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劲琛气得面色铁青,立马就挂了通话。

付流音听着电话里面传来嘟的一声声响,她将手机从耳边挪开,她怔怔盯着手机屏幕,不敢相信穆劲琛竟然已经挂了通话。

她惶恐不安起来,她不知道穆太太怎么就成了重伤。

付流音抬起视线看向手术室,那盏红色的灯,像是凶猛的野兽般张着嘴,她泪眼朦胧地往后靠了下,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是一双肩膀,她好想找个人靠一靠。

但是不会再有这个人了,她虽然不知道穆太太为什么会受伤,可毋庸置疑的是,谁都以为她的伤,是她付流音一手造成的。

付流音紧紧盯着不远处的门,她以前从没有感受过这种能令人即将崩溃的惶恐,只有进了医院这个地方,她才能知道死亡居然离她这么近。

凌时吟和佣人赶到的时候,穆太太还没出来。

穆劲琛和穆成钧面对面坐着,看到几人过来,穆成钧脸色微冷。

“穆帅,穆太太怎么样了?”

穆劲琛没有搭理。穆成钧喊过一名佣人,“你们看到我妈的时候,她还有意识吗?”

“没有了。”

“凌时吟当时在做什么?”

那名佣人看了眼坐在轮椅内的凌时吟。“大少奶奶就在穆太太身边,一直在哭。”

凌时吟知道,屋内就她一个人,穆成钧肯定会怀疑到她身上。“成钧,你好好想想,我又不能站起来,我怎么可能会去伤害妈?妈是头部被伤啊。”

穆成钧自然也能考虑到这点,“但如果她当时正在弯腰拿什么东西呢?”

“你这么不相信自己的老婆吗?”凌时吟脸上溢满悲伤,“妈当我是亲生女儿,我怎么可能害她呢?”

穆成钧冷哼声,“一会等到妈醒了,就什么都清楚了。”

“是。”凌时吟咬牙,“真希望妈没事,不然的话,我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穆劲琛一言不发,他想,付流音不至于会做出那样的事,就算她再怎么焦急,也不至于要将穆太太伤成那样。

过了许久后,穆太太头缠着纱布被人推出来,医生是穆家人认识的,他望了眼面色焦急的穆劲琛说道,“没有大碍,只不过失血过多,现在还昏迷着,再过一会才能醒。”

穆劲琛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跟着穆太太进了病房。

佣人推着轮椅也进去了,凌时吟知道这个时候不好多说什么,所以乖乖闭起了嘴巴。

穆劲琛陪在病床旁边,自从穆朝阳去世后,穆太太的圈子也一点点缩小了,要不是为了两个儿子,为了穆家,她真想什么人都不要见。她害怕见以前的熟人,以前别人总是夸她和穆朝阳感情好,可如今,她的伴不在了,每逢聚会,她却总是还能看见别人成双成对的,她真是受不了。

她情愿那个人还活着,哪怕每天吵嘴,每天惹她生气都好。

穆劲琛盯着穆太太的脸,心里的愧疚一点点往上冒。

他当初把付流音带回穆家,完全是因为想要顺理成章地继承遗产,可是现在,什么都变了,这样的局面,完全不是穆劲琛能把持得住的了。

穆太太醒来的时候,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她只觉头痛欲裂,她轻轻呻吟下,穆劲琛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妈,您醒了。”

穆太太听见穆劲琛的声音,她慢慢睁开眼帘,穆成钧也走了过来,“妈?”

“这是在哪?”

凌时吟推着轮椅上前,“妈,这是医院啊。”

穆太太看到旁边的穆劲琛,她脸色微冷,竟是背过身去,穆成钧站在另一侧,他伸手握住穆太太的肩膀,“妈,您感觉怎么样?”

“头痛的厉害。”

穆太太手摸向脑袋,穆成钧按住她的手腕,“别动,您受伤了。”

她显然不想理穆劲琛,穆成钧看了眼对面的男人,他坐向床沿,小心翼翼问道。“妈,您这样子可把我们吓坏了,是谁把您打成这样的?”

