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马甲同学,也有好好介绍一番的必要,这还是我上一段工作经历,在一家正常公司上班时的事情。

某一天,公司里突然炸开锅了,说是董事长独子回国了,有关他的各种个人消息也在一上午内传遍锅炉房卫生间:家财亿万,本人英国学成归来,年方二十四岁,相貌俊秀,待人有礼,最重要的,单身,公司好几个包打听也没探测出他有女朋友的消息…

这样一个人,简直就是妖怪眼中的唐僧肉么,于是他当初来我们公司的时候,几乎所有未婚雌性生物都围上去了。

没围上去的几个人中,有我一个。

我对他印象倒不坏,挺随和的一个人,也不是我故作清高,主要一想人家跟我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不可能发生什么联系么。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那时怎么也想不到,跟他会成为还不错的朋友。

我们的友谊是从一次我逛街,遇到他跟一个男人在接吻开始的…

当时我仿佛能听见砰、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声音。

第一声是我的下巴掉在地上,后面的都是替我那帮同事心碎…

我还呈痴呆状站在那里的时候,他先反应过来了,冲上来恳求道,“求你不要说出去,好不好?”

哦?你问我怎么看待同性恋情?

个人自由啦,只要他不是我男朋友,无所谓。

但问题在于…现在、似乎、关键、他就是我男朋友…

个中原委说来话长,不过长话短说,后来我们关系变得不错,某年中秋节时,他为了掩饰取向,提出带我去见家长。

不提他当时求的怎么可怜了,也不提我上他家受的那些闲气,反正我被这耳根子软的毛病害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偏偏,最糟糕的,我们穿情侣装一同坐在他家奔驰里等红灯的时候,不知怎么叫公司一个三姑六婆看见了!

这一下子公司里传的满城风雨,什么难听的都能找到,发盒月饼都要说我的多朵花,肯定是傍人家大少爷换来的。

好死不死,然后又到了圣诞,大家交换礼物,他送我一个很大的包,我当时心里的os是这包怎么这么民工我都不好意思拿,结果后来被公司某名牌女看到,尖叫是lv的值万多块。

我愤怒,去找该少爷说你干什么还嫌不够说不清楚啊,结果人家一脸无辜地说“又不贵…”

这成为我辞职的直接原因…

所以,不知该怎么说,我对他的心理有点奇怪,知道他是个不错的人,可是那富有真是太给人压迫感,平时能不找他帮忙都不找他,不过,现在的情况是形势比人强,要想装出个让柴叔不至于太担心的样子,我也没其他办法了。

“要小户型,平装修是吗?”电话那边的马甲照例不温不火,能听见沙沙的翻文件声。

“嗯,最好还是二手有点住过的痕迹。”

“正好,还真有一套差不多的,今天约好去看房。你要不一起来瞧瞧?”

二十分钟后,马甲来接我,我们一起到了一家地产中介的门口,在这时候的深圳,一条街上十家铺面有六家都是地产中介,橱窗上都贴满一个方块一个方块的房市信息,有超值的还特地把价钱圈在个大爆炸的符号里,做成看板立在门口,以为招徕。

“马先生吧?幸会幸会,请进,”一个又黄又瘦把西装穿的很松垮的中介小姐满脸堆笑地迎出来,跟他握手。

“这套房真的好抵的,”她说着,把我们领到桌子旁边坐下,并抱来一堆材料,用带广东味的普通话不停嘴地介绍,“60平米只卖70万,你去问问现在哪里还有这样的价钱?马先生您要定要赶快,我也系跟经理申请才能给您留到今天的…”

本来他们谈是不关我事的,不巧有几张材料掉下了地,我帮她捡起来,扫一眼却不由不问出来,“怎么之前的一个月不到,这房子签了三家租约啊?”

中介小姐脸色稍微一白,不过转瞬又恢复常态,笑着道,“这房子本来只租不卖,不好彩连着遇到几个客人都不好,住不了几天就走,还闹着跟房东退押金,房东觉得太麻烦才想干脆把房子卖了的。可对她是不好彩,对你们好好彩的,要不系这样,就不系这个钱,系不系?”

