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蒋锡第一个高兴起来,“我们旭哥儿这是要继承你娘的医术啊!”他是真的高兴。蒋家祖传行医,到了蒋方回这一代因为坐罪,失去了继续行医的资格,其实他心里是很难受的。现在女儿医术超群,外孙若是能学到一手好医术,对他也是个极大的安慰。

厅中众人都没料到旭哥儿会抓到这东西,先是都有些吃惊,待到听蒋锡说了这话,靖海侯夫人先就附和道:“郡王妃医术超卓,若是后继有人,那真是苍生之福。”

靖海侯夫人先开了口,后头众人也纷纷附和起来。说来旭哥儿是沈数的长子,天生就要继承这郡王之位的,以安郡王府的特殊地位,若他做个与世无争的医者,其实倒也是件极好的事。

旭哥儿可不知道众人心里想了这许多事,只管把那套银针抱在怀里,把小脸转向桃华,咧着嘴一笑,居然口齿不清地叫了一声:“凉——”

“哎哟!”蒋锡简直不知道该怎么疼这个外孙了,“我们旭哥儿会叫娘了!”

分明叫的是凉啊。桃华一面腹诽,一面过去把他抱了起来,顺手将银针从他怀里抽了出来。那银针虽然装在针套里,还是不敢让他就这么一直抱着。其实依她看,旭哥儿应该是被这外头的红绒针套吸引了,不知这小子是不是随了她,特别喜欢红色的东西,若是皇帝赏的那套书外头包的是红缎子,大概他也会抓着不放。

虽然郡王府长子抓周抓了一副行医的银针,这事儿说出去不大威风,但旭哥儿在抓周当日会开口叫人,却让郡王府上下都高兴得不行,因为之前这小东西无论怎么教都是啊啊啊,坚决不肯说一个字,弄得郑嬷嬷私下里有些担心,却又不敢说出来。

现在好了,这最后一丝担心也没有了。至于说将来可能做个下九流的医者…呸,未来的安郡王,谁敢说他做的是下九流?再说了,同样是医者,瞧瞧郡王妃,说个泽被苍生都不为过,谁又敢说她是下九流呢?

抓周结束,少不得要摆下宴席招待来宾,正在酒过三巡觥筹交错的时候,外头匆匆有人来报:“一些落榜举子纠合起来,要冲贡院呢,说是考官受贿,此次录取不公!”

隆庆十五年,就是因为春闱事件而被载入了史册。

说起来考场舞弊这种事,历朝历代都有的,但像隆庆十五年闹得这么大的,倒是不多。开始是落榜举子中有人指证某副主考早年就曾多次在秋闱春闱之中收受贿赂,之后也不知怎么的,这事儿就从某副主考一人徇私变成了某阁老在背后筹划,提拔自己党羽,排除异己了。

毫无疑问,这个“某阁老”说的就是于阁老了。而将此事由副主考转向于阁老的,自然就是赵家安排的人。

“赵尚书在于党多年,果然是知道不少事情的。”沈数如今在朝中无职,倒是方便了他天天看戏,“如今朝堂之上,真是比那戏台子上演的还精彩呢。”

自那年赵充仪有孕,赵原升为兵部尚书开始,私下里就有人向赵家靠拢了。毕竟那时候皇后仍旧无孕,而且看起来也不像还有希望生的样子,如此,将来那把龙椅上说不定就要带着赵家血脉了,如此的前程,焉能无人依附呢?

只是后头赵充仪小产,那些依附的人中有些见风使舵的便又疏远了,可到底是有人留了下来——赵充仪能怀一个,难道就不能怀第二个?只要皇后生不出来,那么赵家就有最大的机会。

果然到了去年,赵充仪复又得宠,此次聚到赵家身边来的人就更多了,这会儿赵于两家在朝堂上对掐起来,一时之间竟然是不相上下。

桃华正在给旭哥儿做一个布老虎,闻言不由好笑:“这戏,还不是你和皇后在背后撺掇的…”没有沈数这边的人手,有些事赵尚书只是知道,还真查不到证据,也就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浪来。

这件事,最初赵党是打着皇后的旗号跳出来的。谁都知道本次恩科是因为皇后三十整寿,皇帝欲为其祈福,才开了恩科——当然,实际上是为了什么谁都知道,但反正名义上是为了皇后,这就够了——竟有人敢在这时候营私舞弊,这既是损了皇后的福德,又是侮辱了天下举子,还辜负了皇帝的信任!一事三罪,若是不一查到底,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了。

于阁老是真不知道这副主考的事儿,一时间也略有些措手不及。其实这副主考每次做得都不明显,譬如今科春闱,他也就是在同进士里稍稍录取了几人,又把几个人的名次做了点手脚。三百人的榜单里,这一点小小的心思其实是很难被察觉的,然而问题就在于他已经被人盯上了…

