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玉竹才说一个字又改了口,“陈姑娘来了,说是三太太想请姑娘过去见最后一面。”

薄荷的眉毛顿时打了个大结。曹氏都病成那副鬼模样了,她看了都要惊心,王妃还怀着孩子呢,怎么能去?

“准备车马,我总要走一趟的。”桃华倒是神色不变,濒危的病人她见了不少,什么样子的没有,“现在见了,等…我也不宜去。”若是曹氏死了,她是双身子的人,却不宜去吊唁。既然这样,总归是继母,还是要去看看的。

薄荷想劝,听见最后这一句,默默地把话咽回去了。跟一个快死的人,已经计较不起什么了。再说,这不是为了曹氏,是为了蒋柏华。若是亲娘临终,姐姐都不肯来见一面,蒋柏华夹在中间,又有多为难呢。

郡王府的马车自是比蒋家的宽敞舒适许多,陈燕坐在角落里,却只觉如坐针毡,半晌才鼓起勇气道:“姐姐——”接触到薄荷的目光,又连忙改口,“王妃——”

桃华半闭着眼睛没有吭声。陈燕惴惴地想说什么,但在薄荷冷冷的目光之下,终于还是没敢说话。

马车慢慢到了蒋家门前,蒋柏华出来迎接,原本肉乎乎的小脸已经瘦了许多,显示出了遗传自蒋锡的脸型,乍一看倒像是个缩小版的蒋锡,只是脸上的神情郁郁的,小小的眉头也紧皱着。

桃华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脸:“太太怎么样了?”

蒋柏华稍微有点儿别扭。他已经七岁了,先生已经教导过,男女七岁不同席,尽管是姐姐,如此亲密似乎也不大妥当。但他从小就是桃华带大的,说是姐姐,倒更有些长姐如母的意思。何况这会儿他正满心凄惶和害怕,桃华温热的手抚上来,倒将那畏惧驱散了些。于是也顾不得别的,还跟小时候一样拉住了桃华的衣袖:“伯祖父说,母亲…就是这几日了…”

蒋府里已经准备了棺木和寿衣,一是为着冲喜,二也是为了事到临头不致手忙脚乱。自然,就曹氏的病来说,后者才是最主要的。蒋柏华自己也明白,他还悄悄去看过那寿衣,深且重的颜色,厚厚的叠起来放在那里,透着一种冰冷的让他害怕的感觉,却又解释不清。

桃华叹了口气,有点困难地将他拉到身边搂了搂:“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太太——大限到了,好好送她去,也是少受些苦…”

蒋柏华眼圈红了,点点头,想抱住桃华的腰,又不敢碰她的肚子。偏巧这时候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不大喜欢这悲情的一幕,蹬了桃华一脚,把长夹袄的下襟都鼓起一小块来,吓了蒋柏华一跳:“姐姐,这——”

“是你的小外甥在里头翻身呢。”桃华拉着蒋柏华的手轻轻在凸起来的地方摸了一下,“这是他的小脚丫。”

毕竟是小孩子,蒋柏华的注意力不由得被吸引了过去,虽然根本不敢用力,却也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他还会翻身啊。”这可是在肚子里呢。

“当然会啦。”桃华等着小东西的脚丫缩回去,这才领了蒋柏华慢慢往里头走,“他五个月的时候就会伸手踢脚了,现在快要出来了,当然会得更多。”

“可是——”蒋柏华低头看看桃华的肚子,觉得其实也没有多大,“他怎么翻得开呢?”

桃华笑道:“他还小得很呢。等生下来你来看,还没有一只猫大呢。”

蒋家不养猫,但蒋柏华当然是见过猫的,想一想猫的大小,再看看桃华的肚子,终于露出一点儿小孩子的傻样:“这么小——爹爹从前也这么小吗?姐夫也是?”尤其是沈数,人高马大的,居然也有不如猫大的时候?

薄荷在后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桃华也笑了,在蒋柏华脸上捏了一把,觉得手感是大不如从前了:“你以前也是这么小,现在还不是长大了。再过几年,就要跟爹爹一般高了呢。”蒋柏华从跟着沈数练武开始,个子的确是高了些,男孩子本来发育得晚些,照这个趋势,将来定然是比蒋锡要高的。

“只是,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才行。”桃华又摸了摸弟弟瘦下来的小脸,“就是太太,也不想看你如今这样子。”

跟出来的山药低下头,暗想太太恐怕还真不是这么想的。曹氏虽说对这个儿子看重,可她看重的方式就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把蒋柏华拘在身边,才不会考虑他有没有吃好睡好呢。

不过人都要死了,还是蒋柏华的亲娘,山药自不会嘴欠地多说什么,只低头引了桃华往正院里去。

蒋锡自东北回来,一直在家中修订《草药纲》,这会儿也守在正院里,身边侍立着白果。

白果已经换了妇人的妆扮,穿一件样式简单的湖蓝素面绸袄,右颊上有一条寸把长的暗红色疤痕横过半张脸,虽然肌肤晒得有些微黑,看起来仍旧十分显眼。不过她自己似乎并不在意,不但没有用厚厚的脂粉去遮盖,甚至站在那里时都并没有刻意偏转头隐藏这疤痕。

见了桃华,白果就在蒋锡背后行了个礼,神态恭敬,却没有上前来搭话。桃华也只对她点了点头,就向蒋锡道:“爹爹,眼下怎样了?”

