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月走后我开始积极打探,事情没查出来,陈年八卦倒是收集了不少,比如杰士邦每次拍戏都传绯闻,但没有一段真正长过,导致人们开始怀疑他的取向,还有郭琪,20年前去马来专门学降头,才一直红到今天…这些爆料都讲的有鼻子有眼的,可惜都是捕风捉影,时间也太久远,对我现今的事情没什么帮助。

于是我转了个方向,开始仔细回忆来到这里后接触的所有人和事,在脑子里过每一个细节,突然想起,有一次章小乔递给我一杯咖啡,被跳楼抢去喝了,这点上,他俩的表现都很怪异。

对啊,虽然这家伙在想什么我总是不知道,好歹是只大妖兽,明白的一定比我多吧。

我去饭替的棚子里把某狗拉起来,跟他讲事情的来龙去脉,问那咖啡怎么回事。

某狗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耷拉着眼睛,“上面热气腾腾,杯底冰凉,一看就是下过东西。免得麻烦,还是我替你喝了吧。”

我一时听得直冒冷汗,章小乔,果然是这个来路不明的女星有问题,我差点也大半夜跑去“猝死”了!

“她用的是什么东西?”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啊,”跳楼伸懒腰,“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有我在,她害不了你。”

“跳楼,我真不知怎么说你!”我语气有点愤怒起来,“就算我没事,其他女孩子呢?她们做错了什么?这么恶毒的蛊术,不及时制止,还有多少人要遭殃?”

“她们咯…要遭殃也是命,”跳楼摊手,“该来的总会来。”

“好得很,”我真生气了,冷笑起来,“既然该死的总逃不过,那你也不用管我了,我自己去查,要是注定我只能活到二十几岁,你救也救不了的,假如我命里长寿,不用你帮我也能查出来。”

“耍什么脾气么,又不是美女,”跳楼从桌子上跳下来,嘟囔着,“我帮,我帮你还不行么。”

有了跳楼的承诺,我本来以为会很快拨云见日,没想到事与愿违,杜雷斯和韦尔刚把全组人召集起来,开了个紧急大会,美其名曰是为了大家的安全,但实际上谁都知道是怕走漏了组里出命案的消息,他们不但限定所有人的活动范围,还放下狠话,“谁要是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今后出门都要小心交通。”

就这样,组里的气氛一下变得小心翼翼又人人自危,连平时没事最爱八卦的扫地阿姨都戴上大口罩,大家见面点个头,匆匆去各忙各的,那件事情更是没有一个人敢提起来,自然我也得不到一点有效的信息。

而对外界来讲,一个龙套无声无息的消失,完全没有当红女星的胸部是真还是假重要,有关整形的事情还在热炒,在通过经纪人否认了一百二十七次之后,章小乔终于决定召开新闻发布会,正面回应此次消息了。

全组重新开拔到市里,发布会的大厅座无虚席,许久未见的闪光灯闪的我眼晕。

今天的女主角坐在猩红色的沙发上,一袭白色水钻礼服,头发高高盘起,一如既往地完美无瑕。

“我知道这段时间有一些消息在流传,让大家和我都很困扰,今天,就是特地要来做出一个澄清的,有什么问题,大家不用担心,尽管问,清者自清,我相信我的回答能证明我没有整容,”章小乔笑吟吟地开了场,但话锋一转,“不过,过了今天,恕我不再回应类似的问题了!”

全场的记者早已像等着发令枪响的赛跑选手们,她话音刚落,已经有数十支麦克风伸到台前。

“章小姐,那篇帖子的内容想必您已经知道了,请您正面回应一下,照片里的那个女孩子是您吗?”

“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您,当然不是,”美女撩了一下头发,“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人。我不知他们是在哪里找到这样一个女孩子的照片,非要说是我,网络就是这样一个鱼龙混杂的平台,如果你想诬陷一个人,简直太容易了。”

“那么您整过容吗?对整容这件事怎么看?”