于是这事儿一路往前翻,揪出了他从前收贿舞弊的实证来,这下可就捅了马蜂窝。

要说科考这种事儿,在录取上头总是会有些争议的,盖因文章这东西不像弓马之技,谁高谁低,打一架就知道。所谓各花入各眼,房师们口味不同,对同一篇文章的评判也就有所不同,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如今是有心人要拿这事出来说,自然是处处挑剔,本来或许是正常的录取,被这么三挑两挑也有些让人疑心起来,更不必说他的确是有收贿实证的,如此根本就是有口难言。

且这头才审着,那边消息已经悄悄被人放了出去。这些落榜的举子当中,有些的确是运气不好,文章偏偏没被自己那一房的座师看在眼里,若换一位房师或许就录取了的。但有些人却是自以为怀才不遇,考了多年都不曾中,心里正憋着怨气呢,这会儿听了这个消息,哪里会放过?再加上有人在中间串联撺掇,有些已经离京要返乡的举子都又回了京城,闹起事来。

本来举子闹事,扰乱京城治安,要归五城兵马司和京城衙门管,然而五城兵马司现在是靖海侯掌着,皇帝稍加示意,他就睁一眼闭一眼,以至于举子们这些日子竟越闹越凶了。

于阁老如今比不得从前年轻时候了,精力也委实有些不济。这一年来他又一直致力于西北那边,有些忽略了京城,眼下一闹起来,他本想将这副主考抛出去顶罪便罢——说来也真是他自己惹下的事——然而不防这事被一掀再掀,矛头竟直指向了于党。

这也没什么稀罕的,这副主考手下录取的多有于党子弟,这要是不查到于党头上简直就是无能了。

如此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于党人多,难免良莠不齐,如今全搅在了一起,有些凭自己本事考上来的也说不清了,简直如同一锅浆糊,谁也脱不出身来。

赵尚书在于党多年,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皆是因为他的脾气绵软之故。然而绵软之人却有个心细的好处,这些年记了好些事在心里,这会儿拿了出来,真是百发百中。

于党自然不能干挨打不还手,开始是有些猝不及防,之后反应过来,也开始还击。说起来凡做官的人,哪个真能干干净净的?不查则已,只要查,总会有尾巴被揪出来的。朝堂上乱作一团,今天你参我,明天他参你,如同两群狗,相互咬个不休。

“皇后年前责打赵充仪,看来是把赵家逼急了。”不过,若是换了她,女儿在宫里无故就被打成那样,她也得跟于家不死不休。

“这可真是叫做狗咬狗了。”沈数往床上一倒,面带讥讽,“原来赵原也知道那年山东的事儿,只恨手里没有凭证。”当时知道却不说,如今相互攻讦的时候倒想说了,可见嘴上说的什么为国为民都是胡扯,说到底还不是党同伐异。

“那些事都是小事,山东这件事才最有份量。”桃华一边做针线一边道,“皇上怎么想的,要把于铤从西北召回来吗?”于铤现在在西北军中隐姓埋名从小兵做起,不过他有一身功夫,今年秋天跟北蛮打了几仗之后,还升了个伍长,眼看着就能升为小旗了。

沈数摇了摇头,看看房中无人,低声道:“即使将这事翻出来,于家也无非是丢官罢职,只要太后和皇后还在,下头子弟出几个能科考的,很快还能翻身。”

桃华停下了手:“那皇上觉得,要怎么样才能让于家翻不了身?”皇帝这是打算赶尽杀绝,叫于家永远翻不过身来,只是这种事儿,那除非是…

沈数微微点了点头,无声地道:“谋逆。”

早在于党利用假疫苗之事攻击定北侯的时候,夫妻两个就曾经谈过这件事,只是那时事情刚刚开始,桃华也没有深问。但现在看朝堂上这副乱相,恐怕离这件事也不远了。

“所以,皇上一直在逼于家…”不让皇后有孕,宠爱袁淑妃和赵充仪,现在又支持赵尚书,都是在把于家往反路上逼啊。

“于家逼先帝已经逼了十几年…”沈数冷冷地道。他的母亲不就是牺牲吗?而且于家逼完了先帝,又来逼皇帝,夏氏就是第二个牺牲。

“但现在…”桃华忽然想起来,“于家并没有这个动机,皇后无子啊…”纵然他们要谋逆,难道要推翻沈氏重建于氏王朝?不然要扶哪个皇子上位?目前只有晖哥儿,然而那是陆盈生的,如果真扶持了晖哥儿,恐怕将来又是第二个皇帝,于家难道就不引以为诫吗?