穆成钧刻意挡在了凌时吟的跟前,他弯下腰说道,“您告诉我,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穆太太抬了下视线,她翻过身,伸手推了下穆劲琛,“你出去。”

“妈?”

“我不想见你。”

穆成钧眉头微拧。“妈,有话好好说。”

穆太太的目光看向了穆劲琛,她嘴角泛起冷笑。“要不是你拖着不肯离婚,把付流音强留在家里,会出今天这样的事吗?”

“妈…”穆劲琛唇瓣颤抖着,“您说打伤您的人,是付流音?”

“你不相信是吧?不相信,也好,反正连你爸的死你都可以忘记,我这点伤又能算得了什么呢?”穆太太说完这话,痛苦地闭了闭眼帘,穆成钧忙接过话说道,“妈,您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会吧。”

穆劲琛太阳穴处的青筋绷起,穆太太的话有力极了,它们毫不留情地抽在穆劲琛的面上。

一旁的凌时吟见状,推着轮椅上前,“妈,幸亏您没事,要不然的话,成钧和劲琛都要以为是我做的,我真是冤枉死了。”

穆太太朝她看了眼,她的视线扫过两个儿子,“劲琛希望这件事和付流音无关,我还能理解,老大,你呢?你为什么认为是时吟做的?”

穆成钧眼神闪烁下,“妈,当时客厅内只有时吟在。”

“谁打伤了人之后,还能留在原地?”穆太太头痛欲裂,“那个付京笙…是不是出事了?”穆劲琛在旁边说道,“是,正在医院抢救。”

“她当时也是和我这么说的,我巴不得付京笙死,自然不肯让她去,但她早就忘了自己还是穆家人,我们两个拉扯间…我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因为我没想过她会动手。”穆太太说到这,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她进了穆家之后,我没有亏待过她…”

“妈,您别伤心了,”凌时吟叹口气,“付京笙是她亲哥哥,她不是也说了,她哥哥病重,不去不行,毕竟是唯一的亲人啊。”

穆太太视线看向旁边的穆劲琛,“时吟说得对,毕竟是唯一的亲人。劲琛,这个哥哥,她是放不下的,就算你能不计较,那么以后呢?你总不能切断她和付京笙所有的往来,可是付京笙,他害死了你爸啊!”

穆太太激动不已,伤口处似要崩开,她痛得抱住自己的头。

“妈,别说了。”穆劲琛按住穆太太的手臂。“我和她离婚,我让她走。”

凌时吟眼里一亮,视线落到穆劲琛的脸上。

穆太太眼眶有些湿润,“劲琛,要不是你们真的走不下去了,妈也不会逼你,我接受过付流音一次,但是这次不一样,我真的没法再去接受她。”

“我明白。”

“你就干脆点放手吧,早晚都是要吃这个苦头,你做事向来果断…”

穆劲琛不需要别人来教他怎么做,他打断穆太太的话说道,“妈,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你休息吧。”

说完这话,他抬起脚步要离开,穆成钧见他走到了门口,他开口问道,“老二,你去哪?”

“我找她去。”

穆成钧没再说什么,穆太太眼看着穆劲琛出去了,她脸上没有丝毫的喜色,“还不如让我多昏迷些日子,要是等我醒来的时候,这些糟心的事情都过去了,那该多好?”

