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和吴婶没有性命之忧。

爹也没死,九五之尊高高在上。

她怀里揣的银票足够她山高水远,肆意潇洒。

这是她渴望的生活,可是,她为什么不是很高兴?

“混蛋。”晏恣仰天骂了一句,走得那么快干什么,她还有话要问他,他口中的“私心”到底是什么,他这样从后宫直接把她放走会有什么罪名…

旁边传来“咴咴”的叫声,晏恣转头一看,雪骓正不耐地刨着前蹄,看着霍言祁消失的方向。

晏恣犹豫了片刻,牵过缰绳,摸了摸它的鬃毛:“小白菜,你主人不要你啦,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混了。”

雪骓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不跟我你就要成一匹野马了,糖都没得吃喽。”晏恣斜眼看着它。

雪骓终于屈服了,打了个响鼻,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晏恣从怀里掏出了两个铜板,口中念念有词祈祷了一番,往地上一抛,铜板打了个滚,露出了两个阳面。

“南,正好,去看看南边的风景。”她翻身跳上了马,轻快地道:“走吧,今天由你带路,咱们想走多远就走多远!”

一人一马朝南策马飞奔,一路停停走走,不知不觉便过了好日。

晏恣一开始还怀疑霍言祁是不是和燕伯弘商量好了欲擒故纵,派了人跟着她,等她玩得尽兴了再把她带回去,这两日下来才相信,他是真的要放走她了。

也不知道霍言祁是怎么在京城故布疑阵的,她走得不快,也没有掩藏踪迹,却一直没有追兵追来。

正值秋季,一路沿途景致优美,远处群山层林尽染,近处稻穗低垂,一片金黄。

有农户在稻田劳作,男的割稻,女的束稻,还有几个小孩儿在旁边玩耍帮忙,一家人看起来其乐融融,让晏恣忍不住停下来羡慕地看了几眼。

那农妇乐呵呵地冲着她打招呼:“姑娘,累了就下来喝碗水吧。”

晏恣正有点渴了,便顺势下了马,接过那个小孩递过来的水咕嘟嘟喝了一大碗。

“今年收成看起来不错。”她顺口问道。

“还行吧,”一旁的农夫自豪地看着自家的稻田,“这一年总算没有白忙一场。”

“老天爷帮忙啊,”农妇双掌合十念叨了两句,“听说台武那边前几个月又遭灾了,旱了整整一个夏天。”

台武晏恣知道,在大梁的岭南地区,她母亲以前的封地。。

“旱了为什么不从平宁江引点水过去啊,台武离平宁江也不算太远。”晏恣纳闷地道。

农夫乐了:“姑娘你可真逗,这引水又不是自家挖个水井,得多少人力财力啊,哪有人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官府呢?他们可以挖水渠啊。”晏恣挠头道。

“姑娘,你这是第一次出门吧?”农夫笑着说,“官老爷谁会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啊?前些年,听说岭南那边有个郡守,花了大价钱领人修筑了平宁江的堤坝,只是那些年老天爷和他开玩笑,平宁江好好的,啥事都没有。后来他便被人告了,说他劳民伤财被贬,没过多久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抓了。你说这事冤不冤?”

晏恣又和他们聊了几句,她以前就知道玩耍,就算去行商买地也是好玩的心占了大半,从来没想过,这些面朝黄土的人会有什么样的辛劳和担忧。

霍言祁的话一下子在她耳边掠过,她呆了好半天,这才飞身上马疾驰了起来。

出了雷州便算是出了京畿到了华中,这里土壤肥沃,中间有一条秦水江从西至东流过整个华中地区入海,更有一条万安大运河将南北串了起来,交通便利,水土肥沃,向来是大梁的鱼米之乡。

前面的官道十分平坦,晏恣策马飞奔了小半个时辰,白马少女,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佑州是华中地区最繁华的一座城镇,晏恣曾听南来北往的客商提起过,烟花三月,纸醉金迷,她早就打算好了,这次一定要好好地在这里玩个痛快。

找了一家小客栈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起床,晏恣换上了刚买的一件男子的青衫长袍,顿时成了一个风流倜傥的美少年,一路施施然朝着最繁华的中心而去。

佑州最出名的就是城中央的云湖,云湖十二景更是引得无数文人墨客竞相赞誉。

云湖两岸花柳依水,大大小小的画舫在湖中荡漾,沿途的景致美不胜收,更有佑州的小吃香气扑鼻,千层油糕、蟹黄蒸饺、鸡丝卷子…晏恣一路吃过来,还没到午时便把肚子吃撑了。

湖面上不时有欢声笑语传来,晏恣随便找了个湖堤坐了下来,手托着腮发起呆来。

无来由地,她想洛安山庄了,不知道山庄里怎么样,曲宁还有没有心思打理山庄。

她想晏若昀和吴婶了,不知道晏若昀会不会被燕伯弘说动留下来。

她想燕伯弘了,不知道他的风寒好点了没有,她忽然就消失了,连告别的话都没和他说上一句。

偏殿里伺候的宫人们不知道会不会被她牵连,荣公公不会真的处罚他们吧?

