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中算是热闹,两人却吃得静默,苏晚为免自己的脸引得他人注目,一直狠狠埋着脑袋。

“滚一边去!别碍着老子吃饭!”客栈内突然响起一阵暴喝声,接着是碰撞和跌倒声。

苏晚不由地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是个孩子,正好在她对面。瘦瘦小小的,脸上尽是黑尘,因为没多少肉,一双黑色的眼睛嵌在脸上显得尤为突出,正含着泪花,看着掉在地上碎掉的瓷碗。

“你们怎么又来了!快出去出去,别把店里客人吓着了!”店老板腆着大肚,叉着腰,一脚踹到那孩子身上。

“你们别!别打他!行行好,我们母子快三天没吃饭了,我饿着不要紧,这孩子……孩子不能饿坏了啊,呜呜……”

苏晚循声望去,才发现那孩子不远处还有一女子,衣衫褴褛,面容憔悴。

“你当我这店白开的啊?三天两头就过来闹一顿!”店老板不客气地拉起地上的孩子,往女子怀里一推:“你男人死了关我什么事!那一仗死的人多了去了,十万!都来找我我这店还要不要开了?”

说着又推了那女子一把。女子本就跪坐在地上抱着呜咽的孩子,一个不留心又被推倒在地上。

“要找去找那什么大将军去!人家福大命大失踪了三个月还能活着,现在在风都过得好好的呢!”店老板掳起袖子,一手提起那孩子,一手拖着那女子,喝道:“小店招架不起!下次再来可没这么客气了!”

被拧起的孩子刚刚沉默地如绵羊一般,突地“哇哇”大哭起来:“娘,呜呜……娘,我要爹……哇哇,爹……”

苏晚瞟了一眼穆旬清,只见他捏着筷子的手指白得不见血色,浑身的煞气溢而不发,像什么都没听到似地继续吃饭。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扔在继续,伴随女子的缨缨哭泣声,苏晚倏地站起身,顺势拉起遮脸的面纱,沉声道:“慢着!”

客栈内顿时安静下来,刚刚还议论纷纷的食客无不看向苏晚。

店老板的动作也顿住,放下孩子,讨笑道:“碍着姑娘吃饭了,姑娘莫要介意莫要介意,我这就把他们赶出去!”

苏晚看都未看那老板一眼,径直走到那对母子身边,蹲下身子,从袖间抽出一张银票塞到孩子手里,擦了擦他脸上的泪。尽管隔着面纱,苏晚还是对他笑笑。

孩子一时惊住,连哭都忘了,怔怔地看着苏晚又站起来,回到原位吃饭。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女子忙道谢,怕苏晚反悔似地,抱着孩子走了。

客栈又热闹起来,纷纷将话题转向刚刚店老板提到的“大将军”身上。

“哎,断贾谷一役真是惨烈啊,你们说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怎么会败呢?而且一败就是全军覆没!”

“你们还真当他是战神啊?这两年云国再不济也不至于每战都败在这么个少年将军身上吧?搞不好人家那西南是故意送给咱,好让咱轻敌,再来给这么一个措手不及!”

“放屁!云国西南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比云都差不了多少的宝地!会拿来当诱饵那是脑袋被驴踢了!”

“那你说说,西南那种险地大将军都没败,怎么会败在断贾谷?”

“我听说是出了奸细……”

“你他妈才放屁!跟着大将军去的都是跟着穆家的几代忠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个做了奸细那才是脑袋被驴踢了!”

“那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朝廷咬得死死的,半句话都不肯透,我们就猜着呗。反正这一败,穆家算是完了!听说穆老将军接到消息气得当场吐了一地血……”

苏晚凝神听着,对面的穆旬清突然放下筷子,冷声道:“走。”

苏晚回过神来,见穆旬清面色愈发惨白,在桌上放下点碎银便转身走了,后面的话也听不下去,匆匆跟上。

“他们说的……”苏晚想问那些人说的,哪些真哪些假。可是话到一半便恍然,她自己都知道的,兵败,穆家人说是因为她。

穆旬清回头瞟了一眼苏晚,等她上前扣住她的手腕,继续快步向前。

“你刚刚……想救那对母子的……”苏晚有些犹豫地开口:“为何不救?”