蒋锡的神态之中也有几分悲哀。毕竟也是七八年的夫妻了,虽然曹氏越来越变得让他难以接受,甚至相看两相厌,然而人之将死,那些劣行不免都渐渐淡去,只剩下了当初刚刚结缡之时的柔顺体贴。

“怕是不行了…你,你去瞧瞧吧。”蒋锡看了一眼陈燕,拉了桃华走到一边,低声道,“她口口声声,只说燕姐儿还没有安排…”叫了桃华来,就是为了陈燕,若说曹氏有一千条不是,对陈燕也算是尽了慈母之心了。

桃华淡淡道:“我去与她说。”陈燕既然已经离了蒋家,她是绝对不会再去安排陈燕的亲事的,曹氏将死,看起来的确可怜,然而说句残酷一点的话,她上辈子在医院里送走了多少病人,比曹氏这样把自己作死的更可怜得多。见得多了,心总会硬一点的。

曹氏躺在床上,一条夹被盖着她,竟然看不出起伏来。高枕是已经不用了,只在她头下垫了一条卷起来的布帕子。头发也掉了许多,只剩下稀薄的一层散在床上,衬着一张蜡黄的骷髅一般的脸,若不是眼睛还半睁着,真会让人以为这已经是停尸了。

“桃姐儿——”曹氏动了动,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你,你还是来了…”

桃华扶着腰,在床边椅子上坐了下来:“我来看看太太。”

“是,来见我,最后一面的吧?”曹氏的声音像生了锈的门轴似的,转一转就要停一停。

桃华并没有否认:“我知道太太挂念柏哥儿。不过太太可以放心,这是我弟弟,我自然会照看的。”

“那,还有——”曹氏的头竟然抬起了一点,殷切地注视着桃华,“燕姐儿,她,她也是你,你妹妹。”

“燕姐儿姓陈。”桃华淡淡地道,“我给她备过了嫁妆,又替她办了和离,已经做得够多了。”

“可,可她现在…”曹氏急得把头又抬起了一点,“桃姐儿,你就,再帮她,最后一次。”

“和离已经是最后一次了。”桃华声音平淡,语气却坚决,“看在太太为蒋家生了子嗣的份上,我再许个诺:若是日后燕姐儿有什么伤身殒命的大事,我可再帮她一回。若是太太要把这个许诺用在给她安排亲事上,那成亲之后她是死是活,我就再也不会过问了。太太自己选吧。”

曹氏睁大了眼睛,却说不出话来。她很想选后者,若是现在桃华出面给陈燕安排亲事,那必然是能嫁进官宦人家的。然而想想陈燕在刘家的下场,她又不敢说了。若是陈燕日后再落到那种地步,桃华不管,她岂不是只有被活活折腾死这一条路?

再说,桃华看起来就是不情愿的样子,若是她有意给陈燕说一门不好的亲事…曹氏一时间心中涌起无数的念头,在心口冲来撞去,撞得她心头狂跳,眼前发花。恍惚间看见桃华已经起身出去,却是换了陈燕进来。

陈燕在外屋扒着门听着,虽然桃华声音并不大,但屋里静得落针可闻,究竟说了什么她也听了个八九成,不由得又是失望又是凄惶,见了曹氏的模样,眼泪顿时落了下来:“娘——这可如何是好?”莫非,她好不容易来了京城,最后还是得回去嫁给那个快四十岁的男人吗?不对,若是曹氏现在去了,她还要守孝三年呢!

曹氏勉强抬起手来想去摸摸女儿的头发,手才伸出去就被陈燕紧紧抓住了:“娘,你,你要打起精神来,你要好起来啊!”她已经快十七岁了,再守孝三年,就是二十岁的老姑娘,到时候,恐怕连这样快四十岁的男人都不好找了啊!当时在无锡,她为什么不答应这桩亲事呢?若是那时候出了嫁,现在倒不必怕了。

“我——”曹氏想说什么,可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只觉得身子一软,仿佛从高处坠落下来,向着黑暗之中一直沉了下去…

桃华从曹氏屋里出来,就听见里头陈燕哭喊起来,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曹氏只是吊着一口气,现在见过了她,这口气一松,人只怕就要昏迷了。之后用不了多少时间,她就会在昏迷之中去世,即使再抢救也没有意义了。

