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留下一脸呆愕的俞含婧,他疾步紧追着晏恣而去。

晏恣一路到了宣华殿,荣公公一见到她便迎了上去,好像看到了救命的菩萨:“陛下…昨晚染了风寒,心情也不是很好。”

晏恣莫名其妙,她又不是太医,叫她来干嘛?

一踏入屋子,晏恣便瞧见燕伯弘靠在椅上出神,昨日还看起来威严的帝王,今日却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精神萎靡,眼睛里带着红丝,显然是一个晚上没睡。

一股浓郁的药味传来,晏恣瞥了一眼,放在案几上的药汤已经凉了。

她的鼻子一酸,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燕伯弘冲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的身旁的软墩上来。

晏恣犹豫着没动,她实在没有心理准备,去做一个帝王的女儿,更不能接受,晏若昀不是她的母亲。

燕伯弘怔怔地看着她,轻叹了一声道:“她…不肯要我,连你也不要我这个爹爹了吗?”

这语声中满含萧索,晏恣的眼眶一热,哽咽着走到他身旁,趴在他腿上悄无声息地哭了。

燕伯弘轻抚着她的后背,低声劝慰着,

这一通哭,把她这一晚上来所有的惶惑全都哭了出来,等她抹掉眼泪,从燕伯弘身旁坐了起来时,她觉得自己浑身都轻快了起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有个皇帝当老爹,总比没爹被别人欺负强。

晏若昀虽然把她偷走,可养她教她了那么多年,比亲娘还要亲。

她的脑子一下便转过了弯来,愉快地想着。

“娘呢?她吃东西了没?我去瞧她,一定能把她哄得舒舒服服的。”晏恣道。

“吃了。”燕伯弘却依然眉头深锁。

“你怎么让她回心转意的?”晏恣好奇地问,晏若昀可轻易不会改变主意。

“我告诉她,再不吃我就把阿月扔到北疆的军营去。”燕伯弘冷冷地道。

晏恣吓了一跳,同情地看着他:“怪不得娘躲了你那么多年。你这样,她不逃才怪。”

燕伯弘的脸色有点僵硬,好半天才问:“你有什么好法子让她留下来?她倔起来比驴还厉害。”

“留下来…只怕有点难度,”晏恣挠了挠头,为难地看着他,“而且,留下来有什么好?”

燕伯弘瞪着她,脸都青了,好半天才稍稍缓和了一下语气道:“好了,别说这种孩子气的话,来,和朕说说,你们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

这话题晏恣喜欢,她的事摆出来能说个一天一夜都不带重样的。她抹了一把脸,清了清嗓子,来了劲了。

霍言祁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样一个眉飞色舞的晏恣,在燕伯弘面前摆着个弓马步,旋即她一踢腿,手化成了拳头,口中模拟着球飞过的声音,一拳砸在了龙案上。

“那鞠在风流眼里打了个转,猜猜看,到底进了没有?”晏恣的声音抑扬顿挫,声音清脆得仿如金豆落玉盘。

燕伯弘呵呵笑了起来:“自然进了,朕的女儿,必有天神庇佑。”

“爹你吹牛比我还厉害。”晏恣取笑道。

霍言祁把重新热过的药放在燕伯弘面前:“陛下,趁热先喝了吧。”

晏恣顿时沉下脸来,收住了拳脚,不满地道:“不是荣公公去热药了,怎么换了人了。”

“朕让他进来的。”燕伯弘端过碗来一饮而尽。

晏恣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瓷瓶,取出一块秦太医特意为她配的润喉糖塞进了燕伯弘的嘴里:“多苦啊,甜一下。”

燕伯弘十分受用,乐呵呵地道:“言祁,你看朕的女儿多贴心啊。”

霍言祁躬身道:“恭喜陛下父女团聚。”

晏恣一翻白眼,连眼角都没分他一下。

燕伯弘轻咳了一声道:“小恣,朕听说你和言祁有些误会,今日不如朕做个和事佬,你们俩有什么不痛快的,就在这里说开了,以后见了面还是和和气气的,好不好?”