穆旬清不语,拉着她快步到了马厩,牵出黑马,抚了抚它的脑袋,突然开声,嗤笑道:“救得了一个,救得了十万么?”

他只是瞥了苏晚一眼,便翻身上马先行离开。

苏晚心中莫名一酸,不知是因为穆旬清眼里腾起的雾气,是因为他嘴角自嘲的笑,还是因为他嘴里的“十万”。

两匹马仍是飞快并驰,越往南,阳光便越发耀眼,直至夕阳西下时,柔暖的光线给一路始发的新绿铺上一层金光。

只是苏晚无心欣赏,他们走的不再是大道,已经是越来越窄而且很偏的小道。苏晚的心思便尽数留在记住路线上。

苏晚一夜未眠,又连续赶路,春日的风虽说柔和,一直刮在眼睛里还是刺得生疼。穆旬清回头瞥了一眼苏晚,见她的身子已经有些摇摇欲坠,微微拧住眉头,放缓了马速。

“今日早些休息。”

月亮刚刚升上西空,穆旬清在一处溪边停下,安顿好马匹便靠在树边闭上了眼。苏晚几乎是趴着从马上滑下来,落了地整个人瘫坐着再使不出半点力气,找了棵树靠着什么都来不及便睡着了。

不深不浅的一个睡梦,梦里又听见孩子银铃般的欢笑。

“若若,你来抓我呀……抓到我就把这鱼给你吃……”

苏晚觉得自己的心好似长了翅膀,飞得很高很远,只向着那个声音的方向,不顾一切地奔过去。突然她的脚底一空,踩到一个无底洞般狠狠跌了下去,苏晚心下一惊,猛地睁眼,便见到穆旬清那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的侧脸。

他不知何时点起了火堆,手里拿着木枝,木枝另一口插着一条鱼。

苏晚眨了眨眼,只觉得这一幕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被火光拉长的影子,侧看去扇子般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微微抿住的唇,只有那平静无波的眼里不是闪现的寒光,有着莫名的违和感。

穆旬清许是察觉到苏晚醒来,抬眼瞧了瞧她,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将烤好的鱼塞到苏晚手里。随即他转个身,再拿一根木枝去了溪边。

溪水潺潺,苏晚拿着烤鱼,却食不知味。

身上盖着的是穆旬清的衣服,手里拿着的是他给自己烤好的吃食,一路上他照顾自己去客栈吃饭适时休息。倘若自己背叛过他让他对自己恨之入骨,所以之前对她各种折磨,只想让她生不如死。那如今,这又算什么?

穆旬清叉到一条鱼,稍稍清理,又坐在火堆边,静默不语。

“你为何想要虚还丹?”苏晚想了想,仍是决定开口。最初她以为穆旬清与他嘴里那些人一样,想要得到虚还丹为己所用,可今日听到客栈里那些人的话,好像……可能……有别的原因……

穆旬清看着跳跃的火焰,眼里映出的火花闪了闪,轻笑:“你已经猜到了,为何不直接问?”

“他们说的穆老将军,是你爹?”苏晚又问道,穆旬清垂下眼皮,未答。

“你找虚还丹,是想救他么?”明明自己没错,见穆旬清不语,苏晚心里无缘由地腾起一阵心虚,继续问道。

穆旬清侧眼看着她,脸上的哀戚一闪而逝,微微颔首:“嗯。”

苏晚得到答案,再找不到理由继续问下去。穆旬清却看着火光,自顾自说了起来:“他征战一生,即便是在战场上也未伤得那般厉害……一战损十万兵将,终究我是辜负了他的期盼。”

穆旬清的嘴角微微勾起,火光映衬下有微微暖意的脸庞渗了几分萧索。苏晚觉得心中被人一扯,却说不出什么来。

穆旬清抬眼看她,嗤笑道:“你不用那个表情。你不是说过么,我领兵带兵,一战尽损,又怎能怪你一介女子?更何况……呵,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晚怔住,穆旬清这么说,是不怪她了?