“桃姐儿——”蒋锡显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微微红着眼睛看着桃华,“你太太,她是…”

桃华扶住父亲的手臂:“爹,节哀。”蒋锡终究是个心软的人,曹氏这一去,怕是他也要伤心些日子,其实看他现在的样子,就跟刚从东北回来时那神采飞扬的模样相去甚远了。

“哎,爹知道,爹知道。”蒋锡叹了口气,嘴上说着知道,却又情不自禁地道,“想当初她刚来咱们家的时候…还有燕姐儿那孩子,那时候多乖巧孝顺…”怎么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老爷——”白果适时地打断了蒋锡的回忆,“姑奶奶是双身子的人,可不能在这院子里站久了…”

“对对对!”蒋锡被她这一提醒,就把从前那点事抛到了脑后,“快,去屋子里坐着。你这——什么时候生啊?”虽说是父女,问这种问题还是有点不大自在。

桃华微微对白果点了点头,扶着蒋锡走出了正院。有了白果,至少蒋锡以后的日子会过得比从前更自在舒服一些。

正如桃华所料,曹氏这一昏迷过去,就再也没有醒来,第二日午时就去了。

如今蒋锡也是京城之内的名人,蒋府当家主母过世,前来吊唁之人也不少。桃华并没有再回去,只有沈数代替妻子去上了一炷香,又宽慰了一下披麻戴孝的蒋柏华,这才回了郡王府。

“等过了七七,棺木回了南边,我看不如把柏哥儿接过来住几日。”沈数回到郡王府,照例先换过了衣裳才进桃华的屋里,“那时候你也该生了。”

曹氏的灵柩会送回无锡蒋家祖坟下葬,陈燕将扶柩回南,去自己庄子上守孝。至于她今后要走哪条路,蒋家除了蒋柏华之外,大概不会再有人去关心了。

“还是等我坐完月子吧。”桃华叹了口气,“家里还有爹爹,总归还是有人陪的。”

夫妻两人正说着话,玉竹从外头进来:“王爷,王妃,宫里头来人,说太后从石阶上跌了下来。”

“太后?”桃华诧异地扬起眉毛。太后出行身边不知有多少宫人内侍围着,怎么可能就从石阶上跌下来?

玉竹连忙点头:“是。不过太后似乎也并未跌伤,说是陆婕妤奋不顾身挡在太后身前,自己跌伤了腿,太后就跌在她身上,反而没什么大碍。”

沈数嗤地冷笑了一声,桃华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这就是太后给盈儿升位份的理由?”宫里头最尊贵的无过于帝后与太后三位,陆盈有舍身救驾的功劳,升一级也算名正言顺。

“常见的把戏了。”沈数不屑地道,“我原本还以为,陆婕妤是江南人,要让她演一出荷花池里救人的把戏呢。想来这时候水还是冷的,也没人敢真往水里跌。”

桃华被他说得险些笑出来,又连忙忍住了:“咱们得进宫去瞧瞧吧。太后总归是受了惊吓。再说,盈儿的腿伤我也得看过了才能放心。”

沈数耸耸肩膀:“太后现在定然是受惊过度心有余悸,至于陆婕妤的伤,太医也定然会说得重一些的。”

桃华忍着笑起身更衣:“那咱们就去看看,你究竟说得对不对。”

沈数显然是个预言帝,因为所有的一切都跟他说的丝毫不差。

寿仙宫里,太后头上戴着抹额,斜倚在迎枕上,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旁边宫人们跪了一地,为首的青玉正在向皇后回话:“奴婢们该死,万没想到那石阶上有些青苔未除干净,让太后滑了脚…幸好陆婕妤反应得快,不然——奴婢们万死莫赎…”

皇后竖着眉毛道:“如今陆婕妤扭伤了脚,你们就没错了不成?陆婕妤可是给皇上育有皇子的人,她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也一样万死莫赎!”

太后半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道:“陆氏到底怎样了?”

皇后忙道:“太医正在诊治。虽说扭伤不轻,但她到底年轻,好生休养必定无事的。”

“今日多亏了她,不然——”太后叹了口气,“要好生赏她。”

“救了母后,这自然是要重赏的。”皇后一脸正直的模样,“那些金银珠宝的也不稀罕,儿媳的意思,难得她这样孝顺忠心,正该好生表彰,不如升她做修仪吧。”

“升位份?”太后睁开了眼睛,“这未免有些…”

桃华坐在一旁,看太后眼角余光往自己这边飘了一下,就知道这时候该自己说话了:“母后的安康比什么都要紧,陆婕妤立下这样的大功,理当重赏的。如此也是告诫世人,皇家如此看重忠孝之道。”

这话说出来桃华自己都觉得肉麻,然而做为陆盈的闺中好友,她是理所当然该替她说话的。

皇后嘴角不悦地撇了撇。虽然这是早就安排好的,太后叫了蒋氏进宫来,本就是要让她替陆氏说话。然而她听见蒋氏开口心里就不自在,简直想连升位份的事都做罢。

然而这事可不是她使小性子的时机,皇后也只得压下心里的不快,板着脸道:“安郡王妃说的是。过几日本宫就晓谕六宫,升陆婕妤为修仪。日后若也有人似她这般忠孝,本宫同样重赏她!”

