结果她已经隐约猜到,刘之敬可能早就打上了蒋家的主意。他虽是翰林,却毫无根基,又不愿去于党中逢迎——或者他也做不来逢迎的事,因此才选择以清高孤傲来标榜自己——所以他选了有女在宫中的蒋家。

蒋钧亦是孤身一人在朝中,同样需要有人支持,所以他自然会大力提携刘之敬这个女婿,直到后来这个女婿的官位高过他,却没有像他所期望的那样回头来再帮扶他…

“姑娘,姑娘——”紫藤看她眼睛发直,有点害怕。

蒋杏华猛地醒过神来,瞬间就下定了决心。不管怎样,刘之敬已经逼到眼前了,她决不能再重蹈覆辙。既然有进宫的机会,就一定要牢牢抓住,就算比不得上辈子桃华宠冠六宫,也比嫁给刘之敬要强得多!

“紫藤,你悄悄去问问荷素姐姐,家里有没有白底红花的料子…”蒋杏华说到这里又有些犹豫,如果她进了宫,桃华还能进宫吗?如果进不了宫,桃华会怎么样呢,难道会顶替她嫁给刘之敬不成?

“啊?”紫藤怔了一下,“姑娘,这——太太赏下来的料子,咱们还要挑吗?”这家里从来也没轮到蒋杏华挑剔什么东西,就算是别人都不要的,给了她她也得感恩戴德地收下。

这句话像根针似的扎在蒋杏华心上,一下子把她扎醒了。是了,这时候还轮得到她去担忧别人吗?桃华那么有本事,先是治疫后是救太后,立了多少功劳,怎么可能像她一样任人摆布呢?再说,如果她能留在宫里,一定会告诉桃华不可以嫁给刘之敬,这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去吧,就跟荷素姐姐说,我们拿这匹杏红的换。”小于氏现在用得着她,应该可以让她挑一挑的。

紫藤有些畏怯,但还是抱着缎子去了。不出蒋杏华所料,小于氏一听荷素传来的话,先是竖起了眉毛:“给点颜色就要开染坊了?狗肚子里盛不了二两油的东西!还由得着她挑三拣四不成?给她摔回去!”

荷素连忙劝道:“太太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何苦来。如今既是要用着四姑娘,不过一匹料子的事儿,太太就依了她又能如何呢?”

小于氏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这才透个话她就抖起来了,若是真进了宫还不上了天?我就知道这蔫里出坏,指望不着她!”

荷素一边劝着,一边叫小丫头去库里瞧瞧,可是小丫头去了一趟,回来却是空着手的:“并没有白底红花的料子,只有白地青花的…”蒋家又不是绸缎铺子花色齐全,由着人挑。

小于氏便冷笑起来:“去回话吧。问问四姑娘,要不要现在就坐了马车去东城门瑞祥庄上,把那家白地红花的料子一样买一匹回来?”

瑞祥庄是京城里最大的绸缎庄,单是白地上不同的红色花样,少说也有几十种。小丫头晓得小于氏这是讥讽蒋杏华,低了头一溜烟出去传话了。

到底小于氏积威甚重,蒋杏华听了紫藤回来说的话,刚才那点勇气又消散了一些。若家里正有这样的料子,想来小于氏也会给她,但如今没有,若说要小于氏特地为了她出去买,那是断不可能的。

“姑娘为什么要白地红花呢?”紫藤是满心的不解,“依奴婢看,这几匹料子都很好啊。”

这个蒋杏华却没法回答。难道她能告诉紫藤,上辈子桃华头一次进宫,就是穿了一件白地红花的料子才吸引了皇帝的目光吗?这次她既然有机会进宫,就该尽全部的努力,把所有可能吸引皇帝的东西都用上才行。

“把那花样子的本子拿来。”看着那匹银红色缎子,蒋杏华突然有了主意。白地红花的料子她没有,那么在红底上绣上白花,远看起来不也差不多吗?还有曹氏给她做见面礼的那枝簪子,上头镶的红珊瑚珠不是跟桃华的一模一样吗?只差一对儿红色的耳坠子。

紫藤拿了画花样的本子过来,就看见蒋杏华在妆匣里乱翻:“姑娘要找什么?”