“妈,您胡说什么呢?”凌时吟到了床边,伸手拉住她的手。“您要不醒,成钧和劲琛怎么能知道付流音是什么样的人?家里藏了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肯定也是不放心的。”

穆太太朝着凌时吟深深看了眼,她顺着凌时吟的话往下说,“是啊。”

“付京笙要死了,也就清净了,但是音音就算再着急,她也不能下这样的毒手。”凌时吟做出一副至今还后怕的样子。“成钧,你是不知道啊,妈倒下去的时候我真是吓死了,现在是妈命大,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穆成钧冷冷扫了眼凌时吟,“妈需要休息,你闭嘴吧。”

“我…”

“成钧。”穆太太拧了下眉头。“你和时吟是一家人,别这样。”

穆成钧懒懒地扫了眼,也不想去搭理凌时吟。

穆劲琛离开医院后,车子飞驰在马路上,他一手握住方向盘,另一手掏出了手机。

付流音听到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付京笙还在抢救室内没出来,她不想接,她就任由自己呆呆地坐着。直到手机铃声吵得她头晕脑胀,她又怕打搅了别人,这才拿过了手机。

看眼来电显示,是穆劲琛打来的,付流音唇瓣苦涩地轻扬,怎么,又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付流音垂下眼帘,“喂。”

“你在哪?”

“穆劲琛,你妈受伤的事我并不知情,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

“你告诉我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付流音听着男人的语气,她看了眼抢救室的门口,她将医院名字告诉给了穆劲琛。

“你等我,我一会就到。”

“好。”

挂断通话后,付流音怔怔盯着手机屏幕,穆劲琛没有再提穆太太受伤的事情,是不是意味着已经知道这件事跟她无关了?他说他要来找她,付流音心里微微松懈了下,她想得特别简单,穆劲琛应该也是不放心她吧?

有他陪着,她肯定能觉得安心不少,至少在最害怕的时候,可以有人给她那么一点点安慰。

付流音继续守在急救室外面,除了祈祷之后,别无他法。

穆劲琛来到医院后,很快就找到了付流音所在的地方。

他修长的双腿踩在走廊上,远远的就看见付流音坐着,对面还有另外的几人。

男人快步上前,付流音听到脚步声,她抬了下头,看到穆劲琛顶着走廊处的亮光而来,她赶忙站起身来。

穆劲琛来到她跟前,视线不由扫了眼急救室的方向。

“你…妈没事吧?”

穆劲琛的视线冷冷地落到她脸上,“你动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妈会不会有事?”

付流音眉头紧锁下,“我真的没动手。”

男人盯着不远处那扇紧闭的大门,上面有红色的字样:闲人免进。

“付流音,你不是同意离婚吗?走,现在就跟我回去。”

付流音心里咯噔下。“你过来…就是跟我说这件事的?”

“对。”

“我不能走。”付流音轻咬下银牙,“离婚协议书我同意签,随时都行,但我现在不会离开医院。”

“这可由不得你!”穆劲琛说完,一把擒住付流音的手腕,“跟我走。”

付流音慌张起来,“你放开我,我哥哥还在里面抢救。”

她挣扎了下,没能挣开,付流音回头看去,穆劲琛却使劲拽着她往前。

付流音歇斯底里地挣扎开,“我不走。”

然而穆劲琛也是铁了心的,他就是不想她留在这,就是要让她在这个时候离开!

102有你恨我,就够了

两人撕扯着,但付流音完全不是穆劲琛的对手。

坐在另一边椅子上的几人想要站起身来劝阻,“不好意思,她还不能走。”

“为什么?”穆劲琛挑眉问道。

“她是付京笙的唯一亲属,手术…”

穆劲琛冷笑下,“付京笙没有亲人,他是死是活,跟我们没关系,你们也用不着抢救他,直接让他死在里面不是更好吗?杀人偿命,他难道不该死?”

这两人面面相觑,付流音听见这话,犹如疯了一般扑向前,“不,不要这样。”

穆劲琛手臂搂住她的肩膀,站在跟前的人似乎想要制止,穆劲琛朝他们睇了眼。“她是我老婆,我要把她从这带走,你们管得着吗?”

两人明显有了犹豫,付流音用手捶打着穆劲琛的胸膛。“我们都要离婚了,你管不着我,你放开我!”

“是,是要离了。”听见这二字,穆劲琛心里难免有刺痛感,他唇角勾起抹自嘲。“可这不是还没离吗?”