☆、第231章 结盟

陆盈从婕妤升为修仪,名正言顺地掌了秋凉殿,算是结束了这场“皇子究竟交给谁抚养”的大战。

宫中有妃嫔升位份,还是升为九嫔这样的高位,是件大事,当然消息很快就传出了宫外,引来无数议论。

所以说有些事根本就是掩耳盗铃,基本上大家都跟沈数一样做出了判断:这根本就是太后和皇后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为的就是不让袁淑妃得到这个皇子。毕竟皇帝在新春第一日就捉拿了一个宫人的事儿到最后也没瞒住,虽然捉的是谁并未公开,但袁淑妃宫里少了哪个宫人,只要稍稍有心都能打听出来。而捉她是为了什么,那更是人人都猜得到的了。

不过遮羞布这种东西究竟有没有用,要看它究竟是谁盖上的。即使大家都在背后撇嘴翻眼地指指点点,中宫诏令一下,陆盈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修仪,其位置甚至在赵充仪、王充容和蒋充媛之上,仅次于袁淑妃和于昭容了。

秋凉殿里顿时人来人往,热闹得不成。探病的,道贺的,真心的,假意的,把个秋凉殿搞得跟东西二市似的,人声不断。

当然,赵、王、蒋三位的宫里,也颇有些人别有用心地前去拜访,都想看看她们对这位新升上来毫无根基却压在自己头上的陆修仪有何看法。

春华殿里静悄悄的。赵充仪坐在窗前,面前几案上摆着一盆素心兰,半开的花苞散发出淡淡的幽香。美人对名花,从外头看去的确是能入画的美景。不过如果有人在屋内,大约就不会这样觉得了。

“皇后不单是要抬举陆氏,还要踩我的脸面。”赵充仪姣好的脸上神色冰冷,“陆家算什么,就算她生了皇子,也爬不到我头上去。皇后这般做,是连咱们赵家的脸一起打了。”

她对面坐的是她的长嫂赵大奶奶,闻言叹了口气:“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你哥哥在任上也是寸步难行,总有人给他使绊子。”

赵充仪涂着蔻丹的长指甲一动,硬是把一朵花苞掐了下来:“咱们家不能总这样了。”

“那能怎么样呢?”赵大奶奶面有愁容,“说实在的,不是臣妇泄气,咱们家论底蕴,实在是及不上于家的。”

赵充仪咬牙道:“于家也不怎么样!当初若不是扶持了先帝,哪有他们今日的风光?如今皇上也不想让皇后抚养皇子,可见是跟于家离心了,咱们家为什么就不能借这机会上来?”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了一下自己平平的小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若不是我大意上了她们的当…”如果她能有个皇子,现在赵家可就不同了。

赵大奶奶也是一脸遗憾,稍稍向前倾了倾身子:“父亲也是让我进宫来问问妹妹的意思,皇上是不是真的跟于家…”

“肯定是的!”赵充仪毫不犹豫地点头,“而且如今于家其实也远不如从前了。不说别的,只看几年前,蒋充媛那一胎,皇后做得多么明目张胆,一只猫就给弄掉了。可袁淑妃这次争皇子,皇后最后毫无办法,竟然只能给陆氏升位份。若换了几年前,哪有这样的事?恐怕陆氏生下皇子就要来个血崩身亡,皇子就直接抱到中宫去了。”

赵大奶奶也不由得点了点头:“皇后这一两年的行事,的确不如以前——”不如以前那么嚣张了。

“所以咱们家不用怕!”赵充仪冷笑了一下,“爹爹手里难道没有于家的把柄?如今咱们家正是向皇上表忠心的时候,只要我再有个皇子——陆家到底是没有根基的,皇上到而今也没有提拔陆家人的意思,可见对陆氏也不过如此。”

赵大奶奶还有些担心:“妹妹,我说一句妇人之见,虽说这位份都是皇后提起来的,可若是皇上不愿意,这事也不成。到底是给皇上生过皇子的人,恐怕…”这些后宅的事儿,她门儿清,就说她丈夫吧,对从小伺候他的那个通房沁竹还不是如此,表面上不当回事,其实私下里没少贴补她。只是她拿得住,只要无子,就是不许沁竹升姨娘!

