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南烨,你给我站住!”

男人如她所愿停下了。

褚漾背对着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才缓下情绪问他:“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刚刚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徐南烨看着她的背影,声音很轻:“什么?”

褚漾鼓起勇气转身面对他:“你为什么不同意离婚?你怕自己离了婚找不到第二春?”

徐南烨蹙眉:“什么?”

“还是你觉得离婚很麻烦,所以干脆不离了?”

“什么?”

“或者是你觉得跟我生活在一起其实也没那么不可忍受?”

徐南烨连“什么”都不问了,就那么看着她。

褚漾像是在从一堆的选项里找答案,她越说,越觉得每个答案听上去都那么不可思议。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还是你对我的身体上了瘾?”

这个问题太羞耻了,但必须铺垫。

徐南烨抿唇,语气淡淡:“你继续说。”

最后的问题她干脆没声了:“还是你喜欢我?”

原以为男人还会让她继续说。而事实她铺垫了这么一大堆,也不过就是想问这个罢了。

后面没了。

正当褚漾又懊恼自己自作多情时,男人忽然开口问她:“你是不是傻?”

褚漾反驳:“你放屁。”

“我以为你能看出来,就没有说,”徐南烨头疼欲裂,语气听上去是真的很无语,“漾漾,你真的,过于迟钝了。”

褚漾:“……”

徐南烨靠着门,捂着额头有些苦恼。

“我喜欢你。”

“你看不出来吗?”

“你是傻瓜吗?”

褚漾声音有些结巴:“那你一年前对我……”

“也是因为喜欢你。”

“不是一夜情?”

徐南烨拧眉:“那是你认为。”

“可是一年前我们才刚见面。”

“但这不妨碍我从那时起就喜欢你。”

刚刚还哭闹着要跟他离婚的褚漾突然就冷静下来了。

徐南烨觉得奇怪,他想了想,顿悟了。

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倦:“你跟我提离婚,是觉得我欺骗了你的感情?”

褚漾抿唇:“不然呢?”

徐南烨的耐心终于被消磨殆尽:“你真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吗?”

褚漾眼神游移:“要不是你跟我说,我还真没看出来。”

“漾漾,”徐南烨从口中吐出一口浊气,感觉下一秒就要吐血,“你是傻逼吗?”

褚漾瞪大了眼看着他,徐南烨这才觉得这个词可能有些重了,但他又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来表达此刻自己内心的无语。

半分钟后,徐南烨打算道歉。

褚漾全家震惊式疑惑:“你居然会骂人……”

徐南烨:“……”

☆、哄骗【二合一】

见徐南烨脸色微沉, 褚漾收起了自己震惊的下巴。

也是,他连架都会打,骂两句脏话算什么。

而且傻逼这个词现在烂大街, 都快被人骂成爱称了。

震惊过后,是褚漾长久的尴尬。

徐南烨提醒她:“漾漾, 说话。”

褚漾声音细若蚊吟:“说什么?”

“你既然觉得我欺骗了你的感情,那是不是就代表,”徐南烨弯腰, 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语气低沉,“你对我有感情?”

褚漾咬唇, 又大又亮的双眸里充满了躲闪和羞赧。

可她仍旧一言不发。

徐南烨想听到让他心安的承认, 就想褚漾听到他的告白那样。

男人浅眸晦涩, 声音里带了点勾引:“乖, 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我?”

褚漾张了张嘴, “xi”的音发了一半, 剩下的就是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她真是好别扭。

但徐南烨有的是耐心等她把那个词说出口。

他们一个肯拖,一个肯等,但时间却不允许。

褚漾背后的房门被敲响。

门外响起徐北也吊儿郎当的声音:“打扰你们夫妻一下,二哥, 爸找你, 赶紧去吧。”

徐南烨低啧一声。

褚漾双目放光,将下巴从他手指间抽出来, 口中催促:“你快去吧,去晚了你爸该不高兴了。”

男人拧眉盯着她。

褚漾缩了缩脖子。

忽然脸颊一痛,徐南烨转而用微凉的指腹掐了掐她的脸,似乎有些气不过。

褚漾下意识的“啊”了一声。

门外的徐北也笑得更猥琐了:“二哥赶紧的。”

他低声嘱咐:“等我回来。”

褚漾推他:“知道,你赶紧去吧。”

房门被打开,外头明亮的灯光瞬间倾泻洒在房间里。

褚漾又下意识的闭了闭眼。

门口的徐北也茫然的眨了眨眼,见两个人衣服整齐,连头发丝儿都是整整齐齐的,不禁咋舌:“你俩好快啊。”

“瞎想什么,”徐南烨略带指责的看了眼他,“就是聊了聊天。”

徐北也撇嘴:“聊个天还要锁门?”

