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做出那些事,能养出这样的女儿,就不会是讲理之辈。”

发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的长庚哭丧着一张脸,打了自己一下:“这可怎么办,我这不是害了四姑娘!”

“不要再自作主张!”江枞阳冷声道。

长庚点头如捣蒜,气弱:“少爷,您看能挽救吗?”

在长庚希冀的目光注视下,江枞阳摇头。

长庚顿时如丧考妣,垂头耷耳,一幅愧疚不安的模样。

“虱多不痒,债多不愁,洛四姑娘没你想象中那么弱。为防万一,你就留在这里,若有什么也好施以援手。”

长庚叫起来:“少爷您要自己一个人去。”

江枞阳缓缓地将锃亮的刀插入刀鞘之中:“你去了也无用。”他的眼神徒然变得锋利,如刀出鞘,寒光凛凛:“养寇自重的证据被人劫走,这次我亲自送他一份大礼。”

第三十四章

几经凶险,洛婉如终于从鬼门关上捡回一条命,她人也被接回洛府调养,这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至此,洛老夫人也知道了前因后果,又气又怒又伤心:“都是我这身子不争气,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你们都瞒着我。”

洛婉兮连忙拿了锦帕替她擦泪,又一边顺着背安抚:“眼下二姐转危为安,祖母不是该高兴吗?”

昨儿刚到,特意赶回来代表四房协商分家的四夫人施氏也道:“就是,如今如姐儿平安了,母亲何必说那些。不告诉您,还不是担心您,您说,回头您要是因此急病了,大伙儿两头担心,一根蜡烛两头烧,就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是不是这个理!”

洛老夫人被她说的没了脾气,这个四媳妇最是伶牙俐齿的,再说了道理她哪里不懂,她也不怪别人,只怪自己不争气。

洛老夫人收了收眼泪:“我得去瞧瞧,如丫头怎么样了?”话音刚落,洛老夫人就不安的看一眼洛婉兮。

洛婉兮笑了笑,血浓于水,洛老夫人担心洛婉如天经地义,便是洛老夫人心软取消了洛婉如的惩罚她都不会太惊讶。

“我和二姐是有不睦,不过她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眼下她受了重伤,我也盼着她好起来。”

见她如此善解人意,洛老夫人心里愧疚更甚,握住她的手捏了捏。

一行人便去了清芷院探视洛婉如,躺在床上的洛婉如整个人都瘦脱了形,颧骨突出,眼窝深陷,嘴唇干裂,面色发青。而守在床头的何氏并不比她好多少,她本就生着病,这几日又为着女儿牵肠挂肚,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浑身都透着憔悴羸弱,好似一阵风刮过就能晕倒。

听得动静,何氏缓缓转过来,眼底布满血丝,眼珠子慢慢动了下。

被她目光一扫,洛婉兮顿觉脚下一凉,只觉那目光仿佛带着刃,看一眼似刮一刀。洛婉兮心沉了沉,看来何氏真把这账算她头上了。

在得知洛婉如是被江翎月追上而不是偶遇,她就设想过这可能,现下成真,洛婉兮不觉欢喜也不觉震惊,债多了不愁,反正就算没这事,这母女俩也不会善罢甘休。

洛婉兮低了低头,施氏注意到后看向何氏,当下冷笑:“如丫头伤了,大嫂心情不好情有可原,可这么吓唬婉兮是不是有些过了,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在迁怒婉兮呢!”

何氏冷冷的看一眼施氏,这四弟妹自进了门就跟她不对付,说话夹枪带棍。

施氏毫不示弱的回视,她可不怕她。

全部心思都落在床上洛婉如身上的洛老夫人一开始并没留意到何氏,待施氏和她斗起嘴来,这才看向何氏。

何氏已经收起表情,起身行礼。

可洛老夫人依旧气不打一处来,逼视何氏:“我问你,婉如她是怎么出的家庙?”