皇上也是个男人,恐怕所思所想也跟普通男人有共通之处。虽说外头都传陆修仪根本无宠,只是运气好生了皇子而已。但她总觉得这里头也未必就跟表面上传说的一样,何况听说安郡王妃跟陆修仪是密友,安郡王妃又在皇上面前有脸面,难道不会替朋友说几句话的?

“当然是说过的。”赵充仪冷笑,“这回升修仪,就是安郡王妃在旁边煽风点火,说什么重赏了陆氏,也是向天下人彰显皇家看重忠孝之道…我呸!她也好意思说什么孝道呢,谁不知道他们夫妻两个有多招太后嫌恶!”

赵大奶奶对安郡王妃招不招太后嫌恶不感兴趣,只道:“那陆修仪到底是…”到底是有宠还是没宠呢?

“管她做什么。”赵充仪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只要我们能帮着皇上扳倒于党,到时候爹爹就能取代于阁老的位置。那时候陆修仪就是有宠又能怎样?没见袁氏受宠了多少年,还是斗不过皇后吗?”

后宫妃嫔,帝宠固然重要,可是家世更重要。能让皇帝在前朝倚重你家的男子,才能让你家的女子在后宫地位稳固。

“再说,她会生儿子,难道我不会吗?我又不是皇后那只不下蛋的母鸡!”

这话,赵大奶奶倒是极同意的。皇后进宫十几年,真是连只蛋都下不出来,后宫嫔妃纷纷有孕,唯独她毫无动静,这才导致中宫无子,情形尴尬。若是自家得了势,小姑再生出个皇子来,那时候凭着赵家的势力,陆家根本无可比较。别看陆氏生的是长皇子,只要有了嫡子,长子也就不值钱了。

“我知道了,回去就禀报父亲。”赵尚书是个能干的人,只是有些儿优柔寡断,这也是这些年他能一直甘心辅佐于家的原因之一。只是如今赵于两家显然是不能再如从前一般了,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赵充仪点点头,看着宫人将长嫂送了出去,立刻弯下腰去伸手撩起裙子,在自己膝弯里抓起来。她的贴身宫人急忙取出药膏:“娘娘,再涂一遍碧晶膏吧?”

“也不甚见效。”赵充仪膝弯里痒得厉害,抓了膝弯,又去抓肘弯,随即觉得耳后似乎也痒了起来,两只手简直都不大够用了。

“若不然,再请太医来瞧瞧?”贴身宫人小心翼翼地提议。

“那些庸医有什么用!”赵充仪烦躁地道,“若真有用,当初——”当初那一胎也不会保不住了。自打那一胎没了,她就落下这瘙痒的毛病,痒处的肌肤常是微红的,细看还有红疹,若饮食上稍有些不慎就会立刻明显起来,害得她现在连饭菜都不敢随意吃。

太医来诊过,脉象上根本诊不出什么,看了患处也只说是风疹,开些清热除湿的药或吃或涂,也不见效。

这碧晶膏是加了薄荷冰片所制,是宫内妃嫔们夏日天热时若起了痱子拿来涂搽的,搽上之后有些凉意,倒是能缓解一时,可也治标不治本。如今天气还没热起来就这样,若到了夏日可如何是好?若是到时候起得厉害了,又要如何侍寝呢?

贴身宫人犹豫片刻,见赵充仪眉头紧皱,还是低声道:“娘娘,若不然,请安郡王妃来瞧瞧吧。”其实当初娘娘刚刚小产的时候,安郡王妃来诊脉,就曾问过是否有什么别的不适。可是当时娘娘生怕被安上病势未愈的名头,就无法再侍奉皇上,更无法争宠,所以都隐瞒了实情。现在想来,若是当时就说了实话,说不得现在已经治好了呢。

“安郡王妃?”若是从前,赵充仪肯定一口否定,但她已经被这瘙痒折磨了太久,听了心腹的建议,一时倒也有些心动,只是再想一想,又觉得还是不能信任蒋氏。

“依奴婢看,安郡王妃并非不可说动的。”心腹宫人已经将这件事想过几次了,现在说起来倒也胸有成竹,“娘娘想,安郡王妃愿不愿意于氏倒台呢?”

那当然是愿意的啦!不提从前先贤妃的死,就说太后和皇后屡次难为这蒋氏,蒋氏若不恨她们,倒是奇怪了。

“可是——安郡王在皇上眼里…”毕竟是眼中钉肉中刺呀。

“正因为这样,安郡王妃才会有求于娘娘呢。”若是将来娘娘能位正中宫,到时候替安郡王一家子求个情,保住他们的平安富贵,也并非难事。

赵充仪摇了摇头:“只要定北侯手里还有兵权,皇上就不会容下安郡王的。”

心腹宫人笑了笑:“娘娘只要答应说情,到时候怎样,到时候再说就是了。”

赵充仪瞬间就明白了,忍不住伸手点了点:“你这丫头,倒是个刁滑的,这不是许了句空话么?”