因蒋丹华爱红,蒋杏华平日里连近红色的衣料子都没有,自然更不会有红色的首饰了,不要说什么贵重的红宝,就连便宜的红色石榴石耳坠子都没有一副,翻了半天也只能颓然。

“您要红色的耳坠子?”紫藤听得稀里糊涂,“奴婢倒是在街上见过挑担子的有卖,不过那些东西…”街头小贩卖的能是什么好东西,自然都是劣质石头做的。

“那也行!”蒋杏华连忙去扒拉自己的钱匣子,里头只有一串铜钱,以及两块小得可怜的碎银子,“你拿这钱去买,一定要红色的。”

紫藤被她闹得一头雾水:“姑娘为什么一定要红的呢?奴婢看这白水晶的也配得的。而且东西若粗糙了,也配不上这根簪子啊。”瞧这红珊瑚珠颜色温润纯正,外头买的那些烂东西若单独戴着倒也不显,但若与这个同戴,那还能看吗?

这话说得倒也是。蒋杏华无法可想,只能放弃这念头,拿过花样本子翻起来。主仆两个研究了半日,最终决定选白色缠枝蔷薇花样,因这花的形状和大小远看起来跟虞美人也差不太多。

紫藤仍是不解:“姑娘为何要绣白花?”只听说白地加彩,还没有彩地绣白的。明明姑娘首饰又想要红色的,现在得了红色的衣料,反而又要绣白花了,究竟是个什么道理?

蒋杏华自然跟她讲不清楚,只道:“你去针线房要些银线来。”这白丝线绣出来的大朵花毕竟不怎么好看,还要加点银线才好。

金银线都比普通丝线贵重,紫藤去针线房说了,针线房自不敢随意答应,又去回报小于氏,气得小于氏又在屋里骂了一回,到底还是给了。

蒋家这里闹腾着且不说,崔家报了丧,宫里已经都传遍了。

“…说不准真是老四克妻呢…”皇后幸灾乐祸,“不过崔家也真是胆子大,一个大女儿已经死了,还要把小女儿送进去。”

太后正喝着补汤,淡淡地道:“这法子也不错。横竖先帝是许了崔家女,大的小的都一样。”

皇后不解道:“崔二姑娘才十三呢。这怎么成亲?”

太后漫不经心地道:“过两年再圆房就是了。皇上到现在都还没有子嗣呢,他急什么。”崔家女年纪小才好呀,娶了跟没娶一样呢。

说到子嗣,皇后就噘起嘴来了,不敢再说什么,只催着宫人去打听消息。过了一会儿消息果然传了过来:“安郡王不同意。说先帝定的是崔家大姑娘,如今崔大姑娘死了,虽未过门,他也该守一年的,哪有姐姐死了立刻就娶妹妹的道理?不说别的,就是崔二姑娘,不是也应该为未出嫁的姐姐服九个月的大功吗?岂有孝期内披红的道理。”

太后点了点头:“倒也有理。那皇上怎么说?”

“皇上也说安郡王说得有理。”

皇后撇了撇嘴:“这崔家是急了吧?”生怕一个郡王女婿跑了,急不迭地要把二女儿也嫁过来,“不过,老四居然不答应,倒也奇怪。他不是一直急着要成亲吗?”现在不是应该顺水推舟地赶紧答应下来吗?

太后唇角露出一丝冷笑:“他这是让天下人都看看,他有多守规矩,对先帝有多孝顺。虽然崔家女未过门就死了,他也要按妻之礼守一年。”

皇后又撇起嘴来:“真要是这么孝顺,就该把牌位娶过去呀,这才是真孝顺呢。”

“那怎么行呢。”太后悠悠地道,“娶了牌位,这元妃的位置就有人占下了,后头不管谁再嫁进去,都是继妃了。如此一来,他能挑的人家不就少了许多吗?”

皇后这些年来已经不大在这上头动脑筋了,这会儿听了太后的话,想了一想才有些吃惊:“母后的意思是,他还想娶个门第更高的正妃?”