徐南烨反问:“不然打开门让你听?”

徐北也咧嘴:“那敢情好,下次你们夫妻俩说悄悄话一定记得带上我。”

“你去找大哥大嫂去。”徐南烨没想到他能这么不要脸,让他换个人坑。

“卧槽,我不敢,”徐北也露出嫌弃的样子,“他俩凑一次就是工作工作,有次大嫂出差,我看大哥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客厅打电话,我以为他们在说什么呢,凑过去一听,你猜他们在说什么?在聊工作,凌晨两点聊工作,因为大嫂那边有时差所以大哥半夜爬起来跟她聊工作!”

徐南烨扬眉,没觉得惊讶。

褚漾却莫名觉得大哥大嫂之间有点甜。

兄弟俩又随口说了几句,徐南烨拍拍他的肩往父亲的书房走去。

徐南烨走了后,这条走廊就只剩下了叔嫂二人了。

“二嫂,你偷偷告诉我,刚刚二哥对你做什么了?”徐北也冲她挑了挑眉:“是不是做禽兽之事了?”

褚漾摇头:“没有。”

“不可能啊,男女共处一室,二哥这种禽兽怎么可能忍得住,”徐北也很怀疑,转而问她,“二嫂你是不是不想告诉我?”

褚漾答非所问:“你为什么觉得他是禽兽?”

“你听过一句话吗?平时不怎么发脾气的人真发起脾气来会有多可怕,”徐北也冲书房那边指了指,“我二哥就是这种人。”

褚漾微怔。

“崇正雅你还记得吧,就我二哥之前最好的朋友,”徐北也对她举了个例子,“高中那会儿崇正雅女朋友被隔壁高中的混混给泡走了,他气不过找人去算账,结果被人反杀。”

“那天下午我们家有宴会,爸妈特意嘱咐我们放了学就赶紧回来换衣服去酒店,结果都等到六点多,我二哥还没回来,等终于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把我们都吓了一跳,他眼角和胳膊还流着血,结果那天宴会他就没去,被爸妈锁在家里写检讨,后来才知道是替崇正雅那小子打架去了。”

“爸妈挺生气的,就让他俩绝交了,后来崇正雅出国,他居然逃课巴巴的跑到人家家里去等,从天亮等到天黑,才知道崇正雅真出国了。他为了报复爸妈,那一个月都没去学校上课,天天去游戏厅找人打架,打的一身伤回来。”

褚漾忍不住问:“然后呢?”

徐北也唔了声:“然后?然后我以为爸妈会忍不住揍他一顿,结果没有,对他进行了几个小时的口头教育吧,二哥就消停了,再也没提起过崇正雅,后来的事儿你也知道了。”

褚漾心中五味杂陈,徐北也说起这些,她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高中时还只有十几岁的徐南烨也曾鲁莽冲动,为朋友打抱不平,打得一身伤回来。

但他的锋芒都在朋友和他绝交的那一刻全部被父母拔掉了。

十几岁少年该有的冲动和肆意,他连拥有的资格都没有。

他被锁链牢牢束缚着腿脚,每走一步,脚下都会传来沉重的铁链刮擦地面的声音。

“你也听家里长辈说了吧,二哥他是我们几个之中最听话的,从来没忤逆过大人的安排,结果就那么一次,他不但忤逆了,还跟爸妈作对,后来念大学,爸妈让他读马克思学院,他偏选了外语,还是什么西班牙语,说毕了业要去当翻译,他以为木已成舟可以不受家里控制了,结果最后还是从了政。”

徐北也忽然感叹道:“也许就是因为二哥这个例子吧,爸妈觉得一味的强求好像会适得其反,所以后来我高考完后选专业他们就没管过我了,所以我现在幸运的没有跌进这个大泥潭。”

褚漾不知道徐北也为什么要把从政比喻成大泥潭。

在这个年代,讲究人权平等,提倡脱贫致富,但阶级间的差距始终存在。

底层的人当然会抱怨不公平,但徐家处在庙堂之高,属于顶流世家,人人羡慕,恨不得下辈子能投胎姓徐,这几个姓徐的却把口中的金汤匙视为毒物。

徐北也这么说的意思,不就是把整个徐家比作大泥潭。

在褚漾这个普通人看来,他们的生活是多少人一辈子都祈求不来的。

“你们就这么讨厌从政吗?”