“于家自然不会重蹈覆辙。”沈数轻轻一哂,“皇上估计,过些日子太后或者皇后就会有动静了。”

“什么动静?”桃华想了想,想不出来,“难道她们还能让皇后生出皇子来不成?”

“如何不能?”沈数笑了。

“这怎么可能?倘若皇上——”桃华本想说皇帝若不跟皇后滚床单,除非皇后敢给皇帝戴绿帽子,但想想这话实在大不敬,还是咽回去了。

沈数正要说话,就听门口旭哥儿大声喊了一声:“爹——”顿时把朝堂上的那些破事都抛到了脑后,翻身从床上跳起来,冲到门口把小东西抱了进来,连连往上举了几下。

旭哥儿两条小腿乱蹬,咯咯大笑。他的小脸通红,布着一层细汗,跟在后头的乳娘和丫鬟们也是如此,没一个轻松的。

去年晖哥儿初学步时桃华曾做了个学步车进给宫里,晖哥儿用了之后十分喜欢,据说天天坐在里头到处跑。于是今年旭哥儿开始走路,桃华也照样做了一个,可惜这小子竟不领情,似乎非常不愿意被圈在里头,只要放进去就哭,弄得那个先进的学步车只好空置,白费了桃华一片慈母之心。

既然不肯坐学步车,那就只好辛苦乳娘和丫鬟们了,一个个的轮流弯腰拉着他的小手,旁边的人还要提心吊胆,唯恐他摔到。开始只是在屋子里走还好些,地上铺上厚厚的地毡,那些实在省不得的摆设,边角上都用厚垫子包住,倒还安全。谁知旭哥儿没走几天就不安生了,非要到屋子外头去走。

安郡王府就是再奢侈,也没有个把院子里都铺上地毡的道理,于是伺候的人个个都恨不得长出第三只眼睛来盯着。旭哥儿出去走一趟,就走得一群人都气喘吁吁腰酸背痛。

“你这个臭小子!”桃华拿过干帕子来塞到他衣服底下吸汗,触手是肉乎乎滑溜溜的小脊梁,忍不住又摸了两把,“怎么就在屋里坐不住,这性子到底随了谁?”她自幼就是个能坐得住的性子,否则也不可能六岁就跟祖父学医术,旭哥儿却是半点不像她,一天里总要到外头去转转,决不肯总呆在屋子里的。

“怕是随了岳父。”沈数拿了另一块干帕子来,小心地替儿子擦脸上的汗,“他抓周的时候不是抓了你的银针么,将来怕还真是要走遍大江南北,替人治病的。”

桃华犹豫了一下:“要是…”要是旭哥儿将来真学了医,沈数会不会觉得失望?毕竟在这个时候,医者份属下九流,堂堂的郡王世子学医,必定少不了有人说他自甘下流。且沈数是武人,应该也希望自己一身功夫有人继承吧?

“若能像你一样,有什么不好。”沈数在儿子的小肉脸上捏了一下。他手劲有点大,虽然已经很注意了,仍旧捏得旭哥儿扁了扁小嘴,但到底也没有哭,只是一扭头扎进桃华怀里不出来了。

沈数看得直笑:“这孩子身子结实,将来就是出去游历也不怕辛苦。再说——”他伸手在桃华腰上暧昧地捏了一把,“咱们后面难道就不生儿子了?再生十个八个的,我天天带着他们练武。”

这会儿丫鬟们还都在屋里呢,虽然这个动作沈数用衣袖掩盖着,桃华仍旧忍不住脸上一红,轻轻用手肘给他肋下来了一下:“谁给你生十个八个的…”当她是母猪么。

沈数嘿嘿一笑,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肋骨:“王妃也是好身手。”

桃华被他逗得又忍不住笑了,低头见旭哥儿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连忙捂住他的耳朵小声埋怨:“当着孩子别说这些话。”你以为小孩子啥也不懂,却不知他们有时候精灵古怪着呢。

旭哥儿被捂住了耳朵,还当亲娘又在跟他玩什么游戏,于是咯咯笑着也伸手去捂桃华的耳朵:“凉——”

桃华轻轻揪了一下他的小耳朵:“叫爹叫得准,怎么叫娘还是叫凉?”教了多少回了,仍旧改不过来。

沈数笑着把孩子抱过去坐在自己腿上,一边颠着他一边笑:“是我的儿子,自然叫爹叫得准。”

桃华白他一眼:“说得好像是你自己生的似的。”还不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这小没良心的,不过——想想好歹没管她叫“狼”,就算不错了。

旭哥儿骑在父亲腿上,乐得嘴都合不拢。屋子里的下人们都彼此交换着眼色,正打算识相点赶紧退出去,便听外头急匆匆有人来报:“王妃,成亲王突发急症,请王妃过去瞧瞧呢!”