“可不是么。”太后瞥了皇后一眼,略有些欣慰,“总算你还能看得明白。崔家虽然如今是知府,可也就是这样了,无论是你父亲还是皇帝,都不可能再让他往上升。何况崔济民寒门出身,妻子也不过是小官之女,算不得有根基。若能再娶个好的,何必又一定娶崔家女呢?”

说到嫁娶之事,皇后脑子就转得快了:“那母后给他指一个便是!前儿不是说要从咱们家旁枝里挑个人给他做侧妃吗?那现在就挑个略好些的给他做正妃便是。”

太后哼了一声:“你当他是傻的吗?说什么要给崔家丫头守一年,不就是防着我立刻再给他指一个吗?”她说着沉吟起来,“去年他刚来京城的时候,我倒是看走了眼,瞧他没头苍蝇一般乱撞,只当他是个有勇无谋的蠢货。如今看来,倒也不尽如此。”

皇后想了想:“听说郡王府贪污那事儿发作之前,定北侯又派了几个人过来。依我看,怕是派来的人里有精明的。不然,他连药材真假尚分不出来,又如何分得清修缮那些事?”

太后却微微摇了摇头:“这却不然。药材那东西,不是郎中或药商,分不出来也是理之当然。但他在定北侯府到底也能见点好东西,或许是底下那些人胆子太大了,挑的东西太差,被他看出了端倪。”

皇后不大在乎:“只要皇上不理会,他能怎样?定北侯就算手里有兵,四川道却在我们手里掐着呢,到时候断了他的粮草军饷,看他还指挥得动兵马!”

“你这话倒说得不错。”太后露了点笑容,“这才像阁老家的女儿,不要整天只顾着跟后宫那些嫔妃们斗气。说起来崔家丫头死得倒也是时候,那边再想成亲少说要一年之后了,这一年里,皇帝这边无论如何也要有子嗣。”

一说子嗣,皇后的脸马上黑了:“姑母,我这里一直在喝调养的汤药,太医每次来诊脉都说我身子无碍的。”

“无碍你怎么没动静?”太后每次跟皇后谈这件事都要气个半死,说话也就越来越不客气,“一年之后皇帝就三十了!别说宫里,就是外头,到了三十还无子都可纳妾了,谁也拦不住!你有本事就自己生,若没本事,别人生了抱过来养也是好的!你也看见了,我这回险些就去了,若我走了,你还跟谁诉苦去?如今你父亲年纪也大了,下头你那些兄弟侄儿们又是不成器的多。你父亲天天殚精竭虑的要保住于家的体面,你少在宫里给他扯后腿!”

皇后被骂得面红耳赤,忍不住往偏殿看了一眼,哼哼了一声:“姑母,有人在…”

今日南华郡主进宫问安,又带了些家里腌的陈皮梅子来,正在偏殿里跟青玉一起捣腾。皇后想到自己挨骂可能都被她听到了,就觉得不高兴。

太后瞪了皇后一眼:“南华也不是外人。”到底是没有再说下去。

南华郡主虽深得太后宠爱,但也知道皇后是她惹不起的,听见正殿里有动静,便跟青玉扯些闲话,直到太后骂完了才过去,待服侍着太后用完了膳,见皇后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就识相地告退出来,坐上了自家马车才沉下脸来:“自己生不出来,太后说她几句怎么了,倒冲着我端起脸色来!真是好笑,难道是我不让她生不成?”

珊瑚连忙劝道:“皇后一直都是那么糊涂。何况郡主生了两位公子,她一个都没有,难免嫉妒。郡主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就当是孝顺太后娘娘了。”

南华郡主哼了一声:“你这说的倒也是。我只看在太后面上,如今这病刚好,正该好生保养,可不能再动气。”

话虽这么说,但南华郡主还是有些气不平。皇后固然身份高贵,可她却是有皇室血脉的,难道沈姓还不如于姓高贵不成?