徐北也笑了笑:“政治是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你永远都读不懂这些成天和政治打交道的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因为虚伪和算计就是他们每天的必修课。”

他说完这句话又觉得有些严重了,连忙补救:“当然,我二哥除外,他只是稍微内敛了些,其实还是挺正常的。”

“正常”。

褚漾迟疑的皱了皱眉。

徐北也又请求她:“我跟你说的这些话别跟二哥说,不然他肯定要骂我多嘴。”

褚漾笑笑:“我不会跟他说的。”

“好二嫂,你比容青瓷那女人善解人意多了,”徐北也赞许的看着她,“以后我结婚一定要找个跟你一样善良体贴的。”

容青瓷就是他大嫂,容榕的姐姐,两个人青梅竹马,私底下都是直呼名讳。

他说这话,倒让褚漾对他的感情状况好奇了起来。

“你为什么还不结婚?还没女朋友吗?”

徐北也顿了顿,自嘲道:“没有,孤家寡人。”

“那你也没有喜欢的人吗?”

“有,”徐北也轻笑,“只可惜是单恋,她嫁给别人了。”

他说完,后背忽然被敲了下:“北也哥哥。”

徐北也恍然,回过头看着那人:“干嘛?吓我一跳。”

容榕笑嘻嘻道:“你和二嫂在说什么?”

褚漾接话:“问他怎么还没有女朋友。”

容榕的脸色一时间有些尴尬:“啊,这样。”

徐北也用力敲了敲她的头:“你别误会,我早对你没想法了,追我的女人从这里排队到法国,我挑花了眼选不出来罢了。”

容榕舒了口气:“那就好。”

褚漾隐约察觉到什么,但她没打算问。

感情这东西,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再纠结就没意思了。

容榕已经结了婚,她也结了婚。

***

书房内,大半年没见儿子的徐父省去了和他之间的一切寒暄,直接了当的切入主题。

“我让你调职,你考虑好了没有?今年年末政府有考核,只要过关就可以直接去市政厅报道。”

徐南烨淡声说:“我不会调职。”

徐父声音浑厚,听上去有些渗人:“你什么意思?你要一直待在外交部?”

徐南烨丝毫不在意他的语气,点头:“嗯。”

“南烨,你差不多也该闹够了吧?我让你待在外交部,是让你历练的,不是让你扎根的,你现在就是个副司长,还是国际司的,你这样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进入中央?你上头那位部长这些年成绩突出,一时半会肯定退不下来,你是不是打算再晋个司长就完事了?”

他还不满而立,就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换外人看已经是青年有成,前途一片光明。

而徐父却不这么想。

如果徐南烨听他的安排,他现在又何止止步于此。

他早就进京了。

全国政治中心才是官员政途的终点。

徐父知道这个儿子看着文静,其实骨头最难啃,比他哥哥弟弟难劝多了。

“我问你,如果你再次被外派怎么办?你老婆怎么办?你要带她一起出国?她家里人舍得吗?”

徐南烨神色终于出现一丝松动。

徐父眯眼,再接再厉:“当初你要娶她,说实话我们是不太同意的,我们原本为你挑选的配偶应该是能够帮你打理工作事务的,不但对外要言行得体,对内也要照顾好你的生活起居,但你找了个小姑娘,连社会都没出过,每天的日子就是上课放学,不要说她照顾你,我看你照顾她才是。但你当时许诺我,等她毕业能够独当一面就会听从我的安排,我才松了口同意你们结婚,现在你都忘了?”

“我没忘,”徐南烨沉声道,“但她还没有毕业。”

徐父冷哼:“你当我没问过亲家?她打算读研,打算专攻学士学位,要真等她毕业,你在外交部的位置都坐稳了!”

“南烨,这么多年,你只忤逆过我三次,第一次是你和崇氏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子做了朋友,第二次是你擅自填了大学专业,第三次是你结婚。”

徐父声音平和,威慑力却半分不减:“第一次和第二次的后果你都清楚,第三次我不希望你再跟我对着干。”

他当然清楚。

他和崇正雅再也做不成朋友。

他进了外交部,因为一纸任职书被丢到了赞干比亚,差点在那里丢了命。

徐南烨捡回一条命,接到父母的跨洋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