“我从来没有整过容,我认为,自然就是最美的,整容不但有很大的风险,还有可能留下后遗症”,章小乔的回答显然是有备而来,“这里有女性的记者朋友吗?欢迎上台来,近距离地观察一下我的五官,是否有动过刀的痕迹,也可以用力按按我的鼻子,如果是假体,用力可是会移位的哟。”

此言一出,还真有几名女记者上台去,章小乔也真抬起胳膊让他们检查腋下有没有凹痕,五官有没有不能被压迫的迹象,当然,这一瞬间又谋杀了很多菲林。

几名记者下来,在其他人求证的眼光里,都悻悻摇头,看来是没有收获。

“可是,照片里的女生,有一张手部与您的手部非常相似,都有一个半月形的伤疤,请问您对此有没有解释呢?”又一家记者问道。

章小乔笑起来,“照片这个东西,是某一时间某一地点的捕捉,完全不相同的两个人,也可能在某个角度有相似的照片,何况只是一个小伤疤,如果这样捕风捉影的事情都能作为证据,那监狱里一定都是被冤枉的好人了——那个伤口是我拍照前几天不小心碰的,看,现在已经好了。”

说着她伸出手去,一双手白皙修长,光滑如玉,别说伤疤,连个黑点都没有。

然而我愣住了,这双手,好生眼熟,除了惨白得有些奇怪,跟我肯定见过的一双手几乎一样。

一些画面在我心里乱飞起来,呼之欲出可就是还差那么一层窗户纸捅不破的感觉让人突然烦躁不安。

“我还有一个问题,也是大家想了解的,”又一个记者发问,打断我的思路,“很多人说,如果那个人不是您,为什么您不发布一下自己小时的照片,不就很容易真相大白了吗?”

小乔微微沉默了一秒,这一秒全场也很安静,屏息等着她回答。

谁也没想到的是,打破这安静的,是一个浑厚的男声。

“这个问题,我来回应大家。”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投过去,后台走出的,是一个中年男士,一件合身的阿玛尼黑西装,两鬓略有白发,但挺拔儒雅,神采奕奕。

“章董,您怎么来了?”台上几个大点的官先迎上去,迅速摆上座位,连章小乔也慌忙站起来在一边立着。

我略吃一惊,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章董,这部戏的投资人,想象中总是一个带大金链子的暴发户形象,没想到还挺风度翩翩的,隐隐看得出年轻时的神韵。

而现场的记者们显然也都疯狂起来了,大家都知道,这位章董这些年投资了很多红戏,却几乎从没在媒体前露过面,如今他出面,比章小乔的胸部真假都更有新闻价值。

缓缓地,中年男子开了口,“告诉大家一个消息,大家也许都会吃惊。那还是二十多年前,我有一个女儿,刚出生不久,就因为保姆疏忽的原因竟然丢失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直到几个月前,她才回到我的身边,我想,大家可以猜到她是谁了吧?”

全场哗然,我的嘴巴也张成O型,这么狗血的剧情,我以为只有在电视剧里才看得到。难怪一个新人会被空投成为女二号,更迅猛地大红起来,女儿的地位,是连女人也不能比的啊。

“说来也巧,小乔是因为一次车祸被我发现的,车祸导致她丧失了记忆,我通过很多方面的查证才确认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儿,所以,她拿不出小时的照片来——她根本就不记得了。”

男子继续说下去,眼眶甚至微微泛红,“失去记忆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但我想这也是命运的安排,让她抛弃过去,让我弥补多年前的疏忽,给她一个全新的生活,我想,在座的如果有为人父母的,应该可以理解我这种心情…”

他这番话说的是如此令人惊诧,但语气又如此的诚恳诚恳,短暂的沉默后,全场爆发热烈的掌声,里面真心为一个父亲祝福和作为一个娱记得到了惊人的猛料的成分,也许都有吧。

正在这时,我背上被重重拉了一把,回头看,是跳楼。

“到处找你,在这看戏呢?”

“啊?怎么?”

“笨死你算了!不是要查章小乔的问题吗,不趁这会大家都在关注这个,还有什么机会?”

“你的意思是?”

“回住处,去章小乔的房间!”

蛊者,从皿从虫,也就是说,总要有个器皿来养着蛊虫的,我们去章小乔房间,就是去找这个。

她的房间在酒店2楼的尽头处,由于组里的人都出去了,幽暗的廊灯下,空荡荡的只有回声,显得格外阴森。

我想起来她跟郭琪争过这房间,当时我还好心地想去告诉这房间阴气重,结果因为听到她跟杰士邦的对话给忘记了,现在想来,她怕是故意选这里的呢。

“有东西吗?”