晏恣冷笑了一声道:“我是没这个福气和霍将军和和气气的,我们早已经割袍断义了。”

燕伯弘的眉头皱了起来:“说什么傻话,言祁是我们父女团聚的大功臣,要不是他,我们说不定擦肩而过,更说不定会酿成大错,虽然行事中稍有疏漏,但瑕不掩瑜,你不谢他也就算了,怎么还这么气鼓鼓的?”

“我谢他?”晏恣简直觉得太可笑了,“谢他这样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怎么不用谢?”燕伯弘不悦地道,“要不是他,你母亲和你都说不定被成璋当成前朝余孽处决了。”

晏恣语塞,好一会儿才傲然抬起下巴:“把人踢进河里再用杆子往上捞我就得谢他了?笑话。”

“胡闹。”燕伯弘沉声道,“你这是在耍小孩子脾气。”

晏恣气急败坏地道:“你还是我爹吗?怎么尽帮着别人说话?我就不要理他,我恨死他了,我以后都不要再见到他!”

从来没有人在燕伯弘面前这样撒泼打诨过,一时之间,他瞠目结舌,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应答。

“陛下你别说了。”霍言祁深吸了一口气,迎视着晏恣的目光,“小恣,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做梦!”晏恣的胸脯急剧地起伏着,那晚在灶台后铺天盖地的绝望如骨附髓,挥之难去,曾经有多信任,现在就有多怨恨。“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霍言祁的脸色惨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恣!”燕伯弘真恼了,“言祁是大梁的肱骨之臣,你怎可如此无礼?”

“我为什么不能无礼?我向来就是这样,喜欢谁了就对他好,讨厌谁了就无礼。”晏恣也恼了。

“礼部正在安排事宜,你马上就要被册封为公主了,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的颜面,知道吗?”燕伯弘有点头疼。

“谁要做公主,谁要呆在这皇宫里,谁要代表皇家的颜面!”晏恣脱口而出,“这里束手束脚的,动不动就有人打打杀杀的,要不是你们俩,我早就跑了。”

“啪”的一声,燕伯弘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你说什么?你眼里还有朕吗?”

眼泪在晏恣的眼眶里打转,她哽咽着道:“我…我盼了你那么久…我娘都从来不凶我…”

燕伯弘有点后悔,刚想放缓语调,晏恣一甩头跑了。

他一下子就从龙案后站了起来,急切地道:“你…你给我回来!”

霍言祁扶住了他,看着晏恣的背影,无奈地道:“陛下,你操之过急了。小恣这脾气,吃软不吃硬。”

燕伯弘颓然跌坐了下来,半晌才道:“让你受委屈了,她…怎么和她娘一样倔,阿云不是这脾气啊。”

阿云就是洪婕妤,温柔胆怯,要不是生了个二皇子,在后宫中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照晏若昀说的,这洪婕妤才是晏恣的亲娘。

霍言祁沉默了片刻道:“陛下,小恣自由惯了,一时不能接受情有可原,陛下何不退上一步,以情动之。”

燕伯弘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行吗?”

“而且,小恣最惦记的,一定还是她的母亲和婶婶,她们若是好好地留在此处,她是万万不会走远的。”霍言祁道。

不提起晏若昀倒还好,一提起晏若昀,燕伯弘更头疼了:“小恣的母亲…更难留下。”

霍言祁斟酌了片刻道:“陛下只怕是当局者迷,依臣看来,小恣的母亲并非无欲无求,她有她最想要的心愿,那个心愿,全天下只怕只有陛下能为她达成。”

燕伯弘怔了怔,思忖了片刻,略带赞赏地看着他:“言祁,我原本还以为你只擅长行军打仗,现在看来,你倒是个全才。”

“陛下谬赞了,臣只是旁观者清罢了。”霍言祁自谦道。

“那看来你和小恣之间的误会,是不需要朕来掺和,你一定早就有了解决的腹稿了吧?”燕伯弘笑着道。

霍言祁沉默了良久才苦笑一声道:“陛下,臣满心惶恐,无计可施。”