穆旬清话刚刚落音,突地神色一凛,一个翻身到苏晚身边将她拦住。苏晚惊诧,只看到刚刚穆旬清所坐的地方竖了三根银针。

“你在这里莫动!”穆旬清低声嘱咐,随即双腿用力,一个旋身与背后突然杀来的黑衣人一掌正对。

林子里的风霎时刮得猛烈起来,火堆上的火苗也窜得老高,劈啪作响。

苏晚静看二人一招过来两招过去,黑色的影子纠缠在一起不分上下,不知不觉离她越来越远,融入在夜色中。

苏晚不敢随意走开,闭上眼,凝神屏息,这林子里,除了她自己,在打斗的二人……

不对,还有一人气息!

苏晚猛地睁眼,回头。

银白月光下,千树林中,狂吠刮起衣袖翻飞,那男子静立一隅,黑发如丝随风轻舞,看着她的眼里,泛起诡谲的暗紫芒光。

第十七章 庄园

一个瞬间,苏晚觉得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被冻住,结了冰般透心底的凉。那人衣襟,那人飞发,那人看着自己的眼,生生将她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要去岭南么?”

那人仍是站在原地,未走近半分,苏晚却清晰听到他的声音,好似溪水般细碎地滑过她耳边。苏晚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淡淡看着自己,未曾移开片刻,不由自主地回答他的问题,怔怔地点头。

“若我说,你别去呢?”

苏晚耳边的风声,水流声,打斗声全部消失,只有那人浅淡的问话,飘飘荡荡。几乎无法思考的,她想点头,应允他的话。

时间仿佛止住,苏晚想要点下的脑袋迟迟不动,为何她要答应?为何不去岭南?那里有她的身世有她的记忆有虚还丹的秘密……

下一个片刻苏晚眼里雾气散尽,恢复一片清明,倏地从原来倚靠的树边站了起来,低吼道:“不可能!”

那人听了苏晚的话,眼角徐徐弯起,盈盈笑意有股说不出的味道,身子被轻风吹起般连连后退,一个旋身隐在夜色中连踪影都无。

苏晚忙看向四周,除了银纱般的月光,空空如也。

“宛宛!”穆旬清穿透夜色而来,一脸焦急地拉住苏晚的手臂:“你刚刚喊什么?”

苏晚一惊,甩掉他的手,再看向刚刚那男子出现的地方,找不到他曾出现过的丝毫痕迹,方才那番场景好似做梦一般……

“宛宛!刚刚谁来过?”穆旬清察觉到苏晚的不对劲,再次扣住她的手臂逼问道。

苏晚这才回过神来,憋在胸口的一口闷气突地吐出来,两手握成拳大口的喘气,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刚刚……”苏晚止住突然而来的情绪,尽量放平声音道:“刚刚有人与我说,让我别去岭南……”

“你……可见到那人的模样?”穆旬清凝视着苏晚,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眼中的光亮忽明忽暗。

苏晚茫然地摇头,银纱笼罩下的翻飞衣衫,折射着银光的缎般黑发,一闪而逝的诡异暗紫色眸光,还有那极具魅惑的声音……

她不认识。可有些什么在突突敲打着她的太阳穴,每每念及那场景便要破骨而出似地。再使劲想想,脑中一片空乏的白,什么都没有,反倒绞痛起来。

“穆旬清!”苏晚突然想到什么,拉住穆旬清的手臂:“你……你知道他是谁对不对?他认识我对不对?他是谁?”

穆旬清本就苍白的脸,听到苏晚的话,又渗出几分黑气,未回答她的话,反手扣住她的手腕。

“走!”

