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想要给自己留一处世外桃源的,虽然这个桃源并不属于他,可看到大顺子民如此自在地活着,还有大顺皇族的这种……呃,用慕容雪的话来讲,是“娱乐精神”。

看到了这些,他又如何忍心将这一处美景亲手破坏?

步入竹林,两人停住脚步。

东方凌展了展筋骨,而后道:

“好久没活动活动了,练练如何?”

她挑眉,

“练练就练练,怕你不成!”

话毕,两人迅速分开,于近十岁之遥的距离拉开架势。

他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她亦于锦袋里摸出八枚银针夹于指缝。

虽露了兵器,但二人之间却杀气全无,相反的,到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缠绵。

这一刹,慕容雪忽就觉得自己应该执一只笛来,一边吹奏一边周旋在东方凌的身侧。

可再一转瞬却又觉得,在这样的竹林间,她应该席地抚琴,东方凌则手持长萧,两人琴萧合奏,应该比练练身手更衬风景。

很显然,东方凌也想到了这一点。

于是又再相视而笑,笑间,却又身影窜起迎面直上。

动作不快,却飘逸非常。

他将剑直指向她,她亦将手探出,银针直立,奔着那迎面而来的剑就送了过去。

兵刃相向的两个人满面含笑,就在那剑尖儿就要对上针尖儿时忽地齐齐止住。

凌雪之吻

他将剑收回,她亦张开十指,让银针自动滑落。

两人反映极快,甚至身体还停留在半空就已经让这一连串儿的动作一气呵成。

她伸出的手臂没有收回,而是直接向前,一拥而上揽住了他的脖颈。

而他的手也在这时稳稳地环在她的腰际。

两人同时运气,让已经开始下坠的身体再次冲至竹顶。

慕容雪故意调皮,在运气时脚步微动,逆着风划开,竟是让两人疾转起来。

月照轻纱,白衫映着青袍,衣袂飘飘,于翠竹间不停旋转,仿若九天之外的神仙下得凡尘,彼此眷恋,这份情谊天下无双。

终于,在腾空的瞬间、在旋转的同时——

他再忍不住心情激荡,低头,霸道地覆上她那两瓣樱唇。

她亦不再躲闪,就窝在他的臂弯,微仰起头,迎合着他的热烈与激情。两团红润慢慢地蔓延至脸庞,衬得人更加娇美。

这一吻好像有一个百年那么长,长得两人都忘却了所有的一切,就这么紧紧地相拥,就这样不顾一切地容纳对方……

直到落回地面,这才缓缓睁开眼来。

他眼中尽是柔情。

她眼底全是羞涩。

……

只是他们谁都不知道,就在那四唇相碰的时刻,竹林的一角,有一个本就倚树而站的男子悄然离去。

他走时脚步很轻,没有带起任何声响。

不是有意窥视再偷偷离开,只是他不愿打扰,这才无声。

但,心碎了,那声音却大得几乎震失了他的听觉。

……

那一晚,从不贪酒的唐楚于闻乐坊彻夜狂饮,大醉。

次日,是皇后娘娘亲自过来将儿子从坐椅上扶起。

有人说,那时候,从来坚强的皇后流了眼泪。

但却也只说了一句话,她说——

“楚儿,你这是何苦!”

西遥放出来的谎言

有人说东盛的郡主西遥自那一晚落水被东方凌救起,就终日以泪洗面。

偶尔步出宫院,也是双眼含泪,那样子让人看了着实生怜。

短短两日之内,大顺的皇宫里就开始流传这样一个故事:

说是几年前,西遥郡主救下了落难的东方凌与慕容雪,她与爹爹悉心照料,这才抢回了慕容雪的一条命来。

却不想,她醒了之后恩将仇报,不但引了大批兵马来平了西遥的家园,还将本已与之生情的东方凌拒为己有。

多少年来西遥一直对东方凌念念不忘,终于在大顺皇宫又得见面时,西遥因受不住慕容雪的冷嘲热讽,想要跳湖结束自己的生命。

东方凌感念从前旧情,急匆匆地赶来将人救起,却又在救人的时候不小心扯开了西遥的衣物,大片春光都被其瞧见。

西遥好歹一国郡主,出了这样的事,东方凌难道不应该负责么?

这故事传到他们所在的宫院时,最先笑出声儿的是霜儿。

女孩指着姐姐笑到肚子都快痛了,终于止住时,方开口道:

“这事儿谁信谁是傻子!当初你们落难被她一起救下,放着姐姐这么一个大美人他不爱,还会与那西遥生情?”

说这话时,东方凌刚好走近院子。

本来因听了些传闻心里不是很痛快,可看着慕容霜难得的开怀,又立时褪了半层阴云。

“他啊他的!以前好歹还会叫声王爷,什么时候就成他了!”东方凌开口而斥,却并没有不高兴。

慕容雪难得宠一个人,这是她唯一的妹妹,便自然也是他的妹妹。

霜儿吐吐舌头,没敢接话。

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她

慕容雪白了东方凌一眼——

“你吓唬她干什么!”

他耸耸肩:

“你都知道只是吓唬!怕什么。”再看看慕容霜,道:“霜儿说的对,有你姐这个大美人在,谁还看得上别的。”

几人语态轻松,可是人人心里都明白,人言可畏,西遥这时候散出这些,很明显的就是为了博取人们的同情。

外人不知真相,自然同情弱者。

一来二去的,流言多了,东方凌自然就会有压力。

只是她又错了。

那西遥自从爱上东方凌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停的在错。

就如同隐逸对慕容雪,爱是真爱,却一直寻不对方式。

东方凌怎是那般可以轻易被流言控制的人,于他来讲,不管别人说了什么,他还是他。决对不会因为流言蜚语而将自己的人生做任何的改变。

而慕容雪也绝非常人,那些三寸伎俩她只当是个笑话,甚至影响不到心情。

只是霜儿替他们不值,见两人笑对流言,她甚至问:

“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她?那样不是一了百了么?”