窝了些火气回到江府,就有丫鬟迎出来道:“郡马在屋里等着郡主呢。”

自打端午节后南华郡主开那赏花会募了许多银两,江郡马便再没有搬回兴教寺去住。虽说他也没有搬到南华郡主的正院里,但平日也总是一同用膳,有时去园中走走,有时还弹琴下棋。

南华郡主自觉仿佛又回到了新婚之时,日子过得十分甜蜜。听说郡马在屋里等着,顿时连刚刚受过皇后的气也抛到了脑后,进门便笑道:“今儿天气好,竟没出去走走?”

江郡马笑了一笑:“出去了,街上看见卖水仙的,我瞧着雕得不错,就买了两盆。过些日子天冷,倒好摆在你的暖阁里。”

养水仙有两种。一种就是买完整的水仙花球,任其自然生长。另一种则是将花球仔细雕刻去一部分,将来生出的茎叶便可弯曲成各种形状,即所谓蟹爪水仙。

南华郡主是喜欢蟹爪水仙的,看了这两盆雕刻得精巧,就笑了开来。两人围着花盆欣赏了一会儿,江郡马便道:“说起来恒儿的亲事,郡主可拿定主意了?”

南华郡主本来想借南苑围猎的机会让江恒露露脸,再探探靖海侯夫人的口风。谁知道围猎场上沈数大出风头,把事情搅了个乱糟糟。后头承恩伯又病倒,再是闹疟灾,她最后什么也没做,闻言只得没好气道:“还没有呢。”

江郡马轻咳了一声:“听说这次治疫全靠蒋家姑娘。有一件事郡主或许还不知道,就是我这两条腿,当初在九江口也是遇到了蒋家姑娘得以指点的。”

“是她?”南华郡主便诧异起来,“郡马怎不早说,该好生谢谢她的。”说着就要叫丫鬟去寻她的首饰匣子,“取那套珍珠头面——”

江郡马虚拦了一下,含笑道:“其实蒋家姑娘实在不错。人既能干,性情又好,依我看,恒儿若能娶这么个媳妇,我们倒什么都不必担心了。”

南华郡主在别的事上或许迟钝,但在两个儿子的事上却是反应极其敏锐,唰地脸就沉了下来:“郡马的意思,是想让恒儿娶蒋家丫头?”

其实这不是江郡马的意思。那天皇帝封赏蒋家,江恒得了消息就跑到江郡马屋里来了:“父亲,蒋三老爷现在封了药师,见正四品及以下官员不跪,那现在蒋家跟咱们也算门当户对了吧?”

上次他在江郡马面前露过这个意思,被江郡马劝阻,心里明白是因为桃华出身太低,自己母亲是断然不会允许的,就算去她面前说,也不过是被骂一顿,说不定还让南华郡主对桃华生了恶感,因此并不敢开口。

这次听说蒋家得了封赏,虽然蒋锡不是得了实在的官阶,但奉旨修书也是莫大的荣光,因此一刻也等不得,立刻就跑来求江郡马了:“咱们家其实也没有爵位,我和大哥还不是都得靠自己考出来?”将来南华郡主若过世,江郡马是没有官位的,到时候江家其实也并不比蒋家高到哪里去。

江郡马看他两眼发光的样子,再想想前些日子他那蔫蔫的模样,心里到底是软了。想了一日,还是出去买了两盆水仙,到南华郡主面前来游说了。

☆、第104章议亲

此刻江郡马听了南华郡主的质问,便道:“其实郡主也知道,我是个闲散人,也给不了儿子什么爵位,将来悟儿与恒儿少不得都要自己去挣。如此,有个能干的贤内助极要紧的。恒儿才学是有的,只是性情活泼些,不大谙世事,正该找个——”

他还没说完,南华郡主两条眉毛已经快要竖成直线了:“正该找个医家女?你莫不是糊涂了!恒儿是郡主之子,皇上和太后都与他有血缘之亲,怎么就沦落到去娶医家女了?”

她遇到儿子的事儿就要失了分寸,声音尖锐刺耳,且说得激动起来什么也顾不得,指着江郡马便道:“我看你是感激她,要拿儿子去报恩吧?我告诉你,这是我的儿子,且轮不到你来安排,他的婚事我说了算!难道就因为他有个出身低的爹,就得去娶个出身低的媳妇吗?我的儿子,还没那么自甘下贱!”

