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一脸忿忿。桃华苦笑了一下:“于铤的病,太医有什么说法,几时能治好?”

十五又摇了摇头:“人进了禁中,外头就没消息了。听说皇上派了两名太医共同医治,似乎是病得颇重。”

究竟是病得重,还是不愿开口,这就只有天知地知皇帝知了。这种事桃华插不上手,便让十五回复沈数,只说她这些日子都不会随意出门,让他不必担心就是。

沈数此刻却不在郡王府,而是悄悄进了宫。

说是进宫,去的却不是皇帝的明光殿,也不是太后的寿仙宫,而是宫苑西边一处有些荒凉的宫室。这里据说是风水不好,住过几任嫔妃都以失宠病亡告终,渐渐的就没人住了,连院中的草都长得老高,若不是亲眼来见,很难相信宫里也有这样的破败地方。

“看看这个。”皇帝一见沈数,就指了指桌上的一件东西。

这东西乍看起来倒像块崭新的墨锭,只是里头仔细看好像掺杂了点什么东西。沈数拿起来看了看又放下了:“臣弟驽钝,不认得这东西。”

皇帝冷笑了一声:“这里头有金刚石粉。若是让人吃下去,就会肠穿肚烂,比断肠草半点不差!”

这下连沈数也吃了一惊:“他们是一定要于铤的性命了?”

皇帝厌恶地看了一眼那墨锭:“这是在顾太医药箱里发现的,朕让小内侍偷换了出来。不过他还没来得及下手。”这些日子两名太医进来诊脉的时候,宫人是寸步不离的,且笔墨纸砚都是备好的,所以那顾太医虽然携带了这墨锭,却还没有机会拿来使用。

“他们的手伸得够快。”沈数皱着眉头,“这般看来,山东那边传来的消息都是准的,什么红莲教,恐怕全是于家的谎言。”

皇帝神色冰冷:“这样的墨锭,连朕都不知道。还是伺候的宫人见过类似的东西,起了疑心才发现不对的。”

那宫人年纪已经五十多岁,家中曾有个族姑在前朝也做过宫人,见识过金刚石粉的厉害。后来宫里小选,那族姑见这个侄女也在备选之列,怕她入了宫之后吃亏,便向她说了许多宫里的手段,故而她才能看出些蹊跷之处来。

皇帝将于铤安置此处,选的都是可靠的人,并令杜太监来反复晓以利害。这宫人自然是万般小心,只稍有疑心就报告了上去。皇帝令小内侍找机会将墨锭换来,一查果然如此。

这金刚石粉入腹之后,还不似断肠草那般立刻就发作,亦不能从脉上诊出来,只是附着在人肠胃壁上,渐渐将其磨穿磨烂。因并不是毒药,便也无法用它药救治。

饶是沈数在战场上见过血肉横飞的场面,想到此物的阴毒也觉得后背发冷:“皇上打算怎么办?”皇帝既然把这墨锭悄悄换了出来,应该就不是想立刻揭破此事。

果然皇帝冷冷地道:“既然他们必欲杀于铤而后快,朕就如了他们的愿。”

沈数想了想:“皇上是想让他们以为于铤死了?”

皇帝点点头,神色于冰冷之中又有几分自嘲:“这件事就算现在揭穿了,也不足以将于家拔起,反而会打草惊蛇。”

沈数默然,也觉得有些无奈。皇帝其实在很多时候,也不是能随心所欲心想事成的。

皇帝盯着那墨锭看了片刻,冷冷地道:“朕有耐心,朕能等。于阁老也活不了多少年了,他活着的时候,这件事或许不能将他怎样,但等他死了,有于铤一句话,就能将于家连根拔起!”

人走茶凉,墙倒众人推,这种事都是宦海之中再常见不过的了。

“那现在——”沈数试探着问道,“山东那边…”

“钦差去查过之后,就会让于锐收兵。”皇帝闭了闭眼睛,“查无实证,朕也不能做什么。暂且留着这罪,将来替他们正名抚恤吧。”

“那于铤肯开口了吗?”于铤其实在送进宫里来的第二天就清醒了。他虽然被喂了断肠草丸,但因为桃华处置及时,并没什么事。剩下的就是个风寒和郁结,前有桃华给他用了一服药,后有太医诊治,自然马上就好了。然而他清醒之后却是一言不发,只说自己禁不住军中辛苦,私自回京的。

“他?”皇帝冷笑,“不见棺材不落泪。朕想着,若不让他亲眼看见下在药里的金刚石粉,他是不会开口的。这件事朕自有安排,今日叫你来,是想让你去问问蒋氏,有没有什么药,喝了之后会叫人以为是服用了金刚石粉。”

沈数立刻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臣弟出宫就马上遣人去问。”只有让于铤假死,并且骗过那顾太医,才能让于阁老放心。