湖面上一艘船在缓缓靠岸,一些伙计们吆喝着开始把岸上堆的货往船上搬。

大街上忽然有几队士兵奔跑着经过,吓得路旁的行人们纷纷躲避。

“喂,看看喽看看喽,有没有人见过画像上的这个姑娘?”有个领头模样的士兵举着一副画像走过,“见到了报官重重有赏。”

路人凑了过去瞧了瞧,又四下散开,议论纷纷。

“这是谁啊?”

“我刚从城门口来,那里也贴上了。”

“是大盗吗?怎么是个女的?”

晏恣隐隐觉得不妙,拎起下摆塞入腰带中,低着头,三步两步走进了前面商家卸货的伙计中。

“喂,愣着干嘛,快接着!”

大大的一卷缎布冲着她直扑而来。

晏恣猝不及防,抬手一接,整个人顿时蹬蹬后退了两步,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你这小伙子怎么不长眼啊,撞到谁不好偏偏撞到少爷!”有人怒道。

晏恣点头哈腰地道歉着,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扛着缎布走了几步。

“没事,不过,你这么瘦小能干这活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晏恣愣了一下,霍地转过身来一把揪住了那人的衣襟激动地道:“景铄,你怎么在这里!”

景铄在这里自然是来谈生意的,他家在佑州有个很大的绸缎庄,垄断了华中地区的缫丝和织造,并兼着中转南来北往的货物。

佑州也有景福楼,晏恣跟着景铄坐在马车上,一路遮遮掩掩,从后门到了景福楼的包厢。

“你到底犯了什么事了?”景铄只觉得自己的心口都快要被这一起一落给弄得梗塞了,“刚送信来说你没事了,这才没几天,怎么又被官府通缉上了?”

“那画像真的是我?”晏恣有些好笑,她爹可算追来了。

“那还能有谁?一瞧那嘴唇和眼睛就知道是你。”景铄面色凝重,“刚才有伙计去城门口看了,整个佑州都被戒备了,进出城得对着画像一个个盘查。”

“那你不如把我交出去,能得好大一笔赏金呢。”晏恣开玩笑道。

景铄恼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就是再穷困潦倒,也不会做那卖友求荣的事情!”

晏恣心里感动,凝视着他道:“景铄,你都被抓起来了也不害怕吗?要是我真的犯了大事,你可是要被我连累的。”

景铄被她看得脸色泛红,好一会儿才道:“你…都知道了?那是言祁吓唬我们的,更何况,真要抓我,我们景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晏恣噗嗤乐了:“你的靠山是谁?”

“我爷爷曾和当今有数面之缘,”景铄很认真地道,“我父亲也和平国公交好,小恣你不必担心。”

晏恣手托下巴一脸的沉思:“那你多个青梅竹马的公主殿下当靠山是不是更加威风?”

景铄差点惊跳起来:“你说什么?”

晏恣眨眨眼,无辜地道:“我什么都没说。”

景铄是何许聪明之人,刹那间就明白了,一下弄得哭笑不得:“你…那你还跑什么跑?”

“我没想通,我讨厌霍言祁,我不想让他好过。”晏恣恨恨地道。

话音刚落,有人敲了敲门,景铄立刻站了起来,走到门外和来人耳语了片刻后又走进屋里。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晏恣,晏恣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小恣,你讨厌霍言祁?”

晏恣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对,怎么了?”

“他被陛下关进大牢了。”

第38章

晏恣换上了一身小厮服,把脸上稍稍拾掇了一下,变成了一个景福商会中又黄又瘦的伙计。

雪骓让人拿了颜料刷成了棕黄色,最近秋高气爽,只要不下雨便不会穿帮。

雪骓看起来很生气,一直抖动着鬃毛,想必颜料在身上很不舒服。

晏恣只好双掌合十向它忏悔,并许诺了好多糖给它,它这才傲然地分给了她一个眼神,安静了下来。

景铄对佑州城十分熟悉,领着晏恣穿大街走小巷,两个人一路看遍了佑州十二景,尝遍了美食。

城中的搜捕进行了五六天,谁也没有猜到,那画像上娇怯怯的姑娘居然会是景福商会少东家身旁的那个伙计。

到了第六天,城里的动静差不多都消停了,那些查探的禁军大部分都继续往南追了下去。

景铄也要南下巡视,问晏恣要不要跟着一起走。“再往南的吴州是茶叶和丝绸的发源之地,比起佑州更有江南的风韵,吴语软侬,吵起架来都好像是在唱歌。”