第36章

晏恣回到昭兰宫的偏殿,便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好半天没出来。

没过一会儿,晏洛便小心翼翼地敲着门,送进来了一个小瓷瓶,里面青绿色的药膏,说是霍将军特意送来为她的眼睛消肿的。

晏恣这才发现刚才那一顿哭,她的眼睛肿得像个核桃似的。

不过,当她是三岁的小孩子吗?送点东西就和好了。

她拿冷水随便敷了敷眼睛便又生龙活虎了起来,那个小瓷瓶被她丢到了门外。

一连好几天,霍言祁都会遣人送些贴心的小玩意儿过来,有时候是糕饼,有时候是解闷的小玩意儿,晏恣自然是一个都不要,统统赏给了下人。

那天和燕伯弘顶嘴之后,晏恣便听替她调理身子的秦大夫说,燕伯弘当天就病倒了,罢了一天的早朝,接下来两天也一直在服汤剂。

她心绪不宁,正琢磨着要不要去探望一下,燕伯弘却先来了,只字不提那日的争吵,还带来了一堆的赏赐。

看着燕伯弘瘦削的脸庞,晏恣愧疚万分,满腹的不快顿时飞到了九霄云外。

“在这里很闷吗?闷的话来找朕说说话,朕一个人也很寂寞。”燕伯弘开玩笑道。

“有点,”晏恣老实地道,“我可以出宫去吗?去看看我的那些朋友,我很惦念他们。”

燕伯弘凝视着她,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你的身份还没有正式定下来,进出总有不便。礼部已经再准备造册事宜,可朕也有点私心,想让你留在宫里多陪些日子,等到正式册封后,朕给你造个大大的公主府,你再搬出宫去好不好?”

话刚说完,他便咳嗽了起来,喉中还带了喘息声。

晏恣慌乱地去拍他的后背,又手忙脚乱地倒了杯茶水往他嘴里喂。

燕伯弘连喝了两口,这才把胸腔中的咳嗽压了下去,摇头苦笑道:“朕也老了,不中用了。”

“哪有,爹你才刚过不惑之年吧?正是身强体壮的时候,依我看,我们镇上那几个年轻小伙一起上都不是你的对手。”晏恣拍马屁道。

不过,这也是事实,燕伯弘早年戎马天下,登基之后也并未松懈,身体算得上健硕。若不是这几天病着,又故意要在晏恣面前示弱,怎么也不会说出这种感慨的话来。

他微笑着摸了摸晏恣的头,感慨着道:“小恣,这些日子朕常常梦见你变成了一个娃娃,你小时候一定很可爱,要是我们没有分开这么多年就好了…”

晏恣心里感动,脱口而出:“爹你别难过了,我也常常梦到你,现在我们在一起了,我以后可以都陪着爹爹,哪儿都不去。”

“那可说好了,不许再动不动就提不喜欢这里。”燕伯弘高兴了起来,冲着外面叫了一声,“来人啊,今天朕在这里用膳,小恣陪着朕一起吃。”

话已经出口,晏恣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皇宫再大再好,刚来的新鲜一去便有些索然无味,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还有这么多没见过的后宫嫔妃、皇亲国戚,一个个都好像紧箍咒套在她头上,单想到一个大殿下燕成璋就让她心底发寒。

燕伯弘却明显精神好了很多,连咳嗽声听不见了,午膳的时候一边听晏恣说话,一边用了一大碗白米饭,把荣公公喜得,临走的时候颇有深意地对晏恣道:“姑娘,未时过后陛下都会用些茶点。”

这是让她全天候陪吃陪喝陪聊的意思么?