☆、第244章 求子

桃华到成亲王府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一圈太医了,看见桃华过来,个个都露出一点尴尬的神色。

桃华看他们的表情就觉得不大对劲儿:“成亲王如何了?”如今这些太医们束手的病似乎都归她管了,但太医们看见她不该是这个模样啊,不管是嫉恨还是惭愧都正常,这尴尬算是怎么回事?

几名太医对看一眼,有一个干咳了一声:“回郡王妃,成亲王——”说到这里居然支吾了。

桃华正要再追问,李太医已经从里头出来,一见桃华如同见了救命稻草:“王妃快请进去瞧瞧王爷!”天啊,他还没找到机会离开成亲王府,怎么就出事了呢,简直是倒霉到家了!

“到底什么病?”桃华还莫名其妙呢。成亲王一直不是都挺稳定吗?就是上次死了儿子,他也撑过来了,难道是最近成亲王府又发生了什么事?没听说啊。

李太医心里着急,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脱口便道:“是脱阳之症!”

旁边的太医们一起把头低了下去。让个女子来给男子诊治脱阳之症,这实在是…

李太医说完了,才发觉不对,顿时不知说什么好了。郡王妃可是嫁了人的,里头那样子,可怎么让她进去看呢?

不过还没等他再想出什么话来,桃华已经进去了。

里头的情形确实不怎么体面。成亲王身上虽然盖上了被子,但从露出的肩头就看得出来,身上是寸缕未着的。再加上个脱阳之症,那白昼什么什么的是肯定跑不了的。

郑院使已经到了,正让人给成亲王灌参汤呢,见桃华过来,也怔了一下:“这是——”谁请安郡王妃过来的,这可像什么样子啊。

桃华摆摆手:“院使大人,现在是什么情形?”

郑院使虽然年纪大了,但要跟一个女子说这种事也觉尴尬:“下官过来时就是这样了,听说——听说成亲王近来在此事上有些不太,不太节制…”

李太医脸跟苦瓜一样:“近来王爷和亲王妃求子之心甚盛…”其实说不节制,成亲王行房的次数也并不算多,但那是跟普通人比,若以他自己从前的频率来说,就有点多了。

桃华忽然想起除夕宫宴上,成亲王妃追着自己问她是否还能生育的事来,总不会是这夫妻两个热衷造人,结果…但是这大白天的就…

“亲王妃呢?”

“在刑讯伺候的丫鬟们…听说,是胡侧妃…”

自从桃华用一个故事婉转地拒绝了成亲王之后,成亲王却并没死心。当然,他自己知道自己身子不怎么好,也并不敢肆无忌惮。但是他只有一个,可这侧妃侍妾的人多了,就没法分了。

两个侧妃对此事尤其的热心,毕竟她们都有品级在,若生下儿子,可比侍妾们生的要尊贵得多。要知道,前朝就曾经有过勋贵人家正室无子,虽有通房所生之子,但皇家以庶子不能承爵为由,硬是把这爵位给收回去了。

自然,这原是因为这勋贵人家得罪了皇帝的缘故,然而如今成亲王跟皇帝的关系其实也不是那么美好,若是无嫡子,皇帝拿出前朝成例来也未可知呢。好歹侧妃是上了玉牒的,她们生的儿子总还是有身份的。

只是没人想到,成亲王妃居然也加入了生子的行列。之前没人把她也算在其中,一则她还有个儿子,二则她已经三十岁了,依两个侧妃的想法,怕是早就不能生了。

然而不管成亲王妃能不能生,她一加入,就分去了成亲王大部分的时间——毕竟若有嫡子那是最好的,成亲王也更希望由成亲王妃来生。

如此一来,可苦了两个侧妃。成亲王妃已经好几年没怎么跟成亲王亲近过了,如今她突然加进来,两个侧妃就被挤得简直没机会了,照这样下去,成亲王妃就算怀不上,她们也一样怀不上啊。

这两个侧妃之中,胡侧妃胆子更大一点,便借着白日里在书房伺候的机会下了手。谁知道成亲王这身体,次数稍稍那么一多,就顶不住了。也是胡侧妃倒霉,偏在她来伺候的时候出了事,这会儿人已经被成亲王妃打了一顿锁起来,正在拷问那些丫鬟们,要她们承认胡侧妃给成亲王下些见不得人的药,勾着成亲王胡天胡地,终于出了大事。

当然这些话谁也不会对桃华讲得那么清楚的,就连郑院使也觉得不好说出口,然而这病情加上现场,再一提胡侧妃,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桃华过去给成亲王把了把脉,忍不住摇头。成亲王身体本来就不太好,现在…也只能看看参汤究竟起不起作用了。

“王爷——”这时候外头才传来成亲王妃凄厉的哭喊声,尖锐刺耳,一路响进来,一见桃华顿时又拔高了几分,“弟妹,你可要救救我们王爷!”