心腹宫人笑道:“奴婢也只是这般想,说不定到时候皇上削了定北侯的兵权,也就留下安郡王一家了呢。”

赵充仪沉吟了一下:“这倒是个法子。我这身上一直这样也不行。”万一哪天皇帝来的时候突然痒起来,在皇帝面前抓个没完,可成什么样子呢?

“奴婢也是怕——”心腹宫人犹豫了一下才道,“说不准这是那边下的药,有些余毒未清。若是影响娘娘今后…”

赵充仪顿时一凛:“你说的是。”若只是瘙痒还好,万一真是余毒,影响到将来的子嗣可怎么办?到时候赵家得势了,她却不能生育了,岂不又是第二个皇后?这万万不成!

“只是要如何搭上她呢?如今她快生了,也不常进宫来。”

“等出了月子,自然还要来的。”心腹宫人肯定地道,“陆修仪册封,安郡王妃纵赶不上正日子,必然以后还要去道贺的。娘娘不妨借着去道贺的机会,先跟陆修仪亲近些。依奴婢看,别看陆修仪是皇后抬举起来的,可也未必跟皇后一心。”

赵充仪顿时笑了:“那是自然。皇后想夺她的儿子呢,她怎么会跟皇后一心。”没见年前就为了抚养皇子的事儿,都被皇后逼得忧虑成疾了吗?

“既然这样,那陆修仪跟淑妃娘娘,自然也不能一心了。”心腹宫人又补了一句。

赵充仪目光一闪:“是啊,那也是不能的…”如此一来,假如陆氏想找个盟友,前头这两位可就都靠不上。

不过…

“还有王充容和蒋充媛呢?”

“蒋充媛,奴婢看是不成的。”心腹宫人侃侃而谈,“蒋充媛跟安郡王妃并不和睦,当初为了安郡王妃入宫给陆修仪诊脉的事儿…若是真关系和睦,陆修仪早就跟蒋充媛亲近了。”

那件事赵充仪自然还记得呢:“蒋梅华也是愚蠢,当初把人卖了,现在怕不要后悔死。”

“王充容——这些年也没见有什么动静,谁也不理,也未必就会理陆修仪。再说了,就算是真的她们亲近了,王充容又能给陆修仪什么助力?”王充容只是个宫女罢了,家世还远不如陆家呢。

赵充仪沉吟着缓缓点了点头,欣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心腹:“你倒是精明。进宫这两年,你是长进了。这些事,我竟没想到。”

心腹宫人连忙道:“娘娘是小产伤了身子,一时没这些精力罢了。奴婢哪里说得上什么精明,若说有些长进,也是跟着娘娘调教出来的。”

赵充仪笑了一笑:“罢了,你不用说这些。我自己知道,自打小产之后,这精力确是大不如前了。”

“小产伤身,难免如此。等娘娘养好了身子,自然就好了。”赵充仪的变化,自然是瞒不过心腹宫人的。其实若说她自己有什么长进也未必,只是从前赵充仪自己就有主意,根本用不着身边人出谋划策。然而自打她小产之后,确实心思迟钝了许多,这才显出了她们这些下人的好处来。

这一点,这心腹宫人自然不会说出来。虽说利害相关,然而是人都会有点私心,譬如做下人的,总希望多得主子几分倚重,如此才有前途不是?再说,哪有下人说主子心思变迟钝的,岂不是自找麻烦吗?

“既这样,你就去库里瞧瞧,捡些得用又不扎眼的东西,给秋凉殿送过去。是了,多送些细软的布料给小皇子用,再就是珠宝首饰,什么香料药材的就不必送了。”这些东西还是要避嫌的好,就是贸然送过去,怕是陆氏也不敢用,倒白废了。

春华殿里筹谋的时候,玉卉阁里,蒋梅华也在跟小于氏说话:“丹姐儿的嫁妆准备得如何了?若少什么,我这里有的就拿着。”为了避嫌,蒋梅华的位份升了之后,小于氏进宫的次数倒少了,算算母女两个虽时有消息相通,却有半年多不曾见面了。

“差不多都备好了。”小于氏给女儿攒嫁妆不是一年两年了,如今蒋钧又升了官,自然档次又提了一层。只是欧家送来的聘礼规格摆在那里,小于氏虽想给女儿备个十里红妆,却又有些犹豫。

俗话说男一挑,女一头,女家陪送多多的嫁妆自然是有面子,但也要看看男方给的聘礼是什么样子,否则若压过太多,便不免有示威之嫌了。欧家送来的聘礼说少是绝对不少的,但也并不太多,正按着欧航这个七品官员的身份,可见是并不想儿媳弄什么十里红妆的。

“我别的都没什么可挑,只是欧太太这个古板脾气…”说到这个,小于氏还是有些担忧,“你妹妹那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被我养娇了,等嫁过去有她苦头好吃。”

蒋梅华不很耐烦地道:“谁家做媳妇不是这么过去的。欧公子年纪轻轻就中了传胪,将来必定好前程。这样的亲事,若不是祖父跟欧家老太爷有交情,还未必落得到丹姐儿头上呢。”妹妹能嫁得这样一个人家,比她是有福气的。

“丹姐儿——”小于氏还想说什么,蒋梅华已经打断她道:“娘这些日子去看过桃姐儿没有?”