我看了马甲一眼,果然他也警觉了,“连着几个房客都不好?我看更大的可能是房东有问题哦。”

“不系不系啦,房东我都认系,好好人的,五百强企业上班的,”中介小姐连忙摆手,“听说她同她男友分手,住不到这样大的空间,才想转出去的。”

“现在能见见房东吗?”

“当然当然,我这就给她打电话。”

房东很快过来了,然而一见到她,我脸上突然火辣辣地,甚为后悔自己刚才的提议——因为那正是在一碗卡布基诺引发的血案中出场的白领大人!

我连忙低了头躲到马甲后面去,而她不知是没认出我还是不打算认,倒也没说什么,直接带我们去看房间。

这是一座叫“空中花园”的楼盘,我们要看的房间处于4栋1404,进门之后我的感觉不错,除了有点说不出的阴冷外,小户型,平装修,家具七成新,都很符合我的期待,我想如果说这是我租住的地方,柴叔看了会相信也会满意的。

“怎么样,晓蔷?”马甲来问我。

“挺好的啊,”我忙点头,虽然我知道一个借住两天的不该有发言权,但内心还是希望能谈成这合同,让我应付过去的。

“我是说房东,怎么觉得她眼神不太对劲?”他压低声音说。

“啊?我没注意,”其实因为觉得糗,我压根一直没敢看白领大人的眼睛,此时她正背转过去,想看也看不到了。

“嗯…不过看上去受过教育的,应该不是泼皮无赖那种,”马甲沉吟下,回头对中介说,“把合同拿出来吧。”

中介喜滋滋应声,他们开始谈一些具体的细节。而我由于无聊,下去逛逛。

这个楼盘的“空巢”现象也很严重,我按下电梯按钮,两部电梯都很快上来,几乎同时打开,而且都空无一人。下去后走了200米,才在草坪上见到一个巡逻的小保安。

第6节

我突然想跟他打听他一下1404的住户情况,是不是真像中介小姐说的,几个房客都那么不巧是无理取闹的人?

小保安算是健谈的,而且可能由于住户少,对我问的人还颇有些印象。

“曾经有个高个男的,戴着眼镜,看样子挺斯文的,不像你说那种人,后来见过个有点胖的,眉毛下面有颗痣,说话也挺和气的。”

“还有个女的,小眼睛高鼻梁,四环素牙,”小保安叼根牙签回忆着,却突然反问我,“你怎么知道他们都走了呢?”

“难道不是?”

他挠挠头,“是很长时间没看见他们了,可要搬走都要拿一堆东西,来我们这里打放行条才行,也没见过谁来呀。”

我心里猛地咯噔一声,蒙上了一层乌云的感觉,“你是说,他们没走,却不见了?那不是失踪吗?”

“不不,我可不知道,”他忙摆手,“人家走了不会跟我说,也说不定不是我当班的时间走的呢。”

“哦,”我应着,心里却不知怎的有些发毛。

之前那白领找我咨询过的,如果,我是说如果,真有什么灵异问题,尽管我是伏魔使,但灵体分很多种,到目前为止,我做过的单子不过是驱散一些并不强大的地缚,要真是遇到“邪”或者“魔”级别的就惨了。

可是,一转念,我的阿Q精神不失时机地发挥了作用。我能无凭无据地劝阻马甲不要买这个房子吗?柴叔明天就要到了,难得有这间合适的,错过了我要怎么办?再说,反正我只借住两天,马甲买来也是要转手卖出去的,就算有问题也未必会在我们手上发作吧…

事实证明,自私的想法是要不得地~~这点在不久后就被prove了。

第七章 我有麻烦了!