“还没,”我有些急切地回答,打开这是第三个大衣柜了,里面满满的都是衣服和鞋子,有的同一款式不同颜色有好几件,对明星来说,这是派头,对我们的搜查来讲,却是不折不扣的麻烦。

“是这个了?”当我打开第四个柜子,最上的一格摆了一排考究的半透明小瓶子,让我不由叫出声。

然而一拿下来,心一下又掉了地,翻过来贴着的是一个小小的标签“眼部”, 再几个,分别贴着“鼻部”、“胸部”、“耳部”等等,打开一股香精味扑鼻。

“拜托,这是护肤品,”跳楼被我的叫声引过来,伸脖子一看,又被浓重的香精味弹出老远。

“也怪了,这什么牌子的啊,”我咕哝,“郭琪用的都是国际大牌,而且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看到瓶子上全是英文或法语,章小乔用这个也不上档次了吧。”

“你怎么知道人不上档次?你看分这么细,说不定专人特调的呢。”

它这家伙,就是一天跟我不抬杠都难受,我不搭理它了,转过去继续翻可能的东西。

“怎么样,你那边有没有?”翻了半天,仍然毫无收获,我转身去问跳楼。

然而跳楼没理我,站在那里,面对一本摊开的书不动。

我看过去,书是一本高中课本,很旧了,让人有些奇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那书签非常抢眼,是一朵火红的花,花瓣一丝丝的细致入微,虽然干枯了,还能看出盛开时的美艳。

“怎么了?”我问。

跳楼依然没说话,我不知是不是错觉,看上去他脸是绿的。

然后他突然爆发起来了,“小强!这件事,离开!离开!越远越好!!”

跳楼的爆发是如此突然,以至于我没缓过神来,他已经冲出去了。我愣了几秒,也没办法,跟着跑了。

“你看到鬼了?”回到我们龙套的住处,我气急败坏地骂他。

“没有,不过看到比鬼可怕多了的东西…”

“什么?”

“…”

“你说话啊?”

“…”

“不说算了,没你地球还不转了!”他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简直气得我要死,扔下句狠话摔门出去。

一出门,走廊上有个人影,生生吓我一跳。

第二眼我才认出那是杰世邦,好家伙,一个文艺小生改走浪子路线了?乱七八糟的头发上架着他常戴那顶墨镜,手里夹着烟,有些粗野地喷云吐雾。

“你从章小乔那里出来?”他开口。

我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会被他看见了?

“这本书,你在她那里找的?”杰士邦接着说,递给我一本书。

我一看,立刻暗暗大骂自己,居然是那高中课本,可能一时着急竟带出来掉地上了。可也不敢承认,只好硬着头皮支吾,“您说什么…我不太懂…”

“是吗?”他眯起眼睛看我,“那我叫保安调监控录像?你一定马上懂了。”

“我…我…”,一道雷又劈在我脑门上,酒店都有监控,我把这茬给忘了,这要一看录像,我说不清理由地在别人房间东翻西找,章小乔要趁势再说丢个个把克拉的钻石什么的,我下半辈子不得在大狱里过啊?

没奈何,只好他问什么,我尽量有所保留地诚实回答。

有些出乎我意料的,他听说我是因为懂点鬼神之道去查章小乔,反应却意外地平静。

“这圈子里流行这个,所以混久了,多少能看出点端倪的…我就说小北的事,整形的事,都蹊跷…”他淡淡地道,然而话锋一转,“那你查出什么没?”

我摇头。

我摇头的时候,他盯着我看,足足有四五秒钟,我无法解释当时他的眼神,眯着,眉头微皱,如果让我形容,似乎有些类似所谓“近乡情怯”那种感觉。

“是查出来没有异常,还是没查出来?”他重复一遍,问我。

“没查出来。”

这位男主角又看了我三秒钟,突然长出一口气,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转身走了。

我愣住,他到底是想要听到答案,还是不想知道真相呢?

想起之前看过的关于他的八卦,绯闻传的很多,可都是过了戏的宣传期就没有动静了,包括这次跟章小乔也是,章小乔本来对谁都一副冷傲的样子,只有对他,简直低到尘埃里,他却一直不冷不热,保持距离。以至于有人猜测他的性取向,不过,以我所见到的,似乎他也没有过从甚密的同性朋友,说话做事,除了装逼了一点,倒也没有gay气。

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这次出现的目的,总之,他诡异地走,正如诡异地来,轻轻地,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我在那里瞎猜。

就在我这边一筹莫展之际,狩月带回了重大消息。

他风尘仆仆,脸庞黝黑,一开口,果不其然,“我专门去了趟马来。”

“马来西亚?”

“可不是么?极毒的一种蛊,发源在苗疆,可现在苗疆都绝迹了,反而马来泰国一带还有流传。”

“查到了?”

“嗯,看表现,应该是一种‘美人蛊’。”

“美人蛊?”