桃华被她的声音刺得耳膜都生疼,皱眉道:“且看参汤究竟能否起效吧…”

成亲王妃伸手就来抓她的手,一脸哀戚之色:“弟妹你务必想想法子——都是胡侧妃那个贱人,竟然用些下作手段来勾引王爷,出了这等大事…王爷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定将她碎尸万段!”

桃华看她眼角擦得通红,可是并没有多少泪,只是扯着嗓子干嚎罢了。再想想除夕之时她十分热切地向自己询问生育之事,隐隐只觉得里头有什么不对。但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何况这行房之事,也是成亲王自己情愿的,她已经劝过,成亲王为求子却不听,那谁也没有办法。

参汤灌了下去,成亲王喘气的声音稍稍粗了一点儿,然而听起来仍旧是出气多进气少。郑院使眉头紧皱,跟桃华商量着决定行针:“若是再不起效…”

桃华微微摇了摇头。倘若针灸也不起效,那谁也没办法了。

成亲王妃一听,又把手帕蒙在脸上,号啕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向身边丫鬟道:“去,把大哥儿带过来,让他也来看看他父王!”

桃华不禁皱眉:“不要吓坏了孩子…”这种场面,好带孩子来看吗?

成亲王妃掩着脸哭道:“他父王就他一个儿子,怎能不来尽孝…”

这倒也是…桃华不禁叹了口气。

郑院使行针的功夫是桃华都要佩服的,何况这会儿成亲王插进的,她也实在不好上前,只能全由郑院使来了。

桃华退到外屋,便见成亲王的长子由乳娘和丫鬟们簇拥着进来了。这孩子瞧着比上次生病的时候并没有好多少,天气已经热起来了,旭哥儿早就穿上了单衫,他还穿着夹衣,脸色苍白,就显得眼睛格外的大而黑,瞧着让人生怜。他还记得桃华,见了就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婶娘。”

“哎——”桃华看着这孩子心里就发酸,自打生了旭哥儿之后,她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比从前软得多了,尤其是对着孩子,“进去看看你父亲吧,别怕…”

丫鬟打起里屋的帘子时桃华看了一眼,成亲王趴在床上,后背上扎满了银针,跟个刺猬似的,也不知会不会吓着孩子。

“王妃,王妃——”一个穿着体面的婆子飞跑进来,顾不得屋中有人,便对成亲王妃道,“胡侧妃见红了…”

成亲王妃一怔:“什么?”随即面色一冷,“你有没有规矩,这样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那婆子自知失言,连忙跪下:“奴婢糊涂了,王妃恕罪!”起身就往门外退。

成亲王妃转过头来,对儿子柔声道:“大哥儿,你好生守着你父王,母妃出去瞧瞧。”

大哥儿从进了屋里就吓得脸色煞白,死死攥着乳娘的手,这会儿听了成亲王妃的话也只是僵硬地点点头,根本说不出话来。

成亲王妃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了,转头出了屋来找着那婆子,冷冷地道:“你方才说什么?胡氏怎么了?”

这婆子也是成亲王妃的陪嫁,因此成亲王妃才让她守着胡侧妃,这会子额头上已经见了汗:“王妃,胡侧妃又哭又闹,又嚷肚子疼。奴婢们开始没当回事,谁知她就见了红!她说,她说她定是有孕了!”就是因为有孕,她才慌了神儿,一路跑来向王妃禀报,以至于竟没注意屋里还有外人呢。

“胡说!”成亲王妃一惊,随即寒下了脸,“她若有孕,怎么没报上来?”

婆子低声道:“奴婢问了伺候的丫头,说胡侧妃的小日子原该前几日来的…”这拖了几天,多半真的有孕了,至于没报上来,恐怕胡侧妃自己都不知道呢。

成亲王妃脸色更冷:“胡说八道!小日子迟几天也是有的。若是她真有了,怎么还敢勾着王爷做那事?”

婆子哑然,过了片刻才小声道:“要不要请太医去诊诊脉?”

成亲王妃冷笑一声:“小日子推迟罢了,诊什么脉!她是害了王爷的人,王爷若有个三长两短,她就得死!现在叫唤自己有孕,无非是为了逃罪——休想!”