皇帝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你去吧。另外,这些日子怕要委屈你的王妃了,朕这里要压,你那里还是要闹一闹的,少不得外头还要有人议论几句。”

他要让于阁老认为是沈数闹起来,他才不得不去调查此事。然而因此让一位未来的郡王妃被街头巷尾的人嚼说,也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沈数低头躬身:“此事臣弟自会安排。”他要好好想想,怎么样既能达到皇帝的要求,又让桃华的名字少在那些市井之人的口中出现几次。

☆、第133章 秘药

好些人都说,隆庆十二年恐怕是个不很吉利的年头,因为这一年从开头的那几个月起就不安生。如果说正月里的指婚风波还只在高门大户里有所流传,那么接着山东闹起了反贼,没过多久又变成了有人存心欺瞒皇帝借此邀功,这事儿就闹得大了。与此相伴的,还有难以确定真凶的下毒迷案。

如今街头巷尾的议论简直是众说纷纭,有人说这是于家杀人灭口,也有人说是安郡王故布迷阵,最初的时候还有人说是未来郡王妃要扬名而贼喊捉贼,不过渐渐的这种说法就消失了,目前最盛行的说法,还是安郡王与于家在较劲儿。

当然也有人提出小小的质疑,说安郡王不过是个空有头衔的王爷,凭什么跟于家这么闹呢?

立刻就有明白人跳出来反驳:当年先贤妃死得蹊跷,现在安郡王指的那个王妃竟然就是当年因为没照顾好先贤妃而获罪的太医后人,这里头要说没有手脚谁都不信的。安郡王不冲于家使劲,要冲谁去呢?再说人家也不是毫无根基的,没见西北还有个定北侯吗,那就是底气!要不然皇帝都派出钦差去山东调查了,还让于锐自辩,都是安郡王逼的呢。

然后再有别的人打个圆场道,这也不全是安郡王的事儿,造反是大事,皇帝自然要慎重,倘若真是冤枉了那些百姓,这也是不行的。今上虽然年纪轻轻就登基,处置政务不够熟练,但却是个仁君云云。

不过到哪里都会有些抬杠的人,即使别人是在打圆场,他也忍不住要抬上一杠:皇帝登基都十年了,怎么还说得处置政务不够熟练呢?

于是刚才说话的人被逼得急了,就蹦出来一句:也不看看这些年都是谁把着朝政…

好了,这下大家都闭上了嘴,世界终于清静了。

这些传言当然也少不了会传入宫中,尤其是传进太后和皇后这两个于家女的耳朵里。

“这些人都在胡说八道什么!”皇后怒气冲冲,“一群刁民!皇上自登基就亲政了,谁说是阁老把着朝政呢!”

太后被她吵得头疼:“你安静些吧。在我这里喊叫有什么用!”皇后也许不知道,但她却更明白些,这些年从皇帝这里颁下去的旨意,究竟有多少是于阁老的意思,多少是皇帝自己的意思。说皇帝处置政务还不熟练是胡说,但说于家把持朝政,这倒不是假话。

皇后忿忿地坐下了,但过了片刻就又忍不住道:“姑母,山东的事究竟怎样了?”

这又是一件头痛的事情,太后忍不住又揉了揉太阳穴:“锐儿已经上折自辩了。钦差也没查出什么来。”造反这种事当然是要慎之又慎,说难听一点儿,就是宁可枉杀不可轻纵,钦差也不敢就说这些人没有造反的意思,那万一将来有点什么事,谁负这个责任呢?

皇后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姑母,那事儿——是真的吗?”

太后瞪了她一眼:“外头人的胡说,也能当真?”

皇后就拍拍胸口松了口气:“我就说嘛,父亲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来。”

太后却只觉得心又往下沉了一些。她也不知道这位堂兄怎么就会做出这种事来,连他的女儿都是这种态度,那此事若一旦大白于天下,将会令世人如何惊诧憎恶,那也就可想而知了。

皇后不知道太后的心事,只觉得自己放下了一块大石,顿时就轻松了起来,对山东的事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了,只道:“安郡王这回怎么跟疯狗似的,咬着父亲就不放了!也怪于铤,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从山东跑了回来?若不是他,哪会有今日的事,早知道真不该给他谋这个差事。亏得太太还来跟我说他是个好的,瞧瞧这一上阵就不成了…”

太后看她滔滔不绝说个没完,只觉得这个侄女没心没肺得可怜。于铤突然从山东跑回来,她就真当他是因为吃不了苦见不了血才做了逃兵的吗?