他带着付流音强行离开,付流音不肯走,双腿在地面上被拖动着,“救命,救救我,让我留下来。”

“付流音,你别忘了你哥哥还在里面手术,你这样大喊大叫的,是真想让他死在手术台上吧?”

付流音咬住唇瓣,但是不甘心极了,她用手掌拍打着穆劲琛,也不顾打在了哪里,她只想让他住手。

男人一路将她拖出了医院,付流音挣扎到最后,早就没了力气。穆劲琛将她带到车旁,他打开了车门,付流音双手把住车门,她抬起眼帘看向穆劲琛,方才过度的撕喊早就使得她的嗓子哑了。她眼圈泛红,一双羽睫颤抖着。“穆劲琛,要是我哥出了什么事,我会恨你的,我会恨死你。”

“你恨我好了,我不在乎。”穆劲琛伸手握住她的肩膀,一把用劲之后,将她塞进车内。

付流音还想出去,可穆劲琛却将门狠狠关上了。

男人坐进车内,很快将车门反锁,付流音轻声喘息着,“我说过,你妈受伤的事情跟我无关。”

“你明知道她最不能释怀的就是我爸的死…”

“但是当时我接到了电话,监狱方面肯定也会害怕担责任,做这么大的手术,我作为他唯一的妹妹,我难道不该赶过去吗?”

如果换成是穆劲琛,他也做不到。

但是这个世上,最假的两个字,就是如果。

穆劲琛站在穆家的位置上,考虑的东西当然是跟付流音不一样的。他发动汽车,车轮滚过医院门口的白线,付流音站起身来,她用手拉扯着穆劲琛的手臂。“你放我下车好不好?医生说我哥哥的手术很凶险,九死一生啊。”

“那不是很好吗?”穆劲琛的眸子透过内后视镜扫向付流音,“他要是这样走了,对谁都有好处,他本来就是不该活着的。”

付流音听到这,崩溃般痛哭起来,她坐回原位,两手撑在身侧,“他的罪还未赎完,让他慢慢赎罪不好吗?留他一条命,这样的话,我总算也能知道我在这世上还有个亲人,要不然的话,我活着还能去哪?还能喊谁一声亲人?”

穆劲琛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落向前方,他太阳穴处的青筋在绷起来,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也是越来越用劲。

付流音上半身再度靠向前,她不敢有大的动作,生怕会碰到穆劲琛的方向盘。她手掌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我最后求你一次好不好?送我回去,你让我在外面等着,等我哥哥做完了手术,我就回家,不,我就回穆家,你们想要怎样做都行,好不好?”

事到如今,她已经早早地将自己和穆家撇开了。

穆劲琛盯着前方,“付流音,摊上了付京笙这样的哥哥,你就应该聪明点,你早早和他撇清楚关系不好吗?你还要这样的亲人做什么?”

“撇清楚,有用吗?”付流音反问,她带着哭腔再度问道,“如果我跟他完完全全脱离了关系,邵家的事情一出,你们难道不会迁怒到我头上吗?这个世上,有种关系叫做血缘,你们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我是他亲妹妹,我在穆家留不得了。穆劲琛,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男人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就因为她什么都说对了,他才无言以对。

“所以啊,穆劲琛,放我下车啊!”付流音哀求着、痛哭着,她用手推着穆劲琛的肩膀,“我哥要是真出了事,我也不会原谅你了。劲琛…我们好歹夫妻一场,有你恨我就已经够了,为什么还要弄得两两相厌呢?”

穆劲琛抬起手臂,左手在脸上撑了下,他似乎觉得头痛欲裂。

但他还是没有放她下车的意思。

付流音在他身后,哭声回荡在这个逼仄的空间内,以前,他最害怕的应该就是她哭吧?