晏恣思忖了片刻,终于还是断然摇头。

纵有万般担忧和不舍,景铄也无计可施,幸好,晏恣看着大船新鲜,决定跟着景家的商船走一段水路,景铄便交代了商船的领队好好招待她。

商船沿着秦水江一路往西,相比陆路,水上风光更是怡人,壮阔的江面上,劳作的纤夫,还有在江面上讨生活的渔家,都是晏恣从来没有接触过的。

没过几日,她便和船上的老老少少打得火热,大家都很喜欢这个活泼勤快的客人,唯一纳闷的是,她的那匹棕花马不知道为何一直呆在船面甲板的最中间,吃的都是上好的草料,每天雷打不动的两顿糖,还非得晏恣亲自去一边喂一边陪它聊天。别人去的话,那马总是昂起头连眼角的余光都不分他们一点。

“这畜生倒是真的傲气,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宝马良驹了?”

有人开玩笑道。

晏恣心里乐开了花,珍珠蒙尘,雪骓心里一定恨死她了。

“这马的脾性,怎么一点都不随主人啊?”

有人好奇地探讨着。

晏恣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了,一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发起呆来。

船身随着水面一起一伏,好像幼时的摇篮。

这些日子被她刻意遗忘的一切都随之晃悠悠地钻进了脑海。

看来燕伯弘是雷霆大怒了。

霍言祁不会真的被关在牢里出不来了吧?

她烦恼地揉了揉头发,把脑袋捂进了被子里。

回去吧。

有个声音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船靠岸卸货时,晏恣辞别了商队的队长,独自一人牵着雪骓返程往东而去。

一路吃饭打尖,她没几日便回到了佑州附近,旋即便调转方向朝北慢悠悠地前行。

她有些浑噩,不知道到底自己心底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沿途都是熟悉的景色,越靠近京城,她走得越慢,这走了还没到一个月,居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城门口有士兵在巡查,她慢吞吞地牵着雪骓往里走,走到一半停了下来,只见城墙上贴着她的画像,经过风吹日晒,上面的字迹都有些斑驳了。

她朝四下看了看,脑中下意识的居然有点盼望那些士兵认出她来。

旁边有个挑着菜的老人家站在身后和她闲聊,“这画上的姑娘长得挺喜气的。”

“她…是不是还没找到?”晏恣低声问。

老人家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只怕是找不到了,一个姑娘家走丢了一个月,指不定被谁谋财害命了。”

晏恣啼笑皆非,燕伯弘把大梁治理得很是不错,她行走的这一片倒是太平,没碰上什么强盗劫匪。

“这姑娘来头可大了,前阵子这一片的挨家挨户都被搜了,城门只许进不许出,把我们可都折腾坏了。”老人家叹了一口气。

晏恣有些愧疚,低下头不吭声了。

士兵们吆喝着他们一个个入城,晏恣特意走到他们面前停了一停,冲着那小兵殷勤笑了笑。

只是压根儿没人理她这个又黄又瘦的小伙子。

晏恣有些挣扎。

她想念她的父母亲朋。

可远远地看着皇宫高墙她却依然怯步不前。

如果她回去,势必要失去很多东西,要学着去妥协去改变。

她不知道她行不行。

她找了个小客栈住了下来,每天都遛马去宁国公府前逛一圈,宁国公府进出都挺正常的,不像是霍言祁出事了的模样。

她一边劝慰自己一边天马行空地听着脑子里两个小人吵嘴。

一个非得让她马上回去。

一个非得让她马上离开自在逍遥。

吵得她头都痛了起来。

客栈的掌柜看她每日神神叨叨的,好心和她打起了商量。

“小伙子,你老这么住着也不是个事儿,不如这样,你这头骡子还是马看起来还挺健壮的,不如替我们送送货,我给你铜板,你也有个事做。”