签了合同,这房子就属于马甲的了,跟房东拿了钥匙。而按事先说好的,我先借住两天。

借住两天也得像那么回事,因此我把随身东西搬来一些,好在不多,用我那两个大袋子,一个lv仿民工版的,一个民工仿lv版的,很快就装完了。

我把东西放下,想把电脑组装起来,这年头,我也跟很多年轻人一样,快到没电脑不能活的程度了。

本来厅里有个靠墙的位置不错,可惜边上有个大柜子,上面刻着粗重的龙凤,恰好多占那么一寸让电脑桌塞不进去。

“哇,怎么这么重的,”我试图把它横过来,一推之下却不禁感叹,想看看里面有什么,柜门却是暗锁锁住的,试多几次,头上都冒了汗,最终还是决定放弃,把电脑摆在另一边好了。

好容易组装完成,我直起腰甩甩胳膊,走到窗户前透透气。

外面是一团黑寂,能看见许多同样的窗户,但千百扇中,只有我这一点幽幽地微明,其他的,都像深不可测的兽口,黑洞洞的没一丝生气。

尽管白天已经有所心理准备,但这时我还是不禁打个冷战,不会这么大一个楼盘,只有我一个人在住吧。

不由有点孤单的感觉。算了,还是上网看看打发下无聊吧,我转回去随手按了开机,电脑便吱吱嘎嘎地响起来了。

这电脑也是二手的,开机至少要个三分钟,于是我去了趟厕所,回来屏幕上果然已经有东西了。

我扫一眼,是个帖子,居然是在深圳发生的事情,不由关注下去。

发帖人说他是一名物业人员,在某小区工作,因为那小区中绝大部分房间没人入住,他的工作也乐的清闲,不过是每天早上巡查一下罢了。

谁知道,就在某一天,他经过一道门的时候,里面传来强烈的臭气,几经周折之后,终于报警,警方把门撞开时,里面的景象却把大家都吓呆了:一具黄褐色的女尸倒在地上,整个房间都是不堪的臭味,而最可怕的,那具尸体像被打开的罐头一样,里面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张皮,一个空壳!

看到这里,我头皮有点发麻,心想干嘛要点这个新闻来看,忙关了,去点别的帖子。

可是不对啊,我又想起来,不是我点它,是它自己跳出来的。

而别的帖子,一律很快变成“找不到该页”的提示。

我猛然跳起来,对了,我出于习惯来上网,可是忘了今天是新搬过来,根本没有连网线哪!

“没关系,没关系,”我擦擦汗,自语道,“本来有时就会有脱机工作的页面嘛,”说着,还随手打开了音乐收藏的界面,点开一个已经保存在硬盘上歌曲,旋律便迅速从电脑里传出了,是SHE的《不想长大》。

为什么就是找不到

不谢的玫瑰花

为什么遇见的王子

都不够王子啊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把音量开到最大,这样房间里就显得热闹很多,我跟着音乐几乎打起拍子来,继续处理东西。

没想到的是,就当我刚刚转身,不知是歌曲本身还是电脑硬件有问题,突然产生了唱片卡带似的效果,声音变得尖厉,旋律也停在一处反复播放。

我从没想过有了他

还孤单的可怕

我突然想起从前陪我那个洋娃娃

我从没想过有了他

还孤单的可怕

我突然想起从前陪我那个洋娃娃

我从没想过有了他

还孤单的可怕

我突然想起从前陪我那个洋娃娃

我从没想过有了他

还孤单的可怕

我突然想起从前陪我那个洋娃娃

尖锐又大声的音乐就这样回荡在空旷的房间中,比之前没有时还更加诡异了,我拼命去点右上角的叉叉,可恶的电脑却当机了似的一点不动。

冷汗从我的背后流下,这套房不会真有问题吧?