狩月徐徐吐出一口气,看着我,几乎一字一字地说道,“相传千多年前,有一名法力高强的苗女巫祝,与邻家俊俏男子相恋,后却因貌丑被弃,恨绝而作此蛊,用蛊者将此蛊下在美丽女子身上,命蛊虫噬其血肉,而后召回,用特法熬炼成油,涂抹于自身,不几日,自己的那一部分就会变得跟原来那美人的一模一样…”

我张大了嘴,已经不需再多解释什么,发生的一串事情电光火石地全连通在一起。

被害的各位年轻女子…被取走的最漂亮的部位…整形的传闻…贴着标签的瓶瓶罐罐…

我想起那杯咖啡,若不是跳楼挡住,只怕现在我的声音也要变成这组合金刚的一部分了…

“果然是章小乔,”带着一后背的冷汗,我恨恨道,“我曾经去查过她房间的,没有找到养蛊的器皿,要不再去一次?”

狩月苦笑下,摇了摇头,“你是找不到的。”

“为什么?”

“因为这蛊养蛊的器皿,就是主人的身体…”

我再次张大了嘴。

“这蛊的蛊根,是一只母虫,有翅善飞,体型极小,只有有灵力的人才看得见,平素藏于主人血中。母虫会定期产子,每次数以万计…”

“等等!”我打断狩月,“数以万计?那不出几个月,世上岂不人人中这种东西了?”

“你别急啊,”狩月道,“如果那样,这蛊也不会几近绝迹,并成为极为高端的蛊术了。这数以万计的幼仔全部是雄性,存活期最长只有一个月,主人如果不拿它们来下蛊,就在身体里自生自灭,若用于下蛊,主人需将自己的一滴血藏于饮食,让被下蛊人服下,等发作之后,再滴一滴血,用香蜡焚烧,幼蛊闻到母虫的气息,会从被害者身上倾巢被召回,同时飞蛾一样扑火,数万也一次被付之一炬,熬炼成油,所以这数万幼蛊一次也只能危害一个人,并不会成为新的蛊根。”

“然而,每十年母虫会产下唯一一只雌性,这东西才是最可怕的,会成为新的‘母虫’,将这种蛊术传下去。”

“而更糟的是,传到南洋之后,”狩月接着说,“与当地的降头术结合,有人把这蛊术向另一种用途发展,也就是控制人的神智,被子蛊附身的人会如儿子侍奉母亲般任持有母蛊的人摆布,因此又得了一个别名叫‘子母蛊’。”

我皱眉插话,“所以小北会自己跑到荒地上去,没有任何外人的脚印?”

“大概是这样,”狩月又道,“不过这又涉及另一个问题,就是蛊的灵力,如果蛊虫的年头尚短,它的能力也有限,比如章小乔身上这只母虫,看起来年头还不多,她最多只能像控制僵尸一样控制小北的行动,而如果达到百年以上的蛊虫,甚至可以让一个人丝毫没有异常地生活,然而神智却已经被另一个人控制了。因此,除了想要变美的人,蛊术师也在追逐这种东西,马来那一带的巫蛊黑市上,还专门有所谓‘十年蛊’、‘二十年蛊’这样的货品。”

“怎么卖?这种蛊不是养在人身体里吗?”

狩月低头,叹口气,“就是…卖人啊…将一个人软禁起来,保持最基本的食物和水,然后在他身上养母虫…”

我听的不寒而栗。

“不过,这太损阴德,就算在巫毒界也是被排斥的,要的话都是天价,我也只是听说传闻,并没亲见,”狩月把话题拉回来,“我们手上的事情,要怎么办?”

“如果灵刃够强的话,可以将母虫驱离持有人的身体吗?”

“可以倒是可以…”狩月的话顿住了,没有说下去。

而我知道原因,既然这种蛊藏在主人血肉中,母虫离开之时,大概就是持有人毙命之刻。

我并不是说章小乔罪不该死,而是那不该我们来宣判,伏魔使的守则第三章第一条,便是不可为驱离邪物而导致寄主死亡,否则,便是以驱恶为名的杀人。

想了半天,我道,“现在能做的,也许只有跟章小乔谈谈了。”

“能行吗?”

“我们可以软硬兼施,一方面,她想变美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如果还有一丝良心未泯,或者可以停止害人,另一方面,我们点破她的秘密,她也未必不害怕被人知道,说不定有敲山震虎之用。”

狩月想想,“也没别的办法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我这就回去找章小乔。”

回到驻地,看表已经过了12点,酝酿半天勇气,去敲章小乔的门,没想到,这么晚了,她居然不在。

我犹豫下,决定到处去找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