但是现在到底不一样了,无论她怎么哭着求他,可穆劲琛都像是铁石心肠一般。

她想要推开车门,可是门被反锁了。

穆劲琛踩了下油门,车子咻地往前蹿,这是闹市区,可是穆劲琛的车速奇快,付流音看向他的侧脸,她没再说话,也没再求他。

很快,两人回到了他们所熟悉的家里,穆劲琛停好车,打开车门后将付流音拉下去。

她跟着他往前走,好几次差点跟不上穆劲琛的脚步,她只能小跑着。

走进客厅后,经过穆朝阳的灵位牌前,穆劲琛顿了下脚步,他看了眼,脸色微变,拉扯着付流音继续上楼。

付流音尽量配合着,她心心念念医院那边,如果可以的话,她倒希望这边能够断个痛快,让她快点回去。

进了卧室后,穆劲琛将她推进去,付流音踉跄了几步,“离婚协议书,你准备好了是吗?”

穆劲琛盯着她,“我们结婚,还不到一年。”

付流音深吸口气,“这世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有些人今天结婚,明天就有可能离婚。”

她转过身,看到自己的包还在床头柜上,付流音走了过去,用手摸了下背包,“我是注定完不成我的学业了,要是我没有从凌慎的屋子里面偷跑出来,会不会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呢?我哥不会为了我害死凌慎,说不定他也不会设局去害你爸,毕竟已发生的这么多事当中,只要有一点点的偏差出现,后面所有的事都有可能发生改变吧?”

穆劲琛盯着她的背影,他看到付流音身体动了下,很快面向他,“也许,我就应该被关一辈子的。”

男人嘴唇蠕动下,可终究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付流音擦拭下眼帘,“行李,我不用再收拾了,你把离婚协议书给我,我签完之后,我们就各归各的吧。”

穆劲琛上前几步,面对离婚这个事情,付流音总是显得比他干脆的多了。

她干脆到令他痛恨!

男人伸手拽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床上推去,付流音倒下后,穆劲琛两手撑在她身侧,“你还欠着穆家这么多事,没有理清楚之前,你就想痛痛快快地走?”

“你爸的死,你们可以迁怒我,但是这笔账,你没法跟我算。至于妈受伤的事,我自始至终都不知道。”

穆劲琛盯着身下的人,“不知道?那就等她回来了,当面跟你说说清楚,我看到了那时候,你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付流音闻言,心里有些慌了,“既然要说清楚,妈现在应该在医院吧?我们去医院。”

“我明天会把妈接回来。”

付流音挣扎着想要起身,“明天?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

“明天。”

“不行!”付流音面露不安,“我要回医院去。”

“你已经回了穆家,今天就别想着出去了。”

付流音之前以为穆劲琛将她带回家,就是想早点跟她结束干净罢了,没想到他居然还要将她在这多困一天,付流音推了把穆劲琛,“你让我在这多待一天,又有什么意义?”

“付京笙是你亲哥哥,所以你这样担心他,但你有没有想过妈现在怎么样了?”

“穆劲琛,如果妈现在出了大事,你不会这样跟我讲话,你会让我们兄妹俩都偿命吧?”

男人唇瓣动了动,付流音躺回大床内,她苦涩地拉开眼角,“我说了这么多我没伤害她,你却没有听进去一句,我们两个既然说不下去了,那我们就好好分开吧。”

穆劲琛伸手按住她的小脸,拇指和食指将她巴掌大的小脸按在掌心内,“你别急,我没有不跟你分开的意思,只是我这个人向来喜欢把账算清楚,在你走之前,我总要让你将欠穆家的都还清了。”

“要怎么还?”付流音出声,话语含糊不清。

穆劲琛紧紧盯着身下的这张脸,他回答不出来,因为他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收回手,想要起身,手腕处却被付流音猛地握住,“你要让我怎么还?扒皮抽筋、断腿好不好?”

“疯子!”

“疯的究竟是谁?”付流音泪水从眼眶内淌出去,“你放我走吧。”

穆劲琛猛地收回手,他站直起身,因为愤怒,所以显得有些气喘吁吁,“付流音,别以为你对我来说,有多么缺一不可,没人一定要强行将你留在这。”

“那你让我走啊!”付流音说着,咻地坐起身来,她想要跑出去,穆劲琛抱住她的肩膀,将她狠狠地抛回大床内。“痴心妄想!”