“他是谁?”苏晚继续问道。

穆旬清脚下顿了顿,却未停下,沉声道:“我又未见到他,哪里能知道是谁?”

苏晚将信将疑,却也知道再问穆旬清也不会多说,干脆不语。穆旬清拉着她走到两匹马旁边,两手掐住她的腰,微微用力便将她送上黑马。

“你……”苏晚看了看身后的那匹白马,为何让她骑黑马?

穆旬清未等苏晚话说出口便踩着黑马马镫在她身后落座,扶住苏晚的腰,扬鞭大喝一声,快马绝尘而出。

“我们必须尽快到岭南,你一人骑马怕是坚持不住。”穆旬清抽打马鞭,半晌才想起在苏晚耳边解释。

经过半晚休息,苏晚反倒觉得更累。就好似漫无尽头的千里跋涉,倘若一直毫不懈怠一直向前,便也坚持下来,可一旦停下,疲倦便席卷全身,看着前路都觉得渺茫。苏晚的脸被穆旬清用披风挡住,温和的风透过衣衫吹到骨子里,却散不去浓浓的倦意。

她又困了。想要睡了。又开始不想思考不想面对了。

她甚至……真的不想去岭南了……

“宛宛,若累了,便靠着我睡会吧。”

迷迷糊糊中,不知是谁在她耳边低喃,苏晚紧绷着的最后一根神经随之放松下来,跌落在一片黑暗中。

修直的树干,洁白的一根根竖立,纷落的桦树叶,片片飘落肩头,又滑下,绕出完美的弧线旋转着。

“宛宛,我等你,我在这里等你,你一定回来!”温和堪比秋日阳光的声音,带着期待带着暖意,响在白桦林中。

“嗯。”

女子一身淡紫色的纱衣,秀长的黑发垂在耳畔,面若桃花,眼似星辰,微微颔首,抽开男子握住的手,提起纱衣缓缓向前。蓦然间回首,眼角弯起,粉嫩的唇畔绽出一朵笑花,满是落叶的林间瞬时开满春花一般,连阳光都柔了几分。

顺着女子的眼看去,那男子一身玄色长衫,手里握着一把纸扇,眉间眼里是掩不住的幸福笑意,腰间的“清”字翡翠折射着耀眼的光。

这男子……

穆旬清……

苏晚的意识猛地从梦境中剥离出来,惊得一身冷汗,刚刚梦里的秋日阳光瞬间被缓缓下沉的春日夕阳取代,耳边是此起彼伏的马蹄声。

苏晚未料到自己居然能在马背上睡一整日,微微撑直身子,觉得背上一片濡湿,鼻尖还飘着血腥味。

苏晚努力想了想,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早便上了药不再流血,莫非崩开了?瞟了一眼,还是包扎得完好无损。自己身上其他伤口早就愈合,也未有新伤,那这血……

苏晚突然想起昨夜的刺客,当时穆旬清与那人厮打着远离她,自己又被林中突然出现的男子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待他回来时人还未完全回过神来。定是穆旬清那时受伤了……

“你受伤还赶路么?”苏晚在穆旬清身前沉声问道。

穆旬清的身子微微一僵,低声道:“时日不多,容不得耽误。”

苏晚噤声,身子是他的,他自己都不在乎,她也无需多言。

马蹄扬起尘灰,由北向南,一路绵延不绝。二人只在中途停下吃了几口干粮,便马不停蹄继续赶路。苏晚不像穆旬清有内力支撑着,两日下来已经是疲倦不堪,几乎连眼都睁不开,眼看天空再次破晓,勉强坐直了身子,不再靠着穆旬清。

“马上就到了,你再忍忍。”穆旬清将苏晚往后揽了揽,加快马速。

“你知道楚家原址么?”苏晚声音有些虚弱,勉强集中精神问着穆旬清。

穆旬清微微一怔,点头道:“当年楚家占地颇广,有一处庄园,历劫之后一直空下来。我带你过去看看,或许能记起什么。那附近不少村民,或许会有一些常驻者还记得楚家发生的事,说不定能探出点消息。”