珊瑚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几次想劝阻却插不进嘴去,直到南华郡主连下贱的话都说了出来,不禁暗叫一声完了。

果然江郡马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直等南华郡主喊完,他才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郡主当初为何不寻个高门婿,而要自甘下贱选中了我呢?”

南华郡主其实不是在说他,然而激动起来嘴上没有把门的,哗啦哗啦都吆喝完了,此时后悔也来不及。蒋桃华是医家女,但蒋锡本人还有秀才功名,家中且已经不挂牌行医,顶多算是商家。而江郡马是军户出身,说起来半斤八两,可能还不如蒋锡呢。

“我,我不是——”南华郡主讷讷道了一句,不知如何解释,一肚子气就不由得撒到了桃华身上,“定然是蒋家丫头勾引恒儿!我就知道,当初在无锡她就一肚子鬼主意。又是什么走三桥的,大半夜的带着恒儿出去乱转。如今又进了京城——是了,在九江口又讨好了你,可真有本事啊!”

江郡马正待反驳,溜来听消息的江恒已经忍不住跳进门来:“母亲,您怎么能这么说蒋家呢?当初您的病治好还有蒋姑娘的功劳呢。再说走三桥是我要去的,九江口那时候,她更不知道父亲是谁呢!她是医家女又怎么样呢?她人又能干,心地又好,不说别的,就这次两县治疫,她救了多少人?我听说,蓝田那边都有人给她立生祠,说她是菩萨转世呢!”

南华郡主被噎得不轻,半天才道:“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菩萨转世,这话也是乱说得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说话的份!”

江恒梗着脖子道:“既然您都说是父母之命了,那么父还在母之前,父亲都觉得蒋姑娘好,您怎么不听呢?在话说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您是不是也该从夫呢?”

南华郡主气得头都昏了,舍不得骂儿子,哆嗦着手转向了江郡马:“是你跟恒儿说这些的?你,你真是要翻天了啊!你们爷俩儿是要合起伙来气死我不成?悟儿当初硬要娶个文氏回来,到如今才只生一个丫头片子。这也罢了,好歹文氏也是出身官宦人家。眼下这更好,竟要娶个医家女了,你们,你们真是要气死我啊!”说着,只觉得自己受的委屈无处哭诉,忍不住就掉下眼泪来,“我在宫里头受着皇后的气,就是要讨太后欢心,好给你们铺路,你们倒好,恩将仇报,一家子白眼狼!”

她是怒火一上头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江郡马看了她片刻,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江恒追着他出来:“父亲——”

江郡马摸摸他的头发,苦笑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江恒期待地看着他:“父亲,我真的觉得蒋姑娘很好。”

“父亲也觉得蒋姑娘很好。”江郡马有些心疼地看着儿子,“可是,你知道你大嫂受过多少委屈吗?”

江恒想了想,觉得无法回答。毕竟男女有别,他对文氏的生活当然不会很了解,但是母亲不喜欢大嫂他是知道的,这次大嫂生了宝姐儿,母亲是什么态度他也知道,想来必然是有委屈的。

江郡马喟然长叹:“你看,你母亲不喜欢蒋姑娘,如果你一定要娶,父亲也能替你去提亲。但是你母亲会愿意吗?她一定会闹的。只要她一闹,蒋家就知道她不愿意,那蒋家还会把蒋姑娘嫁进来吗?即使最后她嫁进来了,你母亲不喜欢她,不会给她气受吗?”

他看着儿子有些茫然的脸,心头不忍,但又不得不说这句话:“你把心爱的女孩子娶进来,就是为了让她受气吗?”

“我,我会保护她。”

“怎么保护呢?难道你要整天呆在内闱里守着她,什么都不做了吗?”

江恒低头想了一会儿,抬头问道:“如果我带着她出去住呢?”