何氏脸皮一抽,面上浮现懊悔之色,她不止一次的后悔过,若自己不让女儿出去,她怎么会遇上江翎月。江翎月,每次想起这个名字,何氏都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

洛老夫人却没有因此放过她,指着她气急败坏道:“你再惯,你就惯着她吧!你以为你是在宠孩子,你这是在害她,溺之是以害之,你怎么就不明白!看看,看看,她都成什么样了,如儿有今日,你难辞其咎!”

何氏红了眼眶,一言不发的由着洛老夫人数落。

“姑娘醒了!”

丫鬟一声惊呼打断了洛老夫人的数落,两人同时望向床榻,就见躺在床上的洛婉如睫毛颤了颤,双眼慢慢睁开了。

何氏惊喜交加,这三天,也就昨天她醒了半个时辰,之后都是浑浑噩噩的,便是被一路抬回来都没有清醒过。

“如儿,如儿!你哪儿不舒服?”

过了好一会儿,洛婉如才从茫然之中醒过神来,对上何氏关怀备至的目光,顿时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虚弱道:“娘我好疼,我难受。”就像是千百只蚂蚁在她身上爬,钻进了皮肉,又疼又痒。

一句话,说的洛老夫人和何氏俱是湿了眼眶,忙不迭安慰她。

在两人的柔声安慰中,洛婉如止了泪意,顿觉眼皮发沉,忍不住要睡过去,冷不丁瞄到了不远处的洛婉兮,睡意立刻不翼而飞。洛婉如豁然睁大了眼,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撑坐了起来,对着洛老夫人开始哭诉:“祖母,是洛婉兮,是她把我的行踪透露给了江翎月。我带着帷帽,别人哪里认得我,就洛婉兮认出了我,是她害我,她出卖我!”最后一句尾音尖利,其中愤恨怨毒一览无余。

洛婉兮最大的倚仗就是洛老夫人,待洛老夫人厌弃了她,看她怎么蹦跶。

洛婉兮被洛婉如的理直气壮气笑了,反唇相讥:“二姐有证据吗?有证据尽管拿出来,我随你处置,没证据少在这儿信口开河,受伤不是你血口喷人的底气。”

施氏亦皮笑肉不笑:“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毕竟往姐妹身上捅刀子这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婉兮可不是那样的人。”

何氏被施氏意有所指的话气得脸色一黑。

洛婉如更是差点被气晕过去。

“够了,一人少说一句!”脸色阴沉的洛老夫人呵斥道,见几人都安静下来,视线定在洛婉如身上:“你说这话有证据吗?”

洛婉如身体一僵,不忿:“不是她还能是…”

“婉如!”何氏打断女儿的话,方才在女儿指证洛婉兮时,洛婉兮神情坦荡,要么真不是她做的,要么就是这侄女养气功夫到家了。不管哪一种,都不宜再让洛婉如不依不饶下去,说一千道一万,她们没证据,而洛老夫人对洛婉兮深信不疑,多说无益。

喊她名字,这是母亲生气的预兆,洛婉如千不甘万不愿的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觉得浑身又开始痛起来,痛的她冷汗瞬流,哀叫:“娘,我好疼,好疼!”

但见她脸上毫无血色,冷汗滚滚而下,合适心如刀绞,一叠声唤:“府医快来!”立刻便有人去请一直在侧屋待命的谢府医。

过来一看,伤口迸裂。顿时屋内就是一阵人仰马翻,哀哭声,喝骂声交织在一块。

心力交瘁的洛老夫人颓然坐在背椅上,对屋内的嘈杂充耳不闻,耳边回响的是洛婉如言之凿凿的控诉,难掩痛心与失望。

都说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圈的人能大彻大悟,可这孩子分明就是不知悔改,反而更怨婉兮了。

望了望身旁低眉垂目的洛婉兮,洛老夫人一阵心疼,等她去了,可怎么办啊!

过了好一会儿,洛婉如用了药睡过去,屋里也恢复了平静。

洛老夫人看一眼洛婉兮:“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有事要和你伯娘婶娘商议。”

洛婉兮屈膝福了福,便带着人退下。心想洛老夫人该是要和人商量南宁侯府之事,能不能讨回公道是一回事,讨不讨这公道又是另一回事,要是被欺负到这份上洛家还一声不吭,洛家可就没脸出去见人。

洛老夫人带着何氏与施氏去了花厅,第一句却是问何氏:“老大家的你是不是怪上婉兮了?”