送货倒是不难,每日从市集帮老板把一日所需驮回客栈,又替老板送一些东西到指定的商户,老板免了她的客栈钱,还每日给她五十个铜板。

晏恣忙忙碌碌的,路思乱想的时候倒是少了许多,雪骓一开始还昂昂地甩脚蹄子不肯挪窝,晏恣便吓唬它,说是银子都被它花光了要克扣它的草料,让它吃最便宜的那种。

到了后来,雪骓也破罐子破摔了,每日早早地便在后院“咴咴”地叫,提醒睡懒觉的晏恣该起床出工干活了。

这天快过了午时了,老板忽然来敲她的门,说是春香楼叫了一些客栈里的点心,让她帮忙送过去。

原本送点心这么点小东西是不用雪骓出马的,不过快到午膳时分,客栈里的伙计忙不过来,老板只好叫晏恣帮忙跑上一趟。

晏恣一听春香楼便来了精神,她在京城这么些日子了,知道春香楼是京城有名的风月之所,十大名楼之一,达官贵人的销金窟。

她兴冲冲地牵着雪骓到了春香楼,满心盼着看到好多美人,却在门口便大失所望,春香楼只开了一道小门,里外看起来都冷冷清清的。

把几盒蒸笼交给了门口的龟公,晏恣和他聊起天来:“你们这里什么时候热闹?”

龟公顺手捞了一个包子,一边吃一边道:“申时开始便热闹了,最热闹自然是晚上。小哥儿你有没有相好的?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个?”

晏恣的心痒痒的,正想点头应好,忽然便听到有人“嗷”的一声窜了上来,劈头盖脸地便冲着里面出来的一个人身上打了过去。

晏恣只觉得耳旁风声掠过,忙不迭地往旁边一让,只见一个穿着精致的女子揪着一个气度不凡的便服男人撕打着,那男人猝不及防,挨了好几下。

龟公立刻哆嗦着让到一旁,压低声音道:“小哥你成亲了没?成亲了只怕婆娘不识相来这里抓人。”

那男人也不还手,只是捂着脑袋避让着,一个劲儿地解释:“你撒手,我这是有事来这里,谁大白天的上这种地方来…”

只是那女子压根儿不听,一边流泪一边追打,却咬着嘴唇一声都不出。

晏恣头一次看到这种热闹,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只是没瞧一会儿便发现那男子的眉眼和燕伯弘有那么几分相似。

边上围观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只怕没一会儿便会有人认出这人来,晏恣硬着头皮往前一冲,大喝一声:“住手!都是误会误会!”

那女子愣了一下,手上倒是缓了下来,那男子趁机便把她的手抓住了,低声赔笑道:“好了夫人,我真的不是来快活的,别让人看了笑话去。”

那女子一双泪眼将信将疑地瞧向晏恣,晏恣只好举了举手里的点心:“我是来这里送东西的,楼里的美人都歇着呢,这位大人是不可能来风流的。”

“夫人你信我,你先回去,我回头再和你解释…”那男子连哄带拽,把那女子拉上了旁边的一辆马车,不知道他和车夫说了几句什么话,那车夫便忙不迭地驾着车走了。

见没热闹可看,人群便散得差不多了,那男子走到晏恣身旁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多谢小哥了。”

晏恣古怪地瞧着他,好半晌才道:“你家夫人…好凶,不过要我是你夫人的话,也不在外面惹人笑话,直接半夜里咔嚓给你一剪刀就是了。”

那人打了个哆嗦:“你…你可够狠的。”

“你夫人看起来很在意你,你还是收收心吧。”晏恣劝了一句,又觉得自己多事,男人三妻四妾寻花问柳多的是,眼前这人八成位高权重,怎么可能会听她的劝。

那人正色道:“小哥你此言差矣,我真的不是来寻花问柳的,外面的花花世界虽好,我这里却是被家人绑住了的,走得再远飞得再高,也一扯就扯回来了。”

说着,他拍了拍心口。

晏恣愣住了。

脑中闪过一丝光亮,一直困扰着她的难题忽然便迎刃而解。

是的,她的确想要自由,更渴望不被束缚。

可是,她骨子里却已经铭刻了家人亲朋的名字,就好像风筝的线,飞得再高再远,也会回到那双拥有它的手中。

那是一种有根的自在潇洒。

就像以前在洛镇,她在外面撒欢,可她知道,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她,而她,随时都能够回家。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浮萍无所依。

“谢谢…”她喃喃地道。

那人莫名其妙,忽然拿手挡住了头:“下雨了,欠你一次人情,我先走了。”

晏恣看着他的背影,咧开嘴笑了。

她心不在焉地仰起脸来,感受着这秋日里凉凉的雨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抹了抹脸,她走到雪骓身旁,摸着它的鬃毛,自言自语道:“小白菜,你是不是想他了?别撒谎,你一甩尾巴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雪骓冲着前方咴咴地叫了起来,尾巴甩得很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