小于氏自然没有去过:“郡王府哪是轻易能去的…”

“你是桃姐儿的大伯母,为何不能去!”蒋梅华有些恼火,“我前些日子不是说了,让你多去瞧瞧桃姐儿么?如今她身怀有孕,正是走动的好机会。”

“你爹说,最好是少去…”小于氏左右为难。她当然希望能让女儿与桃华再亲近起来,可丈夫说的话却又不能不听。

蒋梅华一口气堵在胸口:“爹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爹说,只要他的差事当得好,你在宫里就稳当…”

“稳当有什么用!”蒋梅华快气死了,“就算做到贵妃,我没个子女,将来可怎么办?你看看陆氏,就因为跟桃姐儿交好,如今都是修仪了!”

小于氏犹豫半晌,还是低声道:“梅姐儿,就算…你怕也不能…”蒋梅华现在这样子,比着从前的花容月貌是差得多了,再想邀宠生子多半是不可能了。

蒋梅华只觉得兜头被浇了一瓢冷水似的,难以置信地瞪着小于氏:“母亲,你说什么?”这是她亲娘吗?有这样咒自己女儿的吗?

小于氏低着头,轻声道:“如今你爹的差事都托赖着桃姐儿,有些事…真是不能做了。杏华那丫头是个没用的,又帮不到你…梅姐儿,好歹如今你日子还平安,等将来你兄弟们有了出息,自然也能帮得到你…就是无子的妃嫔,也未必个个都要去庙里的。何况,皇上春秋正盛,这事儿…还说不到呢。”

“娘你——”蒋梅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小于氏低着头站起来,连看都不敢看蒋梅华:“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出宫去了。梅姐儿,你别着急,只要你爹忠心皇上,将来,将来…”

“你们——”蒋梅华紧紧握着双手,“你们可替我想过…”若是家里人都不再帮着她去争宠,那她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小于氏跟被什么撵着似的急急跑了,蒋梅华坐倒在椅子里,只觉得心口酸胀,眼睛却是干的。沉香在她身旁,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含泪道:“娘娘别伤心了,夫人——夫人也是没办法…说来说去,还是郡王妃实在太难说话,丝毫也不顾着姐妹之情…”

蒋梅华怔怔地坐着没说话。蒋桃华为何不顾姐妹之情,她最明白。然而这时候也只有如沉香这般说法,才能令她心里舒服一些。否则她就要想到自己当初的做法是多么愚蠢而短视,而家里人又是如何的无情,弃她如敝屣。

檀香却没有沉香这么稳当,忍不住道:“那现在怎么办呢?”

沉香瞪了她一眼,将她撵出去做事了,才对蒋梅华道:“娘娘,其实夫人说的也有些道理,只要皇上看重咱们家,娘娘的地位就稳固。过几年宫里再进新人,少不得有归到娘娘这里的,那时候…”如果在自己宫里的小妃嫔生下儿子,她也可以想办法抱来养的。

蒋梅华听见这话,眼睛微微一亮,随即又摇了摇头:“就算是住在我宫里,也未必愿意。若是拿不住人,说不定最后被反咬一口。”谁不想母凭子贵,谁又愿意为他人做嫁衣裳呢?

“找个出身低些的,总能拿捏得住。”

“出身低些的…”蒋梅华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目光无意识地向窗外看过去,只见几个宫人正在院子里修剪那些花木。

要说出身低好拿捏的,不就是这些宫人吗?若是安排了自己的宫人侍奉皇上,到时候有了身孕,还不是要依附于她,任她摆布吗?