不防洛老夫人问得这般直白,何氏愣了下才扯了扯嘴角道:“母亲说的什么话!如儿吓坏了,才会胡言乱语,母亲别和她一般见识。”

洛老夫人定定的盯着何氏,只把何氏看得浑身不自在。

半响洛老夫人幽幽开口:“别以为我老了,就老糊涂了!”

“儿媳不敢!”何氏忙道。

洛老夫人冷笑一声,不理惶恐不安的何氏,径直道:“我不糊涂,糊涂的是你。婉如对婉兮做的那些事,你随便拉个人问问,到底谁是谁非?”

何氏脸色一僵,讷讷道:“婉如已经知错了!”

“我说了,我还没老糊涂,她知没知错,我有眼睛,我看得出来。我实在不明白她哪里的底气怨怪婉兮,婉兮的确用了一些心计,但是她这都是为了自保不是害人,否则早被你们娘俩连皮带骨拆了!”洛老夫人说的毫不客气。

何氏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烧,尤其是施氏似笑非笑的眼神扫过来就像火烧一般。

“她年纪下不懂事,你也年纪小不懂事!”说到这里,洛老夫人语重心长:“护短不是你这么护的,你这样只会害了她。你看看江家那丫头,就是被她母亲生生惯坏的。你这么不问是非黑白的护着婉如,是要把婉如养成下一个江翎月。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大伙儿是怎么评价那丫头的。”

何氏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洛老夫人深谙打一棍给颗甜枣的计策:“你回去好好想想,我说的对不对。婉如身受重伤需要静养,暂时就在府里养着,等她好全了,还是得回家庙。日常用度上我不会亏待她,那是我亲孙女,只是我会给她安排两个妥当人磨她性子,会吃点苦,但都是为了她好,现在吃苦,日后才能享甜。否则就她那性子,自家人都忍不了,更何论外人。等她性子改好了,我就把她从家庙里接出来。”

到底亲孙女,洛老夫人哪里真舍得让她一辈子待在家庙里。再有,洛婉如要是出不了家庙,何氏还不得恨毒了洛婉兮,大房其他人也得心存芥蒂。

何氏既惊且喜,她把洛婉如弄出家庙和洛老夫人开恩,完全是两回事,何氏真心实意道:“多谢母亲开恩。”

洛老夫人摆了摆手:“别谢我,这都是婉兮的意思,她说了,她二姐大好年华,从此青灯古佛蹉跎一生太可惜了。有道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洛老夫人浑浊的双眼中露出一丝摄人的精光:“婉兮都做到这份上,你们要是再咄咄逼人,别说我容不了!就是这天,”洛老夫人指了指天:“都容不下了!”

被洛老夫人这样盯着,一股凉意顺着脚底窜上心头,六月天里,何氏生生打了个寒噤,垂首道:“四侄女的恩,儿媳记着!”不管这真是洛婉兮的意思还是洛老夫人自己的意思,这人情都得记在洛婉兮身上。

“你自己说的话自己记着。佛家有句话,人不可太尽,事不可太尽,凡是太尽,缘分势必早尽。”洛老夫人盯着何氏语调冰凉:“譬如这江家,如此欺人太甚,也就怪不得咱们家不顾情分了。”

何氏心下一惊,听着老太太这话像是有南宁侯府的把柄。

洛老夫人转了转腕上佛珠,缓缓道:“韩氏这个女人不是善茬,婉如伤了她女儿,以她性子岂会善罢甘休。我把婉如送到家庙,一是惩戒,二是保护,可你偏偏!”

洛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何氏,何氏瞬间面无人色,身子摇摇欲坠。

“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洛老夫人阖了合眼,叹出一口气,接着道:“出事后我就让人盯着那边,倒遇着了一桩事。那江翎月因为被个孩子多看了几眼,说了句丑八怪,几鞭子下去活活把人打死了,那孩子可是良民!”