穆劲琛丢下这句话后,快步朝着门口走去,付流音意识到了他是不会将她放出去的,她情急之下再度追过去,“穆劲琛,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男人将门用力带上,付流音扑到门板上,她手掌攥成拳后使劲地砸着门板,“放我出去啊。”

穆劲琛站在外面,眼神冷冷地盯着一处。

他脑子里乱的很,可他对于为什么非要将付流音关在这,他却是比谁都清楚。

穆劲琛转过身,听着付流音捶打门板的声音一阵阵传到耳朵里,他将手掌小心翼翼放到门上,付流音啊付流音,她有今天都是被谁害的?

在学校里,她被人围堵,要不是她及时躲起来的话,怕是早就遭人围殴了吧?

园林事件更是触目惊心,如果那个人不是疯子,不是一根筋地想着一个女人,倘若换成了另一个正常男人,谁能保证在脱了她的衣服之后,而不对她做些什么呢?

还有现在的穆家事件…

如果不是付京笙,付流音的世界一片光明,有人宠、有人爱,她可以享受到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呵护。

可她有今天,不都是因为付京笙吗?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难道就只有她一人不懂吗?

付京笙将她害成这样,她就应该任他自生自灭,她为什么还要去管?

穆劲琛替她愤愤不平起来,他有这种不平,却终究还是因为他不是付流音。

医院那边,付京笙还在手术台上,付流音这个时候心急如焚,她不住使劲捶打着门板。“穆劲琛,你非要让我恨你吗?你放我出去啊。”

恨吗?

穆劲琛用力敲了下门,她要恨就恨吧。

男人的脚步声从付流音的耳中消失掉,她绝望般踢了下门,“不要这样,穆劲琛!”

外面再没有人能回应她一句,付流音失魂落魄般坐到地上。

时间在指缝间悄然流逝,付流音焦急不已,她不住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她现在找不到能帮她的人,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恐怕只有许情深了。

可如果事关自己,付流音尚且能够找她,但是付京笙…

他终究害过许情深,害得她颠沛流离,害得她跟最相爱的人反目成仇,差点错过了一辈子。

付流音没有这个脸去跟许情深开口。

她抱紧自己的双腿,她用头一下下撞击着门板。

手机铃声响起来,付流音陡然一惊,整个人回过神,她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着,好不容易掏出手机,付流音情急之下接通,嗓音都变了。“喂?喂!”

“付小姐,你哥哥情况危急…”

“危急?”付流音双手握紧手机,眼泪刷刷地往下淌。“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他啊。”

“你现在在哪,我们需要你赶紧过来趟。”

付流音抑制不住哭出声来,“我…”

“你一定要立马过来,情况实在太危急,手术要不要继续,还得看你的意见…”

付流音抹了把眼泪,她站起身来,“手术不是已经进行了吗?什么叫要不要继续?”

“医生的意思是,如果直接放弃,那肯定是救不回来了,但要继续的话…几乎也是失败,说穿了,其实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不,不,”付流音忍不住恸哭,“不要,不能这样,一定要救,必须救,再多的医疗费,我出,求求你们,救救我哥吧。”电话那头传来说话声,付流音伸手捶向门板,她已经听不出对方说什么了,“穆劲琛,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通话很快被挂断,付流音捶得手掌通红,可就是不见穆劲琛的身影。

她心急如焚,越来越着急,但是又想不出别的办法,如果穆劲琛不将房门打开的话,她真是插翅都难以飞出去。

付流音来到窗边,二楼虽然不算太高,但是她根本没有办法跳出这个窗户,她只能朝着楼下扯开嗓门喊,“放我出去!”