苏晚精神一振,即便自己实在记不起来,能探知一些当年楚家的消息也是好的。

马匹绕过大城,穿过小镇,空气愈发清幽,沿途繁华绿叶甚是养眼。只是人声也越来越少,僻静得连山风都增了几丝凉气。

苏晚的脑袋越来越清醒,紧紧盯着去路。蜿蜒曲折的林荫道,不时飞过眼前的花蝶,不断后退的树木,越往前,便越发紧张起来,总觉得有些东西,就快揭开了。

“穆旬清……你……有没有嗅到什么?”

苏晚身子一动,穆旬清便放缓了马速,低问道:“怎么?”

苏晚的脸上不止是疲倦,还多了几分惊恐,瞪大了眼,转首瞥了一眼穆旬清腰间的伤口。许是做过杀手的原因,她五感优于常人,所以,尽管距离有点远,她还是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而且,是不同于穆旬清身上的血腥味。那味道,从前方飘来的……

“穆旬清!快!我们快点过去!”苏晚突然想到什么,抢过穆旬清的马鞭便一阵猛抽。

马声嘶鸣,黑马如离弦之箭急速向前。二人的衣袂被风鼓起,长发高高扬起,交结在空中纠缠不休。

橙红的朝阳挂在东方,圆圆的一轮,雪白的云朵折射出各色彩光,映得天空流云徜徉,美得让人如置仙境。

苏晚在这仙境底下,却看不到分毫美好。

断掉的四肢,流淌的鲜血,倒塌的房屋残留的火星子,有着世外桃源般美景的村子,分明就是人间地狱!

静,没有半点人气的静。空气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呛得苏晚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若非站在一旁的穆旬清握住她的手,苏晚会以为这只是一场梦,充斥着鲜血与白骨的噩梦。否则,她怎会看到这么多死掉的人?男子,女子,老的,少的,趴在地上的,倒在栅栏上的,痛苦闭着眼的,惊恐睁着眼的,断手的,没腿的,掉头颅的……

穆旬清拉着苏晚的手越来越紧,不停颤抖着,抬起步子绕过数百具尸身,向前方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庄园走去。

苏晚双目无神,跟着穆旬清向前走,眼皮都不眨一下。

园子里的树木尽数烧毁,房屋亦是一片焦黑,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苏晚使劲眨眨眼,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可越是如此,脑中越是麻乱。她跟着穆旬清在园子里走动,四下看去,尝试着能否找到略有熟悉的东西,可是放眼望去,只有一片焦黑。

眼看园子便到了尽头,莫说人的气息,就是一根绿草都未见影子。苏晚拉住穆旬清,轻声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庄园外的尸体,血都未干涸,大火之后的火星还未熄灭,庄园甚至还泛着热气。杀人放火,显然是刚刚过去的夜晚发生的事,可是……这该不是巧合。

穆旬清不答,下垂的眼皮掩住眸中思绪,半晌,沉声道:“怕是有人担心我们在这里发现什么。”

苏晚隐约地察觉到此事与前夜那让她莫要来此处的男子有关,要么那男子是提醒她此处有危险,要么他便是这事件的主导者。苏晚更倾向于后者,毕竟,从那男子的语气里,她听不出丝毫关切之意。

可是,那些人想要瞒住什么?外面一具具尸体,少说也有上百条人命,若不想她记起什么,遣走人再烧毁这里便是,竟杀得那般干净,未免太过残忍。

穆旬清带着苏晚将庄园再转了整整一圈,意料之中的,什么都未发现。

“罢了,走吧。”穆旬清轻蹙眉头,放开苏晚的手,径直走向庄园大门。

“等等!”苏晚低唤,犹豫道:“这附近……有叫西河的地方么?”

穆旬清颓然的脸上亮了几分,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