何氏喜出望外,这种事民不告官不究,可一旦追究起来,江翎月未满十五,又是侯府千金,死不了,但也得脱一层皮。

惊喜过后,望着神情平和的洛老夫人,何氏突然一阵骨寒毛立,老太太不声不响就捏了南宁侯府一个把柄,那自己呢!

第三十五章

鸡鸣报晓,晨光微曦,临安城的百姓又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上工的,打开门做生意的,外出采买的…坊市内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人声鼎沸的东市内突然跑入一十几岁的少年,瘦黑的脸上满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出大事了,三家村的人把侯府大姑娘告了!”

街上霎时一静,继而嗡嗡嗡乱响起来。

认得那少爷的一大娘开口,声音洪亮:“刘小三,你把话说明白了,什么叫三家村告侯府姑娘,他们哪来的胆子?”知府老爷就是需要他们仰望的存在了,侯府姑娘,那是多金贵的人物。

见所有人都巴巴望着他,满足感油然而起的刘小三顿时眉飞色舞,就差手舞足蹈了:“我哪知道他们吃了什么才有这熊心豹子胆,反正我刚从知府大衙那经过,就见三家村的人抬着一口棺材在那击鼓鸣冤呢,哭侯府大姑娘打死了他们家小孙儿。”

达官权贵向来不把他么这些平头百姓放在眼里,死个把人在他们眼里根本不是个事,眼下见有人竟然敢状告侯府。刘小三只觉扬眉吐气。

有这想法的不在少数,顿时买卖也不做了,抬脚就走。有一个人带了头,就有第二个,不一会儿呼啦啦一群人都去了。

等他们到了府衙一看,乌压压一片都是人头,来看热闹的还真不少。毕竟平民告侯府,这事,一辈子都遇不上一茬,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大堂之上如坐针毡的知府孙正望听说百姓越聚越多,脸色阴的几乎能滴下水来。老百姓看的是热闹,他还不知道,这分明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要没人撑腰,给三家村的人十个胆子也不敢状告侯府。

孙正望低头望一眼状纸,头疼欲裂,这份状词就不是一般人写得出来的。前脚江家大姑娘刚把人逼得滚下山坡,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后脚三家村的人就来了,一个月前出的事,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事发,不是洛家还能是哪家。

城门失火殃及鱼池,一个头两个大的孙正望与焦头烂额的师爷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露出一个似哭非笑的表情。

“师爷可有良策?”

师爷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证据确凿!”几乎半个村子的人都亲眼目睹了江翎月如何鞭打死者,上前求饶说情的都挨了打。

孙正望苦笑着摇了摇头,得罪南宁侯府非他所愿,但是他若执意为了讨好南宁侯府而颠倒是非黑白,漫说这悠悠众口难堵,便是洛家那头也饶不了他。洛家上面是有人的,倘若他们把事情往上捅,自己乌纱帽难保。

权衡片刻后,孙正望叹息:“大势所趋!侯府那管家还请师爷打发了吧!”

师爷当即绿了脸。南宁侯府在这临安城横行无忌惯了,得脸的下人谱摆的比知府还大。

孙正望不看师爷的脸,一本正经地清咳了两声:“来人,去侯府把江家大姑娘带来。”

被孙正望点到的赵捕头脸色瞬间比师爷更难看。

望着属下双双在他眼前上演变脸,孙正望不由苦笑,南宁侯府之势大可见一斑。然事到临头也由不得他退却了:“还不快去!”

赵捕头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孙正望抱了抱拳,脚步沉重的离开,如赴刑场。

到了南宁侯府,一行人就见侯府大门侧门皆是紧闭,赵捕头使了一人去敲门,半响都无人应答,显然,南宁侯府是不打算开这门了。

望着正红朱漆的大门,赵捕头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文书犯了难,难道要强闯?

府内的南宁侯夫人得知那群人还站在那不走,气得摔了骨瓷做的茶碗:“怎么,不把月儿带走他们还不罢休了!”