没有人理睬她。

付流音在卧室内翻找着,唯一找到的一样在她看来是有用的东西,就是打火机。

她来不及细想,付流音将梳妆台上的东西挥到地上,她折身将被子和被单都抱到梳妆台上,付流音点燃了被子,她眼看着火星一点点冒起来,她将床上的枕头也拿了过来。

火越烧越大,很快,浓烟就窜出了窗户,付流音忍不住轻咳出声,她挥下手,几步间回到门口。

楼底下传来了司机的惊喊声。“不好了,二楼起火了,快救火啊!”

穆劲琛这个时候刚要出门,他走进院子,听到司机在喊,他快步走过去抬头一看,着火的正是他的房间。“找死!”

男人丢下句话,转身就回了屋。

他修长的双腿在走廊上迈过,来到卧室门前,穆劲琛打开了门,付流音站在门后,看到门把动了下,男人推门进来的瞬间,她屏息凝神,等到穆劲琛跨进来一条腿,她动作奇快地伸手向他袭击。

穆劲琛侧身避开,付流音见状,闪身就到了门外。

只是她还未跑出去一步,就被穆劲琛逮了回来,他将她的左手反剪在身后,穆劲琛脸上扬起怒意,“付流音,你别忘了,教你这身本领的原本就是我,你还妄想用你所学的东西来对付我?”

房间内的烟味越来越大,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穆劲琛拉着付流音出去,付流音咳得小脸通红,司机已经带着人上来灭火。穆劲琛站在门口,看到那床被单全部被烧毁,窗帘也不可幸免,一路烧到了墙上。欧式的梳妆台连带着梳妆凳的皮面都被烧的一干二净,穆劲琛面色铁青,他一把拉过付流音,将她抵在冰冷的墙上。“我要是不开这扇门,你有没有想过,你会被活活烧死在屋内?”

“我想不了这么多。”付流音的手掌落到穆劲琛的手腕处,“我怎么哀求你都不行,穆劲琛,医院那边我必须要去,你就答应我这一回吧。”

“你以为少了一个房间,我就关不住你是不是?”穆劲琛冷笑,“穆家多得是空屋子,你要觉得烧一间不过瘾,你可以把这儿都烧了。”

“穆劲琛,你放我走!”

原本存满了恩爱记忆的房间,如今早已是狼藉一片,一盆盆水被泼在了燃烧起来的枕头和窗帘上,地板上也积了越来越多的水渍。穆劲琛拉着付流音来到另一个房间跟前,他打开了客卧的房门,将她推进去。

付流音不甘心,她想要跑出去,但是穆劲琛将房门锁上了。

男人的视线落向她,看到她掌心内握着手机,穆劲琛大步上前,抢夺着她手心内的东西,付流音拼命地想要护着它,无奈她力气太弱,压根不是穆劲琛的对手。

穆劲琛将手机抢过去,拿在手里扬了扬。“现在,是不是就能断了你的念想?”

“你把手机还我!”付流音说完,冲上前去。

穆劲琛轻巧避开,“不要再试图做出些什么事来,要不然的话,就算付京笙被抢救过来了,我也会让他去死。”

“你——”

穆劲琛一手拉开房门,走出去时看了眼付流音,“要你眼睁睁看着付京笙去死,是不是挺难的?”

付流音眼里的泪水没忍住,淌了出来。

男人嘴角浅勾,溢出抹冷笑,“付京笙罪大恶极,你都觉得他不应该死,到了最后一刻都不想放弃他,那么我爸呢?他出车祸的瞬间,不知道有没有来得及想到家里还有恩爱的妻子以及两个儿子?”

付流音跟上前一步,穆劲琛朝她看了眼,然后将门重重关上。

他是铁了心的。

付流音倚着门板,一点点坐下去。

穆劲琛随后去了医院,穆太太的头部虽然流了不少血,但是做了检查后所幸没有大碍。只是需要留院观察,穆太太原本是不想住的,穆成钧执意让她在医院留一个晚上,毕竟穆太太年纪也大了,他害怕会有别的差池。

傍晚时分,付流音听到走廊上有脚步声经过,她试探着用手敲了敲门板。“有人吗?”

佣人停住继续往前走的脚步,“二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