晏恣哭笑不得。

一连过了两日,燕伯弘的病大有好转,晏恣却精神萎靡了起来。

去见晏若昀,却被告知毓兰殿依然是不许进出,除非陛下手谕。

勉强让燕伯弘同意去见了吴婶,吴婶抱着她只会哭,问当年的事情,她却一直摇头,只会翻来覆去地重复一句话:小恣,别怨你娘。

吴婶被隔在皇宫的西边,就在内庭和外宫的交界之处,从里面出来,晏恣不想回去,直接爬上了路边的一座亭子,坐在上面看着宫门发呆。

青舟和晏洛想喊又不敢喊,想拉也拉不着,急得在下面团团转。

天高云淡,一群大雁鸣叫着掠过。

远处的宫廷深处,各种各样的金黄、火红和翠绿交叠在一起,景致诱人。

而另一边,青灰色的宫墙门禁,一道又一道,隔绝着那个自由的天地。

有人陆陆续续地从亭子边路过,都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着她,隐隐约约的嘟囔声飘进了晏恣的耳朵里。

“这是谁啊?”

“没规矩。”

“快去禀告总管和淑妃娘娘。”

青舟涨红了脸一路朝他们解释。

晏恣忽然便觉得心灰意冷。

这里有太多的秘密,太多的束缚,连爬个墙头都不许,这也太没意思了。

谁要来管便来,她就坐在这里了,正愁找不到出气筒呢。

耳边风声掠过,晏恣侧身一瞧,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个罪魁祸首当出气筒简直太好不过了。

“你怎么了?”霍言祁几步走到她身旁,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南衙禁军这是倒了不成?怎么成天就见霍将军你在这皇宫前晃悠?”晏恣嘲讽着道。

“陛下令我这几日暂兼北衙禁军护卫内宫一职。”霍言祁解释道。

“也是,自己的功劳不能被别人抢走了,”晏恣翘起腿来,漫不经心地道,“对了,这次你官升几级?我爹赏赐了你什么宝贝?”

霍言祁的呼吸粗重了起来,半晌才道:“小恣,你别冤枉我。”

“我怎么敢啊,”晏恣假惺惺地道,“你是手握重兵的将军,我只是一个身世不明不白的野丫头,到现在还被关在皇宫见不得光,就算我日后成了什么劳什子的公主,还不是得仰仗你的鼻息过日子,哪天你要是偷偷摸摸给我一刀,我也没地方…”

“小恣!”霍言祁厉声叫道。

“怎么?在你霍将军面前我连说话的自由都没了?”晏恣扫了他一眼,作势捂上嘴巴,“你早说啊,

霍言祁定定地看着她,眼中跳动着慑人的火花,晏恣看得心头扑通乱跳,佯作镇定地别开脸去。

“小恣,不管你信不信,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你的身份,只是情不自禁地被你吸引,真心想和你结交,不…比结交…更亲近…”霍言祁压低了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痛苦,“查出你母亲的事情时,我的确隐瞒了你,这是皇室秘闻,在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前,我无法向你透露,更怕你会有过激的反应,反而会给你和你母亲带来危险。可就算将你们的下落禀告给陛下,我心里是有百分百把握能护得你周全的。”

“惺惺作态,”晏恣冷笑一声,“周全的结果就是我的家散了,我娘不是我亲娘了,我被困在这里动不了了,可真是谢谢你的周全了。”

霍言祁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抬起手来,一把抓着了晏恣的手臂。

“你要干什么!”晏恣大怒,用力挣扎了起来,脚下一滑,差点从亭子顶上摔下来,看得底下的青舟和晏洛连声惊呼。

“你就是在怪我对不对?”他的十指如钩,仿如一头困兽,“可是你仔细想想,这么多人在找你的母亲,你以为你们能逃得了多久?这次是我和大殿下找到了你,下一次呢?可能是轶勒人,更可能是前朝的余孽,你们永远都不会有安宁的日子,更可能有杀身之祸!”

晏恣又气又恼:“你少吓唬人,这十六年我们不是平平安安地过来了?”