丫鬟婆子霎时跪了一地,个个噤若寒蝉。

南宁侯夫人怒气难消,发狠道:“一群刁民,明明收了好处,答应守口如瓶,竟敢出尔反尔,当初,当初就不该留他们。”

许嬷嬷忍不住心下寒了寒,哪怕知道这只是她气急之言,那事那么多人亲眼目睹了,怎么灭口,只能重金封口。

南宁侯夫人瞥到她神色,怒上心头,一拍桌子便要喝骂,就听丫鬟掀起帘子进来禀报:“长公主来了!”

南宁侯夫人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这位满心满眼只有羽化登仙的的婆婆竟然来了,也不知是福是祸,南宁侯夫人心里没底。

收敛怒色后,南宁侯夫人站起来出迎。

文阳长公主一身褐色道袍,半白的头发用一根白玉簪挽起,其余再无一件饰物,若是在外面遇上,绝不会以为她是堂堂长公主。

“母亲!”南宁侯夫人略有些局促。

文阳长公主撩起眼皮看她一眼,下令:“让他们把翎月带走,不许生事!”

南宁侯夫人脸色一白:“母亲,月儿要是进了衙门,以后她怎么见人!”

“不让他们把人带走,你信不信过几天就有人参我们家藐视王法!为了她,你要把赔上整个侯府不成。”

南宁侯夫人僵住了,突然急急道:“母亲,要不咱们就说是奴才做的,是奴才做的!”

文阳长公主冷冷直视她:“一群人指证是翎月亲自动的手,此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你若一意孤行,只会闹得民怨沸腾,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还真以为咱们家能在临安只手遮天!圣驾就在苏州府,你要等陛下亲自垂问吗?”皇帝心血来潮下了江南,如今正在苏州府拙政园内。这厢南宁侯夫人仗势欺人,那厢正好借题发挥,洛家还巴不得她犯蠢呢。

南宁侯夫人脸上青一块红一块,惶惶然的看着文阳长公主:“母亲,那月儿,月儿以后可怎么办!”

文阳长公主冷声道:“时至今日,你觉她还有以后。”

南宁侯夫人瞬间褪尽了血色,哆嗦着嘴唇不敢置信的看着文阳长公主。

文阳长公主一甩衣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说罢,她扬声:“把大姑娘带出去。”

南宁侯夫人勃然变色,噗通一声跪在文阳长公主面前,拉着她的衣袖苦苦哀求:“母亲,您不能这样,月儿是您亲孙女啊!”

文阳长公主拂开她的手,冷酷道:“除了孙女,我还有孙子,难道要为了她把整个家族都折了进去。要怪只怪你纵得她小小年纪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草菅人命!简直无法无天!来人,带夫人回院子,没我的命令,不许踏出半步!”说完,直接甩袖离去,

“母亲!”南宁侯夫人痛声大叫,扑过去就想拦住文阳长公主,却被嬷嬷一把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文阳长公主消失在眼前,南宁侯夫人眼中光亮骤然黯淡,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泪如雨下。南宁侯前去苏州见驾,而文阳长公主袖手旁观,她的月儿,完了!

孙正望得知赵捕头成功带回江翎月着实松了一口气。火速审理,就怕夜长梦多,这案子证据确凿,又闹得世人皆知,圣驾就在不远之外的苏州府,他万万不敢徇私枉法,一切都按律行事。

最终因江翎月未满十五从轻处理,加之南宁侯府交了赎金,故而江翎月挨了板子,众目睽睽之下,四十大板。

行完刑,鲜血淋漓的江翎月立刻就被侯府下人匆匆抬走。这伤看着重,其实孙正望已是手下留情。掌刑的都是老手,虽然打得皮破血流,但骨肉不伤,但是对权贵而言,颜面之伤更甚于皮肉之苦。