皇后还真就是这么想的:“这次皇上要治他个什么罪?真要当逃兵砍了吗?也不知人醒了没有…”

太后没说话。她已经得到了消息,于铤这几日开始腹痛,昨日甚至呕血了,恐怕没几天好活。她回忆了一下,对这个族侄仿佛只有一个模糊的记忆,应该是很年轻,因为父母混账,至今尚未娶妻。这么年轻,现在就要死了…

一个宫人忽然从外头进来,看见皇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凑到太后耳边低声道:“于少爷呕血去了…”

太后闭了一下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不无惋惜,但更多的却是安心与轻松。皇后在旁边听见,不由得惊讶地道:“怎么就去了?”

宫人垂手道:“太医疑是断肠草之余毒,已经召了仵作来验尸。”

“验尸?”皇后险些跳起来,“既然都说是断肠草的余毒了,还要验什么尸!”验尸是要开膛破肚的,于铤虽不成器,可也是于家人,怎么能死后尸身都不得安宁?

“断肠草!定是安郡王喂的那药——”皇后恼得站了起来,“还说什么蒋氏解了断肠草之毒!这个贱人!”

她在原地焦躁地转了一圈,忿然地道:“姑母,这两人是联起手来栽赃我们于家吧!”

太后为这事也挺烦躁的:“这不都是你的意思吗?”

皇后哑了:“我,我也没想到啊…”原以为沈数被指了这么一个王妃定然是十分恼火的,如今看来,怎么这两人倒似是十分相合的样子。

太后阴沉着脸不想说话。她隐隐有种感觉,或许上元节那日她炮制的起火事件是被沈数利用了,或许沈数并不反对娶蒋氏,至少这事一闹出来,她经营多年的形象已经受到极大损害,且想再往安郡王府插手指个侧妃什么的已经很不方便。

或许,沈数是真的看中了蒋氏?太后极力回想自己当时说服皇帝的借口:每次蒋氏入宫不久,沈数就会跟来。也许这并不是巧合,而是真的。毕竟蒋氏生得貌美,沈数又是血气方刚之时,会被其所迷也是正常的。

想通这个,太后就觉得更有些气恼了。自己费心费力,难道是让沈数得偿所愿的不成?再说蒋氏那等卑微的医家女,也有资格做郡王妃吗?

“太后——”青玉见太后扶头闭目,吓了一跳,“可是哪里不适?奴婢去传太医?”

“不必。只是有些头晕,大约是这几日不曾歇好。”太后也不愿在这时候传太医,叫人知道了还不定说出什么来,比如说因为担忧于锐的事被揭穿而急病了什么的…

皇后也不敢再说话,上来小心翼翼替太后抚着胸口。良久,太后方气平了些,缓缓道:“不管怎样,你要的是蒋氏不入宫,现在已经办成了,还说别的做什么?”

皇后想想也是,遂点头道:“我听姑母的。”想想这也不是坏事,倘若沈数对蒋氏厌恶,说不定皇帝还有机会,可现在——想必皇帝会越发的恨沈数吧?或许也会迁怒于蒋氏。

皇后想着,嘴角就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不算在嫉妒,只是她不想看见皇帝与任何一个女人亲近,只要能从皇帝身边推开哪怕一个女人,她都会觉得心情愉悦。

大概是真的有些疯了吧…皇后偶尔也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时至今日,她都已经快要记不起当年的她是什么样子的了。那个穿上皇后的喜服,在镜子前面来回地照着,眼里带着快乐和兴奋的光的少女,已经在她的记忆中模糊了轮廓,褪去了色彩,甚至连那种快乐好像都没有印象了。留在记忆之中的,是日复一日的冷淡和疏远,是一次次来月事时的失望乃至绝望。

“太后——”刚才进来传信的宫人又走了进来,这次她的脚步可没有刚才那么轻快了,而且小心觑着皇后的面色,似乎有些不敢开口。

太后看她这样子就觉得有些不大好:“什么事?”

“皇上要升赵侍郎为兵部尚书,旨意已经下去了…”从皇帝身边那两个大太监被斩之后,寿仙宫的消息就不如从前灵通了,这样重要的事,竟然是等到旨意下达之后才知道。

太后眉头一皱,皇后已经又急又气地站了起来:“什么?阁老同意了吗?”

“旨意刚下去,阁老那里还没有消息。”

“姑母,父亲不会同意的吧?”皇后转身太后,有些急切地看着她。

太后摆摆手让宫人退出去,没有立刻说话。皇帝在这个时候突然下这道旨意,肯定与于锐之死有关。显然,于锐绝不是死于断肠草的余毒,否则皇帝就不会叫仵作来验尸了。

于阁老的计划并没有通知太后,毕竟于锐被带入宫禁,他若再入宫见太后,简直就是要在头顶举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牌子了。不过太后多年经验,也能猜到于阁老会做什么。现在于锐死了,证明于阁老已经得手,山东那件事就会不了了之。然而皇帝也不是傻子,于铤死了,他这口憋着的气要往哪里出?