“更何况,陛下这些年来心心念念的都是你的母亲,而你的母亲一直在京畿落脚,心里未必没有陛下,他们俩的死结若是能够打开,难道不是一桩美事?陛下是你的亲父,你们父女团聚,你能承欢膝下,难道不是一桩美事?你成为公主,虽然失去了一些自由,却能得到很多便利,就好比当年的盛阳公主,虽然长在深宫,可是扶贫济困、赈灾爱民,这么多年了,她封地的百姓都还念着她的美名,这难道不也是一桩美事吗?”

霍言祁的话咄咄逼人,字字如刀,一句句地在晏恣耳边炸响。

原来他不是不会说话,而是不愿说话。

晏恣听得有些头昏脑涨,却下意识地不甘示弱:“狡辩。”

霍言祁的眼神可怕,直直地瞪着她,声音都有些颤抖:“你…真的不能原谅我?”

“不能。”晏恣飞快地答道,“我要下去了,你撒手,不然叫我爹来看看,他最看重的霍将军非礼我。”

霍言祁怔怔地看着她,骤然之间,那冷峻的脸一下子灰败了下来。

“小恣。”他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吐出了她的名字,又停顿了良久,才喃喃地道,“这可能就是对我那一念私心的惩罚。”

晏恣不明所以,正想揪住他口中的“私心”好好嘲笑一番,却见霍言祁弯腰躬身,一下子把她横抱了起来,跃下亭顶。

青舟和晏洛急忙迎上来刚想去扶晏恣,霍言祁却冷冷地道:“你们都呆在这里,我和小恣有事相商。”

青舟愣了愣:“将军…这…这不合规矩…”

霍言祁的目光森冷地扫过她的脸庞,她立刻噤声,眼巴巴地看向晏恣。

晏恣气乐了:“霍言祁你疯了不成!”

霍言祁凝视着她,低声道:“我没疯,我把你想要的还给你。”

霍言祁一路拉着她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正清门,门口守值的侍卫看着情形不对,硬着头皮上前盘查,他扔出一块腰牌,只说是奉了陛下口谕出宫办事。

从正清门到宫门还有一段长长的距离,晏恣被他拉得一路飞奔,到了后来都快喘不过气来。

到了宫门外,晏恣一眼便看到了雪骓,雪骓也好像认得她似的,冲着她打了两个响鼻,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

可惜今天没带什么糖。

晏恣的念头刚起,身子便腾空而起,落在了雪骓的背上,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她的身后一沉,霍言祁跃了上来。

雪骓飞奔了起来,耳畔风声呼呼而过,晏恣感觉到了身后那宽阔的胸膛,还有炙热的温度。

她有点晕眩,只是下意识地抓紧了霍言祁的衣袖。

霍言祁的马技精湛,一路疾驰,穿大街走小巷,从皇宫到城门口只用了小半个时辰。

出了城门,霍言祁便勒住了缰绳,扶着她的腰跃下马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晏恣的眼中一片茫然。

“小恣,你走吧,趁着我还没有后悔,山高水远,想走多远就走多远。”霍言祁抬手抚过她的脸颊,他的指尖轻颤,带着无尽的眷恋。

晏恣傻了:“你…你说什么?”

第37章

霍言祁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是一片冷肃:“我能帮你拖住一个时辰,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我爹他…会杀了你的…”晏恣喃喃地道。

“我自己弄下的残局,我自己收拾,”霍言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把她的脸庞刻入脑海,“小恣,你保重自己。”

说完,他咬紧牙关,断然转身往前走去。

晏恣的脑中一片空白,情不自禁地跟着走了几步:“喂…”

霍言祁的背影一僵,骤然便转过身来,一把抱住了她。

他用力如此之猛,以至于晏恣有种错觉,好像他的手臂就要嵌入她的身体,融入她的骨骼。

“小恣,你原谅我了吗?”他在她耳边低语。

一时之间,晏恣居然无法狠下心来说出那个“不”字。

“我只放过你这一次,”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你记着,如果再让我看到你,你就休想再从我身边逃走。”

空旷的原野上,只剩下了晏恣一个人。

远处的官道上,有路人来来回回。

晏恣揉了揉眼睛,一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