婆子嘴唇动了动,没敢再说话。其实胡侧妃有没有怀孕,一诊脉就知道了,不说那些太医,现在屋里不就坐着个安郡王妃么?可是看王妃这意思,不管胡侧妃是真有孕还是假有孕,都打算说成是小日子推迟了。

也是,倘若王爷真有个三长两短,大哥儿是唯一的血脉,那必是承爵的。可倘若胡侧妃真的有孕,万一再生个儿子,以大哥儿如今这般孱弱,下头的弟弟难保没有野心,就是宫里,怕也愿意看见成亲王府自己斗起来…

这婆子想得明白,头垂得更低了——她刚才犯了个大错,不该当着那些太医和安郡王妃的面说出胡侧妃见红了的话,这些人都是精通医术的,只怕听清了她的话就会猜到胡侧妃有孕了。

太医们倒是素日里谨慎惯了的,且在宫里走动多年,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都有数,而且又与成亲王府无怨,便是知道了什么也不会乱传。可是安郡王妃——自家王妃已经得罪过她好几回了,难保她不往外透露那么几句。倘若真是如此,自己的小命恐怕就要不保了,毕竟事情全都是自己这张嘴说出去的。

婆子越想越怕,只盼安郡王妃当时在外屋,并没听清自己说了什么。

成亲王妃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沉声向那婆子道:“去瞧瞧胡氏。”

胡侧妃被关在旁边一间空院子的厢房里,屋里倒是有床的,却只铺了一领席子,连个褥子都没有。这会儿胡侧妃倒在床上,双手掩着小腹有气无力地呻吟。她本来是被成亲王妃带着人从成亲王的书房一路拖到这里来的,身上就穿一件小衣,外头胡乱裹了条裙子,头发散乱得不成样子。成亲王妃一进来就冷笑:“如今王爷生死未卜,你这副狐媚样子装给谁看?”

胡侧妃脸色惨白,下头的裙子上已经漫开了一滩红色,勉强从床上支起身来要跪下:“王妃,我真是有孕了,求求王妃,这,这可是王爷的骨血啊!”

她现在简直后悔死了。这些日子光想着怎么从成亲王妃那里争一点机会了,怎么就没注意自己的小日子推迟了呢?若早知道,她又怎么会去找成亲王,以至于出了这事…可是她也冤枉啊,当时她和成亲王刚刚滚上床,还没入巷呢成亲王就不行了,这,这也实在怪不着她啊…

“你拿那下作的药勾引王爷时,可想过王爷身子本就不好?”成亲王妃的眼亮得瘆人,“这会子眼看着难逃罪责,又要谎称有孕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本就是你的小日子到了!”

“不——”胡侧妃被成亲王妃的话惊呆了,“我,我没用什么药…”她是侧妃,成亲王本来也是喜欢她的,且也想开枝散叶,这还需要用什么药?

“细柳都招认了。”成亲王妃冷冷地道,“她如何去外头找游方郎中买药,又如何给王爷下在茶里,一样一样都招认了。”

“细柳?”胡侧妃尖叫起来,“不可能!细柳不可能说这些!”那是她从家里陪嫁来的丫鬟,是她奶娘的女儿,最是忠心的,绝不可能编出这些胡话来。

“细柳呢?细柳在哪里?”胡侧妃顾不得自己腹中坠痛,爬到床边尖叫,“我要见她!”若是这下药的罪名被坐实,成亲王有个三长两短,她就难逃一死。

成亲王妃没说话,旁边已经有人答道:“细柳这贱婢畏罪咬舌自尽了,不过奴婢们在侧妃娘娘屋里已经搜出了那药。”

“你们,你们胡说!”胡侧妃突然明白了过来,使尽浑身力气尖叫,“我有了王爷的骨肉,我有孕了,你们——”她算是知道了,成亲王妃这是想栽赃啊,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成亲王妃根本就不想留!

她一边叫,一边从床上下来就想往外冲。成亲王妃使了个眼色,去报信的婆子便伸出脚绊了一下。

胡侧妃本就踉踉跄跄的慌不择路,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婆子的脚,顿时被绊得跌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她一声惨叫,裙子上那滩尚未干涸的血迹顿时又扩开了一大圈。

成亲王妃冷冷看着,吩咐道:“把她看好了,别像细柳似的也畏罪自尽,倒说不清了。”

成亲王到底是没能救回来,郑院使给他行了针,也不过换来他勉强睁了睁眼,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便又昏迷过去,于深夜中没了气息。

桃华在他再度陷入昏迷之后就离开了成亲王府,再留下去也没有意义,已经没救了。何况这事儿起得尴尬结得蹊跷,她留在那里倒是为难。

沈数正陪着旭哥儿走路呢,饶是一个娴于弓马曾经战阵的大男人,也被旭哥儿搞得腰酸背痛,一见桃华回来简直如蒙大赦:“你娘回来了。”

旭哥儿走得痛快极了。平日里乳娘和丫鬟们都是紧紧搀着他的手,一时一刻都不放开,他稍走得快点就会有人叨念:“哥儿慢些,哥儿仔细些,摔着了不是作耍…”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今日父亲陪他走,就不会说这些,也不会把他的手紧紧攥着,而是让他自己走,只是在他要摔倒的时候才扶一下,告诉他要走稳当些,这可比让那些乳娘和丫鬟们领着要自在多了。当然,他也跌了两跤,有一下还跌痛了小屁股,但是还是很痛快。

不过看见娘,爹就可以扔到一边了,旭哥儿一头就扎到桃华裙子里:“凉——”

桃华在外屋换了衣裳才进来的,听见这声“凉”,哭笑不得地摸摸他长了一头软毛的小脑袋:“你几时才能叫对了呢?怎么一头一脸的汗?”