于阁老已经年长,而皇帝正在壮年。此时此刻,于阁老不能再像当初皇帝刚登基时那样强硬了,所以他既然已经达成了一个目的,就必须适当地退让一步。更何况赵家还是于家的姻亲,赵侍郎本人资历能力也都有,于阁老并没有什么理由拒绝这个任命,所以…赵侍郎成为兵部尚书,已经是势在必行。

“姑母,这不成!”皇后从太后的脸色上已经看出端倪,立刻急了,“若是她生了皇子——”

青玉见太后脸色不好,连忙向皇后连使眼色:“娘娘不要着急,太后娘娘自有主张的。再说,赵充仪也未必就能生下皇子。”

然而这件事对皇后来说太过要紧,比皇帝随便弄一个什么女人进宫来更重要。青玉虽是太后心腹,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一个奴婢罢了,怎么会理会她的眼色,只管催着太后道:“姑母,您可要拿定了主意!万一真的让她生下皇子,那时怕就晚了。”

太后阴沉着脸坐了一会儿,然后淡淡道:“你回去吧。你是皇后,稳当些,不要冲动。”

“姑母——”皇后叫了一声,但看看太后的脸色,还是站了起来。等她走到殿门处,太后才缓缓地道:“她不会生下皇子,你放心吧。”

皇后听见这句话,忍不住回身去看,但太后已经微阖双眼靠在椅背上,摆明是不想再说什么了。皇后也只得咬了咬嘴唇便转身出去,只是向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会意,一出殿门并未随着皇后的步辇离去,却是绕到后头去找了个宫人说了几句话,这才悄悄离开了寿仙宫。

这里太后坐了一会儿,终于睁开眼睛向青玉道:“扶我进去。”

青玉扶着她进了后头寝殿。太后屏退了其余人,才道:“去把柜子上那带莲花锁的匣子拿下来。”

那是个小匣子,看起来比普通妆匣还要小一点,打开来里头放着个巴掌大的水晶瓶子,里头盛着半瓶深红色的东西,乍看倒像是胭脂或宫里嫔妃们爱用的玫瑰卤子。

太后定定地看了那瓶子一会儿,缓缓道:“取个小瓶倒些出来。我记得赵充仪爱喝那花蜜卤子,叫宫内司时常送些玫瑰露去,不可断了。”

青玉答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水晶瓶里那深红色的半流质物上,忽然僵了一下,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连忙取了个白瓷瓶子,小心翼翼倒出一瓶来。果然那瓶塞一打开,就有种淡淡的玫瑰香气弥散开来。

青玉只觉得自己心头砰砰乱跳。自赵充仪有孕之后,太后就常让宫内司给她加份例,赏了不少东西下去,这玫瑰露真算不了什么。可是现在这瓶子里的东西,闻起来也很像玫瑰露…

太后仿佛没有看见她那一瞬间的僵硬,仍旧淡淡地道:“听说吴才人现在又去奉承赵充仪了?”

“是。”青玉勾着头小心地答道,“不过吴才人对凤仪宫仍是十分恭敬…”

太后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她这是两边都想靠,倒是打的好主意。既然这样,这件事就算是她的了。这瓶子里的东西,每次在玫瑰露里加上一滴即可。”

青玉后背微微有些发凉。她是十年前由于家送进宫的,那时候太后已经是太后了,手段当然是有的,却不怎么常用。青玉虽则是心腹,但自进宫以来,还是头一次看到太后出手,听她轻描淡写的就决定了两条甚至更多的人命,不由得把头垂得更低,低声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擢赵侍郎为兵部尚书的旨意连同于铤吐血身亡的消息,从宫里一起送到了阁老府。

为了于铤之事,于阁老的脸已经黑了好几天,以至于进来禀报消息的幕僚都屏息静气小心翼翼,一时拿不准是先报告好消息,还是先报告坏消息。

不过于阁老听完这两个消息,倒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不悦来,幕僚便试探着道:“阁老,兵部尚书的事…”其实在赵充仪怀孕之前,于阁老心里中意的人选还真有赵侍郎,毕竟他是正三品侍郎,再升一级到尚书是最方便的,比提拔别人更容易些。然而现在赵充仪有孕,反倒成了皇后最大的威胁。

“挡不住。”于阁老神色淡然,“于铤死了,总要让皇上一步的。”

幕僚默然。其实于锐这件事,当初他也觉得有些不太稳妥,然而于阁老坚持,他也无可如何。这几年,总觉得这位东翁似乎是越来越固执了,虽然大部分事情上他都是对的,但出个娄子也十分要命。这次幸好是于铤死了,否则此事真揭出来,于家日子可就不大好过了。

不过,赵侍郎若做了兵部尚书,女儿再生个皇子,他还会肯为于家所用吗?

幕僚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那赵充仪…”

“她生不出来。”于阁老淡淡一笑,“有太后呢。”

幕僚不禁皱眉:“可是前年蒋充媛刚刚失了一胎…”皇后干掉一个,现在太后再干掉一个,难道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吗?