就在这时,“吱呀——”极细微的一声突然在我身后拖得很长,像是有人蹑手蹑脚地打开了门,走了出来。

我扭头看去,身后卧室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条小缝,里面黑漆漆的,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凉气从那幽深的细缝中一丝,一丝冒出来。

“没关系,没关系…一定是我刚才没关严,”我这样对自己说着,过去关上了它。

但回转身,居然发现卫生间的门又是一样的情况。

再去关,又是厨房的门。

总之,我站在厅里,三个门中哪个是背对我,就会无缘无故地像被什么东西吹开一条小缝。

卡带的音乐还在空气里回响,我手心满是汗,揉揉灵视很差的眼睛,却把通宝铜钱摸出来紧紧攥着了,余光也去搜寻四下的动静。

正在这时,大门,也就是防盗门突然叩响了,很沉闷的响声,却有着三长一短、三长一短这样极其规律的节奏,在此时的昏暗中显得格外诡异。

我后背发凉,但还是过去了,从猫眼往外看,却拍拍胸口大松口气,还有些庆幸的感觉,外边是那位怀疑我职业资格的白领,也同时是今天这房子的前主人。

“我有东西没带,请让我去拿一下,”她举起手来,跟我打个招呼。

一个能说能动还有正当理由的人让我放下心来,虽然见她会觉得尴尬,但在这个时候,见到个人已经让我大感亲切。于是我打开门,她依然优雅地跟我点下头,就往最里面的房间走。

但她一走我就突然觉得有点不对了,比如说她迈步,并不是平常人把腿迈出去,而是简直像有什么东西拎起了她的小腿一样,整个人笼在一件宽大的深红色连衣裙里,仿佛一具巨大的木偶,僵硬地移动。

“我的耳环就放在这里,怎么没有了?”有些责怪的语气,把我的思路拉回来,我吓一跳,忙上去道,“我不知那里有耳环啊,收拾的时候也没看到”,说着,弯下腰去帮着找。

白领站在我的身后,昏黄的灯光下,我余光不时扫到她颜色死白的手指,木棍似的下垂,却在深红色的衣袖掩映中,不停小幅又极规律地摆晃。

我背上的鸡皮疙瘩不知怎么又起来了,这摆动让我心里不由自主地发慌。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随着厅里较强的灯光从另一个角度投到里屋来,我一下子惊叫着跳起来了。

白领脚下投出深刻的影子!可那绝不是人的!看形状来说,倒活像一只八脚的大蜘蛛!!

同时,我也突然深刻地记起在酒吧洗手间看到的景象——那只烟花拖把。

这样说,难道那天她就已经死了吗?

不,不应该,在我的了解范围内,就连最为神秘的控尸术,也只能让死者动作而不能说话啊!

不过不管有多少疑问,确定的一点是,我有麻烦了!

第7节

第八章 怕什么来什么,这是邪灵

女人(假使现在还能叫她女人的话)堵住了门,我出不去,而她也不动,僵直地立在那里,像一个宽大的深红色的影子,晦暗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打了蜡一样的死白,眼睛里没有瞳珠,嘴角却是似笑非笑的模样,风从这房间唯一的小窗格吹进来,她的裙子开始悉悉索索抖动,我从没听过衣服跟身体摩擦会有那么奇怪的声响。

然后我惊奇地看见,她的裙子胸前慢慢裂开——不,准确点说是连胸口都慢慢裂开,心脏部位像是被什么一点点蚕食,变成不断向四周扩张的黑洞,有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像藏在苹果里的虫子那样,从洞里往外窥视,继而伸出几只细小而毛茸茸的腿,上下摆动。

而我也终于看清,女人手脚上都缠有银白色的细丝,随着那小怪物的腿而动作——难怪我一直感觉她的手脚是被什么“拎”起来的,她整个人已经是被这只洞里的怪物操纵的傀儡。

我意识到,怕什么来什么,这是一只“邪”。

跟人死后形成的“鬼”相比,“邪”是另外一个系统,受自然养化而成的灵体,很多契约兽也属于这一类。

当然,“邪”也不过像“兽”一样是个集合概念,其中有高级也有低级的,作为一个资历不深的伏魔使,我不知道面前的家伙具体是什么东西,但大概能看出,它的行为似乎不是出自怨念,而只是吃食的本能,所以并非非常高级的邪灵。

于是我拼命说服自己冷静一点,拿出全力,应该是有能力对付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