“怎么出去?”江郡马柔和地问,“父母在,不分家。”

“但我可以谋官外放!”江恒眼睛一亮,“我在外头做官,她就不用受气了。”

江郡马眼睛里露出一丝笑意:“可你现在还不是官。”

江恒挺起胸膛:“明年就是秋闱,后年是春闱,我如果能中进士,就可以谋外放了。”进士可以补县令的缺,哪怕地方不是太好,也可以带着妻子离开京城。

“嗯。”江郡马笑了笑,“如果等中了进士你还想娶蒋姑娘,父亲可以替你去提亲。”

江恒双眼闪亮:“谢谢父亲,我去读书!”转头就跑了。

江郡马看着他轻快的背影,已经在渐渐褪去少年的稚气,有些青年人的模样了。他欣慰地点了点头——儿子的确是长大了,无论他最后能不能娶到蒋家姑娘,这都是一件好事。

“老爷——”轻轻细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含章一脸心疼地走过来,“郡主又对老爷发火了么?”

“没什么,不过因为恒儿的亲事有些争执罢了。”江郡马摆了摆手,“让她静一静吧,我去书房。”

含章跟着他亦步亦趋:“奴婢方才都听到了,郡主说老爷——”

江郡马再次摆摆手:“不说这个。”

含章低下了头。南华郡主低嫁,因此在江家一直都是颐指气使的,倒正反衬出了她的体贴温柔。但江郡马即使受了南华郡主的气,也不肯在她面前提起。以前含章明白,所以从来都只是默默地伺候着就好。

但从上回赏花会之后,她就敏锐地觉得江郡马跟南华郡主更亲近,倒是对她似乎有些疏远了。她知道这是上回自己说错了话的缘故,但总这样下去可不成,她得有个孩子啊。可江郡马似乎也没有顶住南华郡主给她个孩子的意思,这可怎么办呢?

这么一心急,她忍不住就想借着今日的机会再给这两人中间添一点矛盾,反正南华郡主已经往江郡马心上插了不止一根刺,她只要再把这刺拨一拨,让它扎得更深一点就是了。

谁知即使是这样,江郡马仍然不让她议论南华郡主。如果这都不是机会,那究竟什么才是机会呢?

为了儿女亲事而烦恼的当然不止江家一家,崔知府从宫里回到家中,也是满心的烦恼。

“王爷不肯?”崔幼婉的脸有些发白,“父亲,女儿不是忘了大功的事,是因为,是因为姐姐她还没有,若服大功会不会真的诅咒了她?”沈数的话等于在说她根本不为亡姐哀悼,毫无姐妹之情。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名声。

崔知府正没好气,闻言便道:“你姐姐已经死了,什么诅咒不诅咒的。”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不管怎样,这逆女惹出的事总算没有闹大,至少我们遵循先帝旨意,诚心已到,这是无可指责了。就算日后万一…应该也说得过去。”

大女儿死了就许嫁小女儿,若是有人说他们纵女逃逸想悔婚,这可是没道理的事了。

崔夫人也松了口气,窥探着丈夫的脸色小心地道:“这么说,安郡王是拒绝按期成婚了?这样,不如我们也就算了,幼婉正好不必嫁了。”

崔知府心里倒觉得有些可惜,但小女儿年纪也实在不够,沉吟着道:“王爷说要给那逆女守一年,这也给足我们家脸面了。幼婉若是实在不愿意…”

我愿意啊!崔幼婉几乎要叫出声来,却又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低头柔顺地道:“女儿听从父亲的决定。只是虽然这会儿王爷愿意给姐姐守,但若是一年之后他又娶了别人,到时候哪里还记得姐姐呢?毕竟人未过门,认真说起来,王爷与我们家也没甚关系。”

这话倒是说到了崔知府的心里,若是崔秀婉真的死了,他能想办法让牌位过门,人也葬到皇家陵寝里去。可是现在棺材里根本没有人,他却是不敢这么干。

崔夫人左右为难,见丈夫不说话,连忙打圆场道:“横竖郡王爷说要守一年,想来这一年里他也不会再议亲,有什么事,也过了这一年再说吧。”

崔知府皱皱眉头。虽然沈数说是要守一年,但这一年里不能成亲,却不妨碍他私下里议亲。想了一会儿,他还是道:“福州那边我是走不开的,但你还是带着幼婉在京里住着。一则敬儿明年下秋闱,二则——还是时常与郡王府那边走动走动为好。那逆女的棺木,我立刻着人送回老家去。”