“太后自然不会那般莽撞。”于阁老想起自己那个越变越蠢的女儿,微微皱了一下眉。面前这幕僚跟了他二十年,乃是心腹中的心腹,于阁老也就难得地多说了几句:“当年,贤妃也一样死了。”

幕僚微微一惊:“阁老的意思是…”当年太后怎么对付贤妃,现在就要怎么对付赵充仪了?

当年贤妃之事,这幕僚自然也是知道的。贤妃产后血崩而亡,先帝并非不想查证,然而私下里查了很久,仍然只能断定是太医在贤妃有孕期间未曾好好照料,以致贤妃体弱,不堪生产的重负而身亡。因为女子生育本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因此也是无可奈何。

现在于阁老轻轻提了这么一句,幕僚便知道了,太后果然是有手段的。如今原样炮制赵充仪,若是赵充仪也来个产后身亡,那个孩子自然就归了皇后抚养。若是母子皆亡,那就更好了。关键是,这样无凭无证,皇帝也抓不到把柄。

“既然如此,在下就放心了。只是于铤虽死,于侍卫那边还是要当心些。另外于六爷也要好生安抚才是。”

“那夫妻两个皆是贪财之人,给他们一笔银钱,再从族中过继一个儿子就是。”于阁老说完,抬起眼皮看了幕僚一眼,“不过,贪财之人今日可因钱财而三缄其口,明日就可为别人的钱财而开口。所以——”

“在下明白了。”就是说过了这一阵的风头,这夫妻两个也都留不得。

于阁老微微点了点头:“管事呢?”

“阁老放心,他还有父母妻儿在府里,断不敢妄言的。”因为说是断肠草余毒将于铤毒死,那有下毒嫌疑的管事还在天牢里呆着呢。

于阁老当然知道于铤并非死于什么断肠草毒:“那蒋氏倒真有几分本事。”硬是把于铤给救了回来。还有那安郡王,处处与他作对,这夫妻两个,真是跟于家犯冲。

幕僚微微叹了口气:“阁老恕在下直言,这次太后给安郡王指婚,怕是有些——”棋差一着啊。

于阁老心里也明白这一点,不过他倒并不怎么把桃华放在眼里:“不过是个女子,会些医术罢了。此次也是凑巧。”如果不是于铤直冲到蒋家的马车前头,早就被带回于家了,哪里还有后头这些事。

“可是在下听说,她是从鲁侍郎家中回来的。”

“此事我知道。她在为鲁侍郎之母治腿疾。”于阁老微微皱了皱眉,“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幕僚微微低头道:“阁老,不能再让她到处给人治病了,她不收诊金,这便是施恩哪。”像承恩伯那样的人毕竟是少,大部分人对于治好自己顽疾的人,总会有些感激之心的。

于阁老又皱了皱眉,却道:“世上也没有那许多病要她去治。不过你说得也对,她如今是未来的郡王妃了,总不宜这样抛头露面。一个医家女,自小也没学过规矩,才会这般举止不端。我会向太后进言,请太后为她指一个宫人去教教规矩,毕竟日后她也是宗室妇,也要经常进宫的。”

幕僚欣然:“阁老此法大好。”用教规矩为由将蒋氏困在家中,她自然就不能出去添乱。此正所谓釜底抽薪是也。太后是她未来的婆婆,太后指的人,她就必得要奉为上宾。治女人,还是得用女人的办法啊。

☆、第134章 约束

随着于铤之死,山东剿匪一事的如沸物议终于渐渐平歇了。于锐带兵返回京城,擢升入五军都督府任职,不过品级也并没有升高,还是给众人留下了一些猜疑。

山东那边的事情,最后还是定性为有心人趁灾荒之年煽动乱民造反,只是红莲教没人再提,且两县的县令都得了个隐瞒不报的罪名。因为两人早就死于乱民之手,所以治罪的只是家人,无论男女,一律流放三千里,都赶到东北去了。朝廷另发下种子与耕牛,让百姓们好生种田。虽然这个时候有点晚了,但赶紧耕种起来,倘若今年老天赏脸,还是会有收成的。

薄荷听了这个结果,很有些不服气:“那死了的人就白死了?”

桃华从沈数向她要“服用下去看起来能像腹痛吐血身亡”的药开始,就已经隐约猜到这个结果了:“是不是白死,要看以后。”然而眼下皇帝没有处置于锐,就证明他是要暂时忍下去了。

薄荷不怎么明白地瞪着眼睛:“以后?以后怎么样呢?这样的事也能等以后吗?”