这话一出口,慕容雪突地一怔。

继而转向慕容霜,很难想像这样的话会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杀人,她的霜儿什么时候能把杀人这种事如此平静地讲出口了?

东方凌也意识到霜儿这下意识说出口的话似有些不对劲,于是赶紧开口:

“霜儿莫要胡言,省得惹了你姐不开心。”

慕容雪抬手止住他的话,而后盯看着霜儿,半晌,道:

“杀人是什么好事情?你害怕么?”

霜儿苦笑,脸上又现了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每每这时,慕容雪的心里就会泛上酸楚,与自责。

霜儿的敏感

“姐。”她哑声开口,嗓子有些发紧。“我都这样儿了,还怕什么杀人啊!天歌舞坊的妈妈就曾经在我的面前活活把一个丫头打死,就因为她想要从舞坊里逃走。那次是我跟她一起逃的,而之所以没有把我也打死,完全是因为我这张脸比她长的漂亮。”

三人之间现了一阵沉寂,慕容霜的话让他们明白,这个孩子所受的苦,并不是这几日的开心与关怀就能够弥补的。

那些事情已经深入她的骨髓,每时每刻不在影响着她的人生。

东方凌心疼她,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

“霜儿放心,天歌舞坊那边的事一定给你处理好。大顺太子大婚之后咱们就回炎赤去,从今往后不会有人再记得什么远儿姑娘。”

慕容雪也跟着点头,

“对,霜儿放心,姐姐有一座公主府,以后那里就是你的家!你不知道,公主府跟他的凌王府是连在一起的,那个家很大,家里的所有人都会对你很好很好。”

两个人争相跟她保证着,保证今后的人生,和今后的快乐。

只是这种保证在慕容霜看来是那么的不踏实,那么的容易失去。

她很想将其牢牢抓住,可是心里总是不安。

太早的历经世事,让这个女孩有着常人所没有的敏感。

为什么在这样强大的两个人共同的承诺下她的心里还是会隐隐的不安?

为什么她就觉得还会有很多事情发生,以致于她根本不可能平平安安地跟着他们回到炎赤?

为什么那个所谓的东盛,所谓的西遥郡主,还有什么隐逸太子会让她那么那么讨厌。

霜儿的价钱是一百万两黄金1

在慕容霜看来,那些人统统都是她迈向幸福之路绊脚石,不除去,不但姐姐跟姐夫不得安生,就连她也会跟着倒霉!

可惜,她只会舞蹈,不会武功。

不然,她真的不介意代替姐姐去做一个刽子手。

只要能让生活平静下来,只要能让那对兄妹不再闹腾,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

东方凌与慕容雪都知道,天歌舞坊的事不能再拖。

距唐楚的大婚还有不到三日,三日之后,他们就要回炎赤了。

只是他们远道而来,银子自然是带了不少,但也不算特别多。

若是对方狮子大开口,恐怕也会有些麻烦。

当然,还有更直接的方式去对付那处所在,只不过这里到底是大顺,他们来者是客,总不好在人家的地头上闹出太大的动响。

思来想去,慕容雪决定先差人过去问问价钱。

这差事自然是交给碧晴去办最妥,但她终归一个女子,去那种地方让人着实放不下心。

到还是东方凌反映快,将两名太监指给碧晴一并带走,再带了两名暗卫。

暗卫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唱主角的,还得是那两名宫奴。

宫奴特殊的嗓音和体貌会给对方一个提醒,而这个提醒自然也就彰显出碧晴的身份。

天歌舞坊再有背景和靠山,总还不至于跟皇宫里的人为难。

碧晴此去倒也顺利,只不过带回来的消息也着实令人气愤。

天歌舞坊给了她一张霜儿卖身契的拓本,那上面言明卖身一生,如若有人相赎,需黄金一百万两。

慕容雪挠头,心里算计着这一百万两黄金合成人民币该有多少钱。

霜儿的价钱是一百万两黄金2

东方凌却直接开口道:

“我看还是烧了那舞坊比较划算。”

她耸耸肩,表示同意。

一百万两黄金,他们只是来大顺坐客,谁会将那么多金子一并带来?

炎赤的银票在这里又用不通,更何况就算通了汇,一百万两黄金也不是个小数目。

凌王府自然是拿得出,可这明摆着被讹诈的事儿,如果真的做了,怕是他们自己都会骂自己是傻子。

慕容霜此时就站在窗前,她知道碧晴是干什么去了,也猜得出她拿回来的东西是什么。

当然,也记得那份契约上所写的黄金百万两。

她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也没有可能拥有百万两黄金为自己赎身,而那些相中自己的贵权之势的热情,也全部都在这份契约面前止步。

太贵了,一百万黄金买一个人,不值。

感觉到有人在向这处望来,慕容雪转过头去,但见得霜儿正怯生生地倚在窗边,小心地看着他们的反映。

她心头一紧,赶紧快步向窗边走去,然后抓着女孩的手,轻言安慰:

“霜儿放心,一百万两黄金而已。别人拿不出,咱们还拿不出么。再说——”她笑了起来,“就算咱们一分不给,那天歌舞坊也得乖乖地把当初的契约交出来。要不然姐就端了他们的老巢,让他们不但得不到钱,连命也得丧了去!一了百了!”

霜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后竟是道:

“姐,这才像你!”

雪微怔,再想想霜儿的话,这才发现,原来这些日子,她的确太安静了些,有点不像她自己了。

她的办法

当然,她不可能真的就一把火将那天歌舞坊烧去。