崔幼婉低头听着,轻轻地吁了口气。看来父亲还是有联姻的心思的,只要父亲这样想,她就有希望。但在这之前,她得防着沈数与别人议亲。想到那个高挑的少女,脸上随时随地都带着自信冷淡的表情,她隐在袖子里的双手悄悄握成了拳。

崔家烦恼的时候,沈数已经离开皇宫,回了郡王府。邬正在屋里等着他,一见他进来便道:“已经去查过了,逃走的那家郎中就是当初王爷去西市请的那位赵郎中,不过属下询问邻居之后发现一处疑点:据崔家的说法,他们是中午去请了赵郎中,赵郎中去崔家诊脉开药之后再回到西市,怎么也要下午了,然而从头一天晚上,赵家左邻有人起夜,却听见赵家在收拾东西,第二天夜里,他们就不见了。”

沈数眉毛一扬:“就是说,要么是赵家未卜先知,早就料到会治死人,要么崔家报上来的内容与实际不符。”

邬正微微一笑:“或者说,崔知府可能并不是在那天早晨才进京的。只可惜,我们没料到崔家会用这一招,一时没法追到那赵郎中了。”

“这个不急。”沈数心情不错地摆了摆手,“问题是,崔秀婉当真死了?崔家真能对亲女儿下此狠手?”

邬正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属下见得多了。女子失贞,家中怕丢了脸面,一根白绫悄悄缢死,再报个急病,谁会深究?王爷只见到侯爷夫妻对儿女珍爱,何曾见到那狠心的呢?倒是崔家想将二姑娘再嫁过来,皇上怎么说?”

沈数目光微微一黯:“我看皇上的意思,开始是想答应的。毕竟崔家在福州多年,又与陆大将军交情不错,皇上还是想安抚。”

邬正叹了口气:“王爷,我早就说了,皇上终究还是皇上。他能隐忍这么久,必是个狠心的人,别说王爷毕竟不是他的亲兄弟,就算是一母同胞——天家无亲情,也未必就不能牺牲。”

沈数默然片刻,笑了一笑:“但皇上毕竟还是没有同意。”

邬正尖锐地道:“那是因为王爷没把话说死,只说要给崔氏守一年。那一年之后呢?王爷可想过要怎么办?”

“一年之后啊——”沈数笑了,悠然地望向窗外,“一年之后,我想求娶蒋姑娘。”

邬正张开了嘴合不拢来:“王爷,您,您说谁?”

“蒋姑娘。”沈数将目光转回来注视着他,“蒋桃华,蒋三姑娘。”

邬正愣了片刻才能说出话来:“王爷,这,这似乎不妥吧…虽然蒋三老爷被封药师,蒋姑娘如今名声也大,但,但蒋家的家世…”做个侧妃还行,正妃哪里能行?

沈数收起了笑容:“崔家家世如何呢?”

“崔家家世也不成的。”邬正断然道,“崔家并无根基,不过是一任知府罢了,否则家教不至如此松散,竟令女儿婚前失贞。不过这是先帝指婚,谁都无法罢了。如今幸得王爷能摆脱这桩婚事,正该再寻高门淑女,方是正道。”

“哪个高门淑女呢?”沈数反问,“高门淑女能给出止血散的方子吗?高门淑女能在兴教寺中见了番椒就惦记着西北将士吗?高门淑女能去疫区治疫,能让两县百姓都想给她立生祠吗?”

“王爷——”邬正觉得这话有些难以辩驳,“这是两回事啊…就算是侯夫人,也是西北有名的将军之家…”镇北侯娶了她,就等于把西北军全部牢牢握在了自己手中,这就是侯夫人的家世。可是蒋家…

“不必说了。”沈数摆了摆手,“我今天就写信回西北,告知舅父舅母此事。”

邬正觉得头痛死了:“王爷,属下所说的高门淑女,其实指的是——王爷,您现在若是能在朝中得到支持,要比什么都强啊,就是对西北也有好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