桃华苦笑了一下:“怎么不能呢?你也不要再提这件事了,这不是我们能管的。”能做的她都做了,然而一切决定于皇帝,如果他打算把这件事做为压倒骆驼的那根稻草,那么现在就不会再提起了。

薄荷喃喃地道:“但,但奴婢听说,那些造反的人死了,他们还有家人也被抓了。如果他们真的是造反,那他们的家人也都要死呀。”

在皇帝的眼中有万里江山,但江山之中的这些小小蚁民,他却未必能完全看得见。又或许他也看得见,也有怜悯,但对于大局来说,百姓却是最不值什么的。

桃华有些倦怠地摆了摆手:“不要再说了。”谁都无能为力。

薄荷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不能不杀头,全改成流放什么的吗?”都是些种地的百姓,生命力其实是最顽强的,即使将他们流放到边远之地去,他们也能扎根并活下来。

“或许王爷也在想办法。就算是要杀也还有几个月时间。”这样的一般都是秋后处斩,现在才三月初,还有时间。

如今京城里头已经没人谈论这些造反的人,人们谈论更多的是新升任兵部尚书的赵侍郎,父亲升官,女儿有孕,真可谓风头一时无两,就连宫里的皇后最近也没动静,仿佛也要暂避锋芒了。

薄荷对此有点儿怀疑:“皇后真能让赵充仪生下皇子吗?”想当初蒋梅华才报了有孕没多久,孩子可就没了。如此看来,赵家现在真这么厉害,以至于皇后都不敢怎么样吗?

桃华同样觉得怀疑。薄荷没见过皇后,她可是见过的,那看起来就不是个善茬。如果说她会因为害怕赵家就忍了赵充仪,桃华可不大相信。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皇后确实是窝在凤仪宫没动静,就连吴才人天天的跑到春华殿去献殷勤都没能刺激到她。要知道,有吴才人在前头领着,已经有几个小妃嫔也渐渐往赵充仪那里靠过去了,对皇后来说这简直就是挑衅啊。

“据说太后对春华殿恩赏甚重,或许是她压住了皇后。”要说宫里还有谁能压制皇后,大概就只有太后了,问题是太后也姓于啊,难道她愿意看着赵充仪生下皇子?又或者是有什么后手,毕竟生只是生,能不能养得大,甚至最后能不能继位,那才是最要紧的。

薄荷耸耸肩,对宫里这错综复杂的局面终于失去了兴趣:“不说她们了,姑娘来试试做好的衣裳,果然是针线坊里的手艺,比咱们自己做的就是好。”

桃华失笑:“送来的那天,不是已经试过了吗?”薄荷说的是及笄礼那日她要穿的衣裳,其中三加时要穿的曲裾如今已经不时兴了,几乎就是只穿这么一次,偏偏还做得十分华贵,桃华看了也觉得又是喜欢又是有点可惜。

“那时不是腰身宽了些,后来又改了一点嘛。姑娘再来试试,定要妥妥贴贴的才好。”那衣裳以及头冠等都太漂亮了,薄荷巴不得桃华多穿几次。

“不可能再有什么不合适了。”桃华说着,也只得被薄荷扯到后头去更衣。当初那衣裳也是来量过尺寸才做的,没想到前些日子忙了点,又加上天热减衣,腰身就好像稍微宽了那么一点。其实这个时代的衣裳又不像她从前那个时代那么合身卡体的,稍微差一点其实也看不出什么来,偏偏薄荷将及笄礼看得十分重要,非得要个尽善尽美不可。

薄荷力逼着桃华换上那身深红色曲裾,再捧了花冠来给她戴上,乐滋滋地看个没完:“姑娘穿这一身真是好看极了。”

桃华从铜镜里瞥了一眼。虽然铜镜远不如玻璃镜那么清晰,但也能看得出来镜子里的人身姿窈窕,丰容盛鬋。头上的花冠也是精致华丽,枝叶都用细细的金丝拉出,再镶上小颗粒的宝石,稍稍一动就能反映出五色微光,即使在室内看来都有点珠光宝气的意思。到行笄礼那日,在阳光下想必会更加夺目了。

“二姑娘来了。”外间传来桔梗的声音,接着蒋燕华一掀帘子,走了进来:“姐姐——”

桃华冲她点了点头:“有什么事吗?”打从上回为了聘礼的事闹翻之后,两人几乎就不怎么来往了。蒋燕华不来这边院子,桃华也不去她那边,只是偶尔在曹氏处见上一见。

蒋燕华有一会儿没说出话来,只顾着看桃华的衣饰。她是听说桃华的及笄礼服都是郡王府送过来的,但毕竟没有亲眼见到,万想不到竟然会如此华丽。深红的颜色特别配桃华的肤色,曲裾更是适合高挑的身材,还有那华丽的刺绣暗纹和花冠…

“妹妹先坐,我去换换衣裳。”桃华被看得不怎么舒服,转身回屏风后头去了。

蒋燕华这才醒过神来:“不知道姐姐在忙,打扰了…”仅仅一个及笄礼,郡王府就舍得送来这样的好东西,蒋锡也兴致勃勃策划着请客的事,若是换了她呢?