只是即使是宫人,也要好好选一选,若有那心大的,不忠的,却是不能养虎为患啊…

☆、第232章 生子

深夜,桃华是被一阵宫缩的疼痛惊醒的。

虽说有行医的经验,孕妇也见过了许多,但真轮到自己身上,桃华仍旧有些拿不准,闭着眼计算了好一会儿宫缩的频率,也不知道自己这究竟是不是要生了。

“桃华?”这些日子沈数也睡得不踏实,因为听郑嬷嬷说许多妇人都会在夜间生产,尤其头胎时间是拿捏不准的,说不定稍稍举动不慎就会导致生产,所以他简直拿出了当年在西北打仗时的警觉,半夜睡觉都竖着耳朵,桃华的呼吸乱了一会儿,就把他惊醒了。

沈数这一醒,可不管桃华究竟是真的要生了,还是刚刚开始宫缩,立刻就把整个郡王府的人都给叫了起来。

郑嬷嬷几乎是脚不点地地跑进跑出,叫人把桃华扶去产房,嘴里忍不住埋怨:“王妃心也太大了,怎么疼起来了也不叫奴婢们。幸好有王爷在——”这时候她全然忘记了她曾想叫沈数跟桃华分房睡的,开始对沈数赞不绝口起来。

正好这会儿一阵宫缩刚刚过去,桃华松了口气,忍不住好笑:“嬷嬷不用急成这样,且还生不了呢。”这会儿她已经大致上有点把握了,也就是刚刚开始有反应,真要生少说还有两三个时辰要挨呢。也就是说,大半夜的把众人都叫起来,天亮她也未必能生下来。

郑嬷嬷嗔道:“就是叫起来熬一夜又怎样,王妃也太体谅奴婢们了。这可是大事,别说熬一夜,就是熬三天,谁还敢说什么不成?”从前她在宫里可见得多了,那妃嫔们要生产的,哪个不是才有点感觉就恨不得满宫里都知道?还有些矫情的,没到日子就哼哼唧唧,有个风吹草动就说要生,直把众人都嚷得麻木了,也没见真有动静。哪个像郡王妃这样,眼看着宫缩都正经开始了,还能有说有笑的。

沈数一听郑嬷嬷说是要生了,顿时就全没了主意,这会儿跟热锅蚂蚁似地在屋里转圈,闻言立刻道:“嬷嬷说得对!现在怎么办?立刻叫人去请老太爷吧?”

桃华扶着薄荷的手从床上下来,在屋子里慢慢走了几步,道:“现在不用着急,产婆已经在了,嬷嬷也在,伯祖父那边,待天亮了再去请也来得及。何况这会儿也不方便着人出去。”

京城夜间是有宵禁的,并不许随便走动。郡王府当然有夜行的令牌,然而若是出去了,少不得闹得人尽皆知。府里早几日就已经请了有经验的产婆来住着,再加上郑嬷嬷在,桃华心里并不慌张。

沈数急道:“这时候还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你怎么还下地来?快回去躺着,一会儿那边屋子收拾好了,我抱你过去。”

郑嬷嬷连忙道:“我的王爷哎,产房你可是不能进的,不吉利。”心里却暗暗地想,王妃的确是有能耐,怀胎十月,王爷硬是连分房都没有分房,更不用说收用什么侍妾通房了。临到生产,竟然还能让王爷为了她连产房都要进,这份儿本事,在她所见过的女子中那是头一个了。

桃华伸手搭了沈数的手,笑道:“我这会儿走动走动,一会儿生起来也快些。”顿了顿又道,“嬷嬷,产房没有什么不吉利的,说男子进产房就不吉,这都是谬论,不过是有些人编出来的借口,以掩盖自己对妻子的冷漠不关心罢了。”

郑嬷嬷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我的王妃啊,你这话说的是没错,可是,可是哪里能说出来呢?总不能真让王爷进产房啊!

桃华当然没打算真让沈数进产房,跟郑嬷嬷说这话也不过是说给沈数听的,说完了转头又对沈数笑道:“不过你也别进去,要折腾好久呢。再说,外头人都信这个,叫他们知道了,终究还是不好。”其实最要紧的是,女子生育的时候那场面实在也不大好看,有些丈夫看见了会加倍的心疼妻子,但有些人看见说不定受点刺激,这后果也不好说啊…距离产生美,有些事儿,还是适当地保持一点隐密吧。

沈数在定北侯府的时候,自然遇见过定北侯夫人生产,那时候定北侯就在产房外头打转,也是不曾进去过的。他这会儿已经没主意了,桃华说什么就是什么,胡乱点了点头道:“我都听你的。只是你,你这——”

桃华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刚想安慰几句,一阵强烈的疼痛涌上来,登时让她跟出了水的鱼似的说不出话来了。宫缩的频率上升得比她想的快,说不定她的生产过程会比较短呢。

“产房,收拾好了,没有?”桃华勉强喘过一口气,“还有,进产房的人,都要,仔细洗手,换衣裳,一应用具都要…”说是不紧张,其实事到临头也紧张的,情不自禁就念叨起来了。无菌环境很重要啊,若是生个孩子倒落下什么毛病,那也不成啊。

“王妃放心,蝶衣在那儿盯着呢,全部都会消毒的。”薄荷感觉到桃华攥着她的手指猛地收紧,顿时也紧张了起来,“产房也差不多收拾好了,她们马上就会来——”

她话犹未了,玉竹已经飞奔进来:“产房收拾好了,蝶衣姐姐让接王妃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