至此,事情方告一段落。消息传回洛府,有人欢喜有人愁。

“二侄女这口气是消了,可咱们家和南宁侯府可是结下死仇了!”刚回来的二夫人叶氏忧心忡忡,眉头几乎皱成了一团。

江翎月过分,可洛婉如也不无辜,她毁了江翎月的脸,对方能饶了她才奇了怪了!眼下好了,两家闹成这不死不休的局面,连累他们也不得安宁!简直祸害!叶氏暗暗啐了一口,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怕是那边也睁着眼打算找咱们家的短处,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四弟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坐在她对面的施氏漫不经心的划了划茶盖:“到咱们家这份上了,还缺死敌吗?江家都把咱们家的脸扔地上踩了,咱们家要是息事宁人,外人还不当我们是软柿子,以后谁都敢上来捏一把!再说了,身正不怕影子歪,怕他作甚!”侯府的确势大,但是他们洛家也不是破落户。

你丈夫出息,娘家显赫,又在山东生活是不怕。可她家老爷正打算从南疆那不毛之地调回江南,怎么能不怕。

叶氏腹谤,她说这话倒不是打算和侯府服软,她没这么天真。她就是想拉着施氏同仇敌忾,她们可不都是被洛婉如连累的。哪想被她噎了一句,差点就连施氏一块仇了。

噎的难受的叶氏拿帕子按了按嘴角掩饰眼中不忿。

话不投机半句多,施氏站了起来:“二嫂在这慢慢赏景,我想起一桩事要和婉兮商议,先行一步。”

闻言,叶氏差点撕碎了帕子,一颗心拧巴都能滴醋了。何氏要照顾女儿,吴氏还在家庙里,这家是洛婉兮管着,等施氏到了,洛老夫人就让施氏帮把手,分家在即,事儿不少,各项器具清点就是个大工程。自己这个二媳妇回来了,老夫人却没叫她沾手。分明是防着她,就怕她知道了家底,分家的时候闹。嫡出一脉得势,她们庶出的哪里敢折腾,老夫人也太小心了!

施氏倒不是诓叶氏,只是非叶氏所想的家务事。

陶然居内的洛婉兮笑盈盈地迎了出来:“四婶怎么来了,有事吩咐人传我一声便是。”

施氏携了她的手道:“这次回来都没来你这园子瞧瞧便来看看,”环视一圈,佳木葱茏,假山怪石,碧绿清泉蜿蜒而过,相映成趣,廊下画眉鸟儿啼声婉转:“你这可真是神仙地了,我早该来的。”

洛婉兮亲手递了一杯茶给施氏:“四婶就别取笑我了。”

施氏接过茶杯,佯怒:“我这分明是夸你呢,你这丫头不识好歹!”她和三夫人李氏乃闺中密友,后经她牵线嫁了洛四老爷成了妯娌,两人感情就更好了,自小便十分疼爱三房姐弟。尤其是洛婉兮,因为施氏只养了三个儿子,十分稀罕女儿。当年李氏故去后,施氏是想把洛婉兮和洛邺接到自己身边养的,因洛老夫人舍不得才没成。

“那侄女就谢过您了。”洛婉兮无奈一笑,把果盘往施氏这边推了推:“刚从井里拿上来的西瓜,冰爽甘甜,四婶尝尝。”

“瞧瞧我没说错吧,我早该来的。”施氏用银签插了一块西瓜调笑:“沙瓤,怪不得这么甜。”又状似不经意般问:“江家那官司结了,你听说了吗?”

洛婉兮抬头一笑:“这么大的事,自然听说了!”

施氏便道:“她这也是咎由自取!”堂堂侯府千金大庭广众之下被施以杖刑,江翎月是再没脸见人了。她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然其他人?

洛婉兮应了一声,看着欲言又止的施氏笑道:“四婶在担心什么,我都明白!祖母都跟我说了。”

施氏愣了下:“你祖母都和你说了。”

洛婉兮轻轻一笑:“都说了,我知道祖母都是为了我好!”洛老夫人不想她和大房结仇,整日活在防备之中。于是借此事为化干戈为玉帛的契机,所以何氏的惩罚不了了之,待洛婉如好了,她就会回京。至于洛婉如,只要她改了性子,也能从家庙里出来。

“说白了,还是我无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