刘家已经请媒人来商量过,本是想着赶紧把人娶过去的,然而姐姐未出阁,妹妹总没有先嫁的道理,所以时间大约总要定在明年,也不知到时候她的及笄之日是在家中度过,还是要到刘家去过了。不过不管在哪里,想来她都不会有如此郑重的礼仪了。

心里泛起一丝酸苦,又被蒋燕华硬生生压下去了。人享晚福,刘之敬将来还会更进一步的,而安郡王若是不得皇帝欢心,也就只是个空头郡王罢了。

“妹妹过来是有什么事?”桃华换了家常衣裳出现,发现蒋燕华居然还在发呆,不由得微微有点不耐烦。

蒋燕华连忙站起来:“是有事来麻烦姐姐——父亲给我陪嫁的那个铺子,我想来请姐姐指点,该带哪一家人过去才能替我打理?”

茯苓家人不肯跟着去刘家的事儿终于瞒不住了,茯苓在蒋燕华面前指天誓日地表了一番忠心,这些日子都不肯回去见家人了。可是这对蒋燕华来说并没有用,茯苓再忠心,也不可能替她去打理铺子。于是想来想去,她也只有来找桃华了。

“妹妹叫人去问问下头人,有愿意跟着妹妹去的,捡一家就是。”桃华可不接这话,“若是都不满意,也可以从外头寻个好掌柜来管。”当初李氏陪嫁的那几个铺子,她就是从外头挑了汪掌柜,到现在她不在无锡,铺子照样开得好好的。

蒋燕华噎了一下。倘若茯苓的家人肯跟她去,她还用来问吗?蒋家下人本来也不多,她已经叫茯苓去试探过了,人人都是含含糊糊的并不热心。偶然有几个愿意的,也都是做杂活的,哪有本事管什么铺子。

“姐姐看——茯苓的爹娘如何?”想了想,蒋燕华还是把这话问出来了。去外头找掌柜,她也想过,可是去哪儿找呢?即使找来,又如何保证他不会欺她不懂经营,中饱私囊?毕竟自家下人有身契握在手中,外头雇来的管事却没有。

桃华有些厌烦地皱了皱眉,索性直说了:“三七我用着顺手,他们一家子我都是要带走的。既然茯苓是妹妹喜欢的,那就留给妹妹。”明明知道三七一家子都不愿意去刘家,这是拐着弯的想让她让出人来吗?

蒋燕华没想到桃华会如此直截了当,顿时不知该说什么了,半晌才强笑道:“既然姐姐使着顺手,自然先尽着姐姐挑选。那——姐姐能不能帮我也挑一家?或者无锡那边有什么合适的人,姐姐帮我选选?”

“这件事我恐怕帮不上忙了。”桃华简单地拒绝了,“带过去的家人总要心甘情愿才好。不过我可以叫人回无锡去问问,若有愿意跟妹妹走的,尽管挑选。”

肯跟着去的还不知会是什么样的。且蒋燕华是想要个能打理铺子的,并不是想从庄子上挑些庄稼汉过去啊!她正想着怎么再说几句,桔梗儿忽然掀帘子进来,一脸古怪:“姑娘,宫里送了个人来。”

宫里送来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宫人,来传话的内侍指着道:“这是海姑姑。在宫里伺候过先帝,最是懂规矩的。太后娘娘将她赏给蒋姑娘,教教姑娘宫里的规矩。毕竟等姑娘出嫁就是郡王妃,宫里是要常去的。”

那海姑姑个子颇为高大,一张长脸,从眉毛开始直到嘴角,全部的线条都让桃华想起上辈子八点二十分时的钟表。听了内侍的话,她就向桃华屈膝行了一礼:“太后娘娘吩咐奴婢来伺候姑娘。既是学规矩,少不得姑娘要辛苦些,日后出来才有郡王妃的风范。这都是太后娘娘用心良苦,姑娘不可不知。”

桃华一听这话,就知道太后这是派人来折腾她了:“谢太后娘娘赏。”来就来呗,规矩早晚是得学的,毕竟蒋家比起郡王府中间差了好几个阶层,她在这上头的确颇有不足。不过如果这姓海的把她当成糯米团子想要揉圆搓扁,那可没那么容易。

海姑姑看着桃华行礼的姿态,立刻就道:“姑娘这礼行得果然不大像样子。跪得太快,腰背又太直,手放的位置也不好看。再来一遍。”

蒋家一家子人都在院中接旨,硬邦邦的石板地,已经跪了有一会了,现在还要起来再拜,蒋锡的脸色先就不好看了。眼看着捧旨的内侍本已将懿旨递过来,听了海姑姑的话又缩回了手,正想说话,桃华已经抢在前头笑吟吟地道:“姑姑说得不错,我确是没学过正经的宫礼,可否请姑姑为我示范一遍?”