“爹,走——”旭哥儿的嘴到现在还不利索,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的词汇表达自己的喜悦,只能回身拿小手指着沈数,再转回头来冲着桃华仰起脸笑。

“哦,是爹领着你走路来着?”桃华猜测着,一边接过干帕子给旭哥儿擦汗,“瞧你这一身一头的汗,走了多久了?也不嫌累!身上这么大的汗味儿,哎哟,衣裳还这么脏,这是在哪里打过滚来着?都变成臭哥儿啦!”

旭哥儿抱着桃华的脖子咯咯直笑。其实小孩子的汗味里混合着奶香味儿,根本就不臭。然而他还不懂抗议,很高兴地接受了臭哥儿的称呼。

桃华被他笑得心都软了,搂着他亲了又亲。沈数在旁边笑道:“这小子胆大,才会走就想跑了,摔了两次也没哭。”

旁边的乳娘偷偷擦了把汗。若是她们看着哥儿,断然不敢让哥儿一屁股就跌坐到地上去的。王爷就敢,只是在哥儿要向前倾倒的时候会扶一把,或者哥儿向后仰倒会跌到后脑,他就及时拦一下。也亏得王爷身手好,换了她们是绝不敢冒险的。

“摔得痛不痛?”桃华抱着儿子笑问。虽然知道有沈数在,也不会让旭哥儿摔得多厉害,但还是忍不住要问。

旭哥儿伸手捂住小屁股,嘴巴动了动,半天才挤出两个字:“摔,痛。”

“那还走不走了?”

这次旭哥儿答得极快:“走!”

桃华忍不住笑起来,摸摸他身上的汗已经干了,才叫乳娘领下去洗澡。孩子一走,成亲王府那些破事又漫上心头,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怎么了,成亲王府那边——”沈数看她这样子,以及回来先换了里外衣裳才进来,就知道必定有事,“莫非是——不好?”否则桃华不会连里衣都换了才进来抱儿子,只怕就是不愿带回什么晦气来。

桃华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真叫自己作死了…”遂把自己猜测的事说了说,“虽说没人敢跟我明说,可这事儿…别人怕还不知道成亲王妃也…”

沈数眉毛一扬:“那胡侧妃有孕了?”虽然他跟成亲王根本没有半丝感情,但怎么说那也是他的二哥,现在侧妃肚子里的其实也是侄子侄女,怎么能看着就被成亲王妃给扼杀?

桃华看他一眼:“你不会想去管吧?一则我只听见这么一句,并无实证。二则就是你现在过去,也来不及了。”

“那毕竟是…”

桃华摇了摇头:“不是我心狠,说句实话,就算胡侧妃的孩子能生下来,最好也不过是前头两个孩子那样,只怕还不如呢…”毕竟这会儿成亲王年纪已经大了,不比生头两个孩子的时候还是二十岁的年轻人,“何况真生下来,成亲王府怕就要乱了套…说不定,一个孩子也保不住。”

沈数默然片刻,叹了口气:“此事全怪成亲王妃,若不是她前头折腾得两个孩子…二哥何至于这样急于求子…”若真有两个儿子,哪怕都是病歪歪的,成亲王心里也安稳些。

桃华叹道:“我早就告诉过他,他现在并不宜…”但是人家不听,你又奈何?

“再者,胡侧妃也…”大白天的,不被人拿着把柄才怪呢。

沈数觉得无话可说。半晌才道:“只但愿大哥儿好好的,能保住二哥这一线香火也就是了…”

☆、第245章 失子

非常遗憾,沈数这个希望并未实现。

成亲王的丧报是在第二日清晨送来的,之后就是问罪于胡侧妃了。

成亲王妃上表声称成亲王是被胡氏所害,要请宗人府从玉牒上抹去胡侧妃的名字,并罪及其家人。

这场闹剧桃华懒得去听。横竖当时屋里还有别的太医,倘若皇帝问起,别人也就罢了,郑院使和李太医大概不会瞒着的,尤其是李太医,不说清楚他自己也是罪,肯定比别人更希望真相大白。

不过,皇帝那边还没动静,胡侧妃先“畏罪自尽”了。

其死法是投井,据仵作查验,的确系“溺水而亡”,但问题她是自己跳下井还是被人扔下井的,那就不是这句话能说明的了。

看守胡侧妃的婆子声称,胡侧妃一直哭闹不休嚷着要殉了成亲王,似乎犯了失心疯,她们看管得精疲力尽,直到深夜看她安静了才倦极睡过去,谁知道胡侧妃就这一会儿工夫便从窗口爬了出去,自己投井了呢?