海姑姑是奉了太后的命令过来的,来时青玉都给她交了底,知道是要借着教规矩折腾这蒋家姑娘一番,因此才上来就给她个下马威,决心让她对着太后的旨意先拜个十回八回再说。且桃华的行礼姿态的确有很多毛病,尽够她挑剔的,谁也不能说什么。

不料桃华开口就让她来示范,若说不示范,那也说不过去,犹豫一下,只得转身面向太后懿旨的位置拜了下去。耳边只听桃华在问道:“原来是要这样慢一点的…姑姑这手要放在哪里…原来腰要这样弯下去…麻烦姑姑做慢一些…”

海姑姑这一拜就拜了平常三拜的时间,心里已经知道不对了。果然抬起头来的时候就见捧旨的内侍表情很是不好,转头一瞧,桃华已经把懿旨拿到了手里,冲她一笑道:“不好耽搁这位内官的时间,姑姑的示范我都看清了,一会儿就去练习。”然后转头又冲内侍一笑,“请内官大人回宫代我拜谢太后娘娘的恩旨。就说我定然会遵从海姑姑的教导,尽力习学。”

这话说得是很漂亮的,内侍看看还跪在地上的海姑姑,又捏捏袖子里那个荷包,还是客气地咧嘴笑了一下:“那蒋姑娘好生习学吧,我会代姑娘向太后回禀的。”虽然太后的意思他也很明白,但那是海姑姑的责任,就是看在这荷包的份上,他也没必要在这里当着蒋家人的面再做什么。当然,回了宫里之后,他会把今天发生的事一字不改地告诉太后,至于太后对蒋家姑娘是怒或是什么,就不归他管了。

海姑姑僵着脸站起来,桃华立刻上前来亲手扶了她一把,含笑道:“从此之后,就要辛苦姑姑了。”

“奴婢不敢当,定会尽力竭力…”海姑姑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是从牙缝里出来的。想给人下马威,反而被人给了个下马威。从前听宫人们说这位蒋姑娘有些脾气,她还有些不信——不过是个医家女罢了,哪怕有几分医术,在皇家面前又算什么,更不必说还敢有脾气了。

这也是她并不知道当日太后有意为承恩伯提亲而被堵回来那事的缘故,毕竟她其实也没有资格在太后面前走动,那件事又是太后着意要隐瞒的,不知也是正常。只今日这一下子,她才算真的明白,这蒋家姑娘说有脾气可不是假的。

“听说钦天监已经在给安郡王选吉日了。”海姑姑可不是挨打不还手的人,一站起来就板起了脸,“皇上的意思,过了九月姑娘就该嫁进郡王府,算来也不过只有半年时间了。宫里规矩大,姑娘现在学起来其实已经有点晚了,少不得要抓紧时间。我看,姑娘这段日子也不要出门,就赶紧练规矩吧。”

桃华笑眯眯地点点头:“姑姑说得对。薄荷,去给姑姑收拾个院子——”

“不必了。”海姑姑脸板得跟大门似的,“奴婢原是来伺候姑娘学规矩的,自然应该住在姑娘的院子里。”

桃华从善如流:“都依姑姑。薄荷,给姑姑收拾房间。”

这么言听计从的,海姑姑也没什么可挑剔的,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时间紧迫,姑娘从今日就开始练习吧。”

桃华仍旧点头:“听姑姑的。”

看海姑姑挺着腰板走了,桃华跟个小媳妇似的跟在后头,曹氏不由得乍舌道:“这姑姑好生厉害…怕是桃姐儿要吃些苦头了。”

蒋燕华却另有想法:“海姑姑方才拜下去的姿势确实好看,娘,我也想跟着她学。”将来若是刘之敬有了出息,说不定她也有机会入宫,到时候岂不就用上了?就算不能入宫,将来传出去她跟宫里的姑姑学过规矩,听起来也好听些不是?

曹氏吓了一跳:“这是太后娘娘送来教你姐姐的,怎么肯教你?且这宫里规矩听说是极严的,学起来定然十分辛苦。”

“我不怕辛苦。”蒋燕华握着拳头,“娘你从前不是说过,嫁了人总要被婆母挑剔规矩的,若我是跟宫里姑姑学的规矩,别人就都挑剔不得了。”谁敢说自己家规矩比宫里的还大呢?

曹氏眼睛一亮:“这倒是的…”蒋家没公婆,日子过得太舒服,以至于她都快忘记当初在陈家是怎么被婆婆折腾的了。如今刘家还有个老太太,女儿这未雨绸缪是有道理的。

“那——你去问问你姐姐?”曹氏说完了又有点发愁,“海姑姑那里,我备份礼送她,只是你姐姐处…方才你去找你姐姐,那事儿说定了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