胡家当然不肯善罢干休,说胡侧妃若是真要殉,成亲王妃为何不允?成亲王妃可是素来看这两位侧妃都不顺眼的。而且所谓“招供”的细柳也自尽了,这里头的门道哪个宅门里不清楚?分明就是栽赃,然后借个殉死的名儿把他们家女儿搞死了。

成亲王妃却冷笑反驳,说胡侧妃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才害了成亲王,自知难逃一死,就想赚个殉葬的美名,她岂能允许?不让胡侧妃殉,就是为了抹去她侧妃的位份,然后明正典刑,绝不许她含糊了罪名!

这场闹剧太精彩,再加上后来不知谁透出来的一点风声,说胡侧妃当时似乎已经有孕,就把事情弄得更加沸沸扬扬,在街头巷尾一时竟盖过了朝堂上于赵两党之争,毕竟老百姓还是对这些名门八卦更感兴趣,而对哪个官儿夹带考生之类的事儿比较无感。

这事儿到最后的结果其实很是没趣,因为成亲王妃虽声称从胡侧妃处搜出了那见不得人的药物,然而证人已死,也可算得死无对证。而胡家说成亲王妃害死了自己女儿,也同样没有证据。

所以最后此事不了了之,胡侧妃的名字还留在宗人府玉牒之上,以侧妃的例下葬,她的嫁妆则全部发还胡家。至于胡家状告成亲王妃一事,听说也是在拿回嫁妆之后就撤了状子。毕竟胡家如今家境平平,拿回这笔嫁妆也不无小补。

这结尾的确是没什么趣儿,以至于一些在街头巷尾以传播闲话为生的闲人自动编出了许多版本:有说胡侧妃有孕被成亲王妃扔入井中的,也有说胡侧妃腹中胎儿根本不是成亲王骨肉,而是红杏出墙意图混淆皇家血脉的,还有说成亲王妃给了胡家一大笔钱,封了他们嘴的。简直是众说纷纭不一而足。

不过桃华当然是对于赵两党的开撕更感兴趣。赵尚书这次真是拼了老命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有数名官员被罢官,还有的全家都下了狱。不过于党虽然开始的时候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现在也已经反应过来,开始反击。

只是赵尚书本人可能真是谨慎之极,他入仕这些年,自身竟然找不出多少污点来,再加上他早有准备,于党一时居然找不到攻击他的缺口,只能揪着他的党羽下手,两边打得天翻地覆,真是叫做狗咬狗一嘴毛了。

而于阁老那边,用一个副主考来攻击他着实不够份量,因此赵党也只能揪着于家的党羽撕,两边的中心人物都还稳坐钓鱼台,不过羽翼已经都有折损了。

在这一片撕咬之中,成亲王过了七七,葬入皇家陵寝,然后,成亲王府再次聚集了一大批太医——成亲王长子病倒了。

父亲过世,做为唯一的儿子,大哥儿少不得要披麻戴孝,守灵哭丧。自然他一个小孩子,成亲王妃还是极力减轻他的负担,然而这孩子在成亲王身亡的时候似乎受了惊吓,夜里时常噩梦,难以入眠。

本来这种情况,索性就该让他养病,然而这年头孝道大如天,且成亲王妃已经因胡侧妃疑似有孕之事被胡家攻击,更有人甚至说她在成亲王死后“并无哀戚”。因此成亲王妃不敢不让儿子出来,于是这么一劳累,大哥儿终于在将成亲王送入陵寝后病倒了。

这孩子身子本来就弱,此时再一病倒,真是来势汹汹,几天就又开始脸面浮肿。这下子成亲王妃慌了——对她而言,死了丈夫虽是大悲之事,却还未曾走到穷途末路,可是儿子若也没了,那可就真是万事皆休!

“弟妹,求你了,一定要救救大哥儿!”成亲王妃才进郡王府,就一头磕到地上去了。这回跟上次在成亲王府求桃华医治成亲王的时候说的话差不多,可话里包含的感情却截然不同,简直是字字泣血,跟上次那种干嚎真是天壤之别。

桃华一听脸面浮肿,就知道事情要不好了。大哥儿第二次肾衰竭,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成亲王妃哭得两眼红肿,脸色蜡黄,走路都要丫鬟搀扶着,拉住了桃华的裙子就不肯放开,最后还是被薄荷用了点力气掰开的:“亲王妃这么拉着,我们王妃也没法去贵府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